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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簪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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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陳氏不情不願地帶曲瑤兮和幾個丫鬟到東市采買。

綠煙昨晚被竹條抽傷了胳膊,本也強撐著要來,但曲瑤兮不允,她也隻好作罷。

陳氏出門一向張揚,又為了在曲瑤兮麵前找回麵子,今日特地穿了件暗紅花色的襖子,在周遭一眾身著粗布麻衣的平民裡顯得格外招眼。

有眼力見的百姓認出這是曲府夫人還會擺出恭迎的架勢,每每這時,陳氏都會裝模作樣地點頭,高傲地像隻孔雀。

與之相比,曲瑤兮一身素衫,又有帷帽遮掩,遠遠綴在後麵,就顯得十分普通了。

陳氏遭了昨晚的警告,自是不敢明麵上作妖。

她恨恨覷了眼後頭的曲瑤兮,暗暗打定主意,隻給對方買些便宜貨色,反正老爺也看不出來。

到時候縣府的多餘開銷還可以算在曲瑤兮頭上。

陳氏這麼想著就帶人輕車熟路地拐進了潁州東市最大的一間頭麵鋪子——玉滿堂。

她瞧見新進的一批頭飾,便興奮地自顧自挑看起來。

曲瑤兮也樂得不用應付陳氏,在玉滿堂裡隨意逛著。

這裡的飾品雖在潁州已算得上好貨,但論起華美靈動,比起楊少康親自找匠人打造的釵子,還要遜色不少。

曲瑤兮匆匆一掃,就對檯麵上那些花團錦簇的豔俗飾物失了興趣。

不成想,在不起眼的架子角落,一根樸實無華的玉簪靜靜躺著,與旁的物事格格不入。

曲瑤兮被吸引住目光,移步來到近前,側首打量著那根玉簪。

用來刻簪的玉石質地並不好,連帶著尾端的雕琢物也很不起眼。

但勝在雕刻的杏花栩栩如生,仿若自然生長在簪柄上,花蕊內側的紋路和花瓣上滴綴的露水都清晰可見。

這玉簪論起雕工倒是一等一的好,可惜入錯了地方。

這潁州的夫人小姐大多喜歡與人爭妍,並不喜這種低調小巧的物件。

難怪會無人問津。

曲瑤兮微微一歎,正要去看彆處,卻忽然想起什麼,頓住步子。

素手拿起玉簪。

她用手指細細摩挲著簪頂的杏花,心裡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

半柱香的時間,陳氏就添置了兩三個物件,她自知不能再這麼買下去,就想著催了曲瑤兮後趕緊離開。

她剛一回頭,卻見對方早已經等在掌櫃那頭,手裡單單拿了一根玉簪。

陳氏輕哼了聲,打心眼裡覺著曲瑤兮果然是個上不得檯麵的。

好不容易被老爺撐了回腰,卻是挑了這麼個破爛玩意,倒也省的她多費口舌。

到時候老爺問起,可不關她的事。

陳氏急吼吼地就要趕緊付完賬走人,省的曲瑤兮反悔。

不想掌櫃剛接過簪子,就被後頭伸出的手搶了先。

清爽的女聲從後方響起,帶著莫名的雀躍。

“姐姐,我找到了!簪子在這呢!”

曲瑤兮視線稍轉,眼見著那支玉簪被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堂而皇之地握著,隨後又放入另一名陌生女子手中。

那陌生女子帶著半遮麵容的輕紗,身著淡藍色的竹紋錦裙,一眼望去便知並非潁州人士。

反而是那奪簪的少女叫人眼熟得很。

“巧雲,休要無禮,簪子失而複得雖是好事,但也要和那位夫人好生解釋清楚纔是。”

陌生女子的聲音像泉水般洗滌人心,三言兩語就把簪子歸為了己方的失物,無端讓被搶了簪子的陳氏落了下乘。

周遭漸漸有人發現這的爭執,圍在店門口看起熱鬨。

陳氏突然被人搶了東西,自是滿心不快。

她插著腰,朝那搶了簪子的少女罵道:“當是誰家的姑子這麼冇規矩,儘乾些盜匪的蠻橫勾當,原來是楊家的女娃娃。”

那少女正是潁州楊家的姑娘,也是楊少康的嫡親妹妹——楊巧雲,方到金釵之年,身量也未長成,還是個孩子模樣。

陳氏雖對楊家本就無甚好感,平時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今日楊巧雲突然如此行徑,誰知是不是在故意找她的碴。

畢竟,曲瑤兮可是和楊家少爺青梅竹馬的情分。

思及此,陳氏又恨恨瞪了眼身側的曲瑤兮,懷疑她是故意挑了這支破簪子給自己下套。

曲瑤兮自覺冤枉,麵對陳氏譴責的目光,隻能頗為無奈地眨眨眼。

楊巧雲從小嬌生慣養的,就算是親母也捨不得這麼罵她,登時就對陳氏吐了吐舌頭,小聲嘀咕著叫對方“老妖婆”。

“這位夫人,的確是舍妹冒犯了。”那位被稱作“姐姐”的陌生女子把楊巧雲護在身後,頗為耐心地解釋。

“這枚簪子是前幾日有人專門刻了贈予我的,隻是無意間丟失。”

“我與舍妹也是找了好些地方,才終於在玉滿堂瞧見,一時高興才奪了東西。”

“當然,我們願意雙倍賠償夫人的損失,還請您能物歸原主,多加擔待。”

陌生女子雖然麵上柔弱恭謙的很,但話裡話外卻暗藏勢在必得的意思。

曲瑤兮在帷帽後的眼睛眯了眯。

陳氏本還要繼續咄咄逼人,但後麵聽到對方要雙倍賠償,又有些動心。

掌櫃的也說這簪子除了雕刻功夫好些冇什麼稀奇的,但細算也需要不少銀兩。

她本就覺得這些錢買個破玉簪不劃算,隻是看曲瑤兮和這簪子倒也算相配,才勉強答應的。

盤算了好一會兒,正待陳氏開口準備將賠償金再翻一番時,曲瑤兮卻抬手打斷了她。

“這位姑娘,你既說簪子是你的,可是有什麼證據?”曲瑤兮言語溫和,彷彿冇有一點質問對方的意思。

楊巧雲認出了帷帽下的曲瑤兮,眼珠子一轉,就湊到那陌生女子耳邊嘰嘰喳喳說了什麼。

曲瑤兮看著女子露出的美目中透出瞭然之色,便知楊巧雲冇說她什麼好話。

陌生女子麵對曲瑤兮顯得更加從容了,她微揚頸項,頗有些好笑地回望曲瑤兮,“我有必要向你證明些什麼嗎?”

嘖,看來身份比她高啊。

曲瑤兮輕歎,聲音裡帶了些哀愁:“這位姑娘可真是誤會我了。”

“這簪子本是被我挑走的,我實為其巧奪天工的雕工傾倒,如今冇什麼緣分,卻也想這簪子能落入良人手中,好生珍惜,莫要使得明珠蒙塵。”

陌生女子聞言,神色稍霽,“曲姑娘不必費神,失而複得之物,我自是會好好珍惜。”

“如此,我便安心了。”曲瑤兮像是鬆了口氣,“隻是,尚且不知姑娘姓名,我在潁州鮮少見到如姑娘這般人物。”

楊巧雲本就因為哥哥被搶與曲瑤兮不對付,如今好不容易見對方吃癟,自是高興得不得了。

得意之下,她拉直接著陌生女子的手,趾高氣昂道:“曲瑤兮,你可聽好了,這是與我楊家世代交好的蘇家姐姐,蘇家婉玉,她爹可是正六品承議郎。”

哦,原來是個文散官家的,還不算太高。

“難怪,姐姐這樣一身好氣度。”

曲瑤兮表現得熱情有禮,由衷讚歎道:“怪不得婉玉姐姐小字中有個‘安’字,確有安之若素的雅量,令妹妹歎服。”

楊巧雲不明所以,“曲瑤兮,你說什麼呢?”

“我姐姐小字裡冇有‘安’,你是癔症了嗎,怎麼胡言亂語的。”

曲瑤兮驚撥出聲,“怎麼會?這不可能啊。”

她語氣裡滿是驚訝,似乎覺得對方纔是那個癔症的。

蘇婉玉聞言則是心下一震,捏著簪子的手用力收緊,她強自鎮定道:“曲姑娘究竟何出此言?”

曲瑤兮微歪著腦袋,讓人一眼就能想象出她帷帽下的神色有多不解。

隻見她有些猶疑地開口:“難道是我記錯了,簪子頂上的花瓣下……刻的並非‘安’字,而是彆的?”

楊巧雲聽懂了,猛然一震,望向蘇婉玉的神情裡飽含不敢置信,“姐姐,這簪子上真有字嗎?”

蘇婉玉麵紗下的呼吸都凝滯了,她強迫自己對楊巧玉扯出一如既往的笑容來。

“……我也尚未仔細瞧過。”

周遭看熱鬨的人中,有人瞧出了端倪,喧鬨聲漸起。

陳氏則是像突然抓住對麵把柄一般,冷嘲熱諷道:“呦呦呦,爹是六品的又怎麼了,還不是跟冇見過世麵似的,見著好東西就要說是自己的。”

“還是說,你們楊家人都眼神不太好啊。”

曲瑤兮這時倒像是知道自己惹了禍一般,站在一邊也不吱聲了。

最後把事情推向巔峰的,當屬這位玉滿堂的掌櫃。

無他,陳氏急性子地直接問了掌櫃知不知那簪子上有字。

玉滿堂能拿出來賣的商品自是仔細研究過的,掌櫃本也不想摻和這趟渾水,眼下被逼問,隻得如實回答。

“那簪子頂上確有一個’安‘字,隻是刻得極小,又藏在花蕊下,不易發覺,這也是為何我們店會收下這枚簪子的原因。花雖生動,卻也不及那字巧奪天工。”

陳氏一聽,什麼都明白了,立馬嬌笑出聲來。

周遭人也自覺真相大白,對著楊氏姐妹指指點點。

楊巧雲到底年紀小,麪皮也薄,還從未見過這等場麵,霎時間,她杏眼微紅,快要落下淚來。

蘇婉玉也是僵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地緊緊攥著簪子,好半晌才微微屈身道:“今日是我等唐突了,冇來及確認就拿了簪子來,以至於驚擾到夫人和……曲小姐。”

蘇婉玉起身後,就將簪子遞了出去, “巧雲,還不快將簪子還給夫人。”

冇人看見她拿簪子的手指都在顫抖。

蘇婉玉在楊巧雲這已頗具威信,她也不敢再問,隻能拿袖子擦擦眼淚,接了簪子送還給掌櫃。

曲瑤兮站在一旁默默看著這一幕,彷彿自己壓根不存在。

她看著楊宛瑜的背影,心中暗歎對方是個不好對付的。

先被她捧得這麼高,又當眾被揭穿假話,還能鎮定地收拾殘局,挽回了些許旁人眼中的楊家聲譽。

這一對比,她瞥了眼平常就喜歡同她作對的楊巧雲,眼神裡多了絲憐愛。

……

在場的,當屬陳氏最高興了,她自覺在潁州百姓麵前力壓了楊氏一頭,彰顯了她身為曲家夫人的風範,連帶著對曲瑤兮的態度都和善起來,痛快地給那不劃算的玉簪結了賬。

玉滿堂外,和打了勝仗的陳氏不同,曲瑤兮拿著羊皮紙包好的簪子,心裡也並冇有多高興。

她感受到背後如影隨形的窺探目光,對手中東西歎道:“但願真能有驚喜給我,不然就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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