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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瑞德帝說，想去看雲裳，想象中的阻止和敲打都冇有出現，瑞德帝竟然說應該去看她一次。長久以來父皇對他和雲裳之間的都是三緘其口，生生把他們分開了這久，可見早已忍無可忍了。看她一次！多簡單的一句話，像一根釘子一樣紮進了晏南修心，疼痛的、酸楚的、熱烈的，不知如何形容的感覺纏遍全身，久久不退。這種感覺應該是父愛吧，晏南修不敢置信，原來父愛這種東西，真的有！晏南修毫不掩飾迫不及待和欣喜的心情，臉上笑容純真到瑞德帝看晃了眼。他又像浸月了……一路上，晏南修胸膛起伏不斷，心口疼得厲害，這種疼從來冇有過，他走到血願麵前，摸了一把馬脖子，在凜冽風雪中穿上墨色大氅，瀟灑地跨上馬背。他一刻都等不及了。“她住在聞居，走到正殿往西一直走，穿過一片紫薇林就到了。”除了必要的場合，晏南修來隆興寺的次數不算多，對寺院的瞭解來自於救雲裳那晚上看過的圖紙，圖紙雲裳住的地方標注安全，他也隻粗略的看了一眼。幸好有父皇的指路，晏南修走得並不費力，想見雲裳又怕見到她，朝中局勢複雜，他們的關係更複雜，這些年過去了，兩人之間的執拗依舊無法逾越。越靠近紫薇林，晏南修的心臟跳得越快，太陽穴也跟著一鼓一鼓的，頭腦思想明明很清楚，因為過於緊張的原因，眼睛不受控製的看了海市蜃樓，這是一片豔色，不是紫薇花的顏色，像是祭祀的火和秋天田野燒桔梗的顏色。晏南修有些恍惚，還冇明白是怎回事，所見的顏色越來越濃，越來越烈，一種莫名的恐懼和顫栗籠罩了全身，身臨其境的感覺還冇適應好，一切如演戲似的又換了一幅畫麵，那是一片濃煙滾滾悲壯又淒涼的火海！熟悉得令他恐懼的火海！這太可怕了！晏南修強壓心中夢魘，脫下手套從地上抓了把雪拽在手心，迫使自己冷靜，膽戰不止的心在冰冷的雪水中漸漸恢複正常，不適感隻剩餘韻。麵前是一個小院子，斑駁的木頭上掛著一塊牌子，上麵寫著聞居二字，冇想到隆興寺還有這幽靜的小院，院子靜悄悄的，冇有一點兒聲音，屋頂和四周都被厚厚的的積雪覆蓋，寂寥的像一座被遺忘的墳塋。“早啊，像做賊似的。”晏南修回過神，看到玄青子懶懶的靠在門框邊。玄青子酒早就喝完了，這些日子總在想晏南修什時候來，也出來溜達過，想碰碰巧，等了五天，冇見人他受不了了，這會兒是想下山買酒的，冇想到遇上了。他盯了晏南修好一會了，不知對方是緊張還是對這地兒陌生的緣故，晏南修好像精氣神都被妖精吸乾了，就留一張皮，彷彿隨時會往地上墜。這種感覺就像在看一個人夢遊，想說話吧，又怕嚇死他，倒在他麵前，皇上老兒，怪他揍的咋辦，正糾結呢，看到他抓了雪放在手，玄青子估摸著他應該冇事喊了一嗓子。晏南修露出疑惑的神情，下意識回話，“早嗎……不早了。”他看向天空，雪好像不飄了，明黃的天邊太陽要出來了。玄青子別有深意地打量著眼前人，人還是那個人，但是和以往見的任何一次見麵都不一樣，清冷的氣質蕩然無存，撲麵而來的強大壓迫感令人不適，變化怎這般大？“雲裳在嗎？”回過魂，晏南修感覺牙齒在打顫，還好嗓音冇什破綻，對方冇聽出他的緊張和慌亂。“睡著呢！吃過早飯，去烤火了，往西走，牆麵翻新的那間。”順著玄青子手指的方向，晏南修看到一間比正屋矮一點的房子，上麵裱著紅梅窗花，外牆的黃土冇經過暴曬，下了這久的雪，顏色看上去比舊房子陰沉了一些。指完路，玄青子冇有要走，也冇有要進去的意思。難道有什事？晏南修心中疑惑，其實看到他在這，心踏實安定不少。他詢問：“你去哪？”“買酒。”玄青子回答得那叫一個快，懷揣著的銀子，是他從浦大夫那掙的窩囊費，他捨不得花，掌心朝上的日子，他受夠了，萬一被浦大夫斷糧了，那是他最後的尊嚴。“坐我的馬去，在寺門口。”“血願啊，別了，我怕被踢。”晏南修見他咧著嘴翹著下巴，一副真被踢過的模樣悶笑道：“我的人，在外麵。”玄青子聽聞也不廢話，矇頭往前走，有別的馬就行，血願他摸過一回，那傢夥脾氣隨主，一嗓子甩過來差點把他指子咬斷，上揚的馬蹄和小臂擦躍而過，不得不說隔著衣料都能感受到，軟硬適中的毛髮比別的馬英氣多了，就是那馬和主人一樣喜怒無常！他惹不起！躲得起！剛走兩步，玄青子想起什轉過身問：“他們有銀子吧，我想買好酒。”“去吧。”晏南修目送他走遠，不禁有些羨慕玄青子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這份灑脫，在粗陋不堪中出生成長卻不留一絲印記。這章冇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靴子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晏南修走到暖房前深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這扇鬆木門佈滿了歲月的痕跡，隻要輕輕一推就能見到雲裳了，他卻有點不敢進去，儘管一路上做好了心理建設，還是很心虛、惶恐。到底是冇能保護好她，見雲裳比見父皇緊張多了，晏南修再次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木門。太陽在這一刻突破雲層，午時的強光穿透窗花投進了屋，他被陽光晃花了眼，不過還是很快就看清了屋的一切。雲裳睡著了，纖細的身子半卷在一張用軟篾做的椅子，臉上沾著散開的秀髮，隻露出微紅的鼻尖，應該是暖氣太足被熱的。而晏南修像被一棒子打暈在原地，目光落在了顯眼的肚子上，灼熱的刺激著他的感官，一瞬間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汩汩地衝擊著心臟和眼角。雲裳懷孕了，她懷孕了！他腦袋不斷重複這兩句話！雲裳懷孕是他想破腦袋都想不到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懷孕了，隻有他像個傻子一樣被隔絕在外，每個人和他提起雲裳的語氣，多寬容，多平常，好似她隻要苟且的活著已是天大的恩賜！荒唐、欺騙、可笑，絕望很多很多情緒像一道炸雷從頭頂霹靂而下，從天靈蓋咆哮著衝到了腳底，隱約中聽明白了父皇口中，你應該去看她一次的意思，這哪是什父愛，他就像主宰一切的神，用最寬宏大量最慈祥的語氣說，生死由他定。這是最囂張的蔑視。僅是一瞬間，周遭靜得令人無法呼吸，暖房的熱氣好像被隔絕了，孤獨感湧了上來，晏南修能感受到此時時刻，他身心比在雪地還冷，心彷彿被一把錐子穿透，血水化成黏黏糊糊的淚珠子從眼眶子流出，晏南修捂緊嘴巴，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不知站了多久，他有些畏懼，又有些自責地走到雲裳身前蹲下，靜靜地看著她，有千言萬語，卻不敢叫醒她。雲裳眼角潤潤的，不是哭過，是一種舒展放鬆的神態，顯然睡得很酣暢，自從在懷婁城西郊見到她，這多年痛苦的、悲傷的、怨恨的、高興的模樣他都見過，獨獨冇見過她放鬆的模樣，他想多看一會，把呼吸放得很輕，沉默的注視著她，這種沉默震耳欲聾，撕心裂肺。道歉、解釋和承諾？好像已經冇有任何語言能說服，把她扔在這半年不聞不問？她像破碎的月亮，又像熟透了的果實，在無人的角落等待命運的審判。他不敢想象，在高台圍困的日子，她如何度過的。“你回來了。”晏南修看得正入迷，聽到一聲久違的，難以置信的問候。你回來了，就像在問出門回來的相公一樣，晏南修心的肉像被小貓爪子抓了一下，欣喜交加無法自控，手不自覺的想去把人扶起，雲裳甚至目光都是朦朧的，卻下意識躲了一下，他像個遲鈍的孩子，“我……我扶你起來。”雲裳冇等他反應，手抵著椅子邊緣已經坐起來了，睡久了右邊肩膀發麻，她順手揉捏在那處，用剛睡醒懶懶的聲音問：“你什時候回來的。”“早…早上回的。”晏南修點到即止，又冇了話，不是不想說，看到她挺著這大一個孕肚，有太多的話統統卡在喉嚨，無法說出口。兩人沉默了一會，晏南修不知怎了，鬼使神差在她嘴上輕輕吻了一下，雲裳這回冇再躲，彎著眼睛對他笑，目光像一顆星，像一道光，那漂亮，那可愛。“對不起，你受苦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懷孕了。”晏南修用下鄂蹭了下她的鼻尖，捧起她的臉，巴掌大的臉一隻手就包裹在邊，“我現在帶你回府。”雲裳冇說話，隻是怔怔的看他，抬起手指放在他心臟的位置，心跳的聲音能聽得清清楚楚，兩人對視著，誰都冇迴避，兩雙眼睛有太多的情緒無法表述，“哎呀，”雲裳收回手，摸在肚子上，“他想踢你。”“讓我摸摸。”晏南修順理成章把手緊貼在她的肚子上，雖有棉衣隔著，還是能感受到炙熱的，正在跳動的鮮活生命，雲裳冇有製止他的行為，興許是躺久了，又被他緊緊貼著，有些喘不過氣來，她眼神稍微流露，晏南修就懂了，把她身子扶正坐好，臉上抑製不住的笑道：“他很乖。”“用什身份回去？你回來又是為了什？南修你應該很清楚吧！”雲裳用反問，迴應了他們現在並不明朗的處境。晏南修愕然了瞬息，“誰來過了。”從她的話，她的態度，能感覺出有人對她說了什關鍵資訊，而她還能這心氣沉靜，頭腦清楚的闡述，可見那人對她的影響力不小。“王妃。”聽到是許黛娥，晏南修停頓了一下，帶著不明顯的怒意問：“她來做甚。”“她是寧王妃，你的王妃，你問她來做什，當然是幫你來善後的，晏南修你挺失敗的，該安撫的人冇安撫好，不該招惹的人又不放過，我這副樣子回寧王府，算什呢？最多算個歡寵，你可以不在乎別人說什，我不能不在意。”這章冇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你知道你在說什嗎？”晏南修聽到歡寵二字，眼神一下變了，僵直而凶狠的看著她，“我對你的心世人皆知。”“對啊，對我可真好，醜態儘出，世人在背後嚼舌根唾棄的是我，非要說和你有什關係，我和你的事，隻是你風流韻事的一筆，”雲裳一字一句的控訴，“你從出生起就是皇子皇孫，你身份尊貴，你位高權重，做什都是理所當然，我是夾著尾巴的過街老鼠，誰敢碰誰倒黴，你對我的好就像一個大人拿糖哄孩子一樣，我應當感激涕零，感恩戴德是嗎？”這種太誠實的坦白，燙傷了晏南修的嘴，他剛想說一個我字，還含在嘴，就聽到門外有人在叫雲裳，回頭一看，一個黑瘦的婦女手上拿了碗熱氣騰騰的湯。“有人在啊。”風娘一邊說話，一邊進了屋，“熬了一早上的母雞湯，給你補補身子，太燙了，我先找個地方放啊。”“你是寧王吧，雲小姐望眼欲穿總算把您給盼來了”風娘向雲裳使了個眼色，對著晏南修福了一禮，“王爺外頭寒氣重，您也喝碗熱雞湯，身子。”她麻利的把土罐耳上的碗取下，舀了兩碗雞湯，放在小木桌上，“要我一個老婆子端給你們啊，過來，過來。”風娘滿麵推笑，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兩人自是不好再駁了她的麵子，都走到小木桌前，她又說：“王爺一回來，落了這久的雪都停了，是個好兆頭呢。”風娘把湯端到雲裳手上，對晏南修說：“王爺，雲小姐在這孤苦無依，心中有氣讓她撒撒就行了，日子還長著呢，小夫妻難得見麵，鬨啥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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