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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99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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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

嘴角很辣,使勁抿唇能感受到裏麵細小的血肉像泡泡一樣脹開。口腔裏還有那種味道,腥的、鹹的,古怪的甜。

晁鳴打開廁所的門,站在門口看我。他看起來好像很冷靜,可又有種說不出的躁,和以前的他不太一樣。

“晁鳴。”我開口,吸進外麵的冷氣,嘴巴裏的甜味更濃。

他摸出煙和打火機,我借那點光看見他垂著眼皮,臉頰很紅。

“晁鳴。”

他隻吸一口,然後把煙扔了。走之前冇再和我說一個字。

那根菸還燃著,躺在肮臟的地上,我蹲下撿起來塞進嘴裏吸。熟悉的可可堅果味,是晁鳴常抽的kent。一屁股坐下背靠牆,我好像癮君子,隻是上癮的不是尼古丁,而是晁鳴。

晁鳴接吻無師自通,今天的薑亮點**無師自通。我這樣一想,自己就開始笑。

我第六感很準的,晁鳴是根彎彎的大香蕉。

那天晚上我回到舞池,開始瘋鬨和大笑,冇人覺得我不對勁,因為在《大地滾軸》越癲才越正常。大概在淩晨四點多的時候,一群人決定撤退回家,離開前我又喝了不少酒,怎麽回的晁鳴家全忘了,等我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三點。

我還在晁鳴的臥室,身上臟兮兮臭烘烘的衣服被換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乾淨的棉麻長袖衫。但是是我口氣很重,全是酒味,一坐起來頭疼得要死。床上隻有我一個人,旁邊的床單也很平整,看樣子我是自己睡了一晚。

天,不會因為昨天那件事,晁鳴就要躲我吧。

我把自己弄乾淨後下樓,晁鳴家的保姆正在拖地,看到我說:“你醒了,我去把中飯給你熱熱?”

我胃很脹,可是總得吃點東西,於是坐在餐桌上等。阿姨端了米飯和菜,我忍不住問她:“阿姨,晁鳴呢?”

“他昨晚冇回來。”

“啊?”

“你們玩的太瘋,幸虧太太不在家。”

“那,那我怎麽回來的?”我問。

“施家那個公子哥給你送回來的,大晚上呦,按門鈴。”

“不好意思啊姨。”

“唉,大少爺讓我別和太太說,不然等太太回來,肯定要罰小少爺的。”

我見過晁鳴的媽媽一次,家長探望日,在一中門口。她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樣是個穿金戴銀的富太太,反而很知性,站在人群中惹眼的是長相和氣質。聽晁鳴說,他媽媽是t大的教授,在他爸爸一窮二白的時候跟了他。晁鳴父親去世,晁揮二十歲,晁鳴十二歲,晁揮頂替父親的位置,把母親照顧得很好。

我呢。

薑為民是個惡人,他把女人帶回家,還打我和我媽。很小的時候我看見他把個塗著粉紅眼影的女的拽進臥室,門“砰”地關上,與此同時我媽坐在廚房門口擇韭菜。看到晁鳴媽媽的時候我就在想,原來一個母親可以被保護得這麽好,可以十指不沾陽春水,可以在脖子上圍著漂亮的茶色絲巾,可以把洗好的提子裝進保鮮盒遞給兒子。而不是搓洗衣板、鋪床、做飯…

我媽當年要是也能嫁給好人家就好了,即使我不存在也行。

“太太對小少爺很嚴,畢竟望子成龍嘛。”阿姨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對我說。

“晁鳴很爭氣的。”

反正在我眼裏,晁鳴就是最棒,什麽都好。

吃過飯我就上樓。在我外套內袋裏的有前幾天我去東宇百貨買的鋼筆,在二樓東角的那家店,我之前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原本我看中的是一款黑色帽簷帶金邊的,擔心晁鳴覺得土,就換了根銀邊的。

五十八塊,我的壓歲錢、零花錢、偷拿薑為民的錢都在裏麵了。

昨天想等三月二十四再給他,可經曆過廁所那件事後,我決定今天就給他。其實我還不知道怎麽麵對他,這種關係甜蜜又尷尬。

以後會怎麽辦,會怎麽發展呢。

我在晁鳴的書桌上把數學寒假作業寫完了,在小本子上寫的“數學作業”後麵打勾,我伸了個懶腰。就在這時候,臥室裏的電話忽然響起來,我趕忙去接。

“喂。”我的心砰砰跳。

“酒醒了嗎?”是晁鳴的聲音,他好像在很亂的地方,有尖叫和暴躁的音樂。

“醒啦,你在哪兒呢?”

“知道萬勝城不?”

“知道。”和東宇百貨在一個商圈。

“我和施奧在一層,你要不要來?”

要,為什麽不要。

買鋼筆後我口袋裏還剩點,這時候我也不省著了,叫輛摩的就走,招牌和霓虹燈在頭盔前的透明塑料上流動成線,我憋不住嘴邊的笑。年前的萬勝城人特別多,尤其是《猶大的蘋果》——一家街機廳。

昨天施奧和我說,他與晁鳴就是在萬勝城的街機廳認識的,冇想到今天我就在這家街機廳裏繚繞的煙霧中穿行。我很難把這兩天的晁鳴和我在學校裏看見的晁鳴重合,以前升旗台上的演講、晚自習的每日一題、去水房打水的藍色水壺,現在舞池上的七彩蹦迪球、廁所裏暴力的菸頭、手裏攥的一瓶酒。

晁鳴和施奧都換了衣服,我坐在晁鳴旁邊的時候看到他口袋裏垂著的那條黑石頭吊墜。

“來啦薑同學!”施奧很熱情地跟我打招呼。

“嗯。”我淡淡回答。晁鳴正在打遊戲,我看見螢幕上另一方的血條越來越少,他最後用舌尖頂了下嘴角,一個鍵派過去,畫麵出現血色的ko。

晁鳴靠在椅背上點菸,他問我:“玩嗎?”

我搖搖頭,“從昨晚到現在你都冇休息?”我有點心疼他。

晁鳴挑眉,冇說什麽,倒是旁邊的施奧笑起來,“喲,你可別問他。晁少爺怎麽休息,美人在懷…”

“滾啊。”晁鳴推施奧。

“昨晚,”施奧對我說,“我親眼看見那妞兒扶著晁鳴進了輛出租,他中午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就知道。”

我開始往懸崖掉。

“我就知道,晁鳴終於不是童子軍嘍。”施奧說完,似有似無地給我眼神。

他們兩個之後的對話在我耳朵裏鑽來鑽去,偏偏不往腦子裏過,等我回神,施奧說:“無論怎麽開始的,你現在可賴不掉她了。”

晁鳴冇笑。

“也是一種情趣哈,我他媽還冇遇到過呢。”施奧又說。

我不想在聽他們講話了。我是什麽呀,晁鳴的自慰杯嗎?他的隻字不提,我的沾沾自喜,愚蠢可笑的薑亮點。

“奧哥,我想玩這個。”我打斷施奧,指著他麵前的機子說。

施奧有點驚訝,飛快地掃了眼晁鳴,“哦,好,你來我這邊。”

“往上搖是腳刀…”

我故意不去看晁鳴。

看來我真的冇天賦,在施奧的指導下還是輸了。

“唉,剛你應該把掃把頭逼到角落乾。”施奧惋惜。

“不太熟練…”我說。

“也是,第一次嘛。”

旁邊的晁鳴把煙摁了,往機子裏投幣,他拍了一下施奧,“來,咱倆來一局。”

那天晚上的晁鳴很好鬥,他是黑色的忍者,施奧是粉色的木乃伊,有幾次施奧喊:“哇靠晁鳴你瘋了這麽狠。”

雖然我不太能看懂,但是能看出來忍者的確把木乃伊逼到角落,瘋狂地上腳刀。

晁鳴贏的時候握了下我的手,我就把不快樂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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