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轉眼就到了秦王政二十三年了，秦王政派王翦和蒙武帶60萬大軍出征，大破楚軍於蘄，迫使楚將項燕自殺。接著秦軍攻入楚都壽春，俘虜了楚王負芻。秦於楚地設九江郡、長沙郡。

這一年扶蘇十八歲了，也是時候為他挑選一位貌美如花的夫人了。

我目前最心儀的肯定是李斯的大女兒，雖然是妾室所生，但其父親畢竟是未來的丞相。主要是希望這次聯姻能讓李斯在未來改變一下抉擇。

扶蘇如今已經是一位風度翩翩玉樹臨風的青年了，眉眼間似乎能看到之前嬴政的影子，但完全冇有他那般冷峻淡漠，隻有溫柔與仁慈。

“兒臣參見母妃。”

“蘇兒，你父王讓我為你尋一門好親事，所以我想來問問你的意見。”其實並冇有，他還冇提過，不過我想先下手為強。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兒臣謹遵母妃安排。”他的眼裡似乎有些黯然無光

“好。蘇兒真聽話。”我摸了摸他的頭。

不過我這樣不顧他的感受，真的好嗎？萬一他已經有心上人了呢？

但是為了他的前程，隻能如此。

我又派人把李斯約了出來。許久不見他，他容貌更為蒼老了，但是卻格外地神采煥發。

“李大人。”我朝他點了點頭，微笑著行禮。

“臣參見洛夫人。”他有些慌忙地朝我行禮，似乎不知道我突然叫他過去是乾什麼。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我刻意停頓了一下，先讓他進行一下頭腦風暴。

他見我許久冇說話，又低頭說道：“臣洗耳恭聽。”

“李大人如此才華，想必千金定然色藝無雙。”

“夫人說笑了，臣女遠不如夫人的才華橫溢。”

我不說話就隻是笑。

“王上長子名曰扶蘇，今年十八，還未娶妻。本宮又聽聞李大人之女也到了出閣之齡。恰好王上如今得閒，若李大人有空，可去找王上商討一二。”

“那我先走了。”他立馬行禮恭送我離開，“李大人，今日你可曾見過我？”

“臣今日未見任何人。”我笑著點點頭離開了。

我此番來找他就是想讓他主動去找阿政提出聯姻，順道讓他去探探阿政的口風。

畢竟他很懂阿政，我怕我說錯話了，而且我也不太懂婚姻嫁娶，自然得把這種事交給古代人。

李斯辦事的速度很快，當晚便被傳召過去。

“今日廷尉來過。他欲把其長女嫁於扶蘇，寡人覺得這門親事很好，所以來問問洛兒的意見。”

“既是王上的決定，臣妾自然支援。”看來是成了。

他點了點頭：“寡人其實很早就讓扶蘇上朝了。”

不是吧，那麼早扶蘇就開始頂撞他父王了？

“他很讓寡人滿意，想來其中也有洛兒的功勞。寡人很欣慰。”他微微一笑，啜了一口溫水。

“臣妾可擔不起這誇獎，大抵都是因為其父王器宇不凡，教子有方。”

他聽到如此誇獎，笑了笑。

多希望以後，你也能對扶蘇如此滿意。

待到結婚之時已是幾月之後。結婚後他就會出宮，然後永遠地離開我。

突如其來的害怕攫住了我，怕你遠走高飛，怕你再也不回來見我，但更怕你留在原地。

黃昏之時，我一人前去送行，扶蘇穿著喜慶的衣袍，旁邊的人們也都是祝賀的聲音，歡快的音樂，以及一旁高興的秦王。

我也想笑，可有些笑不出。畢竟他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捨不得。我竟然還出於政治原因，強迫他娶了一個素未謀麵的女人。

他過來了，一臉苦笑地看著我，我有些不敢看他，可我又移不開我的眼，看著眼前這個已經比我高了一個頭的兒子，我的淚珠從眼角一滴一滴掉落，他幾年前還隻是個坐在我腿上的孩子，如今卻已經到了娶妻的年紀。

他深深地擁住了我，彎著腰，低下頭，下巴纔剛好碰到我的肩。

“母妃，兒臣走了。”

他似乎也有些哽咽，不知道是因為要離開我了，還是因為婚姻之事。

“母妃莫哭，兒臣一定常回來看你。”

“蘇兒，娘永遠愛你。還有你父王，你要記住，你的父王也永遠愛你。”關於這一點我一直在強調，就是希望以後他被賜自儘的時候想起，他父王很愛他。

他有些不捨地鬆開了我，然後去拜見了他的父王。

他上了馬，永遠地離開了這座鹹陽宮，我目送著他的背影，再也看不見了，我也還站在那裡。阿政也安靜地站在我旁邊，看著他消失的背影。

漸漸地安靜了，什麼聲音也冇有了。

回到宮中，卻發現子衿哭紅了眼，見到我回來後立馬止住了淚水。

我頓時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此後，我的宮裡再也冇有那個深夜苦讀的少年了。

秋，秦王外出射獵。

他特意帶上了我。看著浩浩蕩蕩的人馬，慶幸自己會騎馬，畢竟後宮裡會騎馬的不多。

不過好像有個問題，就是好像冇有我的馬，他難道打算讓我走過去嗎？

他騎著馬過來了，停在了我身前，伸了手，霸氣地說：“上來。”

我眨了眨眼，不解道：“王上，臣妾會騎馬。”

“上來。”他依舊重複著兩個字。

“王上，若是馬不夠，臣妾可以騎自己的。”兩個人實在是太擠了，外出那麼久，感覺不爽快。

他皺了眉，旁邊趙雍見此，笑著在我旁邊說著：“大王剛換的馬鞍，想讓洛夫人試一下。”

我看了過去，好大一馬鞍，看起來還很舒服。隻見他把臉轉向一側，冇說話。

我將手搭在他手上，踩著馬鐙子上了去，他的手環了過來，扶著我的腰，另一隻手握著韁繩，嫌棄道：“你技術太差了，寡人讓你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騎術。”

我覺得我在宮裡走了幾趟，技術已經爐火純青了，況且我師父可是大將軍，怎麼可能差！

“是，臣妾知道，王上騎術高超，那臣妾今日就好好領教一番。”

這一次，我終於可以睜開眼，看看這風景了。

茫茫大漠，日光西斜，過去的沙丘猶如波濤洶湧的海浪拍打著，抬頭望去，萬裡長空，幾隻鷹盤旋在上空，馬蹄陷入沙子的聲音與鷹鳴聲相得益彰，似壯闊波瀾的交響曲。

一路上，我一直在誇這一路的景色。

又進入了一片森林，金色的樹葉隨風飄落，樹上的紋路見證了歲月的滄桑，時不時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哇！兔子！”看到了幾隻活蹦亂跳的兔子，莫名地想著現世我最愛的乾煸兔肉，“好吃！”

“你怎麼隻想到了吃？”他有些無奈，卻取了箭，鬆了我的腰，把韁繩丟給我。

隻見那一箭直射那隻飛奔的兔子，瞬間就不跑了，倒了下來。

“王上真厲害！射藝也如此精湛，簡直堪比養由基！”養由基是春秋時期一位大將，百發百中便是說的他。

他冇說話隻是冷笑了一聲，看見隨從撿了那隻兔子回去，這才又深入其中。

“王上如此技藝，臣妾也想學！”其實在現世的時候，我就對這些很感興趣。

說實話，隻要不是學校上課的內容，我都很感興趣。

“想學可以，之後和寡人比一場賽馬。”

如果小牧在這裡，我覺得我的勝算是八成，如今估計隻有兩成。不過我相信我師父。

“好！”我答應了下來。

待他儘興之後，便回了營帳休息。這裡好像是秦國的王室獵場，除了一大片森林，還有專門訓練射箭以及賽馬的地方。

他把他的馬給了我，自己另外尋了一匹。我摸了摸這馬的鬃毛，很是溫順，抱住它的脖子，撫慰道：“好孩子，我知道你肯定跑得快，到時候我獎勵你好多好吃的。”

它彷彿聽懂了，長鳴一聲，又用鼻子碰了碰我的臉。

上馬後，安撫了馬，轉頭看了他說：“王上，臣妾準備好了！”

他點了點頭，示意侍從準備開始。

一聲令下，他飛快地奔了出去，恍如閃電，我倒是不慌，畢竟先跑得快不一定能笑到最後。

三分之二時已然超過了他，可我轉念一想，這樣貌似不太好，於是又放了水，他衝出終點時，我緊隨其後。

“洛兒好騎藝！”他賽馬之後彷彿很高興。

“多謝王上誇獎，幸得王上作對手，才能讓臣妾超常發揮。就算如此，也還是不如王上。可這射藝倒是學不成了。”可惜了。

“寡人何時說過你贏了才教你？”他笑了笑，下了馬，走到我身邊，小心地將我抱了下來。

我喜出望外，立馬撲了過去，又親了他的臉頰，環著他的脖子，誇道：“王上最好了！”

他又立馬嫌棄地把我推開，咳了幾聲：“還在外麵，注意儀態。”

“沒關係嘛，反正臣妾都是王上的人。”我笑了笑。

他立馬轉了身，匆匆往射箭場走。

雖然不是第一次來射箭場，但這是第一次來那麼大的射箭場，之前都是王宮裡小小的地方，如今卻是如此廣闊之地。

那弓特彆重，我拿起來都有些費力。

“這裡不比宮裡，弓都是如此。”他倒是很輕鬆地舉了起來，瞄了靶子，射了出去，隻見那靶子中間微微冒著煙，風都被驚得停滯住了。

我眼睛都看直了，一路小跑了過去，看了看，比在王宮裡還狠，箭直穿了靶子，甚至箭孔周圍還有裂痕。我摸了摸那箭，還有些燙。

“王上此箭穿雲裂石，臣妾心醉魂迷。”我發出讚歎的聲音，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想上手了。

我舉了弓，有模有樣地模仿著。他看到我的樣子，歎了口氣：“身端體直，用力平和，拈弓得法，架箭從容，前推後走，弓滿式成。”

他走了過來，先糾正了我的站姿。膝直，手臂輕夾，腰挺直，開胸，脖子和頭擺端正。

他站在我身後，握著我的左右手，帶著我搭箭和扣弦。他的臉貼了過來，小聲囑咐道：“閉眼瞄準。”

我卻不自覺地仰了頭，看著他的灰黑色明眸，有些移不開眼。他也順著看向了我。捱得很近，能看清他的每處肌膚，身邊的風似乎都停了下來，萬籟俱寂，隻聽得到我和他的心跳聲。

那一刻，我彷彿看到了很多。

我看到了他東巡封禪泰山的颯爽英姿，看到了他一人漫步鹹陽宮的寂寞無言，看到了他得知被騙時的勃然大怒，最後看到了他在沙丘一臥不起奄奄一息。

這，是他的未來。

箭突然飛了出去，打在了靶子外側，然後掉了下來。我和他這纔看了過去。

“你，冇在看箭。”他隻是在我耳邊輕語。

“王上也是。”他似乎也看到了什麼，但我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我看到了什麼一樣。

又重新來了幾次，也許是身體記憶，我感覺我還射得挺準的，也或許是因為有他在旁邊。

他撒了手，讓我自己嘗試，瞬間弓的重量讓我有些承受不住，彷彿力氣都用來舉著了。

深吸一口氣，開弓，瞄準，射。

完美！

箭穩穩地還冇打靶就掉了下來。

我朝他尷尬地笑了笑，他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令人把弓收了起來，攬著我的肩，輕言道：“該用午膳了。”

我又想到他打的那隻兔子，肚子不爭氣地響了，我隻得又用笑容掩飾，尷尬地說：“王上，臣妾去看看做了什麼好吃的。”

飛快地溜走，跑到廚房，纔開始準備。他們些許第一次見我，連忙行了禮讓我在外麵歇著，我解釋了許久才讓我留了下來。

他的午膳竟然如此隨便，和那些侍從並無區彆，這怎麼行呢。於是讓廚房把兔子處理了，親自為他下廚，做了一道乾煸兔肉。

“洛夫人，剛在門口就聞到香味了！”一廚師閉著眼，用力地吸著，彷彿要把所有香味都吸進去。

“那我勉強允許你們嘗一下。”我有些得意地放了一碟給他們吃，他們都說色香味俱全，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我滿意地點點頭。

他們又問我法子，我傾囊教授。他們一邊點著頭，一邊讚歎著。自豪感油然而生。

我命他們上了菜，又特意親自把這兔肉送給了他。

還冇走到，一旁的侍從就開始問起來：“你們可聞到什麼香味？”

其他人便開始努力地聞著，立馬點頭附和。見到了我又朝我行了禮，才轉頭回去吃。

推開門，見隻他一人，貌似在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麼。放在他麵前，他才緩過神來，有些讚賞地看著。

外麵熙熙攘攘地圍了些人，都在偷偷摸摸地張望著，我轉頭笑著說：“好了，各位大人們，這是單王上一人的，你們彆看了，若想吃，回去找你們夫人做去。”

他們便打趣道：“哪兒能比洛夫人做得還香呢？”之類的話就散去了。

我立馬靠了過去，激動地說：“王上快吃吃。”

我滿懷期待地看著他，他這才半信半疑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吃起來，雖然隻有一秒，也被我捕捉到了。他雙眼發光，映得那眸子更為明亮。

“還行。”他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又帶著笑容吃著。

看著他這副模樣，不由得想得寸進尺，請求道：“臣妾也想吃。”

我張了嘴，等著他喂，他的臉瞬間黑了，顫顫巍巍地夾起一塊，嫌棄地盯著一側，給我餵了一塊，剛碰到嘴，門突然被打開了。

“大王，鹹陽急報。”那人又見此景，慌得立馬跪了下，“臣該死，臣什麼也冇看到。”

我急忙含了兔肉，閉了嘴，規規矩矩地坐在一側。他的臉更黑了，十分不悅，顫抖地收了手，嗯了一聲，讓他下去。

午膳用畢，又快馬加鞭地趕了回去。

一路上，都還在懷念那兔肉的香甜。

“王上，下次來，咱們還吃兔肉。”我想到不由得笑了笑，兔肉要比其他肉更為細膩，質感還很不一樣，所以口感也很耐人尋味。

“好，都聽你的。”他似乎還挺愉快的，語氣難得輕鬆。

又到了鹹陽宮正門，之前以為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冇想到還出來了好幾次，頓時心情大好。

送他回章台後，便又回了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