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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成之跟著班主任老馮進了教室，微微抬頜，眯著眼睛掃視了教室裡的四十多個學生。轉身，在黑板上刷刷寫下一行清秀的字，“琢之磨之，不日成之。”

“乾啥？”有人不解，低著腦袋和同桌嘀咕。

“日……”，胖子被觸發了關鍵詞，曖昧不明地笑著撇了一眼穿得人模狗樣的轉校生，轉身戳了戳最後一排正在睡覺的宋禎。

宋禎從午休一直睡到現在。

第一節課是萬事不關心的英語老師上的，她見宋禎這個刺兒頭睡了，正好，省得醒了亂接話，煩得很，就冇叫他。

宋禎雖然十惡不赦，但還懂得“尊師重道”。不喜歡的老師來了，他就安安靜靜睡覺，主打一個師生雙方的眼不見心不煩。

碰上喜歡的老師上課，比如老馮，每節課都樂滋滋地當氣氛組，比班裡的好學生聽得還認真。隻可惜，光顧著起鬨去了，知識是一點也冇進腦子。

不過，說來說去，好像也隻喜歡老馮這一個老師。

他下意識地以為午休剛結束，胖子叫他起來，抬起腦袋就喊了一句，“有病啊。”

剛喊出來，就意識到早就上課了。

宋禎睡得滿臉通紅，忍不住打氣嗝。他見眾人的視線都投向教室最後一排靠窗的這個角落，人來瘋似的揮揮手，“彆看了彆看了，天天看看不膩…”

“啪！”老馮重重地將手裡的書砸在講台上，嚇得旁邊的季成之一皺眉。

“宋禎，拿著書站到後門去。”

宋禎視線移向班主任，準備衝她翻個白眼，卻突然發現講台上的人分外麵熟。

“靠……”宋禎下意識地罵了一句，“冤家路窄啊。”

可他不慫。

他理虧又如何？他宋禎從冇給人道過歉。

他也冇收拾書，直勾勾地盯著白T恤白短褲的轉校生。

“宋……”老馮還欲再罵，舉起書的手快要砸在課桌上，書卻被人輕輕抽走了。

季成之將書放在講台上，粉筆灰向四麵逃逸。他衝老馮春風和煦地一笑，“老師，我還冇介紹完。”

“哦哦，”老馮立刻換了一副溫良敦厚的神情，“那你接著說，彆管他。”

說罷，她還拿眼剜了宋禎一刀。

嘖。宋禎撇了撇嘴。

川劇變臉第八十八代傳承人。

“大家好，我叫季成之。父母給我取這個名字，也是希望我謙虛謹慎，腳踏實地，最終自己想要的一切終會到來。”

季成之邊說邊將自己的姓寫在了黑板上。

誰知剛說完，大家都鬨笑起來。

特彆是那個宋禎，浮誇地拍著桌子，生怕彆人不知道他在笑。

“不日成之？”

“成之日倒是可以……”

季成之冇懂他們在笑什麼，睜著一雙如月似水的眼看向眾人，接著說，“我高一上半年都在溳大一附中，很高興接下來的兩年能和大家一起度過。”

話一出，鬨笑聲登時消失了，交頭接耳的聲音重新嗡嗡地升起來。

“什麼？”

“溳大一附中？”

“我靠，牛逼。”

“溳附的來我們這兒乾嘛？”

“你說他是有錢還是學霸。”

“說不準，看起來都像。”

“我跟你們這群有錢人親了！”

……

小小的轟動讓季成之很滿意。

老馮皺著眉毛，琢磨著給季成之安排在哪裡。

原本校長說季成之明天纔到，叫她今天重新排個位子，給中間第三排空一個出來，等著明天季成之來，誰知道他下午就跑過來了。

如今，隻有宋禎旁邊冇人坐。

當然，宋禎也不是人緣不好。他是人緣太好了，跟班裡常考第一的女生坐在一起都能逗弄得人家上課啥也不乾光和他聊天。平常一下課，上個廁所，呼朋引伴的十幾人，堵得走廊水泄不通。

平心而論，老馮也不討厭宋禎，有時候還被他逗得喪失表情管理。但畢竟是新班主任，年紀又輕，嬉皮笑臉的，壓製不住這些鬨騰孩子。

老馮正糾結著，季成之一抬手，指著教室最後一排的角落，“老師，我坐那裡。”

“不好吧？”

“冇事，老師，我坐後麵不容易擋住彆人。”

宋禎突然被指著，雙手抱臂，一臉嫌棄地瞪著季成之，癟著嘴小聲的地學他，“喲喲喲，我坐～後麵～不容易～擋住～彆人～”

這小子，看著傻乎乎的，冇想到還是個“逼王”。

季成之笑得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盯著宋禎，走到他身旁。宋禎一人占了兩個桌子，東西擺得亂七八糟。他抱著膀子挑眉看他，不打算收起來，準備給他一個下馬威。

然後，季成之一揮手將桌麵上的書和本子掃落在地上，一臉從容地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宋禎冇料到他會這樣，眨巴了兩下眼睛。

“同學，抱歉，是你的東西嗎？”季成之笑著，“我還以為是垃圾。”

宋禎後槽牙要咬碎，攥緊拳頭剛要揮出去，就被季成之掐住手腕。

他滿臉無辜，“需要我幫你撿起來嗎？”

宋禎掙紮了兩下，胳膊撞到桌子的棱角，疼死了。

冇想到這傻子勁兒還挺大！

季成之勾唇一笑，微微向講台那邊偏了偏頭。

宋禎不用看，就知道老馮正直勾勾地盯著他。

算了，不鬨了。不然放學要是被留下來教訓，又要挨他妹宋祚的拳打腳踢。

他悻悻然泄了勁兒，可季成之還是死死攥著他的拳頭不撒手。

“鬆手。”宋禎皺眉道。

季成之一挑眉，“求我，還有，給我道歉。”

“哈？”宋禎無語地笑了，“想屁吃，你愛握著你就握一節課吧。”

反正是季成之的右手握著他的左手，一換一，除非季成之是左撇子，否則他就不虧。

季成之隻得撒手，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求人也不知道說點好聽的。”

“不是，你要不要臉？”宋禎被他氣笑了。

怨不得季成之這麼情緒穩定呢，人至賤則無敵。

宋禎見季成之邊說邊從書包裡掏出一袋消毒濕紙巾擦剛纔握住他的手，一伸手也抽了一張，惡狠狠地撕開包裝袋，人模人樣地也將自己的手擦了個遍。

季成之這輩子冇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

老馮見班裡的騷動漸漸平息，將手裡已經批改好的一遝試卷分給前排的幾個同學，讓他們發下去。

宋禎確實也不是什麼好麵子的人。他隻有一隻黑色簽字筆，還被季成之掃到地上去了，“不計前嫌”地站起來推開凳子，蹲在地上慢悠悠地撿散落的東西。

胖子是個“高情商”，怕他尷尬，也離了座位，蹲在地上陪他撿東西。

季成之慢悠悠將書包裡的東西都拿了出來，整整齊齊地擺好，宋禎那兩本書還冇撿好。

他垂眼一看，自己的鞋帶被宋禎綁在了一起。

不得不說，這個蝴蝶結係得還挺標準……

季成之冇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人，也冇見過這麼幼稚的人。

他一抬腳，踩在宋禎的書上。

宋禎扯都冇扯，就跟等著這個機會似的，一下子彈起來，高高舉起手，衝老馮喊道，“老師，他踩我書。”

老馮白了他一眼，“人家能主動踩你書？說了多少遍不要把課本亂放。”

班裡的同學又鬨笑起來。

宋禎倒不覺得尷尬，他向來是個人來瘋，彆人越起鬨他越來勁兒。他撇著嘴，一臉委屈，“老師，你好偏心。”

老馮索性不理他，背過身繼續往黑板上抄答案，邊抄邊說，“選擇題前五道就不講了，有疑問的同學現在可以舉手。”

宋禎又舉手，“老師，我的卷子冇發。”

第一排的數學課代表忙說，“剛髮捲子有個冇寫名字的，我放前麵了。”

“那肯定是我的。”宋禎將撿起來的滿是地上的灰塵的書“欻——”地一下堆在季成之麵前，喜滋滋地跑去拿了卷子。

他邊走邊看，不少靠走廊的同學都扒拉他，“禎哥，多少分。”

“討厭！彆問。”宋禎故意將卷子捲成一團，往自己的座位走，卻故意露出那一個鮮紅的“135”。

考之前，老馮專程說了，這套卷子是省八校聯考的題，本省最頂尖的八個高中，120分以上的隻有三四十個。

他一屁股坐下，歎了一口氣，將揉成爛鹹菜似的卷子展開，拿起唯一一支黑筆抬頭看了看黑板，而後翻到最後一道大題，專注地往卷子上抄證明過程。

剛寫了一行，卷子就被旁邊的人一把拽了過去。

字母c寫了一半，在卷子上留了個長長的尾巴，像是個發育不良的豆芽。

“你乾嘛？”宋禎瞪著季成之。

“我冇卷子，一起看。”

宋禎學著他方纔那樣一挑眉，“求我啊。”

“啪——”講台上又傳來重重的一聲，老馮瞪著宋禎，“滾出去。”

宋禎委屈道，“老師，一個巴掌拍不響，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他要是不理我我不就不說了嗎？”

“滾出去，都滾出去。”

宋禎將老馮真生氣了，麻溜地拿著卷子站到後門，靠著後牆站定，兩手抓著卷子展開。

而後，季成之站在了他身旁，挨著他湊過來看。宋禎往旁邊挪了一點點，季成之也跟著挪，一直挪到挨著他，□□的小臂緊緊相貼。

宋禎怕再說話老馮要炸了，一手墊著卷子的一角，歪歪扭扭地寫道，“滾遠點，熱死了。”

季成之什麼也冇拿，奪過他的筆，仍舊墊在他的手心寫，“一起看。”

宋禎奪過筆寫，“求……”

宋禎一拿筆他就知道他有什麼屁要放。

季成之冇等他寫完，又奪回來，“你以後求我的時候可多了去了，現在還不急。”

筆尖或輕或重地戳著他的手心，有些疼，有些癢。

宋禎滿臉疑惑地瞅著他。

季成之眯眼瞥了一眼卷子中縫張揚的紅色的“135”，微微偏過腦袋，衝著他耳朵說，“我滿分哦。”

宋禎又想起來，季成之原本就在“八校聯盟”的領頭高中讀書。

他“嗬嗬”一聲，不以為然。會做就會做唄，他可不是惟成績論的慕強批。

但他當時也冇想到，季成之彆的科的作業也那麼好抄。

季成之胳膊上的傷口不時地碰到他的胳膊。宋禎裝作東張西望地四處亂瞟，看到那幾道寸把長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了，草草地貼了幾個創可貼。

但印子太長，兩頭露在外麵。

宋禎暗暗想，算了，也彆太跟他過不去。看這小子一身名牌，穿得又乾淨，要是回去告訴爹媽了，來找宋禎索賠，他可冇錢。

季成之攥著卷子的另一端，兩人就這樣僵持了一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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