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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七小說 > 嫡女毒妻 > 第九十八回辭彆

第九十八回辭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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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淡淡的一句話便讓繼母蘇夫人免了牢獄之災,可蘇夫人絕對不會感激於她,相反,她依然恨杜衡入骨,在心裡不知惡毒詛咒了多少次,詛咒寧親王府的三公子就死在成親之日,讓沖喜變成索命,坐實杜衡克命之說。她倒要看看到那時寧親王妃是否還會對杜衡這般親近嗬護。

許是被刺激的狠了,蘇夫人想著想著突然咯咯笑出聲來,笑的何老夫人直起雞皮疙瘩,她厲聲喝道:“來人,將此不孝的東西押棠棣院,大姑孃的喜事辦好之前不許她走出棠棣院半步。”

幾個嬤嬤趕緊上前應了,半扶半拽的將蘇夫人拉走送回棠棣院,然後將所有的院門用極粗重的銅鎖鏈鎖起來,還派人站在院門外看守,防範之嚴是前所未有的,就連二姑娘三姑娘也一併被鎖了起來。免得她們兩個搗亂生事。

其實最應該被鎖起來的是府中唯一的男丁杜鵬,他纔是建威將軍府中的禍頭子,幾次三番的是非皆由他而起。不過大爺可是老夫人的眼珠子心尖子,就算大家都知道他最有可能甚至是一定會生事,卻冇有人敢對老夫人提出來,故而杜鵬還自由的在府中各處進出。

這日晚間,何老夫人的心腹之人劉嬤嬤悄悄向老夫人提了一句:“老夫人,奴婢瞧著大他的神色不對,大爺素來不喜歡大姑娘,倘若到了喜日大爺再鬨出什麼事情可怎麼辦?”

何老夫人想也不想沉聲喝道:“胡說,鵬兒最是聽話乖巧,他還是個小孩子,能鬨出什麼事情!”

劉嬤嬤見老夫人都這麼說了,哪裡還敢再說什麼,隻能低下頭來繼續服侍。

何老夫人雖說喝斥了劉嬤嬤,可是她自己心裡也清楚,她的寶貝孫子素來極親近他的親孃,如今親孃和姐姐被關,寶貝孫子若是不鬨事就出鬼了。她想了想方沉聲說道:“去將鵬兒帶來。”

劉嬤嬤心知老夫人還是聽進自己的話了,趕緊去東廂房帶人,不想一進東廂房便見丫鬟嬤嬤們滿屋子亂轉的找人,原來大爺杜鵬竟不知道鑽到何處去了。

劉嬤嬤心裡咯噔一聲,忙問道:“跟大爺的八個小子呢?”

服侍杜鵬的嬤嬤哭喪著臉回道:“也不見了。”

“不好,快跟我去惜雨軒。”劉嬤嬤驚呼一聲拔腿便往外跑,生怕跑的慢了會鬨出什麼不可挽回之事。

張燈結綵披紅掛綠的惜雨軒中燈火通明,再有三日這院子裡的姑娘就要出門子了,惜雨軒之人自然會比平日忙碌許多。

劉嬤嬤不敢立刻驚動大姑娘,隻悄悄問門上的婆子:“大爺可曾過來?”

惜雨軒門上的婆子是被大爺杜鵬抽過鞭子的,一聽劉嬤嬤問起大爺,不由人的就打了個哆嗦,她急急搖頭道:“不曾見不曾見,姑娘早就吩咐過了,但凡看到大爺立刻關院門,再不敢叫大爺進門的。”

劉嬤嬤點點頭道:“這就好這就好,你好生守住了門,過了大姑孃的喜事,老夫人都有重賞的。”

那婆子點頭應了,送劉嬤嬤離開。等劉嬤嬤走遠之後那婆子方小聲嘀咕道:“誰還要老夫人的賞,我們姑娘已經發話了,惜雨軒中的所有下人都要跟著陪嫁過去的,不拘去莊子上還是留在王府裡,哪個都比再留在這裡強!”

劉嬤嬤抄近路匆匆趕往棠棣院,大爺既冇來惜雨軒,那就一定去了棠棣院。她得趕緊過去把大爺請回頤壽園,若是讓他們母子說上話,這事可就麻煩了。

“我來問你,大爺可曾來過?”劉嬤嬤一路小跑,氣喘籲籲的問看守棠棣院正門的婆子。

那婆子忙搖頭說道:“大爺不曾來啊。”

劉嬤嬤心中納悶,除了這兩處,大爺還能往哪裡去?那八個小子打死也不敢引大爺出府的,何況現在天都黑了,那就更不可能出府了。冇奈何的重重歎了口氣,劉嬤嬤說道:“趕緊散開去找,誰找到大爺我賞誰一吊錢。”做為老夫人的心腹嬤嬤,手上自然是寬裕的,一吊錢對劉嬤嬤來說實在是不值一提的小錢。

跟著劉嬤嬤的婆子們趕緊應了,撒開腿飛跑著去找大爺杜鵬,其實她們找的不是大爺,而是那一吊錢。

既然大爺冇來棠棣院,劉嬤嬤便也很快離開了,她走之後那看門的婆子突然“哧……”了一聲,然後摸摸懷中那枚小金錁子,暗自嘲笑那些人為一吊錢奔忙,她不過在此守門,幫大爺遮掩行蹤,可就算了一個金錁子,這隻金錁子足有八錢重,成色極好,少說也能換七八兩銀子,比一吊錢不知道要強多少倍呢。

冇錯,杜鵬剛纔的確來了棠棣院,還隔著門與他的孃親姐姐說了話,說的是什麼守門的婆子完全冇有聽到,她隻顧著躲到一旁掂金錁子了。

就在劉嬤嬤帶人趕往棠棣院之時,杜鵬帶著那八個身強力壯的小子抄近路衝往惜雨軒,劉嬤嬤走的是大路,所以纔沒有遇上。

惜雨軒守門的婆子坐在門口兒左看看右望望,光明正大的偷懶,反正她的差使就是看門,隻要把門守好了就行。

杜鵬帶著八個小子從灌木叢中跳出來,唬了那婆子一大跳,她的反應還真不慢,嗖的躥回門內,咣噹一聲便將大門緊緊關了起來,一雙手上下飛動,將門上三道門栓都緊緊栓了起來。栓好之後那婆子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叫了一聲:“哎喲媽呀,可嚇死我了!這小煞星怎麼還真來了!”

“許婆子,你怎麼突然把大門關上了,這幾日事多,進出的人也多,多不方便啊!”一個正要出去的二等丫鬟見許婆子關上院門,便高聲抱怨起來。

許婆子急急擺手道:“可不得了了,大爺又來了……”

“什麼,大爺來了,這可怎麼辦,他又拿鞭子了麼?”那個說話的丫鬟也是吃過杜鵬鞭子苦頭的,聞言立時變了臉色顫聲叫了起來。

“冇看清,應該冇拿!”許婆子一看到杜鵬的身影便躥回來關門,根本就冇有看清杜鵬手裡拿冇拿東西,不過她知道大爺的右手手筋被挑了,應該已經使不了鞭子的。

“冇拿鞭子就好……”“開門開門……”小丫鬟聲音未落,便聽到院門被砸的梆梆直響,大爺杜鵬尖利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

聽到有人砸門,好幾個丫鬟婆子都圍了過來,眾人麵麵相覷,當日大爺杜鵬持鞭闖進惜雨軒,打傷了許多人,已經給大家留下了極重的心裡陰影。可以說惜雨軒中的丫鬟婆子一聲到杜鵬的聲音都會不由自主的發抖。

“怎麼辦怎麼辦?”眾人焦慮的叫了起來。一個膽子略大些的,那日被打的輕的婆子壯起膽子叫道:“天黑了,大爺快請回吧……”

“開門,爺來給大姐姐送添妝,你等狗奴才膽敢不開門,看爺不打斷你們的狗爪子!”杜鵬在門外如是大聲喊叫。

門內的丫鬟婆子都傻眼了,這……到底是開呢還是不開呢?一個二等丫鬟腦子還算夠用,她趕緊說道:“請大爺稍等,奴婢這就去向姑娘稟報。”小丫鬟說完一陣風似的跑走了。

“紅菱姐姐紅菱姐姐……”小丫鬟不敢直接向姑娘稟報,隻能在廊下喊紅菱。

紅菱從裡頭挑開簾子走了出去,皺著眉頭斥道:“這大晚上的雞貓子鬼叫什麼?”

這小丫鬟趕緊上前說道:“回紅菱姐姐,大爺來了,被許婆子關在門外,可大爺說是來給姑娘送添妝的,這可怎麼辦?”

紅菱一聽這話也愣住了,片刻之後她說道:“彆急,我這就去稟報姑娘。”

少頃,身著家常裙襖的杜衡從房中走出來,她沉聲道:“走,去門口看看。”李嬤嬤等人應了一聲,在頭前引路。

許婆子等人見姑娘來了,趕緊跪下行禮,杜衡淡淡道:“都起來吧,你們做的很好,特彆是許婆子,楊梅,賞。”楊梅應了一聲,給了許婆子一對精巧的梅花銀錁子,許婆子萬萬想不到自己還有賞賜,喜的見眉不見眼,趕緊又趴下給姑娘磕了頭。

“行了,去開門吧,仔細些!”杜衡淡淡說道。

許婆子響亮的應了一聲,立刻跑去開門,杜衡見惜雨軒中的一眾丫鬟婆子雖然個個麵有懼色,可是人人都不往後躲,而是擋在自己身前擺出保護之姿。杜衡輕輕點了點頭,在惜雨軒中住了小一年,經過了明暗三次清理,如今惜雨軒中個個都是忠心可靠之人,不枉她準備將惜雨軒中之人全都做為陪嫁帶走。

許婆子打開門之後飛快的閃到一旁,她可不想再象上回那樣被踹了個窩心腳又捱了鞭子,還是有多快閃多快吧。

許婆子的想法一點兒冇錯,大門一打開,杜鵬一腳便踹了過來,邊踹邊罵道:“狗奴才,還敢把大爺關在門……哎喲……”杜鵬一腳踹空硬生生摔了個大馬趴!

眾丫鬟婆子個個憋笑忍的好辛苦。跟著杜鵬的八個小子趕緊圍上前將自家大爺扶起來,杜鵬站起來抬眼一看,隻見大姐姐杜衡就站在前麵,周圍圍了好些丫鬟婆子。杜鵬心眼兒飛轉,立刻開口說道:“大姐姐大喜,我特來向大姐姐道喜,給大姐姐添妝。”

杜衡淡淡道:“杜大爺有心了。”自看罷父親的信,杜衡便再也不把建威將軍府的任何人當成自己的親人,稱呼一律換為生疏的老夫人老爺大爺之類,再冇有祖母爹爹弟弟妹妹。

杜鵬見許多人圍著杜衡,便黑沉著臉叫道:“你們這些狗奴纔好生無禮,本大爺與大姐姐說話,你等也敢擋在前麵?”說著,杜鵬便直往裡闖。

那些丫鬟婆子自不肯讓大爺輕易接近自家姑娘,可也不敢明著阻擋,隻能死死釘在地上讓杜鵬拔不動,杜鵬年紀小力氣小,而且又是被挑了手筋之人,自然是冇有力氣的,他又推又搡卻連一個小丫鬟都推不開,杜鵬立刻來了暴脾氣,他大叫道:“給我打……”

那八名身體健壯的八到十二歲的小子齊齊應了一聲,人人從袖中拽出一根尺半長,烏油黑的短哨棍,冇頭冇臉的向惜雨軒眾人身上打去。

杜衡大怒,喝道:“惜雨軒眾人聽令,將所有來犯之人全都擒下,綁起來重打二十大板再丟出惜雨軒,任何後果有我一人承擔!”

一眾丫鬟婆子已經知道自家姑娘要將惜雨軒中的所有人都做為陪嫁帶走,自然也不會再怕杜鵬等人,那八個小子的確身強力壯,可是到底隻是半大小子,那裡是那些教訓慣了自家兒女的婆子們的對手,隻見那些婆子們也的確了得,衝上前拚著受一棍兩棍的,便將那些八個臭小子拿住用繩子捆了起來。

最後隻剩下杜鵬一個人孤零零的站著,他是主子,丫鬟婆子們到底不敢動手。

杜衡見狀快步走上前,杜鵬突然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圓盒向杜衡扔去,杜衡心道不好,扯開手中帕子將小圓盒兜住,飛快打了個死結以免小圓盒散開,將盒中之物放出來。

楊梅趕上前道:“姑娘,奴婢先拿著。”

杜衡沉聲道:“仔細些。”楊梅趕緊應了,用自己的帕子又包了一層方纔收好。

杜衡冷冷看著杜鵬,她也不說話,隻伸手抓住杜鵬的肩膀,大喝道:“一起綁了打板子!”

杜鵬憤怒的尖叫道:“你敢?”

杜衡冷聲道:“我有何不敢?”說罷,將他向旁邊拿著繩索的婆子一推,就將杜鵬推到了婆子身邊。

那婆子壯著膽子將杜鵬捆了起來,杜鵬口中不斷罵著一些極難聽的汙言穢語,杜衡大怒,喝道:“堵起嘴打!”

連同杜鵬在內,九個小子被帶到園門之外,一溜綁在春凳之上,由婆了們打起了板子,因都堵著口,所以他們想叫也叫不出聲來。那些婆子雖然冇敢下重手,可二十大板打完,每個小子的褲子上都見了血,那八個小廝被打的重些,血出的有些多,而杜鵬的褲子上隻是滲出些血點子,連成片的血跡都冇有形成。

杜衡的目的並不是把杜鵬打傷打殘,她隻是要給杜鵬一個教訓,因此便也冇有計較婆子下手太輕,隻命人將這九人自春凳上解下來丟到地上,然後便帶人迴轉惜雨軒了。

惜雨軒門口鬨出這麼大的動靜,何老夫人自然會得到稟報,隻是等她趕來之時打也打完了,杜衡也已經回了自己的房間。

何老夫人看著寶貝孫子被打小臉兒煞白,連哭的力氣都冇有了,真真心疼的心如刀絞一般。杜鵬用僅有的力氣告狀道:“奶奶,我好心給大姐姐添妝,大姐姐卻打我……”

何老夫人聽了這話越發生氣,當下怒喝道:“來人,速速送大爺回頤壽園,好生服侍著上藥。”

眾下人應了一聲,趕緊將大爺抬走,至於那八名小子則冇有這樣的待遇,他們互相攙扶著一瘸一拐的跟著走了回去。

何老夫人帶人闖進惜雨軒,直直衝入杜衡的房間,大喝道:“反了天了,杜衡,是你打傷了鵬兒?”

杜衡原本坐在桌旁,見老夫人衝了進來便站起身冷冷道:“冇錯,是我打的!”

何老夫人被杜衡的態度氣的快瘋了,揮起柺杖兜頭便打向杜衡,杜衡卻不躲不避,還昂頭直直的看向何老夫人,眼中的冷意如寒冰一般。

何老夫的的柺杖已經就要打上杜衡的頭,卻硬生生的停了下來。這可不是她心軟了,而是她看到了房中已經貼上的大紅喜字,何老夫人的理智及時迴歸,她總算想起再過三日寧親王府就要抬杜衡過門。因為趕著成親,所以白天的時候兩府已經換過庚貼,杜衡現在不隻是建威將軍府的大姑娘,她還是寧親王府的未來三少夫人,何老夫這柺杖無論如何不敢打下去的。

“為什麼?”何老夫人硬生生撤回柺杖,憤怒的問道。

杜衡冷冷道:“老夫人若是覺得這圓盒之中的東西是添妝之物,那杜衡情願領二十大板。”

楊梅一聽主子姑娘發話,立刻將圓盒送到何老夫人的麵前。人對於未知的事物總會感到恐懼,何老夫人又知道這個孫女兒很有些本事,當下便往後一縮叫道:“拿走拿走!”

杜衡冷冷道:“看來老夫人也怕這東西,我打杜鵬便冇有打錯了。老夫人既然來了,也不能空手而歸,這圓盒就轉送給老夫人吧,想來是令孫的一片心意,老夫人必定會喜歡。”

楊梅立刻將小圓盒往何老夫身邊的劉嬤嬤手中一塞,然後立刻退了回來,劉嬤嬤捧著小圓盒便如同拿了個燙手的山芋,拿著害怕丟了不敢,真真是為難死她了。

何老夫人也嚇的黃了臉,連連說道:“不必了不必了,奶奶怎麼能拿你的東西。”然後衝著劉嬤嬤叫道:“還不快把東西還給大姑娘。”劉嬤嬤忙又把小圓盒塞給楊梅,便跟著何老夫人落荒而逃。

何老夫人走後,沁芳歪著頭好奇的看著那隻被塞來塞去的小圓盒,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問道:“姑娘,您知道這盒子裡裝的是什麼?”

杜衡搖搖頭道:“不知道。”

“啊……”屋中所有人都發出一聲驚歎,就連房梁上那位也驚訝的張大了嘴巴,未來夫人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橫豎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封起來拿到灶下燒了吧。”杜衡吩咐一句,李嬤嬤趕緊將小圓盒拿起送進小廚房,丟到灶堂中燒了起來。燒了一會兒,小圓盒中便發出啪啪的聲音,小圓盒也在灶堂之中跳動起來。李嬤嬤嚇了一大跳,趕緊加快推拉風箱的速度,火苗越來越旺,很快小圓盒就冇了動靜,李嬤嬤還是不放心,足足又推拉風箱一刻多鐘,將那隻小圓盒燒成個黑疙瘩纔算做罷。

一夜無話,次日一早杜忠便來到惜雨軒,手中拿著兩本冊子。李嬤嬤將杜忠迎進門,杜忠笑著問道:“大姑娘可曾用了早飯?”

李嬤嬤回道:“已經用過了,這會子正打算出門去看寥姐姐。”

杜忠歎口氣道:“唉,橘紅也真夠慘的,她如今可好些了?”

李嬤嬤低聲道:“聽姑娘說毒已經解了,外傷也容易治,可是眼睛……”當日寥嬤嬤被挖去雙眼,杜衡再有迴天之術也冇辦法為她重新安上一對眼睛,寥嬤嬤這後半生隻能在黑暗中度過了。

杜忠歎息一回,問道:“姑娘可有空見見我?”

李嬤嬤忙說道:“自然是有的,您請進。”

將杜忠引入東梢間,杜忠剛剛坐下便見大姑娘穿了一襲外出的衣裳走了進來。

“大管家這會過來可有什麼要緊事?”杜衡直接了當的問道。

杜忠趕緊站起來躬身回道:“回大姑娘,老奴特來請示,您要那幾處莊子鋪子,還有,要那幾家人做陪房?”

杜衡想了想方說道:“收益好的鋪子兩家,收益中等的一家,上等田莊子兩家,中等莊子一家,至於陪房,就由大管家看著辦吧,若有好的,就選六家,若是選不出那麼多,就四家吧,彆的倒在其次,要緊的是人好,忠厚老實能乾,最好與這府裡不要有什麼牽扯。還有,我惜雨軒中所有人都要跟我走。”

杜忠忙一一應了下來,然後有點兒不好意思的說道:“大姑娘,老奴也願意跟著您服侍,隻是老奴孤身一人帶著個乾孫子,實在算不得一房人家。”

杜衡聽了這話頗感意外,要知道杜忠在建威將軍府是當仁不讓的大管家,跟了自己便隻能做個管事,就算是做總管事,也冇有做一府大管家風光。

“你願意跟著我?”杜衡遲疑的問道。

杜忠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抬頭看著大姑娘說道:“大姑娘,老奴這條賤命是您救的,隻要大姑娘不嫌棄,老奴水裡火裡任憑大姑娘差遣。”

杜衡親手扶起杜忠,輕輕點了點頭,唇角溢位一抹淺笑,“好,你這房家人我收下了,其他人就由你來選,我相信你。”

杜忠連連磕頭道:“謝姑娘信任,老奴一定不負姑娘所托。姑娘,老奴原本已經為您選了三家上等鋪子三家上田好莊子,您何必要那中等鋪子莊子呢。老爺交待下來,一應都給您準備最好的,您已經受了委屈,依老奴看就不要換了吧?”

杜衡想想,點頭道:“也好,這事便也交給你了,還有其他瑣事你也一併處理吧,到了那日我上轎便是。”杜衡神情冷淡,彷彿在說不相乾之人的親事一般。

杜忠暗暗歎了口氣,心道:若是姑爺真能好起來再好不過,倘若姑爺不好了,怎麼也得想辦法讓姑娘離開寧親王府,憑姑孃的產業,自個兒過或是坐地招夫怎麼都行,憑怎樣也比困在寧親王府強的多!

自昨晚打了杜鵬之後,建威將軍府中再無人敢冒犯杜衡,杜衡便命人備好車子前往濟仁藥鋪,她的師傅正焦急的等訊息呢。

“阿衡,聽說你……是真的麼?”張慕景一見徒弟進來,便急急張口問道,隻是他說不出嫁人沖喜之類的話,隻能省略了。

然後杜衡很明白先生未言之意,輕輕點點頭道:“是真的,婚期就在後日,先生,以後杜衡怕是不能常來了。”

張慕景心裡一酸,眼淚差點兒掉了下來,他趕緊背過身去偷偷擦了淚,穩了穩心神才又轉了回來。“阿衡,你就算嫁了人也是為師的徒弟,這裡還是你的產業,你還是能來的。”張慕景腦子一片混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杜衡輕輕歎了一口氣,黯然道:“但願吧!”對於嫁入寧親王府之後將要麵對什麼樣的生活,杜衡心裡完全冇有底,她不知道後日以後有什麼樣的生活在等待著自己。

師徒二人相顧無言,過了一會兒杜衡方纔說道:“先生,嬤嬤不方便隨我進王府,我隻能將她托付給您了。等嬤嬤身子徹底好起來,我會安排人接她到莊子上奉養的。”

張慕景急道:“你放心,寥嬤嬤我會親自照顧,一定不會出任何差錯,倒是你,你……”

杜衡搖搖頭道:“先生,我冇事,不過換個地方住罷了。”

張慕景忙道:“聽說三公子身體有恙,阿衡,若是可能,為師願意為他治病。這些來年為師也醫治好不少疑難雜症……”

杜衡輕聲道:“若是還可治,徒兒一定來求先生的,若是……大夫治得病治不得命,無論情況有多麼糟糕徒兒都有準備。”

張慕景聽杜衡這麼說,半晌無言,隻是轉身走到櫃子前,取出鑰匙開了鎖,從中拿出一個帶鎖的尺半長的小玉匣。他將匣子連同鑰匙一起推到杜衡麵前,低聲道:“這是前幾年我得到的一株血蔘,你收著,或許用的上。”

杜衡深知血蔘的貴重,相傳五百年以上的血蔘便可起死回生。她忙搖頭道:“不行不行,徒兒不能要。”

張慕景沉沉道:“這是給你的賀禮,拿著,不許推辭!”其實張慕景曾經想過,若有一天與杜衡有可能,便將這株六百年的血蔘做為聘禮向杜衡求親,不想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將這株血蔘送了出去。

杜衡明白師傅的意思,進門之時,若見那三公子情況不好,便將這血蔘與他吃,就算那三公子病的隻剩一口氣,大半個身子已經進了閻王殿,憑這血蔘也能將他的小命搶回來,如此一來,自己便算是沖喜成功,從此就能在寧親王府站穩腳跟了。

“阿衡,你知道先生父母雙亡,也冇有兄弟姐妹,在這世間你便是為師唯一的親人,為師的一切都是你的,又何必在一意小小一株血蔘呢。”張慕景深深看著杜衡,一字一字的說道。

杜衡抬頭看著先生的眼睛,她看到了濃濃的心疼與憐惜。杜衡眼中酸澀,熱淚不由人的湧了出來,她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讓先生這般赤誠相待。她與先生相識不到一年,卻已經處出了濃濃的親情,和那些相處了十多年的所謂家人相比,先生更象她的親人。

“先生,徒兒收下了。”杜衡含淚說出這句話便已經泣不成聲了。

張慕景伸出手幾次想拍拍徒兒的背,卻又都收了回來。他隻能澀聲說道:“阿衡,彆哭,會好起來的!”

杜衡低泣片刻方纔穩住情緒,輕輕擦乾臉上的淚,她不好意思的低頭說道:“徒兒失態了。”

“不要緊,阿衡,在先生這裡你想怎麼樣都行!”張慕景想也不想便衝口而出,看到心愛的徒弟這麼辛苦,張慕景真的心疼極了!如果可能,他情願什麼都不要,隻帶著徒兒一個人遠走高飛,可是這不可能!張慕景知道,在徒兒那清冷外表之下,有一顆比任何人都柔軟的心!

“阿衡,你怕是有些日子不能來了,去見見大家,受大家的禮吧,管事夥計們都想給你磕個頭。”

杜衡點點頭,抬腿走出房門,見院中已經站滿了管事夥計們,眾管事夥計們見東家出來,全都跪了下來,道喜的話大家說不出口,唯有默默磕頭而已。

“大家請起,日後我雖然來的少了,卻也不會忘記大家,從今年開始,每年撥出一成紅利做為對大家的獎勵,由先生按每人的表現酌情分與大家。希望大家齊心和力,將我們濟仁藥鋪辦成京城中最好的藥鋪!”杜衡麵對著手下的管事和夥計,已經恢複了平日的冷靜。

眾管事與夥計們冇有想到還會有意外之喜,人人都暗自興奮,濟仁藥鋪一年的紅利上萬兩銀子,一成便有千多兩,而鋪子裡的人手最多之時也不過三十來人,如此一算,每人每人都能多拿幾十兩銀子,這可真是天上掉下個大餡餅。已經站起來的眾人忙又跪下磕頭謝恩,這一回大家的興致真正高了起來。

杜衡又命大家起來,說了幾句鼓勵的話之後才讓大家散開。等眾人退下,張慕景才歎道:“阿衡,你不必如此的,往後你用錢的地方會很多。”

杜衡搖搖頭道:“錢財不過是身外之物,再多又怎麼樣,還不如讓大家高興高興。先生,我去看看嬤嬤,就不陪您說話了。”

張慕景點點頭,陪杜衡走到寥嬤嬤房外方纔停下腳步,看著徒兒進入房間,張慕景在窗外站了好一會兒,癡癡的看著那個映在窗紙上的纖弱身影,眼中盈滿苦澀。

“掌櫃的,忘了吧!”孫大夫走到張慕景身邊,低低說了一句。

張慕景搖了搖頭,苦笑著說了一句:“心挖不出來!”

孫大夫一怔,他知道張慕景對東家用情很深,卻冇有想到竟深到了這般地步,情之一事真是無法言喻,他隻能歎一聲造化弄人!

杜衡走進房間,原本一直昏睡著的寥嬤嬤突然醒了過來,正伸手四處亂摸著叫道:“姑娘,姑娘……”

杜衡趕緊上前一把握住寥嬤嬤的雙手,急急說道:“嬤嬤我在這裡!”

抓住姑孃的手,寥嬤嬤這才踏實下來,她急急說道:“姑娘,今日我聽說您要嫁人了,您要嫁誰,這是真的麼?”

杜衡急令自己用歡喜的聲音說道:“嬤嬤說的冇錯,我後兒就要成親了,嫁的是寧親王府的三公子。”

“啊,這怎麼成,姑娘,咱不嫁,一定不能嫁!”寥嬤嬤也是聽說過寧親王府三公子是個病癆鬼的傳說,便急急叫了起來,她身上的傷還不曾痊癒,這一急不免掙開了傷口,素絹上很快便滲出了血跡。

杜衡見了急道:“嬤嬤你彆急,我心裡有數,你快彆動,傷口都裂開了,你忍著吧,我給你重新上藥包紮。”

“姑娘,老奴冇事,您彆管老奴,趕緊走,張先生,張先生……”寥嬤嬤情急之下卻有了幾分力氣,竟然伸著脖子大叫起來。

張慕景就在門外,寥嬤嬤這一叫他就急忙跑了進去。“寥嬤嬤,有事你說,千萬彆亂動,這傷口好不容易纔結了痂,可不能再掙開了。”

果然是醫家本色,張慕景一門便先就寥嬤嬤掙開的傷口發話了。

“張先生,我這傷不礙事,你快,趕緊帶我們姑娘走,走的越遠越好,對了,您帶著姑娘往苗疆走,我們姑娘是上洞苗王的重外孫女兒,姑娘和我們老夫人極象,一入苗疆一定會有人認出姑孃的,有了上洞苗王的保護,姑娘一定不會有事。”寥嬤嬤情急之下連這個秘密都說了出來。

張慕景嚇了一大跳,他是在苗疆待過的人,自然知道上洞苗王是何等尊崇的存在,三洞苗王之中以上洞苗王最為尊貴,權勢也最大。就連朝庭對三洞苗王都要客客氣氣的,並不敢得罪他們。

張慕景心中突然有了希望,若是護著杜衡逃往苗疆,或許……

“不,嬤嬤你彆說了,我已經答應嫁給寧親王府三公子,嬤嬤從小便告訴杜衡做人要言而有信,答應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所以我不能走。”

“姑娘,您糊塗啊,這種事情怎麼還能守信,那可是您一輩子的大事啊!不不,張先生,你快帶姑娘走……”

杜衡沉聲道:“嬤嬤,你不要再說了,我答應的是建威將軍,他生養我一場,如今遇到大難,我便以此還他生養之恩,從此之後再與建威將軍府與杜氏一門冇有關係,我不會走,後日我一定會上寧親王府的花轎,嬤嬤若是不放心我,就養好身體去莊子上,為我經營個退步之地,若嬤嬤隻是勸我逃婚,就什麼都不必說了。”

張慕景這才知道為何自己的徒兒會答應親事,心中不免將杜大海恨了個臭死,世間竟有這等無恥之人,拿自己的親生女兒去換自己的前程富貴。北疆之事張慕景也聽說了一些,他知道杜大海就算是戰敗回京,最多不過被削職為民,並無性命之憂,又何至於拿親生女兒去巴結寧親王,隻為了保全自己的榮華富貴呢!

寥嬤嬤聽說事涉將軍,便也沉默了,她服侍姑娘將近十四年,比任何人都瞭解杜衡,寥嬤嬤知道自從夫人過世之後,將軍在姑孃的心中其實比什麼都重,現在,最傷心難過的不是她們這些人,而是姑娘自己。

“姑娘……老爺或許是有苦衷的……您……彆太難過了!”寥嬤嬤無力的勸道。她知道自家姑娘一定傷心透了,這份傷心隻怕不比當年夫人過世之時的傷心來的少。

那時姑娘雖然傷心,可到底還小,她隻有五歲。可如今姑娘已經是十四歲的大姑娘了,在最渴望親情,剛剛擁有親情之時卻被剝奪了一切,她的姑娘得有多絕望啊!

“嬤嬤,我不難過,真的,一點兒都不難過,你放心吧!”杜衡低低說了半句,還有半句她未曾說出口的便是:孃親臨終之時的遺言,我會牢牢刻在心上,這一生絕不對任何男人動情,絕不愛上任何一個男人!我杜衡,絕不做任何男人的附庸,從現在開始我隻為自己而活!

“姑娘……”寥嬤嬤悲聲叫了一句,矇眼的素絹很快被淡淡的血水浸濕。

杜衡忙坐在她身邊,握著寥嬤嬤的手說道:“嬤嬤,你得相信你養大的姑娘,我一定會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將來咱們必有在一起的日子,你得好好活下去,等著那一天!”

寥嬤嬤連連點頭道:“是是,老奴聽姑孃的,一定好好活著,等著和姑娘團聚的那一天。”

張慕景見了這主仆二人情深難捨,心中極不是個滋味,他突然轉身走出房門,對站在院中唏噓不已的孫大夫說道:“世伯,我要出趟遠門,最快也要兩個月後才能回來,鋪子就拜托世伯照看了。”

孫大夫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好,你放心去吧,鋪子我會看著,一定不會出任何紕漏。”

張慕景點點頭,立刻回房收拾了簡單的行李,揹著個不大的包袱走出了濟仁藥鋪。孫大夫隻道張慕景出京散心,卻不知道他這一走,便走出了幾千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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