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河驟然停住腳步，回過頭來。
摸摸自己的臉，有些詫異地問：“連這都能看出來？”
她風情萬種地一笑，誇讚道：“你這箇中醫還不一般。”
“望聞問切望字訣罷了。”
“‘桔梗’我知道，我這次來南城，也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它，我會試試的。”
夏星河向李不悔道謝：“謝謝你，李醫生。”
“不客氣。”
夏星河笑笑，深深看了眼李不悔，攏了下頭髮，扭頭走了。
李不悔這才關上房門，回到家中。
“李至師，那老頭醒了。”
“嗯，過去看看吧。”
客房裡。
侯一鬥已經清醒過來，半坐在病床上，正對著鬼三狗血噴頭的訓斥。
“你啊你，你這個孽障！”
“你竟然真來偷買主？”
“我教你的那些規矩呢？啊？你記到狗肚子裡去了？咳咳……”
鬼三連忙上前，替老人家揉胸拍背，解釋道：“師父，我隻是想救你的命啊……”
“那姓楊的三個人都那麼厲害，我……我也冇彆的辦法了！”
誰料侯一鬥根本不領情，大罵道：“孽障！老子讓你救了？”
“老子叫你逃走，是指望你回來救我嗎？最後給你打的手勢，你看不懂？啊？！咳——咳咳咳……”
“我、我看懂了。”
鬼三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您是讓我不用管您死活，找地方藏起來，我看懂了，可是……”
“可是您不光是我師父，還是我親爹！我怎麼能不管啊！”
侯一鬥一怔，揚起拳頭就要打鬼三，可拳頭卻怎麼也落不下來。
傷口斑駁，青紅交加的一張臉，或是因為生氣，或是因為感動，糾結得不成樣子。
“可你終究是壞了我盜門的規矩！”
“師父……”
鬼三把雙手伸到侯一鬥眼皮子底下，低聲說道：“我知道盜門規矩森嚴，也知道對不起李先生，所以我來偷草藥的時候已經……把自己逐出盜門了。”
“啊？！”
侯一鬥兩隻眼睛瞪成了燈泡大，隨後氣勢全無，拍著大腿哭喊：“完了，完了——”
“盜門的傳承……斷了！”
“師父，徒兒不孝，把盜門，葬送在我手裡了！”
鬼三猛地撲上去，抱住侯一鬥，兩人大哭起來。
李不悔和青鳥在門口看著這一切，心中有些唏噓。
盜門從古到今，也有上千年的曆史了。
雖然門派特色使他們平常不為人所知，但李不悔還是從澹台老頭那裡知道了一些特色資訊。
古代，盜門弟子都是撿來、或者偷來的嬰兒，從小養起來的。
隻因盜門傳承技法眾多，無一不需要經年累月的練習。
他們的身體，要經過比尋常的門派弟子更加嚴苛的訓練，尤其“塑形”一項，非得從小孩開始養著才能成型。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盜門弟子的一雙手。
不是每個孩子一生下來，就擁有修長靈活的手指，盜門門人，會從小用道具固定小孩的手，對小孩的手指頭用道具拉長。
令他們的手指，食指中指等長，無名指和小指等長，而且要讓手指日日鍛鍊力量。
如此一來，“夾”個東西什麼的，更加方便。
另外，還有盜門弟子的身材，也是特彆塑造起來的。
一個普通的盜門弟子，也得花個一二十年培養，方能成“形”。
更不用說，準備讓其接受傳承的核心弟子了。
不過，這些都是從前的舊事。
如今華夏站起來了，國家富強，治安穩定，對各種違法犯罪都有極大力度的打擊。
再想偷個孩子撿個孩子什麼的，可不容易了。
盜門這種見不得光的門派，也就每況愈下。
可想而知，侯一鬥能尋到鬼三這麼個傳承人，又能將他培養成型，該多不容易。
如今，他居然把自己手指頭砍了一根，這對盜門來講，就等同於廢人了！
侯一鬥年事已高，鬼三還冇交完全，更冇時間再去重新養個孩子了。
盜門，是真的在他手上冇了。
不過……
“兩位不必傷心，盜門冇了，也是件好事。”
李不悔輕聲開口道：“如今的社會，已經不需要盜門，也容不下盜門了。”
“你們再怎麼避世，也遲早會被髮現的。”
“侯老先生，你雖然冇了個盜門弟子，卻有了個孝順孩子。”
“當今社會，人心浮躁，肯為自己老子豁出命去的年輕人，可打著燈籠難找。”
“你就知足吧，彆太執迷了。”
每個字，侯一鬥都聽進了心裡。
他拍了拍鬼三後背，輕推開他，抹了把渾濁的老淚，艱難地翻身下床，跪在了李不悔麵前。
“李先生，鬼三都跟我說了，是您救了我的命。”
他羞愧又感激地說：“鬼三這孽障，回來偷您的寶貝，以您的本事，宰了他都不為過。”
“可您卻饒了他，還救了我這把老骨頭！”
“此大恩，我師徒二人必會報答！”
他輕輕彎下腰，比較輕柔地給李不悔磕了三個頭。
李不悔上前扶他起來。
“想報恩很簡單。”
“你隻需要如實告訴我，這靈官草是從哪裡找來的就行了。”
“鬼三說那個地方，不光有靈官草，還有彆的一些珍惜草藥。”
侯一鬥稍顯為難，猶豫了一下，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
“這原本是我師祖那一輩兒傳下來的。”
“是我盜門絕不能外傳的秘密。”
“可您畢竟救了我，還有我這不孝徒兒的命，就說給您吧。”
侯一鬥突然停下了話頭，伸手往自己小腹狠狠抓了一把。
隨後又一下，一下往上捏，到了肋骨的位置。
捏，變成了拍，一下接著一下，力道不大，但十分巧妙。
等拍到喉嚨的時候。
李不悔和青鳥驚奇地發現，侯一鬥的脖子鼓起來一塊，像蛤蟆鼓包，又像老牛反芻。
有什麼東西順著他的脖子，上來了。
“嘔！”
最終，侯一鬥張開大嘴，做了個嘔吐的動作。
接著從嘴裡摳出來一個拳頭大小，圓滾滾的塑料球來。
艱難地呼吸兩口，侯一鬥用衣服吧塑料球上的胃液和殘血擦乾，雙手一擰分成了兩半。
這球是空心的。
裡麵藏著一張疊得四四方方的泛黃牛皮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