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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加林進校(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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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廣源校長一離開城關基建工地,就急忙騎上自行車直奔城關公社去找教育專乾段光斌。

一進段專乾的辦公室,劉廣源校長沮喪著臉對坐在辦公桌前的段光斌說道,“唉,段專乾,這還真是中了邪門了。我好話說了一大堆,加林這兄弟還是不識抬舉,說什麼都不去學校,你看這把人急得冇聊亂(一籌莫展)。學校杜淑娥老師已接近臨產期了,她已經向我請過假,我也答應這一半天就放她走,不敢再延遲了。杜老師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擔當不起。你看很簡單的事情咋倒弄複雜了,不過我可非常瞭解加林,他很有個性,他的犟脾氣要是下來了,那還真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但我也能理解加林的心情。可這眼目腳下學校就亂了套,一個蘿蔔一個坑,我就是能耐再大也不能一手按二穴麼。我剛從加林那裡過來,情況就是這樣。”劉廣源校長一口氣說了這麼一大堆,他一說完話,便端起了段專乾給他倒的開水,一邊喝著一邊看著段專乾的態度。

段光斌專乾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麼加林還不想去學校?”他反問了一句。

劉廣源校長便將剛纔找加林的整個過程詳細的說了一遍。

送走了劉校長,坐在辦公桌前的段光斌專乾也無心思工作了,他點著煙,一邊吸著,一邊在沉思……

段光斌專乾是在馬戰勝榮升縣勞動局副局長以後,接了城關公社教育專乾的。他為人比較厚道,他辦事秉持的原則是“天理國法人情”。高加林的事情還是一次當他向趙書記彙報完工作後,趙書記語氣沉重地對他談了高加林的情況,並有點內疚地說了當年把高加林的民辦教師辭退,會引發出這麼多的事情來,也怪他當年做事有點輕率,考慮不周,並再三叮嚀段光斌專乾他想彌補這一過失。

段光斌當然知道張書記留他談話的用意。段光斌後來也從教師中或多或少地瞭解到了高加林的一些情況。加林的進校雖占大隊的名額,完全是由於他個人的因素,高加林雖說冇有考上大學,但他的高考成績在城關公社是卻第一名,雖說有大隊推薦,可他的高考成績在哪裡放著,縣上文教局也存有底子,學校工作那幾年加林的教學成績一直還是不錯的。

這次好不容易有個再進校的機會,高加林怎麼又不珍惜呢?

段光斌專乾納悶了,當今社會上民辦教師雖說待遇不高,但它卻是個高尚的職業,受人尊敬,至於以後是否能不能轉正,情況到底會怎樣,這誰也不敢打保票,人們也隻好在希望中走一步看一步。基於這種情況,便有人尋情鑽眼托關係,找門路,要求乾民辦教師行當,而加林這次卻請都請不來。

幾根菸吸完後,段光斌的思路理清了,不管高加林進不進學校,他都有必要和高加林見上一麵。

段光斌專乾看了一下手錶,有的是時間,便放下了手頭的工作,騎上自行車直奔城關建築工地。

十來分鐘的路程,很快就到了,一進工地大門,安全質量方麵的標語特彆醒目。段光斌專乾把自行車撐在大門裡邊,他在門口打聽一下,就朝工地裡麵走去,他老遠就望見了在電線杆上換線的高加林,雖說冇有見過麵,但他敢斷定,那人一定就是高加林。段光斌專乾並冇有上前打擾,而是站在遠處吸著煙,一會兒仔細地欣賞著工地上的標語,白底紅字,漂亮的老宋體,一會兒看著電杆上手法嫻熟的高加林。

等高加林從電線杆上下來以後,段光斌便老遠跟在高加林的身後,來到了電工房。段光斌很有禮貌地對高加林說道,“你就是高加林吧!”加林不解地點了一下頭,“你好,我叫段光斌,是咱公社的教育專乾,今個有事想和你談談,不會影響你的工作吧!”加林搖了搖頭,看到段專乾很熱情地樣子,加林有點不安地說道:“段專乾你好,我把情況都告訴給劉廣源校長了,他可能還冇有來得及告訴你吧,我不願意再去學校。”

加林說著便掏出紅延安煙,段邦斌專乾點了一下頭說道,“你這情況我知道!”段光斌專乾接過煙,吸著後說道,“加林,人各有誌,我們尊重你的意見。讓你來學校,我不過是做個順手人情,趙書記再三關照設法讓你歸隊。這次剛好是個機會,可你又不去,這讓我給趙書記怎麼交代?我反覆考慮了一下,你先去,就是以後再整頓也不會把你怎樣,這一點請你放心,你先乾著,有機會當個校長,我就不信,憑你的本事還怕乾不好?教齡能接上,當然更好,實在不行的話,到時候想辦法一特招,管它八一年七月前後。加林你說呢?”加林還是低頭不語,段光斌接著說,“咱今天先不把話說死,你可以再考慮考慮。隨著教育革命大好形勢的發展,以後有的是機會,我們隨時歡迎你歸隊。”

段光斌專乾說完話,掏出了一根菸遞給了加林,有點感慨地說道,“加林,我比你大不了幾歲,比你幸運的是我考上了中師,其實我的學識真的還比不上你。這些年來,你的散文,知識小品,時常見報,我都特彆關注。我專門有個教案本用做剪報,叫鄉土文學,裡麵大部分是你的作品。加林,我記得一位民俗學家曾這樣的說過,黃土地上的一抔土,一粒沙,一草一木,一塊石頭,一片陶瓷,一件農具,一件什物,一幢坍塌的窯洞都能衍生出一曲曲信天遊來。而這些東西在你的筆下卻能滋生出優美的散文來,它傳承著一種黃土文化。”

加林聽到這裡坐不住了,“段專乾,你確實過獎了。我的散文不過是隨感而發,碰到什麼寫什麼。許多東西都是熱蒸現賣。你不知道,前幾年,我在縣委工作時,寫東西需要一些原始材料,時不時地去縣檔案館查閱資料,有時藉著來,這樣順手也抄錄了一些東西,當時隻為好奇,冇想到現在寫起散文竟然用上了。”加林紅著臉極不好意思地向段專乾解釋著。

段光斌專乾很豪爽地對加林說道,“我的情況你可能還不知道,我七二年高中畢業,中學四年就最後一年算是學習。我那時還真的當了一回事,好好地學習了一陣子,到頭來也冇有個啥情況,年頭畢了業,年後去了我大隊小學,從一個大學校回到了一個小學校,教小學三年級語算,實不瞞你,我那時野心不小嘞,心裡還是想著大學,一有時間就看書,也不怕誰批‘白專道路’。我高中有個語文老師,她姓梅,叫梅錦華,她是福建人,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為支援大西北而來的。她跟前有一套文革前上海人民出版社一九六三年出版的《中學生數理化自學叢書》共十七本(作者注:《代數》四冊、《平麵幾何》二冊、《立體幾何》一冊、《三角》一冊、《平麵解析幾何》一冊、《物理》四冊、《化學》四冊)。那時我借了好多本,一有時間就翻著看著,做做題,好在書後有答案。為了有把握期間,我報了箇中專,其實我那時要是報考大學,考上重點大學是冇有一點問題的,在師範上學時,同學們之間傳抄著各省高考試題,我把咱省試題看了,一個晚上都冇有睡著。因此,心裡一直有個結,不甘心。八零年畢業後,分配到縣中,代政治課,由於是黨員,一年後任校團委副書記,馬戰勝專乾走後,就接替了他的工作。”

高加林和段光斌兩人越談越投機,越談話越多……

又過了一天。德順老漢來到了城關建築工地,他找到了電房。這時,正值午飯後,加林正躺在床上翻著從廢品收購站淘來的《文摘報》,身旁還放著幾本《文史知識》雜誌,德順老漢直接推開門進來了,加林忙放下報紙,立即從床上起身下來,“德順爺,你吃過飯冇有?我這就給你看飯去!”加林說著就要出門,德順老漢忙擺了擺手,“我早吃過了,你還有心思躺著!”說著,德順老漢睜大眼睛偏著頭上下打量著加林,加林更加莫名其妙,“爺爺,你這是咋啦?”德順老漢撅了撅鬍子,“我在看你到底是諸葛亮,還是薑太公呢?神威不小嘞?為了你能去學校,你明樓叔費心還少嗎?你知道巧珍背後流了多少淚水嗎?有多少人為你操心費神。現在好了,機會來了,你卻倒牛球起來了。你難道打算在這八麵透風的電工房裡呆一輩子嗎?咱自己人那就不用說了。人家劉校長,段專乾是給你當的,請你你都不去,”任憑德順老漢的語言是多麼的尖刻,加林還是一言不發。德順老漢越說越生氣,“加林,現在我就把話撂給你,聽爺爺的話趕快去學校,過了這個村就冇有這個店了。你要是還不聽勸的話,那爺爺我就冇有臉麵對巧珍了。巧珍早晨專程來找爺爺,她哭求我來再勸勸你,讓你迴心轉意。你不知道巧珍娃娃的心裡是多麼的苦啊!她心裡最放不下的人還是你,你真是造孽啊!你要是還不知勸,那權當我十幾年冇疼過你,那爺爺就隻好和你勾鞋彈煙鍋了。”

德順老漢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

任憑德順老漢怎樣的數說,高加林就像一個雕塑似的絲毫冇有反應,德順老漢一看加林遲遲不答他的話,便把加林遞給他手上的煙折斷,往地下一摔,把右腳使勁地在地下一蹾,轉身走了,出門後把門重重摔上。

就在德順老漢摔門的那一瞬間,加林的眼眶裡已經充滿了淚水。

加林的心思能說給德順老漢嗎?德順老漢又能理解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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