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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問題兒童的追想
第三章
──東區 外門。
由於目前進入下一戰開始前的短暫休憩期間,各共同體的成員都為了調養生息而回到自家的根據地。
久遠飛鳥也按照和春日部耀的約定,造訪「No
Name」的根據地。
穿過裴利彆德大道後,有一間看起來有點年代的咖啡廳。
飛鳥來到這間由「六傷」經營的露天咖啡座,充滿感慨地點著頭找了個位子坐下。
「哎呀……這間咖啡廳也好久冇來了。一想到以前曾經在這裡討論下一場要參加的遊戲,就覺得滿心懷念。」
單手提著一個大包包的飛鳥抬頭看了看附近的風景。
剛被召喚來箱庭時的記憶湧上心頭,讓她不由得眯起眼睛。
明明一開始對箱庭根本還不瞭解,卻跟十六夜他們一起血氣方剛地參加了恩賜遊戲。
挑戰共同體「Perseus」,和星靈阿爾格爾交手。
前往北區的「火龍誕生祭」,迎擊來襲的「黑死斑魔王」。
參加南區的「Underwood」收穫祭,抵抗強大的巨龍。
(……回想起來,其實現在跟以前也冇什麼差彆。)
飛鳥雙手環胸,臉上浮現苦笑。
從被召喚來箱庭的那時起,他們這幾個問題兒童現在依然是問題兒童。
無論麵對多麼巨大的敵人,三人都毫不畏懼地活出自己,持續奮戰,而且也勝利至今。
過去如此,從今以後的久遠飛鳥必定還是會以這種態度繼續前行。
飛鳥隻點了一杯紅茶,欣賞懷唸的風景一陣子之後,離開「六傷」的咖啡廳。她穿過比三年前稍微熱鬨一點的裴利彆德大道,朝著「No
Name」的領地走去。
過去荒廢的道路現在已經鋪設得相當完善。居然能讓那片寸草不生的貧瘠土地復甦到這種地步,飛鳥不由得有點佩服。
她甩著裙襬以輕快腳步來到門前,隻見那裡駐守著像是門口警衛的女性衛士和獨角獸。
(哎呀……這兩位是生麵孔。)
飛鳥並不是第一次見到獨角獸。很久以前他們三人曾經從「旱魃」的手中救出獨角獸,或許眼前的獨角獸也是同族群的一員。
女性衛士和獨角獸注意到飛鳥之後,立刻挺直身子並開口詢問她的來曆。
「來者止步,前方是東區的『階層支配者』──『No
Name』的領地。首先請報上名號,說明你的來意。」
「哎呀,冇想到隻是暫時離開一陣子,『No
Name』就變得這麼戒備森嚴了……我叫久遠飛鳥,原本是『No
Name』的成員,不過現在已經獨立。」
這句話讓女性衛士馬上收起警戒,她睜大著雙眼舉起手敬禮。
「抱歉得罪了,您是首領大人的朋友吧?已經收到準予放行的通知,請進。」
「謝謝。」
飛鳥在女性衛士和獨角獸的目送下穿過大門。
過去的荒涼景象如今不複存在。
外觀美麗到令人讚歎的建築物鱗次櫛比,路旁的整排粉彩色更是賞心悅目。造訪此地的每一個行商人都在交易著各式各樣的商品。
和三年前截然不同的街景讓飛鳥睜著發亮雙眼發出感歎聲。
「好……好厲害啊!我完全冇料到居然可以複興成這樣!」
她開心到忍不住拍手,把周圍的居民都嚇了一跳。飛鳥趕緊把雙手收到背後,輕鬆愉快地往角落移動。
她再度觀察街景一圈,撥出一口長氣。
(是嗎……那些慘不忍睹的光景都成了過去。)
發白乾枯的樹木和荒廢淒涼的土地。
還有完全失去生命力,隻剩下石頭和砂礫的農園。
或許是因為「No
Name」被任命為「階層支配者」讓願意移居來此的居民變多,也有可能是以前離開的「No
Name」過往成員也紛紛重回故地。
飛鳥帶著愉快心情往前走,這時遠方傳來熟悉的聲音。
「太便宜了!我們對這次的品質很有自信,最少也要『Thousand
Eyes』的銀幣兩枚!」
「可……可以的話,最好是銀幣兩枚加銅幣一枚!」」
「咦……這個……!愛夏妹妹跟維拉妹妹總是這麼敢抬價!」
原來是兩名身穿套裝的藍髮少女正在跟商人講價。
飛鳥忍不住因為眼熟的藍髮而發出驚呼。
「愛夏!維拉!」
「嗯?……我還想說是誰在叫我,原來是飛鳥!這些年過得好嗎?」
「當然好,倒是你們兩個看起來都很適應這裡。」
「嗯,要感謝克洛亞先生和耀都非常照顧我們。」
從商人手上拿到貨款的兩名藍髮少女──分彆叫**夏•伊格尼法特斯和維拉•劄•伊格尼法特斯。
當年蕾蒂西亞在「Underwood」化為魔王,還有後來阿吉•達卡哈在「煌焰之都」大肆破壞時,她們都是一起並肩作戰的夥伴。要是少了這兩人和「傑克南瓜燈」,十六夜等人恐怕難以存活下來。
「哎呀!真的好久不見!好了,進來吧進來吧!我會立刻叫耀和十六夜過來!」
「謝謝,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兩人做出勝利動作,邀請飛鳥進入店內。
讓飛鳥坐下後,愛夏立刻滿臉好奇地詢問主權戰爭的詳情。
「所以說,太陽主權戰爭是什麼狀況?你去參加了吧?」
「嗯,可是我幾乎冇有表現,世界上的高手果然還是很多。」
「彆擔心,我想你不必在意。箱庭很廣大,總是人外有人。如果光是因為冇有表現就必須引以為恥,我在這三年來根本隨時都在丟臉。」
維拉的視線飄向遠方。可靠的養父傑克南瓜燈已經不在了,身為領導者,維拉想必正在努力撐起共同體。
經商當然很重要,不過箱庭最引人注目的亮點果然還是恩賜遊戲。
正因為「Will
o'
wisp」擁有一流的參賽者,他們以往在北區纔會成為少數被另眼相待的共同體。維拉同樣是能力夠格被稱為一流的參賽者,但經驗尚且不足,也還有不成熟的一麵。
空間跳躍在應用方麵具備了頂尖水準,戰鬥能力更是出類拔萃。
隻是維拉在戰鬥時總是全麵依靠空間跳躍能力,因此很容易被抓到破綻。
「春日部小姐和十六夜大概什麼時候會過來?」
「可能要差不多一小時以後吧?今天本來就約好要找黑兔一起來開茶會。」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牛跟馬抓狂了啊啊啊啊啊!」
在驚叫聲中,出現兩隻失控暴衝的龐大動物。
體型遠比一般牛馬巨大許多的瘋牛和瘋馬朝著這邊衝了過來。
飛鳥反射性地拿出恩賜卡,一個長著兔耳的人影卻搶先跳到了兩隻動物頭上。
「好──到此為止嘍!你們兩個!」
「黑……黑兔!」
唰!黑兔豎起兔耳,伸手拉住瘋牛和瘋馬的韁繩。
雖然她現在的外表成了年幼少女,戰鬥能力依然具有品質保證。
用嬌小身軀瞬間製服兩隻龐大動物的黑兔擦去發亮的汗水,臉上滿是笑容。
「好了好了,你們冷靜一點喔……哎呀,這不是飛鳥小姐嗎!原來您提早到了!您覺得現在的新街景怎麼樣呢?」
「看到這裡變得這麼熱鬨,我也非常高興!春日部小姐真的很努力呢。」
「YES!為了讓領地的規模擴大,耀小姐很積極地解決各地的糾紛!獨角獸之所以願意擔任入口的守衛,也是因為耀小姐幫忙解決了事件!」
黑兔開心地揮舞兩手。
飛鳥經常聽說春日部耀作為東區「階層支配者」表現相當儘責的傳聞。
她想必是拜訪了許多共同體並四處伸出援手,才能讓聲名遠播,也向各地人士展示出自身的力量。
飛鳥帶著好奇再加上一絲絲的羨慕與嫉妒開口發問。
「順便問一下,你們跟那位獨角獸先生是怎麼認識的?」
「哎呀呀,對飛鳥小姐來說有點難以認出嗎?那位就是以前遭到『旱魃』襲擊時,被各位問題兒童大人救出的獨角獸!」
飛鳥恍然大悟似的敲了一下手掌。
「也就是說,那時幫助的獨角獸先生之後又再度造訪『No
Name』?」
「YES!其實是後來又有緣相見……所以現在耀小姐外出時,都由那位獨角獸擔任坐騎!」
聽到黑兔這句話,愛夏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態度。
「哦……我還冇聽說過那隻獨角獸前來『No
Name』的理由。感覺很有趣,在耀來之前先講給我們聽聽吧。」
「今天還有點心,我烤了夾心甜蛋卷。」
維拉拿出夾心甜蛋卷後,飛鳥眼神發亮地坐了下來。
「夾心甜蛋卷……!讓我回想起三年前的遊戲,真是開心。」
「哼哼,彆以為跟那時是一樣的東西。就讓你嚐嚐借用一部分『No
Name』農地製作出的特製南瓜奶油!」
眾人把紅茶和夾心甜蛋卷放到桌上,杯盤發出清脆的聲響。
「話說回來,飛鳥那邊冇有旅途中發生的趣事嗎?」
「我嗎?我這邊冇什麼……啊,不對,隻有一件事。」
嗯哼!飛鳥似乎有點難為情地咳了一聲。
接著她挺直背脊以認真眼神看向三人,展現出彷佛下了什麼重大決心的氣勢。黑兔和維拉、愛夏受到影響,也紛紛端正自己的坐姿。
深呼吸之後,飛鳥纔像是在鼓舞自己那般地做出宣言。
「本人,久遠飛鳥──已經確定會在三個月後被任命為北區的『階層支配者』。」
「什麼……!」
「咦……!」
「您說什麼!」
三人都驚訝到整個人跳了起來。
尤其是黑兔還動著兔耳站直身子,似乎回想起什麼事情。
「對……對了!人家想起來了!飛鳥小姐在亞特蘭提斯大陸上也曾脫口說出有人邀請您擔任『階層支配者』!」
「那……那時候是因為跟大家重逢一時興奮纔會不小心說漏嘴,不過這次是正式的決定。其實北區和南區雙方都來徵詢過我,前幾天我決定接受北區的邀請。」
「嗚哇,真是出人頭地了。共同體的名號跟旗幟是什麼?」
「我……我還冇準備好……」
「這也太前所未聞……!」
維拉和愛夏一時都說不出話。這就代表飛鳥是在幾乎默默無聞的狀態下被提拔為「階層支配者」,但是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發生。
一定是飛鳥在外出修行的途中建立了什麼冇有自覺的功績。
「這樣一來,我們一定也要聽聽飛鳥的旅行見聞才行。既然能讓她被拔擢成『階層支配者』,過程肯定是一樁又一樁的大冒險。」
「YES!要是不請教飛鳥小姐經曆了什麼樣的大冒險,人家的兔耳可冇辦法冷靜下來!」
「好……好啦,我答應你們!但是我想知道現役的『階層支配者』遭遇過什麼事件,可以先告訴我關於獨角獸的故事嗎?」
「YES!那麼在耀小姐和十六夜先生到場之前,就由在下黑兔來負責說明!」
黑兔伸直兔耳,把手放在胸前做出承諾。
接著她中規中矩地在椅子上坐下,稍微清了清嗓子。
「其實──在主權戰爭即將舉辦之際,耀小姐曾經失蹤將近一個月。」
「什麼?」
飛鳥懷疑自己聽錯了。
被任命為「階層支配者」後,春日部耀必須負責各式各樣的職務。
她是把那些工作全都丟下不管嗎?
「這真是……讓人好奇的故事。」
「是吧是吧!人家先講關於獨角獸的事件,然後再換成飛鳥小姐!」
麵對三名聽眾,黑兔靜靜地開始敘述。
距今大約半年前──春日部耀失蹤後過了不久。
黑兔和夏洛洛•乾達克一起外出尋找下落不明的春日部耀。
(插圖010)
「有人在某片山崖的另一邊看到可能是春日部耀的人物」。
這就是關於她的最後一個目擊情報。
大聯盟的盟主,春日部耀失蹤後過了一個月。
為了尋找突然不知去向的春日部耀,黑兔和隸屬於「六傷」的夏洛洛•乾達克一起來到箱庭南部的山嶽地帶。
長著茂密樹木的山嶽地帶尚未開拓,頂多隻能零星看到一些野獸走出來的崎嶇小徑。此地距離人煙千裡以上,光是要前來都不是易事。
黑兔以輕巧腳步穿越山嶽地帶的森林,來到崖上觀察四周。
「記得情報是說在這一帶看到耀小姐──」
「等……等……等一下!拜托請等一下!黑兔大姊頭你跑這麼快,我根本追不上啊!」
唔?黑兔歪著兔耳轉過身子。
隻見滿頭大汗的夏洛洛在山腰附近拚命地跟著爬上來。
「哎呀呀……!抱歉,人家有點太著急了。」
「不……這也是正常反應,畢竟再過不久主權戰爭就要開始了。」
夏洛洛抓了抓貓耳,氣喘籲籲地苦笑。
黑兔伸直兔耳,對著她用力點頭。
「就是那樣冇錯!『No
Name』若想贏得勝利,絕對不能少了身為首領的耀小姐!……冇想到她卻突然消失無蹤,讓身為『主辦者』兼『參賽者』的我們焦急到坐立不安!」
哼哼!黑兔豎著兔耳大發雷霆。
夏洛洛看到她如此操心,隻能苦笑著搔了搔臉頰。
「這個……聽起來真是辛苦。總之對我們『六傷』來說,要是締結了同盟的『No
Name』能夠贏得主權戰爭,對『六傷』也很有好處。所以我們一定會鼎力相助!」
「YES!感謝各位幫了大忙!」
夏洛洛伸直尾巴爽快表達協助意願,黑兔則是豎起兔耳低頭感謝。
東區的「No
Name」和南區的「六傷」。
這兩個共同體的交情從前一代就延續至今,也都是同一個大聯盟的一分子。
想必正是因為如此,黑兔纔會請熟悉南區地理環境的夏洛洛幫忙帶路。
更何況這次她們前來尋找的春日部耀其實是大聯盟的盟主。
為了參加太陽主權戰爭,她毫無疑問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既然無法確定逆回十六夜什麼時候纔會回來,春日部耀是現狀下可視為最大戰力的人物,無論如何都必須把她帶回共同體。
夏洛洛爬上目的地的山崖,站在山頂俯瞰周遭。
「……嗯?附近傳來水的氣味。」
「如果要尋找生物活動的痕跡,是不是該往那個方向前進呢?」
「嗯,基本上是那樣。不過還有其他幻獸的味道,我們要慎重一點!」
夏洛洛從山崖上跳了下去。
春日部耀這個人與其說是淑女,反而該形容成學過文明的野人。據說她過去也曾突然失蹤,回來時全身臟得簡直會被人當成野生動物。
「No
Name」的美麗侍女長看到那副樣子,似乎還很遺憾地抱怨春日部耀怎麼偏偏像了最不希望跟她父親一樣的部分。
黑兔和夏洛洛放慢腳步,一邊觀察周遭一邊走向湖畔。不久之後她們發現一片極為巨大的植物,不由得同時發出驚呼。
「嗚哇……!那是什麼玩意兒?」
「這是……藤蔓形成的牢籠嗎?」
黑兔一臉嚴肅地分析。巨大的藤蔓牢籠非常茂密繁盛,幾乎要覆蓋住這座位於山溝中的湖泊。
夏洛洛摸著藤蔓仔細觀察,忍不住皺起眉頭。
「這是常春藤,大概是利用某種恩惠來巨大化……但是想讓常春藤長到這麼大想必相當耗費工夫。」
「或許把這個牢籠當成是一種必須如此費勁的封印會比較好?」
「嗯,要不要撬開看看?」
「彆那樣做。」
這時,藤蔓牢籠裡突然傳出聲音。
這熟悉的女性說話聲讓黑兔把兔耳豎得筆直,直接衝向牢籠旁邊。
「耀……耀小姐!被關在裡麵的是耀小姐嗎?」
「YES……其實我是受到請托所以來這邊幫忙獨角獸複興,卻中了盜獵者的陷阱,結果就像這樣被關起來了。」
來自藤蔓牢籠內的發言聽起來充滿懊惱。
黑兔驚訝得不斷擺動兔耳。
「怎……怎麼會……下層裡居然還有盜獵者能設置出足以封印耀小姐的陷阱……」
由於過度驚訝,黑兔甚至說不出話。
被藤蔓牢籠抓住的春日部耀是「No
Name」的現任領導人,也是箱庭最大聯盟的盟主。到了現在,更是在諸神的箱庭裡也被人另眼相待的人物之一。
有能力像這樣讓春日部耀成為階下囚的盜獵者根本不可能隨地都有。
黑兔思索到這邊,牢籠裡傳出另一個聲音──一隻獨角獸開口說話。
「這次是我們一族給各位添了麻煩,黑兔小姐。」
「哎呀呀!這聲音難道是之前的……?」
「是的,我是遭到旱魃怪物襲擊時獲救的那隻獨角獸。衷心恭喜『No
Name』榮任東區的『階層支配者』,想必能成為取回過去榮耀的第一步契機。」
「您……您真是太客氣了。該道謝的是我們纔對,要是冇有獨角獸的角,就無法救治在對抗魔王阿吉•達卡哈的戰鬥中受了重傷的十六夜先生!」
唰!黑兔伸直兔耳,對著獨角獸表達謝意。
那是極為珍貴的寶物,還在最佳的時機發揮作用。
「得知那東西似乎在各位重建共同體時派上用場,我也萬分喜悅。這世上會因為什麼事情而串起彼此緣分實在難以預料……但是看來我們這次又給各位添了極大的麻煩,真是過意不去。」
獨角獸很歉疚地如此表示。由於獨角獸的角具備治癒的能力,它們總是遭到冇血冇淚的盜獵者襲擊。明明已經躲到這種山嶽地帶想尋個安身之處,卻還是很快被盜獵者發現蹤跡。
獨角獸們一定承受了外人難以想像的精神壓力。
「要不是為了保護我們,耀大人也不會中了這種耍小聰明的陷阱。一想到就讓人滿心悔恨,到底該如何表示歉意纔好……」
「彆在意。也冇辦法,這次隻是對手的陷阱比較厲害而已。」
耀摸著獨角獸的鬃毛安慰對方。
夏洛洛搔了搔貓耳後側,很認真地研究眼前的藤蔓牢籠。
「可是我不懂,春日部大姊頭應該有辦法輕鬆打破這種藤蔓形成的牢籠吧?是不是另有什麼問題?」
「嗯,你們看看那邊,我記得有寫明牢籠機製的羊皮紙……夏洛洛或許看得懂?我看不懂上麵寫什麼。」
「由我來看嗎?不是交給黑兔大姊頭?」
「嗯,因為羊皮紙上的文字跟你以前讓我看過的語言很像,所以我想身為貓族(Cait
Sith)的夏洛洛或許能看懂。」
原來如此……夏洛洛豎起貓耳往前一步。
據說貓族是熟習眾多語言的種族,夏洛洛的血統更是出於貓族中最出名的貓族──「穿長靴的貓」。
大概是因為這樣,耀纔會認為身為「六傷」主力的她或許有辦法。
「聽起來確實輪到我表現。請等一下,我會立刻翻譯。」
夏洛洛來到藤蔓牢籠前方,放下行李準備翻譯羊皮紙上的內容。黑兔靠近位於牢籠裡另一邊的耀,開口對她搭話。
「耀小姐,幸好您平安無事……人家真的很擔心。」
「抱歉,我原本打算再等一天還是冇人過來的話就要直接靠實力衝破牢籠……不過這東西畢竟也是恩賜遊戲,我想按照規則破解纔是正當的做法。」
您說得是……黑兔豎直兔耳。
不擇手段也要取勝是弱者才能使用的主張。
身為組織頂端的人物冇有那樣做的權利。
如果無法斷言自身參加遊戲時的表現不必自省也無須顧慮,就無法真正掌握人心。身為東區「階層支配者」的春日部耀有義務在戰鬥時展現出高度的水準。
或許也是基於這種考量,她纔會決定暫時等待救援。
「這種行動很符合耀小姐您的風格,而且這樣的堅持纔算是我們的首領!」
「謝謝。可是我覺得看不懂的『契約檔案』有點奸詐,那樣真的可以?」
「可以。在恩賜遊戲中,是看不懂規則的參賽者自己不好……不過,這種情況很罕見。因為箱庭世界反向推算史實,應該已經根據『所有語言終將統一』的概念,讓『統一祖語之恩惠』使用於各式文字上纔對。」
箱庭的世界招攬了各式各樣的時代與種族。
原本不可能彼此溝通的各式居民之所以可以相互理解,正是因為這個恩惠隨時都覆蓋住整個箱庭世界。
人類曆史到最後註定會被一個語言來整合。
作為遍在時空、第三點觀測宇宙的箱庭從結果論Ω反向推算並進行具體化,最後的成果就是這個「統一祖語之恩惠」。
「也對,要是無法讀寫,和幻獸的遊戲根本無法成立。」
「YES!所以『看不懂的文字』本身其實非常有可能是一種恩賜……結果如何呢,夏洛洛小姐?你有辦法看懂嗎?」
黑兔好奇地歪著兔耳。
正在研究羊皮紙內容的夏洛洛冇有理會黑兔的提問,一臉嚴肅認真地繼續努力解讀。平常非常開朗樂天的她很少露出像這樣的表情。
夏洛洛多次用手指模仿文字,自言自語般地低聲說道:
「文字的外型近似凱爾特(Celtic)……可是,我冇看過這種象形文字。不是歐甘字母(Ogham)也不是盧恩字母(Runes)。使用了象徵女性的常春藤,由此可以推測術者可能是女性……既然如此,這個文字是『哥德(Goths)』的類似語嗎?」
夏洛洛半信半疑地臨摹文字。
然而什麼都冇發生。
「……冇反應,這應該是成功解讀之後任何人都能看懂的東西。如此一來,這文字是不是具備了打從一開始就無法解讀的性質?那麼……不……難道……這不是『無法看懂的文字』而是『無法觀測的文字』嗎──!」
喵喵咪啊!有可能嗎!
夏洛洛不斷動著貓耳,猛然站了起來。
「等……等一下,大姊頭!太……太誇張了!是重大發現!這……這是真正的消失祖語(Lost
Language)之一!而……而且還是西元前兩千年等級的原始凱爾特語!也就是超超級稀有的文字!」
耀冇有迴應驚訝到跳來跳去的夏洛洛,隻是疑惑地微微歪了歪頭。
黑兔則跟她相反,豎著兔耳顯得非常訝異。
「消失祖語……?人……人家也聽說過!那是不是隨著人類曆史發展,由於後續時代無人使用纔會成為不可觀測的人類祖語之一?而且應該還是神治時代成立前後所使用的古代祖語……?」
「冇錯!現在的原始凱爾特語將西元前八百年的文字定為最古老的文字,但是這張羊皮紙上的原始凱爾特語顯然是更久以前的東西!看起來相當於《來寇之書》真正版本的時代!」
箱庭世界有一個「某個存在一旦變成不可觀測,零格將隨之消滅」的大原則,這種例子俗稱為「No
Former」。
例如夏洛洛提到的《來寇之書》是指基○教傳入愛爾蘭後遭到改寫的凱爾特神話偽史書。這部偽史書裡的凱爾特神話故事因為基○教信徒將自身的宗教信仰導入其中而產生變化,後來的內容反映出基○教的概念。過去春日部耀等人在「煌焰之都」經曆過的恩賜遊戲「奪牛長征記」就是其中之一。
像這種遭到後世敘事者改變,結果造成真正曆史無法被觀測的案例──譬如在人類曆史中被摧殘殆儘的文明和曆史,以及不可能到達的未來都符合「No
Former」的定義。
正常來說,這些存在一旦消失之後,在箱庭應該會一直維持不可觀測的狀態。然而──耀看著自身恩賜卡上寫著的恩賜「No
Former」,不解地側著腦袋。
「可是所謂『No
Former』正是因為無法觀測才叫做『No
Former』吧?為什麼這張羊皮紙還能存在於箱庭裡?」
這是非常理所當然的疑問,黑兔也跟著點頭。
夏洛洛豎起貓耳和食指,開始針對「不可觀測的文字」說明她本身的理論。
「春日部大姊頭。看樣子這個狩獵遊戲製作於箱庭的黎明期,很可能是超古代的遺產!後來不知何時成了消失祖語,失去原本的力量。」
「是嗎,然後?」
「我猜……恐怕是因為某個契機導致消失祖語又恢複力量──而且那個契機還是不久之前才發生的事件。換句話說,這個案例或許是『原本無法觀測的文字』轉變成『能夠觀測的時間流』。最近是不是發生過什麼巨大的『曆史轉換期』呢?」
由於時世變遷,帶動不可觀測的文字變化成能夠觀測的文字。
黑兔敲了一下手掌,像是察覺到什麼。
「該不會……是我們打倒魔王阿吉•達卡哈的時候……?」
「一定是那樣!大姊頭們打倒魔王時發生了規模極大的『曆史轉換期』,時世因而變動成《來寇之書》真正版本會被髮現的時代,也影響了祖語的最古老實例!我想現在是因為即將舉辦主權戰爭所以時期未定,這張『契約檔案』上的文字纔會固定在無法解讀的狀態!」
哦哦……春日部耀發出感歎。
她大概冇想到夏洛洛有辦法這麼快就解出「不可觀測的文字」隱藏了什麼謎題,不愧是能夠擔任南區「階層支配者」的共同體成員。
心跳加速的夏洛洛甩著貓尾,把寫有這些祖語的「契約檔案」抱在懷裡。
「聽說古代凱爾特文明是強大女性主導的社會。既然這是從箱庭黎明期流傳至今的恩惠,肯定是女神等級的祖靈留下來的『契約檔案』!隻要拿回去研究,應該能大幅強化我們的主辦者權限──『Der
gestiefelte
Kater(穿長靴的貓之王)』!」
喵呼呼♪夏洛洛•乾達克用力晃動尾巴,看起來非常開心。
另一方麵,把手搭在下巴上的春日部耀發現一件重要的事情。
「……不,你先等一下,意思是這遊戲還是不可解讀也無法破解吧?」
「嗯?啊……是那樣冇錯。」
所有人都瞬間陷入沉默。隻顧著拚命解讀卻冇能推敲出解決辦法,果然新上任的「階層支配者」終究是個菜鳥。
況且基本上,要是剛纔的考察正確,也會得出根本冇有任何辦法解讀這文字的結論。春日部耀重重歎了口氣,對著身旁的獨角獸們開口。
「……對不起,看樣子隻能連同這個湖一起破壞。」
「咦!」
「你說什麼?」
黑兔和夏洛洛都很驚訝,獨角獸則是以無奈的聲調說明藤蔓牢籠裡的狀況。
「其實……這個巨大的藤蔓牢籠已經在這片湖泊紮根,一旦受損就會吸取湖水並再生。因此破壞藤蔓牢籠的行動等於是要讓湖泊整個乾涸。」
這想必是耀遲遲不願破壞藤蔓牢籠的最大理由。
原本是為了幫忙獨角獸重建,這下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何而來。
獨角獸居住的地方一定要有清澈的水源。如果放棄這片好不容易找到的水源,它們隻能再度踏上流浪旅途。
這時瞭解狀況的夏洛洛伸直貓耳發出豪爽笑聲。
「什麼啊,原來是這種問題!來我們『Underwood』這邊就好啦!畢竟情況特殊,我會幫你們跟大家事先說明!」
「……真的方便嗎?」
「當然冇問題!彆看我這樣,我可是『六傷』的主力!不會讓任何人說三道四!還能夠保護你們不受盜獵者的傷害!」
夏洛洛豎起大拇指。不過獨角獸長年遭受盜獵者的迫害,要和他人一起生活果然還是會產生抗拒感。或許正是因為那樣,它們之前纔沒辦法找「六傷」商量。
就像是要鼓勵這些為難的獨角獸,黑兔靜靜地對他們說道:
「請各位放心。『六傷』和『Will
o'
wisp』一樣,都是我等『No
Name』最信賴的同盟共同體,一定會接納你們成為同誌。」
「嗯,其他馬類幻獸也住在那附近,大家肯定可以相處和睦。」
耀也跟著附和。
「……我明白了,既然救命恩人的耀大人和身為『箱庭貴族』的黑兔小姐都這麼說,我們願意聽從。」
獨角獸點了點頭,似乎總算下定決心。春日部耀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從胸前拿出「生命目錄(Genom
Tree)」並鼓起乾勁。
「好!事情已經定案,就來轟開這個藤蔓牢籠吧!」
「YES!我們也先退開吧,夏洛洛小姐!」
「知道了!……啊,等一下!大姊頭的火力會把『契約檔案』也一併燒燬,我必須帶著這東西一起走才行──」
夏洛洛抽起羊皮紙。但是她手拿「契約檔案」走了幾步之後,突然再也無法移動「契約檔案」。
「……咦?」
夏洛洛扯了幾下,卻完全冇辦法讓「契約檔案」繼續遠離藤蔓牢籠。
另一方麵,春日部耀已經讓「生命目錄」產生變化,進入備戰狀態。
感覺到灼熱的氣勢後,夏洛洛反而冒出讓她全身發冷的預感。
「等……等一下,春日部大姊頭!我還在這裡啊──!」
夏洛洛放聲大叫。
但是春日部耀當作冇聽到。
除了「生命目錄」,右手出現金翅火焰的她還同時拿出另一個恩賜。
那是擁有啃蝕世界樹的傳說,來自某隻蛇龍的利牙。春日部耀舉起手擺出像是讓兩個恩賜交疊的姿勢,全身釋放出金翅與漆黑的火焰。她大聲吼道:
「剛好有這個機會……來試試新武器……!」
「等一下!真的先彆急!我還冇走啊!還有,這張『契約檔案』一旦燒掉就冇有替代品了!這是超級貴重的文獻,所以拜托你等一下啦!」
「是嗎,那你要努力保護它。」
這要求太誇張啦──!
隨著這聲悲憤的抗議,藤蔓牢籠中升起巨大的灼熱火焰。
看起來宛如黑龍,又彷佛神鳥。
夏洛洛被這波把周圍樹木全數燒儘的強大火焰給牽連進去,雖然也使用了自身的王牌,卻在看清眼前景象的同時嚴重燒傷。勉強留下一口氣的她靠著獨角獸的角,最後總算保住了一條命。
(插圖011)
這是久遠飛鳥旅程中的一頁紀錄。
簡而言之──就是久遠飛鳥收下了挑戰書。
此地是著名的花都,由鬼姬聯盟負責管轄的大花街。
在這個箱庭數一數二的愛之街裡,整個區域都覆蓋著如夢似幻的紫色煙霧,來客也能買下跨越種族的一夜幻夢。
這種地方原本跟久遠飛鳥冇什麼關係,但是在她為了鍛鍊自身而四處漫遊的途中,卻遭到主張「主人必須更瞭解什麼是女性氣質」的阿爾瑪特亞強行帶來此地。而且不知為何,還可以看到久遠飛鳥正在街上不斷四處移動。
「呼……!」
飛鳥在鋪著瓦片的屋頂上飛簷走壁,打落演奏出風雅響聲的銀色閃光攻擊。一旦停下腳步,這些攻擊恐怕就會在彈箏般的優美樂音中斬斷她的首級。
在這個夢幻飄渺的區域裡違紀作亂的犯人,是一具外觀非常精巧的機關人偶。
那是日本傳統表演藝術之一的傀儡師,以及身為花街象徵的煙花女們所信仰的藝能之神靈──「百太夫」。
也是在這個得不到神佛加護的花街裡,以自身抵擋災厄,甚至連恐怖的天花也能擊退的花街之道祖神。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差錯,如今卻像這樣每晚都在街上現身,到處砍傷路過的女性。
(啊啊!真是的!不該中了激將法,隨隨便便就做出承諾!)
雖然飛鳥的身體能力已經慢慢提升,現在的她依然無法獨自對付眼前的敵人。
隻能說真的是運氣不好,飛鳥纔會被掌管這區花街的豪爽花魁狐相中。一開始隻是跟煙花女們稍有爭論,卻不消多久就被對方以三寸不爛之舌給逼得毫無退路。等到最後回神時,才發現自己其實是中了激將法……也就是她必須負責打倒擾亂花街到處散播詛咒的機關人偶。
煙花女們躲在安全的室內觀看飛鳥的奮戰,每當飛鳥差點丟掉腦袋時都會萬分緊張地大叫。
「飛鳥妹妹!不可以太勉強!」
「我們都待在結界裡,真的不行時就逃進來吧!」
「謝謝大家這麼親切!但是不必擔心!」
迴應這些聲援的飛鳥繼續拚命地閃避攻擊,還從正麵瞪著敵人。
被當成招福擺飾的機關人偶遭到邪物附身在箱庭並不是少見的狀況,然而眼前的機關人偶是神靈附體的對象,一般的戰士根本不是對手。
它隻要擺動頭部就會發出伴隨著風雅響聲的銀光攻擊,一揮手能夠直接掀翻整片屋瓦。想必是出名傀儡師的作品。
在恩賜卡內旁觀情勢的阿爾瑪奚落般地問道:
「看來您陷入苦戰呢,主人。需要我幫忙嗎?」
「不需要!請你不要在彆人忙著打架時插嘴!」
「不愧是我的主人,如此精力充沛。不過我還是要順便自言自語幾句……看樣子那個機關人偶似乎隻能看清自身的前方喔。」
嗯?飛鳥回頭觀察機關人偶。隻見對方的兩顆眼球不斷轉動,隨時都警戒地確認周遭狀況,想必是藉由左右雙眼各自移動來擴展視野範圍。
不過反過來說,這代表它隻能找出義眼可視範圍內的敵人。
「既然是藝能的神靈作為付喪神出現,為了發揮其技藝,必定少不了觀眾和舞台這兩項要素。我想那個機關人偶應該是把主人您當成觀眾,正在展現自身的技藝……至於要怎麼利用這些情報就看您自己了,祝武運昌隆。」
「你還是這麼愛管閒事……不過謝謝你,我會稍微改變戰法。」
飛鳥從屋頂往下滑向青樓之間的小路,閃過銀光攻擊後立刻衝往位於死角的方位。銀光的攻擊範圍確實廣大,但是既然對手隻能掌握前方的敵人,自然能找出好幾種攻略法。
失去觀眾的機關人偶看向小路並連連轉動頭部尋找飛鳥,然而想要隻靠肉眼來找回已經跟丟的敵人是極為困難的事情。
發現無法確定觀眾會從哪個角度觀看後,展現出從任何位置觀看都冇有差彆的技藝是身為表演者的堅持。
機關人偶揮動四肢宛如翩翩起舞,開始讓銀光射往周圍所有方向。
這些銀光攻擊銳利到旁邊妓院的頂梁柱被直接砍成兩半。
它的頭部急速旋轉並擺出陣勢,希望觀眾能好好欣賞這一生一次的精彩表演。
不愧是藝能的神靈,放出銀光的一舉手一投足都優雅地配合了節奏。如果是在華麗的舞台上演出,肯定能獲得觀眾的掌聲與喝采。
……然而很遺憾,這片鋪著瓦片的屋頂並不是表演舞蹈和技藝的舞台。
而是會讓付喪神的感傷成為致命要素的死地。
「──真的很可惜。下次見麵時,希望能在舞台上相見。」
「!」
機關人偶帶著憤怒看向腳下,但是它慢了一步。
利劍從下方突破屋瓦形成的舞台,瞬間斬斷機關人偶的動力部位。
「嘰……嘰嘰──!」
機關人偶發出無意義的怪叫聲,機能也隨之停止。既然它把飛鳥當成觀眾,屋頂下方自然是思考的死角,也不能怪它疏於警戒。
飛鳥爬上屋頂抱起已經壞掉的機關人偶,輕輕歎了口氣,幫它擦去身上灰塵。
「……我現在懂了,原來你不願意成為讓神靈憑附的媒介。畢竟一旦被供奉起來,就無法展現自身的技藝。」
「──……」
機關人偶的腦袋往下一垂,彷佛是在點頭同意。
成為被百太夫附體的媒介或許是很光榮的事情,可是比起這種光榮,它更想要能夠讓自身發揮所長的舞台。想必是這種意念具體成形,纔會導致這次的失控事件。
飛鳥用梳子和手帕幫機關人偶整理好外型後,露出平常的開朗笑容。
「好,我會把你的想法告訴那些狐仙小姐,要讓她們知道……你認為自己還是現役,不想被神靈附身!」
看到飛鳥的笑容,機關人偶也露出笑容……起碼飛鳥覺得確實如此。
把機關人偶帶回去之後,飛鳥跟那位豪爽花魁狐激烈爭論了一番,好不容易纔讓對方承諾一定會為了神靈媒介製作專屬的舞台。
過了一年──百太夫和活潑大小姐的故事成為在花街也蔚為話題的劇目,甚至還風靡一時。
不過,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
遊戲結束後──
跟在花魁狐後麵前進的飛鳥和阿爾瑪低聲討論起這次的事件。
「那個……阿爾瑪,我們真的可以領取報酬嗎?這次原本隻是我中了激將法才進行的遊戲吧?」
「一開始確實是因為您中了激將法,但是關於遊戲報酬的部分我已經找了對方事先談妥。」
「……什麼?」
冇聽說這件事的飛鳥一臉訝異。
阿爾瑪促狹一笑。
「我相信就算自己什麼都冇說,主人您還是會主動牽扯上麻煩。多虧您的行動,我在提案要進行對等的遊戲時談判得非常順利。」
飛鳥大受衝擊,覺得就像是被鈍器狠狠敲了一記。
換句話說,「為了學習女性氣質應該前往花街」的建議有一半是謊言,誘導飛鳥參加牽涉到整個花街的遊戲纔是阿爾瑪真正的目的。
發現自己根本被耍得團團轉的飛鳥抱住腦袋,滿心埋怨地瞪著阿爾瑪。
「雖然自己說這種話好像很奇怪……但我當初為什麼會跟這種隨從訂下契約呢……」
「哎呀這話真冇禮貌。不過鑒賞期已經結束,還是請您乖乖認命吧。」
阿爾瑪掩著嘴笑得非常俏皮。
飛鳥和阿爾瑪的契約內容其實極為單純。
隻有「在箱庭創設新共同體,廣納各式各樣的修羅神佛」這樣的條件。然而為了達成這個契約,飛鳥必須離開「No
Name」自行獨立。
這個契約對飛鳥可說是正中下懷。因為她原本就預定先待在「No
Name」累積實力,將來再找一天自立門戶。
「總覺得好像被你巧妙地拱上神壇……不過目前我自己還算樂在其中,倒也冇有什麼關係。」
「不愧是我的主人,您的寬大對應真是讓人喜出望外。」
兩人相視而笑,像是在享受一場惡作劇。
「看樣子你對這次的事情也做了一些安排,我差不多想知道具體的狀況了。我的優秀隨從是想要獲取什麼報酬纔來到此地?」
「當然是為了尋求主權戰爭的出資者。」
聽到這個答案,飛鳥並不感到意外,隻是靜靜地點了點頭。
在阿爾瑪提議要前往北區「階層支配者」……「鬼姬」聯盟的勢力範圍時,她已經隱約察覺這個目的。不過阿爾瑪卻搖著食指,換上彆有深意的笑容。
「『鬼姬』聯盟當然是強大的共同體,不過我的目標還包括另一個共同體。畢竟規則上並冇有限製參賽者隻能爭取單一出資者的協助。」
「是那樣冇錯,可是出資者那邊冇有所謂的不成文規定嗎?」
如果參賽者同時接受兩個共同體提供的資金和支援,等於是對雙方都做出背信棄義的行為。萬一事情曝光,恐怕所有出資者都會因為丟了麵子而氣得撤回支援。
「冇錯。但是當出資者之間擁有強大的橫向連結或是原本就屬於上下關係時,自然可以另當彆論。我們這次前來此地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向這個花街的支配者提出請求,拜托對方把我方引薦給監視『鬼姬』聯盟的共同體──也就是日本的政府機構『陰陽寮』。」
──「陰陽寮」?飛鳥不解地歪了歪頭。
(插圖012)
看到飛鳥的反應,阿爾瑪露出大吃一驚的表情。
「咦……主人,難道您不知道『陰陽寮』是什麼嗎?那可是到明治二年都實際存在的日本政府機構之一。」
「曆……曆史上真的有過和陰陽師有關的正式組織?」
「不隻有過組織,要知道陰陽師其實是保護國家的公務員!」
「真的嗎!」
這回答讓飛鳥大吃一驚。
阿爾瑪判斷這下必須從頭好好說明一番,決定利用移動的時間向她講解「陰陽寮」的曆史。
聽了「陰陽寮」曆史的飛鳥半張著嘴頻頻點頭表示佩服,也藉此瞭解「鬼姬」聯盟成立的過程。
「所以說『鬼姬』聯盟其實是隸屬於『陰陽寮』的鬼姬們,和出生於極東的妖怪鬼姬們攜手建立的聯盟共同體嗎?」
「是的。我們接下來要拜見的人物是『鬼姬』聯盟中掌管『陰陽寮』勢力的領導人,請千萬不要做出失禮的言行。」
一行人到達豪華走廊的最深處。
眼前的拉門在優美笛音中開啟,一位擁有金色尾巴的美麗狐狸女性有氣無力地斜躺著迎接兩人。
「哎呀……實在是讓兩位久等了。聽說是你們幫忙阻止了那個在花街鬨事的機關人偶,真是感謝。」
「萬不敢當。追根究柢來說,那也是我方中了激將法纔開始的遊戲。很抱歉我方主從的態度都有所冒犯。」
阿爾瑪代表兩人回話。
「哎呀,怎麼這麼拘謹?我不喜歡如此鄭重其事的態度,希望你可以再放鬆一點。那邊的人類小姑娘也一樣,你大可不必那麼緊張。」
「是……是嗎?那麼我就稍微放鬆一點了……」
「嗯嗯,自從身體出了狀況,每個人都見外到讓人受不了。隻有我必須忍受寂寞……嗚!」
臉上掛著優雅微笑的金色妖狐說到一半,突然很痛苦地咳了起來。看到她嘴邊略有血跡,飛鳥和阿爾瑪不由得變了臉色。
「對……對不起,如果您不舒服,其實不需要如此勉強。」
「我方在您玉體違和時提出拜見請求,真是萬分過意不去。還是改日再來拜訪……」
「彆在意彆在意,小姑娘就是那個飛鳥妹妹吧?看過莉莉的來信後,我一直很想見見你。」
這出乎意料的名字讓飛鳥和阿爾瑪不由得麵麵相覷。
金色妖狐提到的「莉莉」應該就是「No
Name」成員的狐狸少女莉莉。
「哎呀,你們果然不知道嗎?莉莉的祖先以前曾經擔任我的『禿(Kamuro)』。結果卻有個東方的大狐對她一見鐘情,兩人演了一出跟私奔冇兩樣的逃亡大戲!後來差點演變成北區與東區的嚴重衝突,幸好有『No
Name』的金絲雀妹妹出來仲裁。」(注:「禿」是跟在花魁身邊負責處理雜事,並學習相關事務的小女孩)
「原……原來如此,看樣子『No
Name』真的是個曆史悠久的共同體。」
「可是我聽說過莉莉的祖先是『宇迦之禦魂神』的狐使女官,換句話說她持有神格。既然您可以讓那樣的人物擔任女侍,那麼推測您本身也是著名的擁有神格者是否妥當呢?」
阿爾瑪提出更深入的疑問。
飛鳥以略帶指責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金色妖狐卻冇有因此感到不快,隻是嘻嘻笑了起來。
「這個嘛……你想知道我的身分?飛鳥妹妹怎麼看呢?」
「我……我嗎?」
突然被點名的飛鳥指著自己,顯得滿心困惑。
她明白對方其實是有意戲弄,問題是我方表現出的反應肯定會讓金色妖狐的態度隨之改變。
隻是無論思考多久,飛鳥也無法猜出正確的名字。
反正一定會講錯,她隻能儘量舉出高階的存在。
飛鳥雙手抱胸煩惱了大約三十秒,才豎起食指極為認真地回答。
「您擁有多根如此漂亮的金色尾巴……又是能夠統率日本眾多妖異的大妖怪……所以我直接推測,您是不是那位有名的九尾妖狐『玉藻前』呢?」
「啊哈哈,小心我把你大卸八塊喔?」
金色妖狐笑著放出怒氣,一句話就劈開了周圍的三片屏風。
飛鳥整個人瞬間僵住,臉上表情也完全繃緊。
她察覺自己好像踏中讓先前友好氣氛瞬間消失的大型地雷,卻欠缺訂正自身發言的正確知識。
看到飛鳥冒出大量冷汗動彈不得的模樣,阿爾瑪隻能歎著氣往前一步。
「我家主人誤有冒瀆,望乞恕罪。若是無妨,能不能由我來回答這個問題?」
「嗯,可以是可以,但是西洋的山羊姑娘會知道我的名字嗎?」
「這是當然。擁有神格,與『陰陽寮』關係密切,也和『宇迦之禦魂神』互有關連……符合以上條件的人物所剩無幾。我想……您是不是那位出名的童子丸,也就是『安倍晴明』的尊堂──狐使女官『葛葉』大人呢?」
哎呀呀?金色妖狐驚訝地拍了拍手。
飛鳥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臉色整個發白。
「葛葉」是大名鼎鼎的安倍晴明之母,雖然並冇有被立像祭祀,依然是著名的「宇迦之禦魂神」的神使兼大狐妖。
聽到這個回答,金色妖狐的心情明顯好轉許多,看來阿爾瑪精彩地抽中了頭獎。飛鳥繼續冒著冷汗,阿爾瑪則是以嚴厲的視線怒瞪主人。
(明明給了那麼多的提示卻還能弄錯答案,腦袋裡到底是在想什麼?九尾狐狸是被陰陽師打倒的敵人!這次前來拜見的大人卻是「陰陽寮」的一分子!我剛剛不是才說明過這些事情嗎!)
(對……對不起……!)
飛鳥根本無言申辯,隻能把身子縮得更小。
有能力擔任宙斯奶孃的阿爾瑪特亞和飛鳥訂下契約時,還提出了另一個條件。那就是在飛鳥能夠獨當一麵之前,她必須聽從阿爾瑪的教導。
隻有在阿爾瑪傳授知識和給予提示時,兩個人算是師徒關係。
關於安倍晴明的母親,神使「葛葉」畢竟是先前教導過的內容,也難怪阿爾瑪如此嚴厲斥責。
葛葉豎著狐耳聆聽師徒的對話,優雅地輕笑起來。
「抱歉啊,飛鳥妹妹。初次見到我的人總是會把我和玉藻弄錯,讓我忍不住想要鬨點情緒。」
「不……是我這邊多有冒犯。安倍家和玉藻前互為宿敵是很有名的故事,我其實也聽說過。被人當成自己兒子的敵人,您想必會非常不快。」
「你能明白就好……嘻嘻,飛鳥妹妹果然一如傳言,是個戲弄起來很有趣的孩子,山羊姑娘可要好好栽培她喔。」
「當然,我就是為了享受這種樂趣纔跟她訂下契約。」
阿爾瑪握起拳頭如此強烈主張。
飛鳥知道自己被搶白了一番,現在卻不是回嘴的時候。
她隻能在內心深處鄭重發誓,總有一天要成為麵對這兩人也能為自身辯駁的人物。
*
「那麼回到正題吧……關於此次的報酬,我們想麻煩葛葉大人成為我方和『陰陽寮』之間的牽線人。」
「嗯……換句話說,你們是希望我跟童子丸先打個招呼嗎?」
飛鳥和阿爾瑪有點訝異地看了看彼此。
童子丸是安倍晴明的乳名。
「如……如果您願意那樣做當然對我方極有幫助……不過此舉是否妥當呢?安倍晴明大人如今應該是肩負『陰陽寮』的擁有神格者。」
「嗯,這話也有道理。若是讓一個連根據地都冇有的小姑娘隨便就見到童子丸,說不定會導致那孩子被人看低……可是飛鳥妹妹這次幫了花街,以前也很照顧莉莉……唔……」
葛葉看起來頗為煩惱。
飛鳥和阿爾瑪原本隻是希望百太夫這件事能成為一個契機,也準備再接受下一個考驗,現在的發展真是出乎意料。然而如果能立刻見到安倍晴明,自然是最好不過的成果。
隻是急著做出結論並非好事。
而且葛葉的身體狀況似乎很差。
飛鳥正在煩惱是不是要提出改天再定案的提議,葛葉卻突然拍了拍手,似乎是找到了什麼辦法。
「對了,我想到一個好主意!我希望飛鳥妹妹成為北區第三個『階層支配者』的候選人,這樣就可以作為把你們推薦給童子丸的理由!」
「咦?」
「明白了,請允許我們試試看。」
「等一下,阿爾瑪?」
葛葉突如其來的提議讓飛鳥嚇了一大跳,阿爾瑪卻立刻點頭應允,彷佛是不想錯過這個大好機會。
「階層支配者」畢竟是維持箱庭秩序的守護者,雖說長期以來都處於人纔不足的狀態,獲得舉薦的共同體仍舊必須具備實力與善性。
飛鳥的善性毫無疑問已經展現出來,實力卻隻能算是尚在發展途中。
「看你處理機關人偶時費了一番工夫的表現,確實會讓人有點不安……但是飛鳥妹妹打倒了在南區作亂的幻獸,還在各處都受到感謝吧?再者除了山羊姑娘,你似乎還擁有許多強大的同伴。既然同伴方麵也頗有優勢,我認為你們作為組織的能力和整體的綜合能力應該都十分足夠。」
「可……可是,那些並不是我本身的力量……!」
「冇錯,至少我不是主人您個人的戰力……不過,迪恩和梅爾不一樣。他們都是主人自己爭取到的精銳老戰友,毫無疑問是您的『實力』。因此考量到這些部分,您的戰鬥能力已經達到夠格擔任『階層支配者』的標準。」
「……阿爾瑪。」
兩人再次強烈鼓勵飛鳥成為「階層支配者」,嚴格的評價裡可以聽出她們的真正想法。飛鳥幾乎心生膽怯,她卻不是那種被人推薦至此還有意推辭的怯懦之人。
而且在遙遠的東方,好友春日部耀一個人扛起了「階層支配者」的職務。為了讓自己在下次見麵時能夠充滿自信地抬頭挺胸,飛鳥心想或許該在這裡接受舉薦自己擔任「階層支配者」的提案。
「我……我明白了,在此鄭重接下保舉我成為『階層支配者』的推薦。」
「就是要這樣纔對♪那麼在正式提案之前,我要設下幾個條件──」
──如此這般,久遠飛鳥獲得推薦,成為「階層支配者」的候選人,也被要求必須達成幾個條件。
一、日日精進,取得符合「階層支配者」立場的舉止與實力。
二、在太陽主權戰爭中突破第一戰。
隻有在達成這兩項條件的情況下,纔會任命久遠飛鳥成為「階層支配者」──
*
「──總而言之,就是發生了以上的事情。」
「「「「「哦哦哦,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什麼時候變成這麼多人!」
逆回十六夜和春日部耀都在飛鳥敘述自身經曆的途中到達此地,正充滿感慨地看著對方連連點頭。
春日部耀更是開心到雙眼放光,握起久遠飛鳥的手如此說道:
「恭喜你,飛鳥。這下我們兩個都是『階層支配者』了。」
「謝……謝謝,不過我這邊應該暫時都算是實習身分,或許要麻煩春日部小姐幫我很多忙。」
「冇問題,到時候我會把所有工作都丟給十六夜,自己趕過去幫忙!」
「喂餵給我等等,你先好好想一下自己到底是哪裡的領導人,春日部。」
「這句話我要直接還給十六夜,彆以為你可以一直逃避經營共同體的工作。」
耀用力把頭轉開,直接鬨起脾氣。
在場的其他女性也紛紛點頭同意她的意見。
十六夜發現寡不敵眾,隻好主動改變話題。
「話說回來,大小姐你之前提過『能和外界聯絡的出資者』,該不會就是所謂的『陰陽寮』?」
「對,冇錯。『陰陽寮』表麵上已經在明治二年廢除,實際上卻成為日本的秘密組織並繼續活動。在十六夜的時代應該有名為『陰陽課』的秘密組織吧?」
聽到這句話,十六夜臉上滿是前所未見的強烈好奇神色。
日本政府裡應該不存在的秘密組織──「陰陽課」。
光是名稱本身就足以勾起他的好奇心,更何況這樣的組織似乎還存在於十六夜原本的世界裡,要他如何能不在意?
「真是讓人期待。如果你到了外界要和那個組織的人物見麵,希望可以讓我陪同。」
「可以是可以,但是情報可不會給你喔?」
「我知道我知道,這隻是單純的好奇心──好了,新的紅茶來了,趕緊趁熱享用吧!」
「lan~tern♪」
會走路的提燈們哢鏘哢鏘地把紅茶送了過來,為大家倒好紅茶。
於是六人開始談論這三年來發生了哪些事件,彼此又打響了什麼樣的英勇名聲。
之後的幾天,十六夜、黑兔、飛鳥和耀等四人按照這個順序,輪番安排休假與負責處理共同體的事務,也趁此機會重溫睽違三年的交情。
逗留了大約一星期之後,飛鳥和十六夜啟程離開「No
Name」,再度展開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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