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養病第六天，朱子曦正式下山了。

一路上，連笙告誡師妹千萬保管好腰間的玉佩，它是宗門弟子的身份憑證，意義非凡。

朱子曦連連稱是，這話瓔早囑咐了幾百遍。

二人各持一柄長劍，是歸雲門的統一製式，設計簡單大方，用起來順手。

拿起鐵劍，朱子曦想起現在連笙的專屬佩劍仰威應該還在昭都吃灰呢。

女主成長之路漫長，不知自己是否有機會見證，朱子曦搖頭歎息。

目的地很遠。她又有傷在身，不適合騎馬，也不會禦劍，隻能靠雙腳走去。

這倒不影響她欣賞沿途的風景。

歸雲門位處西南方的峻州，屬於外人口中的窮鄉僻壤之地。

可在朱子曦眼中，此地氣候宜人，山清水秀，簡直是養老聖地，啊不，應該叫做世外桃源。

難怪歸雲門建立於此，實在是太適合修仙了！

歸雲門是名門正派，數百年來庇佑一方。當地百姓因此能夠安居樂業，少受妖邪侵擾。

正值七月下旬，天氣轉涼。

山腳下，大人們早已開始田間耕作，小孩子們則於一旁追逐打鬨、或是花間戲蝶。到處生機勃勃、一片祥和安寧。

朱子曦心情更是舒暢。她再次感受到陽光灑落在身上的溫暖，煦風拂過臉龐的柔軟，極目遠望，是未曾踏足的遠方。

死的時候，她才十五歲，那麼年輕。

這一世，不想抱憾而亡，要活下去，長命百歲、無疾而終。

強烈的求生意誌鼓舞著朱子曦前進。

不過剛燃起的意誌逐漸被趕路的勞累熄滅。

這位連師姐是完全不感到累啊，一路上完全不帶歇息，朱子曦簡直懷疑她是不是機器人投胎。

自早晨到傍晚，她們馬不停蹄，足足走了六個時辰！

由於連笙下山幫助群眾經驗豐富，大家對她非常熱情。時有路人同連笙打招呼、招呼她去家裡做客之類的。

連笙總是微笑婉拒，手上依然多了些鄉親們的東西，路上又還給小孩子。

朱子曦冇那待遇。一天下來，她覺得這雙腿不屬於自己，再多邁一步它們就要脫離身體、自己跟著連笙走了。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天黑前她們到達了目的地——潭口村。

*

村裡一位老人說，他隔壁的老頭賈全最近精神不正常，總是神神叨叨的，叫他去看郎中也不聽。怕是鬼上身了，遂請歸雲門弟子來驅邪。

為什麼是歸雲門而不是近處的百鬆派呢？

因為歸雲門有昭國財政支援，肩負更大的社會責任。他們時不時收養些因天災**流離失所的孤兒，有天資的收入門中，資質差的也有人照顧，防止兒童因無人管教而走上歧路。

像百鬆派這種私人建立的門派，雖然也受昭國管轄，卻更強調自身發展，招收弟子看重出身。

簡而言之，讓他們幫忙，要加錢。

瓔向朱子曦解釋到。

可在朱子曦記憶裡，似乎是映霜自己選擇來此處曆練，原因不清楚。

來到賈老伯的院子，這裡破敗不堪、雜草叢生。

聽王老伯說，早年老人家裡並不是這幅光景。

由於賈老伯年輕時沉迷求仙、走了歪路子，以致妻離子散，祖宅和資產也被親戚儘數吞占。

朱子曦先用煞引羅盤在門外探查。

煞引羅盤能夠尋找妖邪的蹤跡，猶以指示魔氣的效果最強。

道具挺好，就是需要靈力催動，普通人不佩靈玉，用不成。

好在此處非常安全，羅盤毫無波動，說明完全冇有妖怪魔物作祟。

不好的是，朱子曦以為能躲過原劇情不再見玄暉。可惜天不遂人願，有緣千裡也要來相會。

確認羅盤指示結果無誤後，連笙上前敲門。

開門者穿著一身乾淨的暗藍色道袍，精緻卻又低調。此人模樣俊秀，氣質與周圍環境頗為不符。

聽了連笙述明來意，對方欣然邀請二人進屋。

“在下賈仁。”

男子介紹自己為賈全之子，允許陌生來者探查他家的邪祟。

可朱子曦知道，他在胡說。這人分明來自晏洲立淵閣，叫作玄暉，也就是書裡了結了映霜的人。

不過師姐在側，朱子曦不害怕。

她嚴格按照瓔的指導，有模有樣地遊走一圈，專心追尋妖邪蹤跡。

誰敢相信，表麵上朱子曦施法手勢、口訣嫻熟到位，實際許多法術都是初次施展，現學現賣的。

儘管老伯家外院一片荒蕪，屋內卻是十分整潔。

地麵不落灰塵，明顯有人認真打掃過。木製的窗戶雖然老舊不堪，但被仔細地糊了一層新紙，以保證夜晚不漏風。

老人家木訥寡言，呆呆坐在一邊，絲毫看不出王老伯說的癲狂狀。

玄暉站在老人身旁，從容注視著兩位不速之客的一舉一動，麵容和善。

細細尋了一圈，人、屋子、房裡的物品都再普通不過，冇有任何邪祟的痕跡。

桌上擺著紙墨，連笙瞧了一眼。字跡工整，雄勁有力，字裡行間透露出筆者的沉穩儒雅。可詳視一番，上麵赫然寫著《千字文》裡的“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這不是幼兒教材嗎？眼前的男人身材不算高大，那也絕非三歲孩童，何須學習這些？

察覺連笙有所疑惑，玄暉開口解釋：“二位莫見怪。家父年老忘事，今日又誤以為我還未開蒙，命我抄習這些。前幾日他已服了藥，卻仍不見效，過段日子若依舊如此，賈某自當另尋他法。”

朱子曦意識到，老人家怕是認錯人了。

可玄暉有什麼必要陪老人演戲？他這麼清閒？

再看玄暉，他倒挺沉浸其中，認真扮演賈全的兒子賈仁，對老人極儘尊重與關切。

倘若朱子曦冇看過原書，恐怕真要被迷惑，把他當作大孝子了呢。

老頭從頭到尾不敢正眼瞧連笙和朱子曦，默許兩個陌生人在他家走動。偶爾抬眼看看玄暉，又會快速收回目光。

朱子曦當然發現賈全不對勁，不過她不關心。按瓔的吩咐，交給對方一張辟邪的符咒，囑咐他們日後注意休息，身體不適及時就醫什麼的。

委托完成，收工。

玄暉出門相送時，朱子曦瞥見他左手的手串。

墨綠色、竹木細紋。另有一顆頭珠近乎純黑，與其他玉珠格格不入。

書中描述，這串流珠蘊含充沛靈氣，由世間罕見的靈玉製成。玄暉極為珍重，從不離手、絕不允許任何人染指。

此等靈玉，被世人奉為神玉，唯三年一度的重霄門相玉台試鋒大會魁首纔有望獲得。

連笙今後會有一塊。但玄暉手中這塊，朱子曦並不知道來曆。

她著急離開。走遠一點後，連笙才提出疑問：“師妹可察覺怪異之處？”

“冇有啊，一切正常，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

連笙搖了搖頭：“老伯分明很害怕賈仁，纔對其言聽計從。父子之間，豈會如此生疏？我認為其中另有蹊蹺。”

朱子曦心裡笑單純的師姐不懂人情險惡，手刃親骨肉的都有，生疏算的了什麼？

連笙是個行動派，話畢，馬上去找委托人王老頭。

朱子曦乖乖跟著，幾日的相處足夠她瞭解連笙的秉性：為人正直仗義，眼裡不容沙子。

“賈仁？賈全的大兒子？他不是早就死了嗎？你們怕不是見到鬼了喲！”

王老瞬間臉色大變，接著說到，“聽說那賈家，就是當年賈仁死的地方，最近出了怪事。他們家老爺和小少爺都大病了一場。前幾天一個管家還失蹤了，肯定是賈仁怨氣不散，回來報仇啦！”

“老伯彆害怕，能否將情況詳細說明一下？”連笙確定剛纔見到的是活生生的人，而絕非鬼怪，可賈家又是什麼情況？

“有傳聞啊，賈家老爺、就是賈仁的伯父，賈宿安已經隻剩一口氣，他兒子賈淳都大張旗鼓準備後事了，誰知道過了幾天賈淳說庸醫誤診，賈宿安那老東西還活得好好的，你說怪不怪？更奇怪的是啊，這幾天他居然安分起來了。你是不知道，這老不死的原來玩得有多花！他兒子對外說是生病了，要在家靜養，然後順理成章地繼承了家業。還有啊，賈宿安活過來第一件事是嚴令禁止修士進入賈家，連他侄子賈義去看望都差點被趕走，指不定就是做賊心虛。哎呦喂，可真是造孽啊！”

王老伯有意將連笙她們往賈家引，這與連笙的原目標不太一樣。

朱子曦發覺，如此一來，她們二人便回到了最初的起點，賈家。

是巧合嗎？

她審視了王老伯上下，很普通的農民打扮，同路上見的那些民眾並無二致。

“請問賈家怎麼走？”連笙認為兩件事或許有所關聯，打算一探究竟。

王老伯熱心指了方向，還貼心提醒她們倆注意安全。

二人正欲往王老所指方向前行，被一人攔下。

此人身著雪白色長袍，手持一柄拂塵，一身浩然正氣，顯然不是等閒之輩。

長得這麼帥，必不是什麼路人甲，朱子曦暗地裡想。

“請問姑娘可是要去賈家？”

“冇錯，這位兄台可有事？”

男人簡單介紹自己，他名叫衛黎，閒遊四方，碰巧路過賈家，聽說了一些傳聞，願意分享。

從他的陳述看來，王老伯冇有騙人。連笙推測賈家或許與魔教勾結。如此，她絕不會袖手旁觀。

男人表示目前事態尚不明朗，貿然前去恐有危險。

然而連笙已經下定決心，不是旁人三言兩語所能動搖。

“此去凶險，望姑娘多加小心。”說完，他略有遲頓，還是離開了。

朱子曦無奈，賈宅確係一切問題開端，她原以為能躲過去呢。

另外有一點，怎麼這些人一個個都用假名，做人真誠些不好嗎？

其實衛黎就是原書男主，微生憂和。許是怕真名太長，不好記，特意用個短的，刷點存在感。

“師姐，我們一定要去賈家嗎？那人好生奇怪，他可信嗎？萬一賈家真有妖怪怎麼辦？”朱子曦朝連笙眨眼睛，明示她不想多管閒事。

撒嬌也無用。

換來的隻有連笙一路嘮叨，教導師妹不應對潛在危險視若無睹。

朱子曦不打斷，連笙便一直講，彷彿要將曾經冇對映霜說的話，一口氣全輸進朱子曦腦中。

“可是我怕啊。”朱子曦小聲嘀咕。

瓔讓她安心，連笙也保證絕對會護她周全。

朱子曦安慰自己，現在正處於新手保護期，肯定不會太危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