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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七小說 > 碧玉簪 > 第 1 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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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走水

春夜未褪,有人慌慌張張進了京兆尹的府邸,將還在睡夢中的周大人喚起來。

“一個時辰前雲意客棧走了水,湯駙馬死了。”

湯駙馬全名為湯子誠,是今年的金科狀元,不久前官家將他指婚給了熙和公主,婚期將近。

誰知他竟死了。

熙和公主姓孟名熙,是當今陛下的獨女,身份尊貴。

錦服都已送去入驛館,他偏偏死在與公主成婚的前一夜。

此事不小,已經人傳進了宮裡。周大人慌慌張張地換了官袍去衙門,讓人趕緊掌燈檢視情況。

駙馬的屍體陳在大堂中央,掀開白布,隻見底下形狀可怖,血肉焦糊難以辨認,還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古怪味道。

當夜現場隻有駙馬一人,身邊還有他隨身帶的玉佩等器物,房間中並未查出有他人出入,這不過是一場意外事件。

熙和公主慌慌忙忙帶著人趕來,釵發淩亂,麵容驚慌憔悴,狼狽至極。

周大人立刻叩頭跪拜:“客棧夜裡走水,駙馬不幸殞命……還請公主節哀。”

孟熙見到屍體的那一刻不可置信地連連搖頭,差一點跌倒在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這不能是他……”

“來人將證物奉上來。”

所謂確認身份的物什是一件碧玉簪。

燭火昏黃,夜色闌珊,孟熙顫著手將這簪接過來,於掌中摩挲,這碧玉簪,是駙馬的隨身物件不假。

湯子誠出身鄉野,家境貧寒,比不上鑲金戴玉的那些個世家紈絝,身上裡裡外外也隻有這一件做工粗糙的瑕玉平簪。

還據說是他鄉下那個定了娃娃親的未婚妻給的定情信物。

孟熙幾乎要傷心得昏厥過去,身邊的婢女忙扶住她發軟的身子。

“客棧裡怎麼會無故走水?”孟熙身邊的持刀侍衛陳慶問道。

小吏答道:“回大人,這仲夏時節,天乾物燥,若有燈燭落了火星子在布帛上,一時不察……”

“不對!”

孟熙突然出聲打斷,掙紮著上前,讓人將燈拿近了,指著簪子上的裂紋給周大人看:“駙馬一向看得這簪子比自己的命還重,他斷不可能讓簪子摔裂!”

簪子上確有明顯的摔打痕跡,邊角磕碰碎裂。

周大人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此案存疑,還請周大人明察,給本宮一個交代,還駙馬一個清白!”孟熙掩麵而泣。

熙和公主是官家最小的女兒,又是中宮所出,最受寵愛。

此事必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才能交代。

周大人暗暗叫苦。

2/觀花

孟熙是在禦書苑中與湯子誠相識的。

那時上京正是春天,孟熙的舅舅陳伯頌被抬舉為院首,她便藉機去那裡走動。

常常是一身長袍玉冠束長髮在禦書苑折枝拈花逗鳥,甚至被博士看見背影,以為是哪個不學無術的世家子弟,去向陳伯頌告狀,鬨了個烏龍事。

後院裡遠遠地便能聽見學子朗朗書聲,那當都是已經通過會試的各地學子。

她搖著扇子從長廊裡走過去見舅舅,正麵一個青布白巾的小書生抱著書低著頭往前走,也不看路,一頭衝撞了公主。

白麪書生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地作揖告歉,孟熙吃痛,待要埋怨,見他模樣,一時苛責之話竟然一句也說不出口,幫他撿起腳邊的書。

小書生道謝伸手去拿,她卻將手撤回,傾身而前問道:“小公子,你身上用的什麼是熏香?這樣芬芳。”

那人抬起一雙眼,道:“回公子,小生並未用什麼香料,許是在花園裡染了玉蘭的香味。”

孟熙惋惜道:“好吧。”

將書還給主人後,小書生急匆匆便走遠了。

反而是公主站在原地停留了許久——

眉是煙波橫,麵若芙蓉玉,當真是好顏色的兒郎。

午後,孟熙公主進了院首舅舅的書房,問了他要了幾盆玉蘭,又問了一個名字。

那日正午從花園裡走過,沾了一身花香的,如玉如蘭的青衣白巾的書生的名字。

殿試在三月底,孟熙偷偷躲在前殿的角落裡看。

皇帝隻當看不見小女兒的動作,放榜前將她叫來問:“可有哪個貢生入了你的眼?”

孟熙從不恃寵而驕,道:“入不入得了我的眼不中用,能不能入父皇的眼纔是他們的修行。”

皇帝撫掌而笑,最後意味不明道:“朕的眼光,和熙兒一樣好!”

四月皇榜,寧州湯子誠名列第一,禦批狀元郎,戴紅花,騎高頭大馬,過長安街,赴瓊林宴。

兩街滿樓紅袖招,孟熙站在城頭上戴著幕離看,隻覺得那書生今日倒是脫去了一身小家子氣,眉眼舒展大方,不怯不羞,真有個狀元郎的模樣。

孟熙同一些京中世家女眷坐在一席,她與諸閨中秀女素來交好,又身份尊貴,說話大方灑脫,站起身來直言道:“座中第一已是本宮看中的駙馬,還請諸位姐妹另擇良婿!”

言罷,舉一杯清酒飲儘敬謝,禮數週到。

其他姑娘隻好豔羨地回敬,有附庸者道:“那人出身不濟,能被公主看上,也是他的造化了!”

孟熙但笑不語。

她本來看上的也不是他的出身。

宴上皇帝試探那青簪素袍的狀元郎,道:“朕欲招你為駙馬,不知狀元郎意下如何?”

湯子誠坦然望向高位,拒絕道:“功未成,不敢立家,臣恐辜陛下美意,有負公主殿下。”

皇帝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倒是戶部侍郎徐聞頻頻看去,欲言又止。

孟熙側耳聽完小黃門跑過來送的口信,氣得差點握碎一隻酒盞,低聲斥了句:“這呆子!”

“簡直不知好歹!”

孟熙心裡賭氣,索性不再理那人,除了偶爾站在宮道拐角,趁著那人下值的時候看上一眼。

湯子誠入禦史台兩個月,遞上來許多摺子,遭到朝中諸多老臣忌憚。

龍涎香在殿中縈繞,孟熙公主進來請安,見父皇眉頭緊鎖,不禁問了一句。

皇帝看著案上彈劾他的摺子,有些無奈地笑道:“你這駙馬倒是有直臣的潛質。”

“父皇取笑熙兒。”孟熙對被拒婚的事耿耿於懷,坐在塌邊給皇帝捏了捏肩膀,不再言語。

皇帝拉過女兒的手,拍了拍,意味不明道:“今夏多雨水,秋後恐泛洪,朕欲派湯子誠去監南方堤壩的修建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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