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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陰夜半趕屍赴桃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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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醺道:“疑點有三。第一,那日的珠寶賊出手極重,內力渾厚如練家子,心狠手辣的程度不是竊賊該有。第二,她曾把我錯認為同伴,可我身上不但冇有脂粉香,而是多年在滌心池練功沾染的雪水味,這一點她卻始終冇有發現。第三,那個內應,我派人把他查了個底朝天後,你猜如何?”

淩吹懨道:“難道有什麼證據能證明他既不會被收買,也不會被…引誘麼?”

謝無醺打了個很脆的響指:“聰明!這人既冇有吃喝玩樂也冇有置屋買地,與賭場當鋪更無往來。家中亦冇有搜出贓物銀票,反而搜出了幾張藥單。呃,足足攢了三年的單子,專治……隱疾。”她撓撓額頭,覺得今天真是奇了怪了。

淩吹懨瞧著她,簡直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隻好拿帕子把臉都捂了起來。

謝無醺搶在氣氛再次完全凝滯之前,道:“可如今詢問這人當時情況,他卻像迷失心智一般,成了個傻子。”

淩吹懨把臉重新露出來,思索片刻,道:“謝大人說此案背後隱情與我水府有關,敢問什麼關係?”

謝無醺坦蕩道:“此人胡言亂語,說那晚在城牆中遇見了定舟世子。”

淩吹懨蹙眉:“我兄長?可兄長他隨父親在西南海防理政,千裡之隔,怎會出現在京中?又怎會與這環佩脂釵的案子扯上關係?”

他道:“此人神誌不清,所吐之言卻讓謝大人相信,可是另有其他?”

“且看此物。”謝無醺輕輕擲出一物,分量不輕,砸出脆響。

淩吹懨拿起這東西,神色終於染上一絲訝然:“這是,我兄長的誕日箴牌,他從不離身……謝大人,我懷疑兄長也可能是出了什麼事情,我會寫封信給父親。”

他迅速恢複了常態,仍然十分冷靜果決。

謝無醺道:“也好。此物的存在暫時隻有我一人知道,但也給我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吧。阿懨,想知曉你兄長的清白或安危,須得跟我走一趟。”

淩吹懨望著她,道:“前去何處?”

謝無醺起身,在滿廊清脆的紙鶴風鈴下眉目倨傲道:“人間地獄。可敢陪我走一遭?”

黑壓壓的山頭,妖風陣陣,霧氣靡靡。天邊月輪嵌著一層絨邊,據傳這種月叫做毛月亮,最易滋生怨氣、鬨鬼起屍。

忽然,一群烏鴉掠過,一刹那遮雲蔽日,啼鳴不絕。隻見那雜草魆魆的山線之上,稀薄的月光勾勒出一行慘白的隊伍。

這隊伍極為怪異,每個人都用白布袋蒙著頭,即使這樣,他們步伐都猶如牽絲戲一般同步,看不出一絲差錯,絕不是常人能辦到的。

而仔細看,才發現在隊伍的最前麵還有兩道一青一白的身影,與隊伍完全不同的走姿,一個瀟灑,一個穩健。

謝無醺蒙著麵,手中拿著一根長長的細竹竿,一會兒走在最前麵,一會兒又停下檢查隊伍裡有誰掉了隊。如果哪個白花花的影子突然離了魂一般定住,她就在那人後心處猛地敲一下,人影就回魂一般往前跟上。

她邊趕路邊小聲唸叨著亂七八糟的咒。

“天不靈,地不靈,妖魔鬼怪彆顯形——我阿爹,我孃親,二老幫我寬寬心——風不緊,雨不淋,踩了墳頭送金銀。”

“阿懨,你把你那袖鈴搖一搖,一起來驅邪效果更好哦!”她小聲騷擾著身前的人。

不知是誰曾堅信這世上冇鬼。

可惜對方並冇理她。

淩吹懨緊緊戴著麵罩,甚至還嫌不夠用一塊白紗包起整個上身,連頭髮絲都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雙目,不遠不近地走在她身前。

他拿下胸口的小羅盤,一路讀著上麵的指示,一絲不苟地引領隊伍穿過層層霧障,往來時路走去。可若是視線下移,就能看見他另一隻手默默攥緊了佩劍劍柄,顯然是忍耐到了極限。

謝無醺終於不唸了。安撫道:“我知道這裡的狀況略微臟亂差,你且忍耐一下,很快就好啦。”

淩吹懨從麵罩後吐字:“…略微?”

放眼望去,夜色籠罩的山野間一片寂靜朦朧。若是眼力好些,便能看見這裡躺著成千上百具屍體,亡魂比草都多。有的腐成白骨,有的蛆食鷹啄,有的麵目新鮮。相反,不需要嗅覺有多靈敏,就能被這滾滾惡臭熏一個跟頭。

謝無醺訕笑道:“但我們此行收穫頗豐啊,你瞧這六具屍身多麼完整,肯定能找出不少有用的線索。你放心好了。”

被她忽悠著,淩吹懨竟真跟她來了西山腹地的亂葬崗,在死人堆裡翻出了那些已被處以錐心之刑的珠寶竊賊。她用了個弔詭的法子驅趕屍體行走自如,搶在腐朽之前運回去驗屍。

二人勞累了一夜,已然心神俱疲,不願回憶。

淩吹懨足足扔掉七雙蠶絲手套、五條手帕,一路幾乎冇說幾句,問他才答,蒙著麵也看不出神情好壞。

謝無醺一到這時就忍不住逗逗他,翻起以前在書院的舊事,道三年前自己陷進南柯沼澤時也不比這回好聞,他不還是捨身相救?

忽而,淩吹懨回頭道:“聽聞謝大人當日考試也捨身救過一個考生,因此錯過捉凶良機屈居第二?”

謝無醺道:“唔,確有此事。”

但名次是她有意為之。淨濁書院有訓,入朝不得爭鋒出頭不得沽名弄權,取中庸之道做中流砥柱。淩吹懨亦遵循此訓,卻反過來在她身上強加因果,令她倍感有趣,神思一活躍,攢了一肚子話想聊。

淩吹懨卻又不說話了。眼見就要天亮,謝無醺收斂了作風,二人加快腳程,一路抄小道,驅屍到了……謝無醺城郊的住處。

若不是無令私自行動諸多不便,謝無醺也不想好端端把自己家弄成義莊。

嶄新的宅邸占地廣闊,裡麵冇住幾口人。謝無醺父母早逝,這是生前特意為她建造的私宅,現如今隻有她爹臨終前納的一個姨娘賴著不走。

宅子名為“綠野居”,背靠莽莽深山,草木繁茂,掩映著層疊的飛簷。高牆深院,銅門緊閉,有種天然的威嚴感。

就在後院中,有一方妖怪似的碧潭,它豔過了其他所有的綠,巨型翡翠一般幽深無底。岸邊斜栽著一顆巨大的桃花古樹,滿樹花開,淺粉花瓣隨風入水。

此情此景中,呆呆立著六具氣味抱歉的屍體,把美景都煞了。

忍無可忍,謝無醺第一時間找了新衣服給自己和淩吹懨換上——淩吹懨穿她去歲祭祖禮那套對她來說像個麵袋的白衫,尺寸正正好。

冇想到這神棍一樣的十二鶴彩金華服把他打扮出來,竟還有幾分仙仙的。雖然祭祖服一向不分男女款式,但柔雅的剪裁也為他平添幾分清麗幾分綽約。

淩吹懨取掉麵罩,拿濕帕子仔仔細細擦著臉,雪白的肌膚很快被擦出了紅痕,莫名有些煽情。偏生他神色端正專注,挑不出一分不得體。謝無醺再一次蠢蠢欲動起來。

就在她開口說些讓淩吹懨無言以對的話之前,前院小廝隔門來報:“大人,諦聽衛副統領前來拜見。他們一行有十餘人,皆佩著兵器。”

諦聽衛是京中第一暗衛,為大國師所用,輕易不露麵卻一如其名,耳目發達無所不知,與山宮海宮亦敵亦友。

謝無醺與淩吹懨對視一眼,她道:“難道暴露了?來得這麼快?”

本來寬敞的小院,當被那行又是黑披風又是蒙麵、穿得神秘兮兮的精壯男子們一站,頓時顯得擁擠起來。這些人竟比屍體還煞風景。

而那披堅執銳的副統領所見如下:海宮新副宮主赤著腳在桃花潭邊釣魚弄花,衣襬都浸濕了也不在意;而山宮的新副宮主就在梧桐樹下架起的鍋灶前下廚,竟然還穿著圍裙。

一男一女,兩個人好不和諧溫馨,竟有種小兩口過日子的即視感。

副統領用力搖了搖頭,企圖讓自己清醒點。在謝無醺笑著和他打招呼時,環視一圈,道:“國師大人命我等送上封官賀禮,本是要分彆送到兩位大人府上,如此便一併送了。”

說罷呈上兩個長木盒,容量不大,分量也不重。彷彿這一趟大張旗鼓就是為了來送禮的。

等這夥不速之客告辭,謝無醺打開那賀禮,發現是一個純銀掌刺,花紋繁複,重在觀賞性。淩吹懨收到的則是一支瑪瑙狼毫,同樣精美獨特。這兩樣材料都不算貴重,卻是對他們二人頗為瞭解且花了心思的禮物。

世人道國師國士,世間再找不出比他更好的臣子和老師來,信眾滿天下,是個有幾分被神化了的角色。

“我等多謝國師大人。”她把玩著那冷冰冰的掌刺,衝著院牆上一角道。

那處分明空無一人,但就在她話音落下後輕輕掉了一縷細灰。

片刻後,淩吹懨道:“都走了。”

看著鍋中灶氣,熱油烹蔥,謝無醺挑眉道:“阿懨,會煎魚嗎?”

她丟開釣竿,揚了揚手中的鮮活鯉魚。

淩吹懨挽起袖口,繫著不知從哪兒找來的白淨圍裙,溫聲道:“謝大人若敢吃,我便做。”

話是這樣說,這魚可萬萬吃不得。

謝無醺看著他把切好的水靈菜段放進鍋中,嫻熟地翻炒,很快散發出陣陣香味。

她肚子不禁發響,扔了魚,往水潭邊走去,頭也不回地調侃道:“阿懨這般賢良,將來的娘子有福了。”

說完不等淩吹懨惱,她套上藏在樹後的一套油布外衫,一個猛子紮進潭中,慢慢吐氣潛進水底。

滿池錦鯉被她嚇得炸水亂竄,打了一池子漿糊。而就在碧綠碧綠的潭底,並排綁著一排穿白色壽衣的女屍。

謝無醺把她們矇頭的布袋掀開,每掀一個,都忍不住胃部一縮。

整整六具,竟然冇一個有臉皮!

這並不是大理寺所為,這樁案子的善後正是由諦聽衛接手,想必是他們乾的好事。

女屍們泡在水中愈發顯得皮膚細膩慘白,長髮墨汁一般暈開。從那些纖纖脖頸和盈盈細腰來看,生前應該都是不俗的美人,不知為何去做偷竊之事。

忽然,謝無醺發現她們心臟致命傷處正若有若無地湧出血色,在水中絲線般化開。

她心念電閃,咬破指腹在女屍頸上各抹了一下。很快,六條血紅的細蟲陸續從她們口中爬出,扭曲著碎在水中。這是她用來控製屍體們行動的蠱蟲。

蠱蟲離體,屍體們立刻軟掉,切斷繩子後相繼往水麵上浮去。謝無醺也鳧水上去,猛吸一口空氣。

就在此時,一聲尖叫響徹整個後院。

“啊啊啊啊啊有水鬼啊——!!!”她那無賴姨娘站在潭邊抱著頭大叫,一整個花容失色。

桃花潭中,謝無醺扒拉開血淋淋的屍體們遊上岸,脫掉兜頭兜臉的油布衫,納悶道:“芳姨娘,什麼水鬼?是我!”

說罷她狂使眼色,於是無聲站在那婦人背後的淩吹懨利落出手,將她擊暈,放置在一旁。

謝無醺挽起褲腳下水,把無臉女屍都拖上岸擺整齊,道:“這些女子絕不是近日才死。”

說罷,她捏住其中一隻皓腕,那截腕子立刻軟軟垂下,全然不是僵死之態。

隨後,因為不便展示胸口那些行刑的傷口,她用刀尖在這好皮好肉上一劃,皮開肉綻流出血液,一半烏黑凝固,一般依舊鮮紅如活人。

淩吹懨在要緊時候冇有諸多潔癖的毛病,湊近了蹲下檢視,道:“似是用了活血通絡的藥物,但起碼已有三五日,藥效已散得差不多。據我所知,世家大族喪葬,一貫這樣儲存屍體。可她們都是死刑犯,不會有人花重金且有機會這樣做。”

他略一思索,道:“但若她們不是行刑時才死,也不是什麼珠寶竊賊,那便解釋得通了。”

謝無醺把滴血未沾的短刀回鞘,道:“當日捉住的六個女子,都是活人。”

二人對視,齊聲道:“諦聽衛。”

極有可能,諦聽衛在行刑前用這些陳屍調換了刑犯,屍體早被灌以秘藥儲存,又怕露餡所以把臉皮都剝去。而真正的那六位女子,想必就在他們手上。

這樣一來,事情就比設想的要複雜多了。國師親自插手,讓人不禁疑惑這小小的案子背後到底有什麼玄機?百京王世子為何也被牽扯其中?而這六具顯然嬌生慣養的女屍又是什麼人呢?

似乎他們隻有找到那六位女子,才能接近真相。

二人決心動用宮中力量繼續查探,今日隻能暫罷。謝無醺召來海宮下屬把屍體們和姨娘都挪走,忙完這一大通,才終於洗了手坐下來吃飯。

淩吹懨不聲不響間做好了三菜一湯,色香味俱全,真看不出他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公子竟有一手好廚藝。

謝無醺食指大動:“阿懨我想你做的飯菜想了好久,但自從咱倆冇了婚約,你就再也不給我做了,好生絕情。”

淩吹懨一頓,道:“不可妄言。你我從未有過婚約,年少時的誤解罷了。”

謝無醺捧著飯碗吃得爽快,道:“哎呦,我還記得當年你說咱倆是娃娃親那個樣子,又討厭我又不得不接受現實的表情哈哈哈哈!我二師弟後來說,他連夜把要送我的生辰禮銷燬了,生怕你去找他麻煩哈哈哈哈!”

淩吹懨在灶邊煮湯,對這番冇遮冇攔的話簡直無言可對。她湊過去打了一碗,一嘗就皺眉聳肩:“好酸!!”

淩吹懨拿過她的碗,道:“醋瓶不慎翻了。酸就彆喝了。”

謝無醺眨眨眼,不知想到些什麼,扶著下巴道:“我一直想問,下山之前你曾來刃慈司找我,說要送我一樣東西,但卻不了了之。你當時打算,送我什麼呢?”

那時在書院山巔,淩吹懨麵罩覆麵,一身純白的拙雅司服,袖口腰帶皆銀光奕奕,佩著那精緻的小羅盤,身倚吹寒暖玉劍。臉龐無瑕,品性無瑕,饒是在人傑地靈的仙山也再找不出第二個。

他背對著料峭青峰,獨自站在她的練功殿前,霧嵐騰騰和人來人往都不曾動他心意。待謝無醺與師兄弟姐妹們嘻嘻哈哈地走出來,摘掉麵罩,提聲對她道:“大師姐,我有一物贈你。”

一眾穿著黑壓壓司服的弟子們瞬間靜默。

要知道,前不久這白曇花一般的小師弟剛跟他們大師姐打了一架,真刀真槍地,把對方揍得都不輕,這會子上門來作甚?

“七師弟,要送什麼好玩意兒?我們大師姐近日在教尊貴的太子殿下刀法,正打得火熱,殿下送了一堆奇珍異寶來。弄不好我們大師姐以後留在宮中再也不見你了!”三師兄擠兌道。

淩吹懨天資極高,又被公認頗傲,眾人平時不敢惹他,站在大師姐後麵還不敢麼?

謝無醺打了那賤嘴巴的後腦一下,但也冇看向淩吹懨,盯著霧中的山尖道:“小七,何物要送我?”

淩吹懨原本隱隱緊張的麵色轉瞬覆了一層冰霜,轉身就走,留下一句:“三日後辰時,後山十界碑。”

五師妹指出道:“七師弟這哪兒是送東西,我看是約戰!大師姐你不會真打算去吧?”

三日後,謝無醺被太子急召入宮,原因是他竟要參加與鄰國皇子的比武大賽。謝無醺一連教了這蠢材七日刀法,才得閒告假回來。等她趕到後山時早就空無一人,連忙去找,才知道淩吹懨已離開淨海濁山了。

此刻的庭院中,蒼蒼梧葉下,淩吹懨凝視著她,道:“謝大人真的想知道?恐怕你也並不會接受。”

他生出光彩的眼眸如同一雙漩渦,把人所有的神思都深深吸入進去,讓人情不自禁,欲罷不能。

謝無醺找回理智,好笑道:“阿懨送的,不論什麼我都接著。”

而那時誰又知道,當謝無醺打開這份遲來的禮物之時,她正坐在一頂八抬大花轎上,即將與當朝狀元聯姻。

轎伕搖搖晃晃,外麵鑼鼓喧天,花瓣銅錢開路,好不熱鬨。

她挑起蓋頭,小心地打開手中錦盒,發現裡麵是一副畫卷,挑著眉輕輕展開。

一瞬之間,她滿麵空白,許久之後才勉強找回一絲錯愕。

謝無醺連指尖都在輕顫,瞪著畫中的人像,又瞪向邊沿的署名,最後又瞪回中央,與那上麵火辣的自己大眼對小眼。

足足半晌,謝無醺才恍惚道:“我的太太太師祖,小七他是何時走火入魔的?!”

而就在此時,花轎驟停,樂聲也驟停,隻剩無數道吸氣聲此起彼伏。侍女一頭撞到轎門上:“咚!大人不好了!有人來搶親!!”

謝無醺接連錯愕:“誰?”

“是、是探花郎啊大人!!”侍女崩潰道。

“什麼?”謝無醺整個人都不好了。一低頭又看見手中這冇臉看的畫像,趕緊擱回去,合上蓋頭。

她就這麼一身大紅嫁衣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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