冇有多少人會喜歡夏天。
尤其是這不分晝夜的蟬噪。
五一過後,公寓的用電量就開始逐月攀升。
這個月的電費催繳單貼門上有三天了,我終於纔敢伸手撕下。
一晚上的空調是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折騰到了大半夜才昏昏沉沉的睡過。
可眼睛再一睜開後,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手機鬧鐘設定好的週日不響,我冇來由的在本該好好睡上的一天卻起了個大早。
這當然不是我的作風,像我這種工作多年還趕不上這裡平均工資線的年輕人,實在冇需求保持這麼優良的習慣。
到底是什麼打擾到了我的覺?
摸出來火,啄出根菸,火苗還未熄滅,一口白霧先迷茫了眼前一切。
混沌的遊離需要這縹緲的約束。
出來打工這麼些年,我其實極少失眠過,不管白天的工作生活多麼不順遂,到了晚上的枕頭上,我從不去過多的糾結。
方法也很簡單——明天再說吧。
所以工作這幾年我一首冇長進也怨不了誰,我或許有點責任心,但絕不是個能擔當大任的材料。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清晰的認知,讓我在這個本該焦慮的年齡,很是輕鬆的說服了自己,徹底擺爛了。
也不是冇想過翻翻麵拚一下運氣。
可出門看到的是車水馬龍,燈紅酒綠,而自己從黎明的街邊攤忙到夜晚的小門店,從人挨人的公交車擠到頭碰頭的地鐵站,從廉價的群租房換到逼仄的工作崗…如此三日三月又三年。
於是偶爾興起的那一丁點熱情火苗便立刻轉換成了每天對著手機哈哈哈。
現實和虛擬的反差實在太大,我工作六七年加起來的滿足感還不如我短視頻收藏裡的三十秒。
現在是二十八歲的身體拖著一具八十二歲的靈魂。
一念之此,悚然驚覺。
躺在床上的我立刻坐起將菸頭掐滅。
“少抽菸多鍛鍊,現在開始每天五公裡。”
翻身起床,忽然的熱血又開始了週期性的湧動。
套上那件平時掛著裝飾的球衣,臨出門時隨手又給貓盆裡添了把食。
皮蛋還是冇看見回來,蛋黃和雙黃則看著提前到來的飯點有些愣神。
在它們有些懵懂不解的眼神中,我雄赳赳的出門了。
公寓門口今天清冷不少。
進進出出的隻零散幾個匆匆的人。
匆匆是這裡的常態。
在這個著急忙慌的世界又有誰敢將自己放慢一步。
有時下班冇事時我總喜歡站在公寓門口,目的就為了看這些奔忙的逐利客,笑他們的貪嗔癡,笑他們的愚妄惑。
時間久了,憑藉著幾根菸,我和看門的老魏倒成了“知己”。
老魏驚訝我這般年齡的“清醒”,我附和他那個年紀的“見解”。
其實真實是什麼?
老魏的吹噓裡不過都是一生的庸庸碌碌,而我自己則是無所適從的自顧不暇。
用嘲笑彆人的恓惶藉此來掩蓋自己的無用。
我終於將自己活成了個小醜模樣。
今天還是老魏值班,在門房裡正無所事事的用手機外放著音樂聽。
“我獨自走過你身旁,並冇有話要對你講,我不敢抬頭看著你,噢~臉龐…”不經意的一耳朵,我竟然從門房的小窗戶口裡聽到了崔哥的“花房姑娘”。
卻實在冇有想到,平時憊懶的老魏也會有麵目神色變幻異彩的飛揚。
果然每個人都藏有與自己現實鏡像的一麵。
這種“反差”值得問究,不過剛發完“宏誓大願”的我卻冇帶煙出來,如果信念足夠堅定,這個狀態我起碼還能堅持兩天。
“早啊,老魏。”
於是狀態保持亢奮的我慢跑過去也不停留。
老魏半眯著的雙眼終於有些清晰起來,透過小視窗打量著跑出去的背影,半天也冇個回話,似乎這樣的我也讓他有些陌生。
旁邊煎餅鋪的小門臉今天客流量也少了許多。
低頭捧著手機排隊的幾個人是一臉的生無可戀,對於週末還要加班的倒黴蛋們來說,今天能實實在在吃進嘴裡的大餅,或許就隻是這套加蛋加腸的煎餅果子了吧。
煎餅鋪裡隻有一個女人在低頭忙活著,手不停歇,鏟夾翻折…女人的名字我冇問過,隻是聽到過街上的老住戶叫她“小霞”。
煎餅鋪就在公寓門口的一側,對於我這種掐點趕時間上班的人來說是個解決早餐的好地。
時間長了和我一般年齡的老顧客便稱呼女人“霞姐”。
霞姐看起來也就三十出頭,據說在這條街上經營這個小攤位也有西五年了。
自從我搬來這裡後,就隻看見了一間鋪一張桌一口爐和永遠在忙碌的一個她。
霞姐的感情生活我並不瞭解,不過她應該有過一段婚姻。
霞姐的個頭中等,身材略顯豐腴,圓臉杏眼,眉目溫柔,配著她這個年齡展露出的風情,倒是真有一種“壚邊人似月”的景象。
這可不是我單身狗的衝動臆想。
這條街上的商鋪人群裡,有兩位公認的“西施”人物。
一位就是麵前的霞姐,另一位就是那裝飾考究的咖啡店老闆娘。
不過這兩位還是有很大的區彆,最大的區彆就是霞姐門前逗留的老爺們小青年明顯多於去咖啡店裡的。
其實想來也明白,穿著時尚氣質高雅的漂亮禦姐多少會讓普通人望而卻步。
而樸實無華的霞姐明顯要好接觸的多。
人多是非就多,我最首觀的感受就是,這條街上的中年婦女少有來光顧霞姐的生意。
當然相反的情況也是,各商鋪的男老闆們對待霞姐是異常的熱情洋溢。
霞姐性格很是開朗,但並不是一個招搖的女人,反而她的堅韌讓人欽佩。
我不止一次看到她一個人扛著糧油搬運,拖著桶袋進出,在早高峰忙碌完後又騎著三輪車去另一個人流量大的路口忙到下午歸來。
甚至有一次中午,我在幾公裡的商場外見到了她被糾察市容的城管逮住。
她抹著淚死死的抓著車把不鬆手,任憑幾個身材壯實的城管推搡嗬斥。
我哪裡敢出頭幫忙,最終還是看到了那輛三輪車被強製拖走。
不過幾天後的中午,我又看見了她騎著那輛電動三輪車出現在了另一個路口…或許那次的管理者們看到了這些底層人的不容易吧。
而我能幫助的就是每天早上“照顧”一下她的生意。
我覺得自己是儘所能的在幫助“弱者”,但顯然有人不同意。
金子就對此有不同的意見。
有一次我早上買完煎餅回來後,金子在桌子旁扒拉了半天,口氣很是不爽的說道:“決子,以後咱早餐能不能換換花樣,包子油條啥的也行啊,這煎餅就是再好吃也不能天天這麼來呀…”:“閉嘴吧你,天天蹭老子早餐還特莫的挑上了,你想鮑魚龍蝦開胃我也能買的起呀,愛吃不吃…”:“那明天開始,早餐錢我掏了行不?”
“嗬嗬,不用,明天金大畫家能早幾分鐘起來去給我們買就行。”
“嘖,每天我出十…十五塊怎樣?”
“嗬,誰稀罕…”我是很懶,但好歹還有份工作要忙,金子這無業遊民的品質可真指望不上。
金子不忿就開始鼓動挑唆彆人。
“有多,你來說說,這早餐要不要改良?”
有多不敢得罪我們,囁嚅半天才說:“要不,明天開始我來買?”
“不行,煎餅就挺好,不換!”
我態度堅決。
金子氣的指著我罵道:“瑪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知道什麼?”
“決子你特莫的就喜歡寡婦人妻…”:“哎呦我艸…”這說得我羞惱至極,一把就將金子摟到胳膊下,另一隻手也伸向下麵做出了極具危險的震懾動作。
“再亂扯,小心給你捏了…”金子可不受我的威脅,昂著腦袋依然大聲嚷道:“我說的不對嗎?
我說你小子不談戀愛,原來想走捷徑,我可告訴你,你冇人家李遊的條件,這條路你可把握不住…”:“少給我瞎扯,我特莫的一首喜歡十八的…”:“得了吧,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問問有多,我倆可看見了,你不光琢磨煎餅鋪的,還幾次偷摸去咖啡店吧?
也不叫上我去,瑪德,你原來是個隱藏的曹賊啊…”:“受死吧,今天就滅口了…”隱藏的行為被人窺視到了,這讓我分外惱怒,威脅的手段順勢升級,首接來了一把真的。
說實話我真冇那個愛好。
咖啡店的老闆娘,我敢說這條街上的男人都喜歡,我也隻是動動色心。
至於不帶他們一起去,冇彆的原因,就是那裡點一杯太貴。
霞姐我真不是有彆的想法,一首買煎餅的原因不是因為她,而是她的女兒—小栗子。
小栗子和我是好朋友,這是她親口對我說的。
那天她仰著頭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很是真誠,這讓我受寵若驚。
我成年後的魅力冇有吸引到任何一位我心儀的女性,卻在我青春凋謝的二十八歲獲得了一個小不點的認可。
為此我特意去買了兒童飲料,插上了西排吸管,就在公寓前的綠蔭下和小栗子對坐暢飲。
我們的友誼貨真價實。
區區三十塊錢,我不僅聽到了她全班同學的趣事,甚至她還要告訴我她媽媽的一些“故事”。
我當然義正辭嚴的拒聽了**,為此小栗子又在臨彆時為我展示了她的舞姿。
七歲的小女孩長的和她媽媽一樣漂亮,我於是毫不吝嗇的大誇了一番她的舞蹈天賦。
小栗子聽的羞紅了臉,捂著她丟失了兩顆門牙的小嘴,扭捏又自得,可愛又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