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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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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第十八話

「——喂,那是什麼意思」

對著話筒說出這句話時口氣實在太沖了,因此絕對不能被班上隻知道自己資優生一麵的人聽到。

現在她在整個白麗陵中唯一一個不必顧忌他人的地方,也就是宿舍的房間內,所以可以大大方方講出來。不過還有第二個理由。

朋美會變得這麼咄咄逼人,是因為電話另一端是自己的家人,而對方又告訴她一件相當不可置信的事情。

『哎呀,難道小朋你的聽力退化了嗎還是白麗陵待太久而變遲鈍了呢』

話筒另一端傳來大人沉著的聲音,對方似乎覺得調侃朋美很有意思。

先不論彩京美佳子對自己的女兒說出這種話到底好不好,朋美慍中含笑,儘量保持優雅的口氣重新問了一遍。

「……所以媽,我想請你好好說明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嗯……冇辦法羅,隻好大概把事情經過說一下了。』

這不是用個「大概」就可以帶過的吧——朋美忍住說出這句話的衝動,同時不斷將睡衣上的釦子解開再扣上讓自己冷靜,然後仔細聽母親的說明。

依照那種母親的個性,同樣的事情她不可能會說第二次,所以絕對不能有什麼聽錯或聽漏的事情發生。

因為——

『畢竟是個非——常非常重要的相親嘛!』

……是關於這方麵事情的樣子。

『——簡單說來,就是對方的兒子好像喜歡上了小朋喔,所以決定來相親看看。』

「這也說得太簡單了吧……還有,你跟爸爸說過了嗎」

朋美努力壓抑著太陽穴快爆出來的青筋,她認為那位繼父應該不致於隨便答應相親的事情纔對。

母親的再婚對象——也就是她的繼父,彩京琢巳搞不好比美佳子更溺愛女兒,照理來說他根本不可能會有政治聯姻的想法纔是。事實上,她也聽說過本來會如同雪花般大量湧入的相親邀約,通通在繼父那一關就被擋了下來。再加上母親也笑著說過『他啊,可不打算輕易讓小朋嫁給彆人喔!』所以那件事應該可以相信。

然而現在竟然會告訴她安排好了要相親,看來那位繼父很有可能被矇在鼓裏。

如果是那樣的話,隻要去跟他告個狀,這樁相親就吹了。冇錯,拿出撒嬌的本領,再用楚楚可憐的聲音哀求「人家還不想跟爸爸分開嘛—」一切就都搞定了——

『琢巳當然也知道羅!』

「…………咦」

『這根本不用說吧這是對方向琢巳提起的喔。他也不可能不知道吧』

母親這句話讓朋美的希望破滅,之後還補一句「這孩子真奇怪……」身為她的女兒,朋美很清楚自己在打什麼算盤她其實都知道,竟然還故意裝蒜……!

雖然很不甘心,畢竟對方的人生閱曆比較豐富,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對自己瞭若指掌。她是註定鬥不過母親的。

因此她決定不感情用事,試著采取建設性的溝通。

「……我知道啦,反正怎麼樣都不能拒絕對吧」

『冇錯,我最喜歡聽話的小孩了!』

「不過,相親結束後再拒絕就沒關係了吧」

『可以拒絕啊,我也會幫一些忙的。結婚可是人生中非常重大的階段,貫徹自己的理念本來就冇什麼不對。啄已也這麼答應喔!』

好——朋美點了點頭,把眼睛移向月曆。

相親的日期是星期天,也就是兩天之後。由於時間上非常緊湊,現在想吵些什麼都無濟於事。

今天是星期五……這時候又已經是深夜了,冇辦法有什麼作為,所以明天絕對得訂出具體對策才行。

雖然剩餘時間隻剩下一天,明天星期六的下午完全有空,那段時間應該足夠打理好大部分的事情了。

然後就是找個人來幫忙,還有——

『……啊對了,這次剛好提到相親才讓我想起來——』

「嗯,什麼還有其它事情嗎」

她暫時放下腦中的思考,皺了一下眉毛,想著麻煩事該不會不隻這一樁吧——

『要是你有什麼心儀的對象,就算麻煩也記得找時間帶回來給我們看看啊——應該有了吧小朋你的年齡也差不多了……』

「我的電話快冇電了,先這樣吧!」

她給了個不置可否的回覆,結束通話後關閉電源,把手機扔到床上。

最後她也大大歎一口氣,整個人倒在床上。

「……真受不了,老媽就是那點跟大家冇什麼兩樣……」•

她喃喃自語著,一麵把臉埋進床鋪,避開頭上眩目的燈光。

——不過,剛纔講那通電話還真累人。先是突然被叫去參加相親,接著被調侃、又被捉弄、最後再被調侃一次……

然後還要她把有好感的男生帶回去給家人看看,到底在想什麼——

………………

……………………

………………………………

腦袋不斷想著事情的朋美忽然用手臂把身體挺起來。

「——嗯,就這樣辦吧。」

她大致擬定了接下來的作戰計畫,於是露出滿意的笑容。

◆◇

從第二學期開始,日野秋晴養成了星期六的課程結束後不安排任何行程的習慣。

原因在於星期五的課程十之**會相當耗費體力,隔天必須好好讓身體休息才行。尤其是下午還有排到服務活動時,就算他已經熬過了第一學期那段地獄時光,現在也還是覺得很要命。

因此今天上午,當那位黑心青梅竹馬前來問他「下午有點事情想跟你談談,能抽出時間嗎」的時候,他是冇有想太多就一口答應了冇錯……

「…………你……你說什麼……」

現在馬上後悔得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頓。

「………………請你再用我聽得懂的話說一次,剛纔那句話怎麼聽都像是在惡作劇。」

他覺得自己的頭痛了起來,用手指按住眉心不停轉動著。而坐在斜前方的朋美仍舊維持一本正經的表情。

「所以說啦——要請你幫忙破壞這場相親。」

——竟然能輕描淡寫地說出這麼可怕的話來。

中午用餐時間過後,用餐的人稀少了許多,而且整個空間又流泄著古典音樂,這段對話不太可能隨便被彆人聽到……不過這個女的,是哪裡來的戀愛恐怖份子嗎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真實性都會增加好幾倍,因此更顯得恐怖。

秋晴把身兼製服的執事服衣領整理好,內心祈禱著事情不要往不好的方向演變下去,然後開口提出問題:

「……我先問一下,是誰要去相親」

「當然是我啊,這還用問難道我冇事會要你去乾擾彆人的相親,做出這麼冇大腦的事情嗎」

——就算是自己的相親也很冇大腦吧。

「……就算是你的相親,我可不想做出會被彆人記恨或被趕出學校的事情喔!」

聽到他這句非常符合道理的話,朋美皺了一下層。

「嗯……看來還是從頭說起比較快。」

秋晴這才無奈地垂下肩膀。

早就該這麼做了吧——他實在很想吐槽,不過最後冇有吐槽是因為知道說出來的話,馬上會被對方回敬好幾百倍。不是有句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嗎但相對地,也會有人故意坐在阪神隊的加油區幫巨人隊呼口號,而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

另外一點,就是他自己也對朋美的相親有點興趣……真的隻有那麼一點點,就跟小石頭差不多小,冇有其它任何意圖……吧。

他輕綴一口肉桂紅茶讓自己冷靜下來後,開始聽朋美說明來龍去脈。

「這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事。媽媽臨時打電話來說星期天安排了一場相親,還要我打扮得漂亮些呢。」

「…………這實在是出其不意呢…………」

「我也嚇到了啊。好像是在哪次的宴會上被對方發現,然後他又產生好感,就提出要求了……不過現在我根本不想結婚,冇什麼興趣參加相親,想拒絕人家卻又冇有辦法……」

「原來如此……不過你說冇興趣參加相親,這說法還真奇怪呢。」

應該不會有人把相親當興趣吧。一輩子要在不斷被拒絕中度過,這種生活他可不想要。

『哎呀,這可是我第三十次相親了呢……』

他想象自己老了以後帶著又哭又笑的表情說出這句話的樣子,心情不禁跟著變得沉重。朋美看到他的樣子笑了出來:

「我想……不會是你想到的那種意思啦。」

「……那,你原本又是什麼意思」

「要跟誰結婚這種事情,應該是由我本人決定,然後透過自己的力量做給大家看。把攸關人生大事的決定權交給其它人,可不是我的興趣。」

「…………啊——的確,你不是那樣子的人。」

她果然對自己的事情相當清楚。

過去她一直被說是因為母親再婚對象的關係,纔會有今天這麼優渥的環境。她為這種說法感到生氣,因此在進入白麗陵之前,下定決心要「演」一個最完美的大小姐。而現在由她說出這種話,格外具有說服力。看來她並不是隻看對方條件好就會被吸引住的少女。

應該說是——

「隻要看上了什麼獵物,就會在對方毫無察覺之下撒下誘餌,讓他主動想跟自己結婚的少女。」

「……非常感謝你的指教。那麼這次你希望過去哪一件糗事被公佈啊被蛇的脫皮嚇到哭出來嗎還是戴著白三葉草做成的花冠得意地上下學呢」

「——對不起我錯了這一切都是我的不對,希望你能夠大發慈悲原諒我……!」

秋晴努力揮著白旗,把低下去的頭貼到餐桌向朋美謝罪——可惡,一不小心就把心裡想的內容說溜嘴了!過去那些汙點應該早就收進回憶之盒,深深埋到土中纔是,為什麼偏偏會被她知道呢她到底還握有自己多少把柄啊

「……算了,就饒你一次。我的這件事情比較重要。」

就在他陷入自我厭惡的時候,朋美似乎也在心中整理出了頭緒。雖然她表情還有些不高興,至少不會到生氣的地步。

呼——太好了。這傢夥無聊的時候就喜歡黏過來找自己麻煩,讓人很想問她是不是某種大量繁殖成熟的黏菌。能夠以這點代價擺脫糾纏就該謝天謝地羅。

「相親的時間都已經敲定了,冇辦法臨時取消……不,裝病或許還有辦法逃掉,不過那樣頂多就是在天再約一次。而且我媽媽她啊,一定會用其它理由把我騙過去……」

「…………你們母女……性格還真相似啊……」

「以經驗來講,她可比我還要過分耶!」

……所以你也間接承認自己很過分了吧。然後自己明白這一點還是不願意改改嗎這纔是真的很過分喔。

不過,冇有注意到的話,的確會活得比較快樂——秋晴對這項事實感到氣餒。此時朋美用一句「總之」把話題拉回來。

「與其把相親時間延後,直接在這個星期天結束掉還乾脆些。然後關於這次要如何迴應對方,也冇有特彆要求。」

「……嗯那就是可以拒絕的意思羅」

「嗯,冇錯。」

「那還有什麼問題雖然會有點不好開口,可以拒絕的話一切就都好辦啦。」

——對喔,這事情明明隨便抱怨兩三句,吐一下苦水就好了,為什麼朋美還要特地跟他鄭重其事地討論雖然她看起來的確像是一時的情緒激動,但既然是彩京朋美,總覺得還是很不安。

朋美也察覺到秋晴進入了警戒狀態,於是換上裝出來的優雅笑容說道:

「問題就是如何拒絕。畢竟對方也冇做錯什麼,禮貌上當然就要讓他心服口服地打消念頭才行啊。」

「嗯……這麼說也對啦。」

「因此我希望秋晴來幫忙。」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秋晴的背脊立刻感到一陣惡寒,心中的不安從原本的小浪轉變成巨浪,朝他席捲而來。

怎麼回事……「幫忙」這兩個字聽起來並冇什麼奇怪,為什麼會有種不好的預威,絕對不能聽到後麵的話……

儘管冇有確切證據,他很清楚現在必須相信自己的直覺,於是反射性地準備喊暫停。

不過就在他要說出口之前,朋美先紅著臉張開嘴唇——

「請你充當我的男朋友,陪我一起去相親。」

……非常不幸,他的不好預感成真了。

——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啊……每次感覺有好事要發生時都不會應驗,壞事要發生的話倒是屢軾不爽,而且還百分之百無法逃避……

他又開始想逃避現實了,不過得忍耐下來才行。現在可不能嚇到呆住,否則真的就要被捲進難以想象的局麵了……!

「等、等一下,冷靜下來……相親……我要,去相親……」

「你去相親的話是要做什麼啊」

「不是那個……什麼意思啊」

「那纔是我要問的問題吧~~」

朋美的笑聲讓他感到難為情,整張臉都開始發熱了,連思考也陷入混亂……啊—這究竟是什麼情況啊如果附近有窗簾,把自己包到裡麵去藏起來好了!

「好啦,我就說得簡單點。」

朋美看他回到能夠好好對話之前還需要一段時間,她豎起食指學節拍器左右搖擺,然後開始說明。

「就我所知,相親是一對一進行的,場地是在知名高級餐廳的包廂中。所以要請你在那裡扮演我的男朋友,作為拒絕對方的理由。」

「…………為什麼,要特地這樣……」

「你想問為什麼要特地用已經有戀人的理由,讓自己也得跟去不可對吧」

她完全說中了自己要問的話,秋晴就像壞掉的啄木鳥玩具一樣不斷點頭。

「不算政治婚姻的話,大部分的相親不會一次就結束,而是日後再見好幾次麵,增加彼此瞭解的機會。當然這也不是完全絕對的啦……不過,在冇什麼特彆理由的情況下,第一次就直接說不想再見麵,對方一定會覺得有問題吧我覺得那樣對他不太好。」

「……那就多見幾次麵後再拒絕啊。」

「不要啦,太麻煩了。這種事情已經夠麻煩了,能一勞永逸是最好的啊!」

「所以說——」

「所以要把理由拿給人家看啊!」

這說法怎麼像在介紹回到家後五分鐘就能端上桌的輕鬆料理……

秋晴仍然歪著頭百思不得其解,這時他親愛的青梅竹馬聳了一下肩,如同在說「唉~~就是這樣」。

「事實勝於雄辯——雖然不到這地步啦。如果我一個人去告訴他自己已經有男朋友了,理由會顯得很薄弱。對方一定會說些『我們應該會更適合』啦、『高中生談的戀愛不會維持太久』啦之類的,結果還是落入得繼續相親下去的結果。」

「……你就不能假裝發飆一下讓相親破局嗎」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想弄到那種地步。要是真的那麼做,過不了多久我的壞話就會到處流傳了吧。所以我想采取更圓滿、讓對方冇什麼好說的方法。」

講到這裡,朋美笑了一笑。

「不論對方是什麼樣的個性,在心儀對象的麵前都不可能貶低她正在交往的戀人,甚至拿自己來做比較跟誇耀吧而且像秋晴這種看起來一被激怒就會暴力相向的類型,效果會更好喔。」

她的笑容兼具高雅和包容心,不知道內情的人看了都會讚美「哎呀,這位大小姐這麼優秀,真想知道是哪家的呢~~」而這時她卻正在大肆發表黑心言論。

……而且對可能要扮演她男朋友的人,說出這麼殘忍的話……再加上自己找不到什麼話來否定,今天晚上隻能含淚進入夢鄉了。

秋晴瞪著朋美,多少還是做些反抗。

「……到時候如果出現你跟我這種人交往的謠言,對你來說扣分效果更大吧」

「是有可能冇錯。所以為了順利說服對方,讓這件事變成一段佳話,我們必須做好沙盤推演。如果能讓你維持形象,甚至帶來自信心的話就更完美了!」

……這句話怎麼想都不會是從一個高中女生的口中說出來的,但如果是朋美卻又正常到讓人感到不可思議。這傢夥真的有可能做……不,要說十之**會成功。

不過秋晴仍然麵有難色。

「那樣子事情不會變得很麻煩嗎既然是相親,對方家長跟介紹人也都——」

「剛剛我已經說過啦,到時候將隻有對方一個人。聽說他的雙親必須出席附近的一場宴會,結束用餐後才能跟他會和……然後我的家人也不參加,大概是認為我自己就可以把對方勸退了吧。」

「……聽起來還真詭異。」

對方既然提出了相親的請求,應該會很希望能撮合成功纔是,結果雙親還把其它事情看得更重要。如果是什麼推不掉的應酬的確冇有辦法,不過就算這樣……

秋晴歪著頭,用手揠了揠左眼的傷疤。這時朋美輕輕笑了一下。

「據說要相親的對象是高杉家族的兒子,他們家經營了許多大型連鎖餐飲店喔。今天早上看過送來的資料後,我發現他們有個今年大學剛畢業的長子——相貌滿端正的,工作態度好像也不錯,所以家人也不急著要他結婚吧。」

「……那麼,他們家人也隻是順著那兒子的意見而已羅」

「或許吧。另外也有可能是我才十六歲的關係。」

這時秋晴心裡總算明白了。對方是個放著不管都能順利成婚的黃金單身漢,然後看上一個家世相當顯赫的人,不過再怎麼說郡遼是女高中生。要是中間一個冇弄好可會彼謠傳是籮莉控,因此必須格外謹慎。

……照這樣看來,傷腦筋的地方還是在……

「我隻要扮演妳的男朋友……不對,應該說隻要負責去被彆人怨恨是吧」

「聽你這樣說好像很不樂意呢。」

「因為……對啦,我也冇有什麼能夠穿去相親的衣服……」

「穿那件製服就可以啦。」

他丟出的問題輕輕鬆鬆就獲得解決,結果後麵一下不知道該接什麼話纔好。

怎麼辦呢……如果想不到其它的好理由,就真的得跟去相親了。

他皺起眉心低吟,這時朋美突然發出輕微的歎息。

「你就真的那麼不想要嗎」

「那不是——」

那不是當然的嗎——秋晴本來要這麼說的,但嘴巴張到一半便立刻打住。

這種時候朋美又會拿出什麼陳年往事,用半要脅的方式說服自己吧。她可是會將黑心本性發揮到極致,掛著高興的笑容使出精神攻擊的恐怖生物啊。

……然而,現在她的樣子卻有些落寞,像是小朋友聽到聖誕老人根本不存在似的。

「如果,你真的這麼不想扮演我的男朋友……我也不強迫。得不到你的幫忙,實在滿可惜的就是了。」

——冇想到,她竟然說出這麼有風度的話。

這是怎麼回事,吃錯藥了嗎或者又是什麼新的攻擊招式,誘使自己主動幫忙的惡毒陷阱……

正因為平時的那個樣子,讓秋晴反而更加疑心重重。不過再看到眼前這位青梅竹馬的神情,又不像是演出來的,現在怎麼換自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了……!

他的手心不斷滲出汗水,呼吸愈來愈困難,感覺似乎來到了某處的高山。再加上朋美一直盯著自己看——

「………………………………我知道了,我願意幫忙。」

最後他像是喘不過氣而投降,說出了這句話。

意誌薄弱這種形容詞,根本就是為我量身打造的嘛——秋晴如此挖苦自己,心情陷入低潮。緊接著追加攻擊立刻出現——

「嗯,謝謝你,秋晴。我就知道找你冇有錯。」

朋美帶著靦腆笑容看著秋晴,讓他幾乎無法直視。天啊,不行——今天這傢夥究竟是怎麼搞的我實在很在意自己的臉是不是紅起來啦……

秋晴不斷拍打自己的臉頰,還故意咳了好幾聲想要掩飾過去,不過他仍然冇辦法恢複平靜,最後索性將視線瞥向彆處。

——就在這時,他看見有個人影小跑步進入餐廳門口。

那個幾乎天天都會見到麵的女生望向這裡後,興奮地露出鬱金香不般的笑容前來……

「啊,朋美小姐!讓您久等了——呀啊」

……的時候,她被椅子絆了一下,連帶造成那把椅子毀損後跌了下去。那件偏短的製服裙子大大掀起,讓裡麵的內褲露了出來——秋晴趕緊把視線栘開。奇怪了,自己就隻是坐在這裡目睹事情發生而已,什麼壞事都冇有做,為什麼眼睛還是會出於罪惡跟恐懼感,而反射性地動起來呢恐懼感可能是因為斜對麵坐著一個黑心大小姐吧。

至於四季鏡早苗這位脫線女仆,她不費吹灰之力就破壞掉十九世紀所打造,不但堅固還兼具美觀的古董椅,然後毫髮無傷地紅著臉站起來,視線不斷在秋晴這裡跟椅子的殘骸間來迴遊走。

「怎、怎麼辦我又……」

「……還能怎麼辦,變成這樣也修不好啦。」

「是啊……嗚……又要被深閒老師罵了……」

正在進行服務活動的女同學似乎也目擊了整個事件過程,迅速拿來掃把和畚箕開始進行善後,完全不理會站在一旁泄氣的四季鏡。畢竟大家都習慣了,笨手笨腳的四季鏡做出什麼破壞的舉動都已經是家常便飯。

秋晴真正在意的是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裡。冇有其它事情的時候,她應該都會跟姊姊沙織在一起,或是認真練習課程內容纔對。現在看起來朋美好像也有事情找她……

……等等,這種時候朋美有事找她……難不成……

「——那個,朋美小姐啊。」

「什麼事啊,秋晴同學突然用那種方式叫我。」

「該不會,四季鏡也是你找來的吧」

「是啊,冇錯。本來是打算等她來之後再仔細說明的……現在看起來是冇有問題了。」

朋美如此說著,同時帶著愉快的笑容望向不斷鞠躬道歉的四季鏡。要理解她的那句話實在太困難了,秋晴隻能在一旁歪著頭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真不曉得她到底打算做什麼。

會把四季鏡找過來,是需要相當大的勇氣的。

◆◇

「——這裡應該是讓我跟朋美小姐對彼此深入瞭解的場合纔對……那邊那位男士,為什麼也要列席呢」

「這個……其、其實,『雖然這樣對高杉先生非常抱歉……我已經跟這位日野秋晴同學交往了。』」

「什麼…………不好意思,請問貴家長知悉嗎我完全不知道有這件事呢。」

「嗯…………請等一下……啊!『不,還不知道。我們正在秘、秘密交往……本來是想和願意主動來談婚事的高杉先生說清楚的。』」

「我很感謝你的好意……不過,他身上穿的可是白麗陵從育科的製服喔既然身為彩京家唯一的女兒,跟一個執事候補生交往好像——」

「『那個,日野……不對,是秋晴同學人非常好——』」

「……抱歉,我要打個岔。」

「……我們進行得正順利,有什麼問題嗎秋晴同學」

「呀啊發生了什麼事嗎」

秋晴直接打斷兩位女生的對話,順利引起她們的注意。但朋美的樣子有些可怕,資優生狀態下唯獨眼睛散發出鬨脾氣的神情,這比平常生氣的時候讓人更不寒而栗。

不過他冇有顯露害怕的心情,而是稍微咳幾聲掩飾過去,然後提出自己中途打斷她們的原因。

「你們看起來進行得滿愉快的,但是我從剛剛到現在一句話都冇說到,這究竟是什麼意思啊」

模擬相親已經進入第七場,四季鏡每到一個段落就把台詞抄到紙上,因此她們練習得算是有模有樣。

不過他還是很想喊卡,大聲提出自己的不滿。

「真正要去相親的就我跟你兩個,現在卻隻有四季鏡愈來愈熟練根本不對吧!還有你為什麼每次都要故意改變一下對方的性格啊根本隻是覺得好玩吧!」

他對朋美大肆發著牢騷,似乎是想把被晾在旁邊的悶氣一吐為快。

「每次都用相同狀況的話很快就會習慣,也冇辦法培養出無法預測情況下的臨場感跟隨機應變的能力吧這也是不得已的啊。」

說得一副很正經的樣子,但不要以為我會被騙。你的眼神可是飄怱不定的喔!

——在餐廳跟同樣受到朋美拜托的四季鏡會合後,他們三人便移動到會議室去進行模擬相親。

為了在明天正式上場前先練習一下,朋美飾演相親的對象,四季鏡飾演朋美,而秋晴則充當她的男朋友。

雖然秋晴有點意外碰友跟四季鏡的感情這麼要好,但其實也可以理解啦。四季鏡的個性中冇有半點心機。是個徹頭徹尾的無自覺型大好人,而且過去在上育科的那些同學應該也對她很好吧。

目前有兩個問題,一個就如同他剛纔所抱怨,根本冇有機會上場的事情。這就跟班級戲劇選角時被派去演大樹一樣,乾脆躲到角落去大哭好了。

至於另外一個問題——

「……還有,四季鏡啊。」

「是的,我……怎麼了嗎」

四季鏡用怪異的語氣問道。這時秋晴再次從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嗯,就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該有個限度。

「——你……為什麼要穿這個樣子」

「嗯……因為覺得這樣看起來會比較像上育科的朋美小姐……難、難道有什麼地方怪怪的嗎」

「也不能說是奇怪…………那是中學部的製服冇錯吧」

確實,四季鏡是穿著製服冇錯,不過那是中學部學生專用的。

單純穿中學部製服其實冇什麼問題,但那套衣服尺寸很明顯太小了。裙子長度在設計上本來就比高中部來得短,讓她的大腿往上露到岌岌可危的高度,而且配上過膝長襪後,簡直要發出傳說等級裝備的光芒啦!再看到她胸前那塊布料高高挺起,幾乎要被裡麵緊緊塞滿的東西撐破,總覺得應該馬上做必要的補強才行。

一年前這套衣服明明還相當合身,現在穿起來卻差這麼多。發育期果然是不容小覷的階段……

之前看琵娜穿著中學部製服時,還對那討人喜歡的造型印象非常深刻,現在讓四季鏡穿起來——講白點,就是有點像傷風敗俗的Cosplay。

因此秋晴實在是快要看不下去了,但是朋美不知道為什麼完全不發表任何評論,就像國王的驢耳朵那個故事中的理髮師一樣,裝作什麼都冇看見。

平常自己在注意什麼地方她都會察覺到,何況對方還是四季鏡。

現在四季鏡腦中不知道是如何運轉的,她原本呆楞的表情轉變為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冇訂購高中部的製服,所以冇拿到。這件中學部時代的衣服就成為我的回憶,隻在婚喪喜慶的場合纔會拿出來穿喔!」

「婚禮還冇什麼關係,但絕對不能穿去參加喪禮吧!你可彆把製服看得那麼萬能!我們從育科穿的製服,基本上都是婚喪喜慶中的工作人員穿的吧」

「啊……這麼一說真有道理呢。穿著女仆裝參加喪禮,可能會被認為是去搞笑的吧。那就麻煩了~~」

…………………………我完全不是這樣想的。

秋晴被四季鏡太過跳躍的思考擊敗,這時朋美輕輕發出一聲「呼……」的歎氣。

「請暫停無關緊要的討論——秋晴同學剛纔說的話也很有道理。雖然本來還想再模擬幾種情況的……」

「喂,我可要罷工羅!」

「所以接下來我打算變更計畫,改成以秋晴為中心開始對談。那麼四季鏡同學,就麻煩你繼續維持之前那樣。」

「是,我會加油的!」

「我也冇問題,儘管放馬過來!」

雖然他不是怕輸給四季鏡,還是擺出一副準備好接受挑戰的樣子。

他伸直原本有點蜷曲的腰桿,擺出一臉正經的表情,並且緊緊握住放在膝蓋上的雙手。

先前已經看了那麼多朋美跟四季鏡的練習,他覺得自己好像也抓到了訣竅。剩下的就是隨機應變,用製式又不會出差錯的方式逐一應對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裡某種冇來由的自信表現在臉上呢,往這裡看著的朋美也露出大膽的笑容。

於是——

「——那麼,你正在跟朋美小姐交往,是真的嗎」

麵對毫無預警就開始的提問,一時之間秋晴覺得話好像都梗在喉嚨裡。

「是啊,是真的。我跟朋美……………………是,男女朋友。」

前半句回答得還滿順利的,到後麵卻突然卡住。

……冇辦法啊,正要說出「我跟朋美正在交往」的時候,頓時覺得好難為情……而且還是當著本人的麵,感覺更加地「那個」。腦中明明很清楚隻是在模擬練習,胸口跟背上卻癢得想大抓符抓一番。

他咬緊牙關責備自己怎麼這麼冇用,同時稍微瞄一下朋美的反應……然後僵住了。

還以為她同樣也會呆掉的——

……為什麼那位黑心大小姐的笑意反而更深了

在秋晴找出問題的真相之前,朋美慢慢把頭髮往上撥——

「男女朋友……上育科學生的朋美小姐,跟從育科學生的你是吧」

「冇、冇錯。」

「嗯……是你啊。地位低下、還在從育科訓練學習的執事候補生,竟然跟上育科的大小姐——」

「……重要的是,那個,雙方的意思吧。」

「可是,偏偏跟你這個頭髮顏色像是曬過的舊書,不隻嘴巴連眼神都很凶惡,相貌與其說是執事還比較像個無賴,一副從事不法勾當作副業的模樣,根本不可能受到女性歡迎的人交往,怎麼樣都冇辦法相信呢。」

聽到自己被貶低到這種地步,他冇辦法繼續保持沉默。

「………………抱歉,我的胸口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他表示放棄後,垂頭喪氣地站起來。

「又怎麼了啦,秋晴同學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進行對話啦——」

「我可冇說要做到那麼過火吧!你以為我腦袋燒壞,纔會要求玩到那種地步嗎」

「真是,還要聽你的喜好來調整,也太任性了吧」

「哪裡任性啦有哪個傢夥敢第一次見麵就把話說得那麼惡毒!你到底把相親對象想成什麼樣的人啦」

「就是因為不確定對方會是什麼樣的性格,才需要進行模擬練習啊。而且如果對方講話就是這麼惡毒,會說出那些話都是很正常的喔」

儘管朋美說得很乾脆,那種正常還是太討人厭了。請你再把標準降低,相信這個世界是善良的好嗎

另外,現在也因為對方是朋美纔會蛻出這樣的話。她隻挑外表來攻擊的話,自己其實已經習慣了,但要是混雜些碰觸到內在的言論,果然還是很痛,真的會讓人很想掉眼淚。

不過秋晴在白麗陵和朋美重逢後也累積了許多經驗…………說穿了,其實就是在不斷受到摧殘當中,抗壓性變得愈來愈高。

要哭就偷偷在心裡哭吧——

「……就算我被批評得一文不值,也什麼都不要說是吧忍耐到你看準時機幫忙……或者說是反擊為止」

「冇錯,就是這樣。秋晴同學你還滿清楚的嘛。」

又不是我想知道答案纔會知道的。這單純是我傷痕累累的身心,從過去經驗中掌握出的訣竅而已。

「要忍耐我是冇什麼問題,毒舌地獄就先到此為止吧。再這樣下去我可能會太過鬱悶導致明天無法出席喔。」

「那就麻煩了呢……好吧,繼續下一個階段。」

朋美的表情像是在說「好啦好啦,我就退個一步吧。」那個樣子實在很讓人火大。不過要忍耐……把這想象成耐性的訓練……!

「接下來我們就開始進行比較深入的話題好了。請你自己好好斟酌要認真回答還是含混帶過喔。」

「啊啊,我會儘量。」

秋晴並不清楚朋美打算怎麼做,所以隻給了個模糊的迴應。朋美還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接著她就跟剛纔一樣融人情境,稍微眯起眼睛,同時還帶著冷笑。

「那麼,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跟朋美小姐交往的」

冷不防地,又是個事前冇有先套好台詞的問題。

其實這道提問極為尋常,他原本以為朋美晚一點會告訴他怎麼回答,所以現在頓時慌亂起來,不知該如何開口。

什麼時候開始交往……要回答多久纔算正常啊說是進入高中部之前的話就太假了,對方多問個幾句就會露出馬腳,而且那樣變得好像我為了追求朋美才進入白麗陵……唔啊不行太亂來了!完全無法想象自己得演成這種角色。

既然這樣,進入白麗陵後的一學期之間……不過重逢纔不過一個月就開始交往啊……等等,一見鍾情這種事情本來就有可能發生……但相對地也有閃電分手這種惡夢結局啊……

秋晴在這方麵經驗相當不足,對於合理的數字大概是多少絲毫冇有概念。他緊繃到汗水快要大量湧出,視線也左右飄怱不定。

「大約……大約兩個月之前……」

最後他總算勉強回答出一個看似憑空抓出來的數字。

他稍微鬆了口氣,平複一下緊張的情緒。好在是想辦法混過去了。這麼基本的問題就卡上大半天實在滿那個的,至少現在可以比較輕鬆……

「喔~~兩個月啊……也就是暑假期間開始交往的羅」

「……是、是啊,有哪裡奇怪嗎」

「冇有。你們又是哪一位先告白的」

「告白……那種事情怎樣都無所謂吧」

「我還是不太相信你跟朋美小姐在交往啊。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難道不願意回答嗎」

對方打算追根究柢的態度,讓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的秋晴又失了分寸。

「嗯,那個啊……是……」

他想要再含混帶過,但話怎麼樣都說不出口。

從開始到現在,朋美提出的問題看似都能夠簡單回答,但隨著她不斷追問下去,秋晴卻一再被震搋到,根本冇辦法保持冷靜。朋美問話的方式可能是一個因素。她用裝腔作勢、懷疑還有什麼內情似的口氣來迴應秋晴的話,讓他一直擔心自己是不是又有哪裡說錯了。

再加上朋美臉上掛著不知道是裝出來的,還是真的樂在其中的笑容,更讓他清楚體會到對方可不打算善罷罷休。

既然這樣,自己不能再抱著純粹練習的心態下去,必須想辦法還以顏色才行……!

「要說哪邊先告白啊……這個嘛…………」

然而實際的情況,卻是連二選一的問題都拿不定主意的難堪場麵•

——好好冷靜!現在對方隻是在問自己跟朋美誰先告白,和交往多久這種問題比起來,應該已經簡單很多了。

當然是由身為男生的自己先告白……呃,那樣真的好嗎雖然我並不排斥主動對朋美告白這個選項,但現在應該把場麵的主導權交給朋美,所以讓她來向自己告白可能比較好……可是一個接受對方告白開始交往的人跑來相親會場,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秋晴不斷東想西想,感覺腦袋隨時都有可能炸開。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身旁的四季鏡。

而對方同樣也看著他。兩個人的視線就這麼對上。

在那一瞬間,他還擔心自己是不是冇用到連這些問題都不能好好回答,而讓四季鏡都感到吃驚。不過那似乎隻是他自己的被害妄想。

……而且,我們隻不過剛好四目相對,為什麼四季鏡家的小妹要高興得挺起胸脯並用力點頭呢

四季鏡的氣勢高到頭頂快要發出光芒。她充滿精神,一副快要高高站起來的樣子把身體往前傾,然後難得正經地說道:

「是我先告白的。」

強勁又直率的發言從她的口中脫出,吹散了秋晴磨蹭半天下不了決定的問題。

朋美的眼睛也睜得大大的,被嚇了一跳。不過……緊接著秋晴發現自己身陷更麻煩的事情當中。

「我和日野同——不對,是秋晴同學就跟普通學生一樣,不分好人壞人正在交往當中!雖然對您很過意不去,現在我不能考慮和其它人交往甚至是結婚這種事情!」

四季鏡彷彿是站在舞台上的女演員,然而在她豐沛的表情之下,說出來的話卻充滿各種問題,有太多地方可以吐槽了。但此時秋晴的嘴巴隻是一開一合,將視線從她的臉稍微往下移動。

因為——他的手被夾在那個地方。

四季鏡大氣凜然說出那句話的同時抓起秋晴的手腕,下一秒那隻手立刻被一股完全抵抗不了的力道拉走,就那樣往對方的胸部——

他的手簡直要被吸進去似地,那種觸感不隻從左右兩邊夾擊,而是來自四麵八方……糟糕,再想象下去會很不妙……!

不過現在他手肘以下的部分都被埋在裡麵,狀況非常危險。而且非常驚人地,他那隻手完全動彈不得。

過去四季鏡的姊姊沙織對他做相同事情的時候,那種感覺也非常——不對,是身體同樣無法移動,要是姊妹兩個人一起出現,加起來的威力會有多恐怖啊。

同一時間,采取大膽行為的四季鏡絲毫冇注意到秋晴出現了動搖。

如果朋美也冇有發現,她大概隻能說句「那就冇辦法了……」然後摸摸鼻子表示接受吧……很不幸地,她身上似乎散發著寒冷的怨氣,絕對已經發現了……!

「……兩位的感情還真好呢。」

但她並冇有終止模擬練習的意思,而是掛著一絲笑意如此答道。然而她的嘴角卻有些僵硬,那樣子根本無法教人放心。

首先,現在抓著自己的手的,是那位——

「冇錯,所以說我們在交往啦!我們感情很好的!」

——完全不瞭解現場狀況的四季鏡。她為自己回答的這句話,隻能夠說不愧是四季鏡。為什麼現在氣氛明明這麼緊繃,她還有辦法露出純度高達百分之百的笑容啊

她為了強調兩個人感情很好,還把秋晴的手抱得更緊,甚至連同整個人都要拉過來——喂喂喂太近了,這下真的太近了啦!

男女朋友常常會挨在彼此身邊冇錯,但是像這樣兩個人把臉頰貼近到快要碰在一起,就算是都會中那些熱戀的閃光們也不太會這麼做吧……!

——秋晴開始失去理智,代表危險的信號燈也拚命閃爍著。

此刻秋晴正用左手臂享受著四季鏡的身體。而最近正要進入叛逆期而產生的各式煩惱大雜彙,也興奮地像是要舉辦大遊行。他知道自己的嘴角已經忍不住上揚了。

畢竟四季鏡的身材之好,不僅在白麗陵內算得上是最頂級的,拿到全國做比較也有一流的水準。現在能夠跟她的肌膚進行如此親密的接觸,有哪個人會不高興——秋晴實在很想代表所有的青春期男孩如此宣言。

能像這樣大大方方貼在豐滿的身體上……就算隔著一層理智的防線還是很有殺傷力啊!另外一點,平時身兼製服的女仆裝因為工作需要,質料會比較硬挺。不過現在她穿的中學部製服較著重舒適感,即使冇有到完全直接的程度,那種柔軟富有彈性的觸感傳遞到自己手上時,威力還是相當驚人。

——秋晴實在很想大聲加以宣揚。

現在還在模擬相親中,四季鏡正使出渾身解數努力著,因而自己隻好在不突兀的前提下儘量不去乾擾她……其實就是裝作聖人的樣子,采取不抵抗態度。

可惜這番玩笑話對眉間微微跳動著的朋美完全不適用……唔啊—她生氣了,非常地不高興呢。在這種情況下她仍然能維持笑臉,應該好好誇獎一下纔對。但一想到後續會發生什麼後果,這念頭就消失殆儘。

「……就算是在相親場合,對麵就坐著相親的對象,你們還是一樣這麼親熱呢!」

如果對方是瑟妮亞的話,她肯定會勃然大怒然後立刻結束相親。照這點看來,朋美果然是偽裝高手。她打算繼續下去,還用聽了就讓人不爽的語調傳達自己的怒氣。

完蛋了,好恐怖——秋晴的表情不知是哭還是笑,默默地表示認輸。但是這起事件的元凶,也就是發育良好的天真少女四季鏡卻笑得更開心了。

「哪有,我們平常都是這樣的!非常正常啊!」

「……喔—很正常啊你們平時就是那個樣子……」

「因為我們是男女朋友嘛。對不對,日野——喔不,秋晴同學」

——不好意思算我求你那種事情不要對我說……!

「……舉些例子來說說你們平常親密到什麼地步吧。」

「總、總之有很多很多!之前上課的時候他不但挺身出來救我,我不小心走錯浴室時他也對我很好……總有一天我們會共度晚上,一起迎接太陽升起吧!」

「…………喔,這樣子啊。」

秋晴的祈求冇有成真,同時四季鏡愈說愈興奮,另一邊的朋美說話聲音也跟著愈來愈低沉,這真是太可怕了。

這時四季鏡抱住秋晴的方式進入第二階段。她把手繞到自己的頸部,而肩膀跟背上則有某種柔軟的物體不停擠壓著——同時還「繃」地發出一個不知是什麼東西斷掉的聲音。

秋晴下意識以為是朋美終於忍耐到理智斷線了,他的身體瞬間僵硬起來。不過對方同樣也忘了要演戲,臉上出現慌張的神情。

「四、四季鏡同學你的製服、胸前的釦子彈開了!」

「那是常常發生的,冇有什麼!而且現在我不是四季鏡同學,是彩京小姐!」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啦……糟糕,露出那麼——」

秋晴實在很想知道朋美究竟看到了何等美景,可惜這個願望冇辦法實現。

倒不是因為他被四季鏡緊緊抱著離不開身體。

真正的原因在於,無論他怎麼拍四季鏡,對方就是不把纏住他脖子的力道放鬆。他覺得自己快要被帶往另外一個世界去了。

糟糕,這下真的不行了,意識開始變得模糊不清。雖然情況非常不樂觀,但既然是個男的,就要欣然接受如此幸福的死法啊——他正快速接近死亡的世界。

直到朋美驚覺事態嚴重,趕忙過來阻止前,他就那樣不斷徘徊在某個接近天堂的地方。

◆◇

這場模擬相親中,秋晴被批評得毫無價值、絕望到幾乎想一了百了,然後又一度差點真的死在某人的溫柔鄉裡。好在這些終將有結束的時候。

體感時間大概過了六小時,實際時間則是四小時再多一點,三個人的練習畫下了句點。

原因呢,不是他們已經練習得非常完善,當然更不是秋晴的精神力超越極限而口吐白沫昏倒在地,單純是因為四季鏡必須先行離開了。

「那麼,兩位就請好好加油喔!」

她開朗的笑容中看不出一絲疲累,說完這句話後便回去幫忙準備宿舍的晚餐……精神飽滿是好事冇錯啦,但想必待會又要把銀製餐具凹成非常不自然的角度,或是鉤到桌布把一切搞砸了吧。

會議室剩下秋晴跟朋美兩個人,他偷偷長歎一口氣。儘管朋美不再因為四季鏡的緣故莫名壞了心情,弄到這樣還是讓他的身體快要累垮了。雖然整場練習中有好幾次休息時間,這四個小時還是太過險惡,累成這樣也是冇辦法的。

轉進白麗陵就讀之後,他認為自己不隻是體能,在精神層麵也有不少強化,但這種事情跟勞力性質的工作大不相同。在這段密集的時間中,精神力會一點一滴地流失,因此長時間處於緊繃狀態下也是有所極限的。

「……那麼,我們繼續吧。」

不過朋美卻還是很有精神的樣子。

「還要啊我覺得練習已經很足夠啦。」

秋晴差不多要舉白旗投降了。身心的疲憊是一大原因冇錯,另一個原因是剩下兩人後,朋美脫下資優生的外衣,表情明顯有些不悅。

她不高興的理由……也並非不知道。我想,應該,恐怕是不滿自己跟四季鏡貼得那麼近吧。四季鏡遺在場時,因為對方也是來幫忙的,她纔沒有多說什麼。而現在可就完全不加掩飾了。

「什麼嘛,秋晴。不能享受四季鏡身體的觸感,所以就不想繼續下去了嗎」

「什麼享受,你那是在瞧不起我,竟把我跟轟或慎吾還是變態狂之輩相提並論!」

「哎呀,我隻是在陳述事實啊竟然還露出那種好色的表情……什麼嘛,之前我緊緊抓著你的時候就冇有那樣啊。」

朋美瞪秋晴一眼,帶著怒氣如此說道。這讓秋晴頓時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她是指之前在托萊水上樂園的鬼屋中發生的事吧,冇想到會在這種時候搬出來用……!

「那個……那是因為你在害怕嘛。」

「現在我也一樣很緊張啊,情況其實冇什麼不同吧」

「當然不同,差很多吧!乾嘛把其它無關的東西也扯進來啊」

秋晴大聲提出抗議,但對方隻是把臉撇到彆處,不肯老實承認眼前的事實。她平常活用各種理論的樣子固然不好對付,此刻任何道理都跟她講不通卻是更麻煩的。

這傢夥明明黑心得要命,又精於算計,行為卻像個喜歡惡作劇的小鬼頭,想要條理分明地說服她應該不太可能……不,光是拿理論說服她這點就不可能了吧。

現在這個情況讓秋晴感到不樂觀,朋美則盤起雙手,不悅地用手指敲著上臂。

「真是的……先說清楚,明天正式相親時我也會那樣做喔!到時候你產生什麼動搖的話我可就麻煩了。」

「唔……的確。我會儘量不動搖。」

「不過,你要是不動搖我也會生氣就是。」

唔啊——說出這種話未免也太不講理了吧

麵對這得不到解決的發展,秋晴努力抑製住歎氣的衝動。朋美也難得心情會差成這個樣子,一定是因為她那種個性雖然很期待突如其來的相親,另一方麵也感受到龐大的壓力吧。

所以還有餘裕的自己勢必先退一步。

「要裝出冇事的樣子可能有困難啦,為了正式上場也都這樣練習了。我會努力啦。」

「哼嗯……那麼,現在就來試試看如何」

這句意味深長的話讓秋晴皺了皺眉頭。他正要開口問要試什麼東西的時候,對方先有了動作。

朋美一下來到自己的麵前——而且是身體快要貼在一起的地方。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她注視著自己的眼睛。

「雖然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

「嗯什麼啊」

「如果啊,相親對象提出比較困難的要求……」

「……………………!」

兩個人近到可以感受到對方體溫,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朋美沉著的表情就在能感覺到彼此呼吸的地方,秋晴擔心起自己一口氣加快許多的心跳聲是不是都要聽得到了。

唔哇現在究竟是要怎樣——他開始出現動搖,並且摒住呼吸,接著朋美那帶有硃紅色光澤的嘴唇動了起來——

「考慮到對方要求我們證明的確有在交往,而必須在他麵前接吻……練習看看吧」

「接……什……」

聽到如此爆炸性的發言,秋晴不禁把身體往後傾,眼睛連連眨了好幾下。

是很常有的事情冇錯,漫畫跟電視劇三不五時就會出現這樣的劇情……但是接吻、要親下去……這已經超出練習範圍了吧……!

他盯著朋美的嘴唇,內心出現劇烈動搖。要把自己的嘴巴——那可不是鬨著玩的啊!而且自己又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情,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纔對。

「……先、先、先冷靜下來。那是不可能發生的,就算真的變成那樣子,拒絕對方也就好了吧!」

「那就是做不到的意思羅」

「這不是做不做得到的問題吧實在有必要的話當然做得到,我想是可以啦。但現在的問題在於——」

他的嘴巴毫不間斷地說著,不過其中一半的內容連自己都不曉得在說什麼。這時保持沉默的朋美有了動作。

她把臉又靠近一些,接著慢慢閉上眼睛。

光是看到這副景象,秋晴就覺得自己被逼到死角了。

這……是要我親下去嗎體內好像有某種聲音一直在催促自己「上啊!」而且為了明天的正式相親也必須事先練習……嘖,什麼正式的情況啊,我都快搞不懂它的意義了。

腦袋裡出現兩種聲音,一個是對他呼喚「千萬不可以!親下去的話就完了!」的良心,另一邊的邪念則用「反正都騎虎難下了,既能幫忙她又有連帶福利,不是很好嗎」不停誘惑他。心跳衝到異常的高速,自己現在還能不能正常呼吸都已經不清楚了……!可惡,被逼到如此絕境還不如賜我一死比較痛快。

他因為內心產生的動搖而感到氧氣不足,麵前閉著眼睛的朋美又持續施加無聲的壓力。

對方的睫毛稍微顫了一下,好像對自己遲遲冇有動作感到不耐。此舉讓他的焦慮感更加提高。

他再也忍耐不了這極限狀態,乞求似地把手伸向朋美……

然後,握住肩膀。

他做到這一步就已經覺得撐不住了,但對方的要求卻從現在纔開始。

在劇烈跳動的心臟驅使下,秋晴做好覺悟,把對方的肩膀握得更緊,接著湊過去——

這時,朋美忽然把眼睛張開。

「——那種事情啊,我是不會做的啦。」

「是、是啊!嗯,不可能做的啦!」

秋晴趕忙將手收回來,按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臟。

……真危險,差點就要出現無可挽回的結局了。不論對方這玩笑開得再大,自己冇看出來感覺就是不對,而且這種情況下絕對是男生得負起責任。

還有——不知不覺間,自己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對閉著眼睛的朋美產生動搖也是事實,冇什麼好多做解釋的。

但是為何會到手心滲出汗珠的程度呢這在義大利麪的故鄉不過是大家打招呼的方式而已……

身為一名正在讀高中的男生,他很想說這是正常反應……但再怎麼說,總歸自己還是太冇用啦。

往後退一步的朋美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輕輕笑了出來。

「還是說,你在後悔冇有親到」

「哪有……怎麼可能!朋美小姐你在說什麼啊」

「連說話都變得怪怪的羅!不過啊,要是你冇做出那種事,身為女生的我可是會失去自信吧。」

「就說我冇有後悔也冇有動搖了……」

「是是是,就先當做是那樣吧——反正,也看到了有趣的一麵,今天先這樣吧。」

朋美紅著臉頰,愉快地說道。但秋晴已經連搖頭的力氣都冇有了。

最後在四季鏡離開後冇多久,相親的練習便告結束。

◆◇

「——總之多虧了她啊,今天真是累斃了。」

「……這樣啊。嗯,該怎麼說呢……辛苦啦。」

秋晴的室友•大地熏先猶豫了一下該回答什麼纔好,在短暫的沉默之後說出這句慰勞的話。這時秋晴才終於有點得到回報的感覺。

他吃完晚餐也洗過澡,將今天的課程內容複習完後,按照慣例和大地兩個人一起喝茶聊天。而他們果然談到了朋美要秋晴下課後去做的事情。

他不打算提起自己差點一命嗚呼以及其它臉紅心跳的部分,含糊帶過被四季鏡抱住和差點親到朋美的結果,就是讓這段描述變得冇什麼內容。

不過坐在床上的大地還是很認真地聽著,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端正起坐姿。

「……可是,照這樣看來,彩京還是很信任日野的呢。」

「嗯為什麼會這麼說……」

無論怎麼想都是自己任憑對方擺佈,最後還被捉弄了纔對,但大地卻下了個令人意外的結論。

秋晴對大地的話感到不解,這時對方將視線低垂下去。

「她……大概不會來向我或三家,甚至是轟拜托那種事情。日野的為人很好可能是一個原因……不過除非是跟自己很親近的人,應該也很難拜托對方一起去相親吧。」

「嗯……可能吧。」

「是啊……老實說,有點羨慕你。」

「咦難不成,你喜歡朋美」

「……不是,不是因為那個……」

眼見秋晴以為他會聽到什麼驚人表白的表情,大地慌忙地不斷揮手否認——然後隨著一聲歎息,雙手無力地垂下來。

「……冇事,什麼都冇有。剛纔是我失言了,全部忘掉吧。」

大地帶著苦瓜臉瞅了秋晴一眼後,便把身體轉到另一邊去。秋晴也不再追問什麼,讓疲累的身體躺平到床上。

雖然不知道大地在羨慕什麼,這也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纔對。至少他自己是高興不起來。再說,會興高采烈地接受那種精神拷問的人,應該都有被虐待的傾向吧。

……不過,回想起下午要離開的時候,朋美對他說了一句「明天就拜托你羅」——

當時他幾乎想也不想就回答「知道了,上午冇錯吧。」在彆人眼裡他看起來可能真的是欣然接受吧。

◆◇

半夜一點二十八分——

朋美的房間裡有三個鬧鐘,她看了看靠近床鋪的那一個,然後發出歎息。

已經這麼晚了,還是睡不著……

平常在這種時間,她應該早就進入夢鄉纔是。她的身體的確感到疲累,但內心深處卻異常亢奮,絲毫冇有一點睡意。

原因其實很明顯。

並不是天亮後要去相親的關係。

而是因為傍晚在會議室中,做了那件事情。

相親的事情讓她很頭痛冇錯……但不管是考驗還是困難,她都很期待去正麵挑戰,因此會把有興趣的異性也拉進來是理所當然的。再加上脫線中不失善良個性、不太可靠但很容易親近的四季鏡早苗,今天的練習應該算是成功吧。

……除了自己做出那種事情以外。

看到秋晴和早苗貼得那麼親密,心中立刻感到一陣複雜,然後開始生氣……因為這種理由就提出接吻的要求,自己肯定有什麼地方不正常。

她自認不是個會用遊戲或練習當藉口來接吻的輕浮女性,然而不服輸又容易得意忘形的個性在那種時候卻顯得很糟糕。

其實她提出那個要求時,心中也非常不安。明明想要收回剛說出的話,實際上卻把眼睛閉起,做出跟自己意誌完全相反的動作。當時心跳劇烈到心臟幾乎要蹦出胸口,而對方一個呼吸、一個動作又讓她緊張不已……直到施在她肩膀上的力道逐漸加重,兩人的嘴唇即將接觸時,她才終於受不了踩下煞車……但是都進行到那裡了自己還喊停,實在是很丟臉。真是的,做出那種事情而且還下不了決心,冇用到這種地步未免太讓人失望了。

吃晚餐的時候、泡在浴池放鬆身心的時候,朋美的腦中都不斷想著當時發生的事……結果就是像現在這樣睡不著覺。

明天——其實就是今天天亮後還有那麼重要的事……

不對,就是因為那件重要的事,自己纔會變成這個樣子。這不是災難的話是什麼呢

「……媽媽你真是的……給我好好記住……」

她對造就這一切不幸的母親發出怨言,然後把臉埋進枕頭裡。

自己做出的丟臉行為在一瞬間內突然重現腦海中,她就這樣度過一個不成眠的夜晚。

◆◇

「那就進去羅。準備好了嗎」

「好是好了……不過你冇問題吧走路有點搖搖晃晃的喔。」

進入飯店之前,朋美向秋晴做最後一次確認,但被秋晴反問了回去。

她的狀況很明顯不太理想,可能是還冇有進入資優生模式的關係吧,不時出現陰沉的眼神。搭車過來的路上她也緊咬著嘴唇,好像在忍耐什麼事情,怎麼看都覺得很不對勁。

其實上午在大門口見麵時,她就一直是這個樣子。隻不過秋晴始終被她散發出的危險氣息震懾得不敢開口,但心裡還是忍不住會去在意。

秋晴盯著這裡看上好一陣子,她才用手按住眉梢,並且歎了口氣。

「……昨天晚上有點冇睡好。不用擔心,重要時刻我不會出什麼差錯的。」

「那就好……不過,睡眠不足啊——」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冇什麼問題啦,就算是你,碰到這種攸關人生的大事畢竟會緊張的嘛。」

比起這個,秋晴更想知道朋美為什麼心情那麼不好,但是看到她氣呼呼的樣子,便決定還是不要多說什麼。再怎麼樣,人能夠平平安安地活著纔是最重要的啊。

「好啦!彆再說什麼廢話,走吧。」

「啊,喔。」

心情依舊不佳的朋美默默打開餐廳的門進入裡麵,秋晴也立刻從後麵跟上。

就算他對這類設施的規模格局冇什麼研究,還是能一眼看出要舉行相親的餐廳打造得相當氣派豪華,完全不像學生該來的地方。這裡的侍者也不愧是受過專業的訓練,他們看見盛裝打扮的朋美身上儘是名牌衣物,個個畢恭畢敬地向她行禮。

這場麵讓秋晴不得不讚歎專業級的果然很厲害。那些人看到自己時都瞪大眼睛,像是在納悶「咦,為什麼她會帶著一個小流氓」的樣子,八成隻是自己多慮了。

當他沉浸在相當複雜的情緒時,現實仍持續進行著。

「我是和高杉先生約好要見麵的彩京朋美。」

朋美沉著地對一名中年侍者如此說道,對方再一次行禮,並回答「瞭解」之後,便引領兩個人往餐廳內部走去。如果冇有記錯,要相親的對象是這間餐廳經營者的兒子,所以絕對會帶我們到最好的位子。

……糟糕,開始有點緊張了。現在是在對方主場,自己搞不好會被當做朋美的情人,而且又冇有進過這種高級餐廳的經驗。就餐具等各式用品看起來還是白麗陵略勝一籌冇錯,周圍正在優雅享用午餐的客人不停看著自己,應該是這種很明顯來到不該來的地方的感覺在作祟吧。

不行,冷靜下來!雖然等一下要扮演的角色很吃重,朋美一定會好好努力的。自己要做的就是表現出威風凜凜的樣子,所以務必要保持莊重,千萬不能亂了分寸。

秋晴如此不斷告訴自己,這時他們似乎也來到了目的地。侍者敲了敲包廂門後,便立刻將門打開,退到一旁讓兩人進去裡麵。

朋美先說一聲「打擾了」,進入房間後——

「……咦」

立刻發出一陣扮演大小姐時不可能出現的呆楞聲。

秋晴在采究原因之前先跟著進去,而他看到裡麵的人時同樣楞住了。

「啊,朋美小姐,我等很久了!」

在裡麵用充滿精神的高亢嗓音歡迎他們的——

「那個…………請、請問是要相親的,高杉先生嗎……」

「是的!我是高杉優作!最近剛滿十歲!」

——不論怎麼看,都是個還在念小學的男孩子。

他興奮地不自覺拉開嗓門說話,也因此秋晴輿朋美可以確定他們冇搞錯對象。

這下秋晴盤起雙手,想著該怎麼做纔好。朋美也回過頭來,求救似地拉著他的袖子。

「……怎、怎麼辦啊……本來以為絕對是長子的,冇想到會是次子……啊,不會就是因為這樣,爸爸才答應的吧……!」

「恭喜你找到答案了。要不要順便誇獎你很受小孩子歡迎啊」

「喂,秋晴,正經一點啦!我一個人被搞昏頭還嫌不夠嗎」

你那麼說可就不對了,實際上我也搞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所以該怎麼迴應你那句話呢……

同樣感到混亂的似乎還不隻他們兩個。

高杉家的二兒子彷彿現在才注意到秋晴的存在,他的表情愈來愈不安。

「那、那個……朋美小姐,你旁邊那位是……」

「唔…………那個,他是陪我一起來的同學。」

「陪你來的同學」

這名叫做優作的少年感到訝異地歪了一下頭。秋晴也很想那樣做。

他用隻有朋美能聽見的音量悄悄問道:

「……喂,要改變計畫嗎」

「……冇辦法啊,對一個小孩說自己已經有男朋友,要他趕快放棄……這種事我根本不知道如何開口……」

喔喔,朋美難得露出軟弱的一麵,看來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不擅長跟小孩子打交道的話,的確冇什麼辦法。

秋晴無奈地歎一口氣——

「不管怎麼樣,大家先坐下吧。雖然不太適合由我這個不速之客來說。」

「啊,好的。湧井,幫他也準備一份。」

隨著優作對侍者做吩咐,現場窒悶的氣氛終於重新開始流動。

秋晴的座位與餐點也準備好之後,產生了意外發展的相親正式展開——不過,場麵卻顯得有些生硬。

朋美儘量保持微笑,並且三不五時把眼睛瞄向秋晴。看起來她還冇恢覆成平常的樣子。

優作看到自己所期待的眾餐終於實現,顯得非常高興,說的話都不知道重點在哪。然而他本人似乎也察覺到氣氛不太自然,話變得愈來愈少。

至於秋晴,因為他不知道該做什麼纔好,索性先享用對方提供的餐點。這裡不愧是高級餐廳,料理完全不輸給白麗陵。端上桌的都是炸蝦和高麗菜卷之類,受到小孩子喜歡的簡單菜色,因此食物的味道更能顯現出來,嚐起來相當美味。對舌頭還冇被養刁的秋晴來說,以上就是他所能做出的評論。但就算邀瑟妮亞或鳳來用餐,她們應該也會給予滿高的評價。

……他就這樣置身在事外。

直到送上點心時,現場的氣氛都還很僵。朋美看向他的次數愈來愈多,優作也有點要哭出來的樣子。

如此下去的話,以後回想起來會很不是滋味吧。他不用多做什麼,這場相親也會以失敗作結,而他們也確實就能達到目的……不過既然都不請自來了,又受到對方以美食款待,還是得想個方法讓今天的相親有美好收場。

於是他找了一個機會——

「我說,你叫優作對吧。」

「是、是的!有、有什麼事嗎」

情緒陷入鬱悶、吃著葡萄果凍的優作明顯嚇了一跳,他怯生生地看向秋晴……我是要來幫忙的耶,那種反應是怎麼回事啊原因就在於自己長這個樣子,跟生氣比起來,現在我反而更想哭……

不過他冇有因此感到喪氣,仍然努力擺出和藹可親的笑容。再怎麼說,自己還是受小朋友歡迎的,所以現在應該怎麼做心裡也有個底。

「你是在哪裡見到朋美,喜歡上她後才決定要相親的吧。實際相親後感覺又如何」

「嗯……那個……朋美小姐果然很漂亮、很出色……」

「那麼,想和她結婚嗎」

「喂,秋晴同學……」

朋美大概是聽到自己脫口說出這麼直率的話,才緊張地開口責備一下。不過先暫且不予理會,現在就全權交給我吧。

在秋晴持續注視下,優作的視線不斷飄栘,像是在猶豫什麼。接著他點點頭,臉頰泛起紅暈。

「是的,我想跟她結婚,共組一個幸福的家庭。我在學校的成績還滿好的,現在也開始學習父親的工作內容,以後我要在代官山蓋一個獨棟的房子,跟朋美小姐和兩個小孩……啊,三個比較好……還有狗,要養一隻拉布拉多——」

「抱歉打斷你的幻想,先停一下。雖然聽你描述得很高興啦,結婚可是很辛苦的喔比方說……你有冇有什麼討厭的食物」

「……我不太敢吃黑木耳……」

為什麼是那味道冇什麼特彆、聽起來像海洋生物的蕈類啊(注:黑木耳與水母隻差一個發音)原本還很高興的神情一口氣跌到穀底……那東西的破壞力冇那麼強吧

秋晴感到相當好奇,不過那不是現在的討論範圍,所以他隻好忍住問下去的念頭。

「那如果朋美非常喜歡黑木耳,每天吃飯都會看到一堆黑木耳的話怎麼辦一定很不想要吧你可得天天吃黑木耳吃到死喔!」

「唔………………那太討厭了……」

「冇錯吧,所以不先好好瞭解要結婚的對象是不行的喔。一看上眼就立刻決定要結婚就太心急了。」

其實,一個十歲的小孩根本就不可能結婚。所以可以威脅他至少得等上八年冇錯……但如果太小看小朋友的天真,後果也會很不妙。要是他生起氣來,說出「我的愛是永遠也不會改變的!」之類的話,想再說服他就很困難了。

因此秋晴采取對方容易想象的說法。而從優作的表情看起來,效果似乎出奇地好。

接下來就是要畫下句點,不過在那之前,他先清清喉嚨引起兩人的注意,然後叮嚀對方幾句。

「所以說,應該要從深入瞭解對方這一點開始。令尊冇有教過你嗎」

「……是的,受教了。」

「那麼,就先從做朋友開始吧!」

秋晴如此說道,一麵提醒自己要像個可靠的大哥哥。而優作也乖乖地點頭。

這時,視線一隅的朋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今天辛苦啦。你真的幫了一個大忙喔!」

「嗯,好在比想象中還來得輕鬆,才能在冇什麼負擔的情況下結束。」

絲毫冇有相親感覺的相親結束之後,秋晴和朋美一起回到白麗陵。

朋美跟優作交換了手機和電子信箱,所以她原本打算一次就結束的計畫泡湯了……但那也是冇辦法的啊,對方還是個純真的小孩子,她不做一點讓步也不行。

「……不過話說回來,秋晴對小孩子來說很有親和力呢!」

「那個啊,嗯……畢竟我也跟他交換了電子信箱。」

「受到小孩子歡迎是件好事啊,而且今天會特彆這麼覺得呢。」

卸下心頭重擔的朋美伸展一下身體,開心地對他笑著。

「嗯,好在昨天有去找秋晴,真的很謝謝你!」

「……太難得了,你會這麼坦白地說出感謝。」

「是啊,現在我就是這種心情——光靠言語傳達可能不夠,再用行動展現一次好了。」

「啊什麼意——」

秋晴正不明就裡的時候——

朋美輕輕把身體靠過來,握住他的肩膀,接著把臉貼近——

柔軟到快要融化的嘴唇碰觸到臉頰,他頓時全身陷入僵硬。

「——好,這次成功了。我做得挺好的嘛。」

秋晴不知所措,看著朋美一臉高興的樣子,還說些意義不明的話。但相較之下,剛纔發生的事情更是個大問題。他的嘴巴一張一合,隻能擠出點稱不上是聲音的聲音。

——是「那個」冇有錯吧就是她說的……謝禮是在臉頰上,所以嚴格說來,應該不是「那個」吧……不過,毫無疑問……

「這、這……這是什麼意思……」

他已經錯亂到舌頭跟腦袋都冇辦法正常運作,朋美則有點紅著臉地微笑說道:

「說過啦,向你表達感謝。」

「所、所以說……!」

「哎呀,瑟妮亞不是也這樣做過嗎」

「——————」

聽到這句意想不到的話,他的思緒徹底進入當機狀態。

這個夏天,在海邊把溺水的瑟妮亞救起時,對方的確親了他一下作為謝禮……為什麼她連那件事都知道……當時應該冇有其它人在場的啊……!

秋晴的大腦受到強烈衝擊,他感覺自己的雙腳快要失去支撐身體的重量。

朋美似乎是看他的反應很有意思,露出了惡作劇般的笑容——然後把身體轉過去。

「總之,今天就辛苦你啦。明天上課見羅!」

「咦……啊,喂!」

「再見羅~~」

「現在不準說再見!等一下,回來!好好把事情說清楚!喂!」

秋晴朝著朋美的背影大聲叫著,但對方仍然踩著輕快的步伐逐漸遠去,完全冇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想追上前去,無奈雙腳使不上力。現在他就像被轟出再見全壘打的投手般徹底崩潰。

就這樣,朋美的身影終於完全消失於視線內——

而秋晴和幾個未解之謎則被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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