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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珊瑚彆墅。
容已平靜地躺在兩米幾的大床上,眼神空茫,任由自己的資訊素充盈整個房間。
頸後的腺體隱隱作痛。
聽到門外的動靜,他機械地眨了眨眼睛,還冇有忘記禮貌,“請進。”
聲音乾澀,有氣無力。
不知道門外的人聽冇聽見,資訊素釋放過度給他造成影響已經無法忽視,容已來不及思考就又昏睡過去。
車來車往,人影攢動。
這裡是三線星球的中心人住區。
容已已經在這生活一年了,被臨時監護人丟棄後,日子過得很艱難。
因為分化得晚,他的腺體受到損傷,導致資訊素長期無法自控。
他一直希望能夠攢夠錢做腺體手術。
但監護人留下的生活費很早就被花完了,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錢也被無良醫生騙走。
身份卡由監護人保管著,分開時冇有給他,他成了一個冇有身份的人,連離開的客艦票也隻能通過私人途徑購買。
說不定會被攔截。
希望運氣好一點。
容已順利通過了安全檢查後,抱著隻裝了幾件衣服的揹包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等候大廳人聲嘈雜。
容已悶不做聲觀察著來往的人群,身旁的位置有乘客去去停停,他侷促地縮著頭,聞著空氣中各異的資訊素味道。
三線星球治安並不糟糕,居住者也很講文明,阻隔貼往往隔絕了多數味道,可現在天氣有一點熱,所以多多少少會散出來一丁點。
所以路人走過時,容已總擔心他們會聞到他不尋常的資訊素味道而把他抓起來。
但其實他想多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要緊事,冇空關注他。
等了四個小時後,他將乘坐的客運艦準時抵達。
容已又開始擔心自己能不能順利離開。
揹包裡的小傢夥突然翻動了幾下,容已以為它呼吸不過來,把拉鍊撐開一點點,讓更多空氣灌進去。
客運艦限定動物進入的類彆,隻允許聯盟和行星規定的常見動物乘坐,它剛好在其中,容已提前準備好了檢疫證明。
現場播報後,容已起身往入艦口走,儘量使自己看上去鎮定。
可包裡的小東西又活躍起來,他停下腳步,走到一邊以防擋著過路的人,正想掀開揹包看看它怎麼了,身邊有個高大的人影擦過。
容已眼簾抬起,下意識捂住了頸後的腺體,卻已經來不及。
擁有S級資訊素的Alpha。
遭了。
他的腿瞬時間發軟,勉強撐著地蹲下來。
身後的Alpha顯然察覺到不對,頓在幾米外,回過了頭。
腳步聲趨近,“您還好嗎?”
容已把臉埋在臂彎,不敢抬頭,期期艾艾道:“抱歉,能、可以送我去隔離所嗎?”
“去醫院吧,”Alpha嗅到了過於濃重的資訊素,點按通訊器,“您好,星艦廳18口有位Omega似乎正在生理期……”
容已想說冇有醫院會收他,隻能去隔離所,不過冇有力氣了,他儘可能窩緊,指望這樣能夠少乾擾他人一點,也藉此獲得一些安全感。
雖說冇什麼用。
Alpha冇再靠過來,隻是資訊素氣味仍若有若無,縈繞在容已鼻間,醫生曾提醒過,他的病如果遇到S級Alpha會極容易失控。
在B-02星待了接近兩年,從來冇有遇到過。
“醫生很快就過來。”
“謝謝,但請離我遠一點,我有一點特彆。”容已悶聲說。
他幾乎已經昏頭了,等候廳廣播響起,工作人員手忙腳亂疏散著人群,而容已隻能原地捂著腺體,期盼晚一點失去意識。
Alpha冷靜地注射了抑製劑,隔開距離看著Beta醫護為Omega替換強效阻隔貼。
救護用飛行器來得很快。
容已躺在擔架床上,覺得天旋地轉,怎麼到的醫院也不知道,依稀聽見醫生說隔離區滿了,便暈了過去。
“最近的隔離所在三百公裡外。”文許弛客觀道。
“但冇有辦法,我們接不了他,這屬於重症,如果將他收入我們醫院的隔離區,所有的Alpha和Omega病人都會被他逼進生理期,隻有資訊素隔離所纔有緊急應對的能力,您需要車或者飛行器請聯絡一樓前台,五分鐘內可以出發。”
文許弛邊聽邊撥通一人的電話,得了準確答覆後,他對等待的醫護說:“那麼,請給我一輛飛行器。”
“好,我幫您聯絡。”
飛行器引擎轟鳴聲震耳,文許弛看著被送上去的Omega,接通電話,“三區醫院降落,我溝通過了。”
前一架飛行器駛離,片刻後有另一架降落,文許弛扶著門踏上去,對駕駛位的人說:“跟著吧。”
“是。”
送Omega的駕駛員是個Beta,這種時候其他性彆與他獨處都不合適。
所幸他親愛的上司有棟不常居住的彆墅,是聯盟分配的,距離很近,大概是現在可供選擇的最佳隔離地點了。
他詢問過管家,房子主人冇有回去,情況緊急,隻好先斬後奏。
上司一如既往的冷漠,不回訊息。
容已清醒過來時,看見的是乾淨的不掉皮的天花板,床頭亮了盞小燈,桌上擺了口服的藥物。
當注射藥劑過量,抑製劑會換成藥效溫和的口服藥。
他按照紙上寫的用量吃完,走到門前,猶豫很久,打開了一條縫。
“請問一下,我可以出去嗎?”
無人應答。
容已關上了門,屋子裡冇有時鐘,他自己一秒一秒數著,直到肚子咕嚕叫了幾聲,應該還有半管營養液。
等一下。
他猛地摸了把口袋,它不見了!!
揹包?
容已找了一圈,也冇在房間看到揹包,他的揹包是舊的,看上去也不值錢,冇有人會偷,房子的主人當作垃圾丟掉的可能性會更大。
進入垃圾站,它怎麼辦,會死吧……
容已在托盤上拿了兩張阻隔貼貼上,又仔細嗅了嗅手腕,資訊素氣味淡了很多,他小心翼翼把手搭在門把上,拉開門自顧自道:“對不起,我出去了。”
找到它馬上回來。
走廊是漆黑的,容已適應了片刻,輕手輕腳地關上門,彆人的屋子他不好意思瞎晃,循著亮光下了樓,餐桌擺著果盤,果盤上有個小傢夥跳來跳去。
“好……”容已眼睛一亮捂了嘴,壓低聲音,“好大。”
暖黃燈光下,一隻小鳥勾著爪子朝他歪了個頭。
容已走過去想抓住它,鳥扇動翅膀飛到了餐桌另一邊。
容已追到那邊,鳥又換了一邊。
“彆飛了。”容已著急地揮揮手,趁鳥腳滑,握住他塞進了褲子口袋。
鳥露出頭,好奇地張望。
容已把鳥頭按回去,肚子又叫了兩聲。
鳥跟著唧唧叫,不知道是不是在笑他。
容已呆呆站在餐桌前,通訊手錶閃了下,有個陌生人給他發了幾個字。
「可以吃。」
容已下意識看向四周,通訊器又閃了下。
「客廳有監視器,剛打開,不用擔心。」
容已安心地低下頭。
遇到好心人了。
他拿起一旁的塑料刀慢慢削起蘋果,文許弛則坐在鏡頭前接過醫生遞的阻隔藥,就水服下。
“怎麼樣?”
“冇什麼大事,應該隻是受你的資訊素乾擾出現分泌失常的狀況,畢竟身體不好的Omega是不太能接觸S級Alpha的,不放心可以等隔離結束帶他去做個全身檢查。”
“他需要隔離多久?”
“三到五天,最多一星期,期間我會給他送藥,彆擔心,不要有太大的壓力。”醫生笑著安慰他。
文許弛默不作聲。
一開始他也以為這個年輕O是在生理期,可嗅到他的資訊素之後又覺得冇那麼簡單,他的身體反應很大,注射一支抑製劑用處甚微,竟然還要配上藥吃。
醫生解釋為資訊素排斥。
具體的還是等隔離結束再看。
文許弛起身打算去休息一下,瞥過螢幕,腳忽地頓住。
“遭了。”
“什麼?”醫生問。
他看見前幾分鐘纔回過他訊息的屋子主人出現在了一樓。
此時正在往Omega方向走去。
容已完整地削了一條皮,整齊地擺好後,小小啃了一口果肉,甜脆的蘋果咬得極輕。
好好吃。
容已緊接著又咬了第二口。
腳步踩在地上,像拖鞋趿過地麵,啪嗒作響,今天聽過的腳步聲太多了,容已往那側的暗處望過去,有個人緩慢走來,手上勾著什麼,邊角隨著步伐在光影裡晃動。
未見其人,先聽到冷淡的聲音,低啞不清,“你要殺我?”
容已不理解,低頭掃了眼,遲鈍地用蘋果擋住刀。
“什麼,這隻是一把水果刀,塑料的。”
那人停在黑暗裡,拖鞋露出一半,毛茸茸的。
夏天穿這樣的鞋會很熱,但彆墅的空調開得很低,容已跟著感到渾身發涼,平白打了個寒噤。
腺體卻又開始發熱。
“誰派你來的?”嗓音冷冰冰的。
口腔一股甜澀,容已嚥了口唾液,抬手摁緊阻隔貼,答道:“是一個英俊的Alpha幫了我,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你的目的是什麼?”那人接著問。
容已扶著旁邊的椅子,腿發軟,蹲下身抱住自己,齒關咬緊,“對不起,我冇有目的。”
他是個Alpha,而且——又是個S級Alpha
“監視器開了。”
麵前的A隨意瞄了眼天花板,接著低頭看著容已,“你想怎麼利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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