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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級。。。”甄言喃喃著,臉上掛著淚回到了專業教室。
刁卓見有人進來,一下就看見了滿臉眼淚的甄言。
在此之前,他早有不好的預感。
不止是從今天開始的預感,而是從兩三天前,九九總是一副告彆的樣子的時候。
“甄言?”刁卓麵色驚慌地叫甄言的名字,心裡想著九九和她一塊兒出去怎麼冇有一起回來。
甄言隻是木然地坐回之前九九抱她膝蓋的地方,盯著手機愣神。
鬆崖什麼也冇說,但她知道,鬆崖已經把自己在天台的足跡,還有電梯裡監控等印記都抹除掉了。
“甄言?你怎麼了?九九呢?”刁卓蹲在她麵前搖她的手。
甄言感到自己說話的力氣都冇了。
這是她的性格,傷心的時候會變成冇有聲音的娃娃。
可為了讓事情推進下去,她還是提起僅剩的一點精神開了口:“報警吧。”
“啊?”刁卓猛地站起身來,他想起剛剛那聲巨響。
那邊正在玩樂的同學裡也有人感到不對,宋安看見刁卓望窗外的眼神,遲疑地到窗邊朝下望去。
這一望,隻見一個深黑裙子的“娃娃”手腳不協調地倒在樓下。
“啊!”宋安尖叫起來。
眾人接連去窗外探頭,又一個個不是滿臉恐怖就是尖叫著逃離窗邊。
刁卓撥開眾人,探身一看,整個人僵了兩秒,趕緊一邊播手機一邊飛衝出門。
“甄言?”畢逞看過後,不可置信地走到甄言身邊。
“報警,”甄言輕聲念道。
幾秒後,窗外發出刁卓混亂的尖叫。
不久,許老師,120、衛警官,林警官,還有其他警官和一眾不明所以的老師學生都聚在了專業樓後麵空地周圍,救護車冇能立刻接走九九,場地也被警戒線封鎖了起來。
專業教室都空了,隻剩甄言自己坐著。
甄言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偷走了,她隨意用裙襬擦擦臉,走到窗邊向下望去。
冇想到正在這時,刁卓和衛警官一同朝上看過來,刁卓咬牙切齒地指向甄言,嘴裡不知對衛警官說些什麼。
緊接著他們就衝進樓道裡。
甄言知道他們要來找自己,但都無所謂,於是返回座位坐了下來。
兩人氣喘籲籲地出現在甄言麵前。
教室裡冇開燈,隻有投影屏發著光,淺藍色的光線從背部打在甄言身上,陰影模糊了她的臉,使人無法知道她的表情。
“甄言!你對九九做了什麼?”刁卓怒嗬。
甄言不說話。
衛警官走上前,直接用粗糙的拇指推著甄言的額,把她的頭扳起來,這纔看清她淚流滿麵的臉。
衛警官見狀,隻略遲疑了兩秒,便厲聲問道:“你最早知道同學墜樓是不是?為什麼不要大家第一時間叫120,而是要報警?!”
“你從什麼地方知道九九墜樓的!”刁卓說話時帶著哭腔。
“我。。。”即使衛警官收了手,甄言依舊仰著頭,如同一隻不會動的關節娃娃,眼淚還是不停地留:“我。。。她帶我出去。。說喜歡我。。。我冇同意。。。她就跑上樓了。。。”甄言的思維飄渺散亂,想到什麼說什麼。。。
“你怎樣肯定她已經死了?”衛警官很凶地問她。
“因為。。。因為電梯顯示。。。停在頂樓。。。我想她去頂樓了,然後。。。我就聽見落地的聲音。。。我去視窗看。。。我想她。。。她。。。那麼高。。。活不了了。。。”說到這,甄言開始啜泣,哭聲越來越大,最終停不下來,一味地哭,好似一隻哀犬。
刁卓睜大眼看著甄言,頭緩慢地左右擺動,彷彿在否定甄言的某句話,一邊向後退了幾步:“你說。。。你說她喜歡你?”刁卓的聲音顫抖著:“這是什麼意思。。。”
“她喜歡我,像喜歡你那樣喜歡我,”甄言偏頭悲哀地看著刁卓:“至少她對你的喜歡不是假的。”
刁卓聽了,依舊向後退,忽然轉身再向樓下奔去。
衛警官對甄言氣憤地哼了口氣:“今晚還是勞你去派出所走一趟了。”
甄言點點頭,用手裹緊了身上的寶藍色大衣,上麵還有九九擁抱的餘香。
外麵下起雨,甄言被衛警官粗魯地攜到一層,穿過人頭攢動的大廳,走到大門外。
警車上的紅藍爆閃燈旋轉著,在雨絲間一遍遍劃出光道。
林警官趕忙來撐傘,甄言再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塞進了警車後座。
九九的父母在另一輛車裡,許老師陪著。
即使隔著一簾雨和一層車皮,甄言依舊在上車前的一小段路上,清晰地聽見了九九媽撕心裂肺的哭聲。
“上次冇讓你見受害者家屬,是怕你年輕招架不住,”衛警官一邊說一邊將甄言的手拷在她背後。
哢噠!鎖釦咬合的聲音鑽進了甄言耳中。
“為什麼。。。”甄言扯了扯雙手,但稍一使力就被手銬刺得生疼。
“哼,”衛警官不發一言將她押上車,自己也跟著坐到甄言身邊。
“她媽媽已經哭暈過去兩次了,還是堅持要跟到警察局,你就冇什麼要說的嗎?”衛警官點上一支菸。
甄言的眼淚流完了,也不看衛警官道:“彆抽了,很難聞!”
“哼,”衛警官並不理睬,更加放肆地吞雲吐霧。
甄言喃喃道:“幼稚。”
到了派出所,甄言這隊先下車。
甄言剛跳下車,隻見一個頭髮淩亂的婦女隔著另一輛車野獸般地朝她叫:“甄言!甄言!我們九九為什麼!我們九九怎麼了啊!”她似乎被身後的人拖著手腕,最後一個語氣詞化為一聲哭嚎,臉上的淚水與雨水交混,幾乎悲痛得再次昏倒過去。
“看見了嗎?那就是九九的媽媽!”衛警說完,用力向前推了甄言一把。
甄言踉蹌中依舊在回頭看。
她明白為什麼鬆崖問她要不要另找人殺九九了。
她覺得自己現在比殺人犯還要惡劣:作為一個以謊言為力量的神使,在生死問題上撒下彌天大謊,自己所作所為的正當性卻隻能建立在九九的過往之上,自己什麼也決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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