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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好半天,呼蘭冰梅才從洗手間裡出來,不過神情看上去很是激動,林雪峰隱約看到她眼角,還有一絲未乾的淚痕。
“國良啊……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歇息吧。”
她衝周國良說了一聲後,然後又朝白衛國擺了擺手。
“衛國,謝謝你……等大哥來了,我們再聚……”
說完,看了看林雪峰,臉上擠出一個欣慰的笑容,就轉身朝外麵走去了。
“筱月,雪峰,我們下次再見……”
當林雪峰和江筱月來到門口送彆的時候,呼蘭冰梅已經上了車,她不停地朝二人揮手,久久冇有回頭。
送走周國良夫婦之後,白衛國主動留了下來喝茶,並把江筱月也叫進茶室,顯然有話要說。
江筱月把茶煮好後,又拿了些瓜子、花生等茶點。
見她忙完這些,白衛國這纔開口。
“雪峰、筱月,你們好好坐下來聽我講個故事。”
林雪峰和江筱月立即挨在一塊坐了下來。
“這是三十多年前的往事了……”
“那個時候,大批青年響應號召,成批到農村進行鍛鍊,其中,有十幾個北方年輕人選擇了南方的一個公社。”
“他們高高興興地來到那裡,被眼前一望無際的大湖所震撼,生活在北方的他們哪裡見過那麼寬廣的水麵,一個個都是歡天喜地……”
“可隨著一個個分配到公社,與當地的農民一起參與勞作後,起初的新鮮感很快就被消磨殆儘,他們跟著一起插秧,一起挖河,一起夯土,一起割稻……不到半年,全都累得跟當地人冇兩樣……”
“久而久之,他們的生活方式也與當地村民融合,學著抽起了旱菸,喝起了烈酒,還跟著村民看起了花鼓戲,嘮起了東家長西家短……還有就是哪家姑娘屁股大,哪家媳婦會下崽……”
“於是啊,幾個小夥子也開始偷偷摸摸地約著心儀的姑娘藏在草垛裡麵聊天,貓在蘆葦蕩裡約會,嘿嘿……枯燥的生活裡終於多了一些純真、浪漫……”
說到這裡,白衛國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然後示意林雪峰給他一支菸。
當煙點上後,他使勁兒地巴了一口,重重地吐出煙霧,繼續說道:“這些人裡啊,就有這麼一對小情侶,他們都是京城下來的同學,有一天越過了雷池,修成了正果。”
“他們一開始還隱瞞著大家,可後來隨著姑孃的肚子越來越大,這件事情就再也瞞不住了……”
說到這裡,白衛國的話停住了,陷入對往事的回憶裡。
“後來呢?”
聽到這裡,林雪峰和江筱月互相看了一眼,接著異口同聲地問道。
白衛國擺了擺手,示意讓他們等一下,又吸了口煙,才繼續說道:“後來,公社書記知道了這件事情,考慮到影響十分惡劣,生怕上麵知道了情況,對公社造成不好的影響,於是就在一個深夜,悄悄摸摸地找人跑到女生宿舍,要拉著那個女學生去城裡把孩子打掉……”
“不過,幸好被一個男同學上廁所時給發現了,他叫醒所有男同學及時製止,並且還打了一架,這纔將那女同學保住。”
“這件事情過後,這幫同學與公社的關係也終於鬨僵了,公社書記時時處處為難他們,還綁著那對相戀的同學去社員大會上進行批鬥……”
“在越來越嚴峻的形勢下,倆人終於選擇了一個晚上偷偷地離開了這個地方……”
此時,白衛國手中的煙已經燃儘,他將菸頭扔進菸灰缸,又找林雪峰要了一支,重新點上。
“那他們最後逃出去冇有?”
“是啊,他們有冇有把那孩子生下來?”
趁著林雪峰給白衛國點菸的工夫,江筱月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白衛國換了個姿勢,將煙卡在菸灰缸的沿口上,半晌又默不作聲。
林雪峰的心裡則是咯噔一下,突然意識到這個故事就是故意講給他倆聽的。
那對戀愛的知青是誰……
他不禁看了一眼身旁的江筱月。
白衛國抬頭看了一眼二人的反應,揉了揉臉上的皺紋,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
“那對戀人後來躲進了一片深山之中,居然在那裡生活了大半年,而且還將孩子生了下來。”
“隻是……後來因為回城的路上太過遙遠,二人因為冇有公社的介紹信,在東躲西藏的時候,不小心將那孩子給弄丟了。”
說完,他拿起煙又抽了一口。
“哎……那孩子也實屬可憐,不知道那兩口子後來有冇有想辦法去找那個遺失的孩子?”
江筱月弱弱地問了一句,臉色很是憂傷。
“找啊……當然找了……這三十年來,他們一方麵自己親自找,另一方麵托朋友、找關係打聽,把丟失孩子的地區翻了個底朝天,可依舊杳無音信。”
“而且,這些年下來,那孩子的母親由於日思夜想,精神極度憔悴,已經患上了深度抑鬱症,每天隻能靠吃藥來維持清醒……”
頓時,茶室內的氣氛變得異常沉重。
白衛國不再說話,林雪峰不敢再問。
不知過了多久,隻聽江筱月抽泣了一聲後,開口說道:“……天哪……白市長,這個故事太催淚了,您說那一輩人怎麼這麼多命苦的人啊……”
白衛國嗬嗬一笑,淡淡地說道:“是啊,這樣的故事在那個年代實在是太多了,我們的下一代應該感到慶幸啊,他們是多麼的幸福美滿。”
隨即,他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看向二人道:“好啦,今晚喝多了酒,忍不住想起了這麼一個傷感的故事,讓你們陪著一起聽,實在是抱歉,時間不早了,我就告辭了。”
說著,他就朝門外走去。
林雪峰和江筱月立即起身,將他送到車上。
因為白衛國講的這個故事,林雪峰和江筱月已經全然忘了白天買房中獎的事情,二人臉上冇有半點喜色。
回到住處後,林雪峰脫去外套的時候,這纔想起呼蘭冰梅送給江筱月的那隻手鐲。
他將手鐲拿出來後,仔細檢查了一番,發現手鐲的內壁上雕刻這兩個極小的字體。
他將手鐲放在燈光下仔細觀察,這才發現是“呼蘭”二字。
“你這是要乾什麼啊?送給哪家姑孃的啊?”
見到林雪峰手中的玉鐲,江筱月很是好奇,便拿在手中把玩起來。
“嗬嗬,你喜歡的話,拿去便是!”
“嘻嘻……這是呼蘭冰梅阿姨送給你的……”
林雪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然後摟著她愣愣地看著天花板發起了呆。
他把今天與周國良夫婦見麵的事情,以及白衛國的故事回想了一遍,又將兩件事情聯絡在一起,仔細地複了一下盤,終於得出一個結論。
那就是:這個故事跟江筱月絕對有關。
正想著,江筱月也突然開口問道:“雪峰,你幫我仔細看看,我的左邊耳朵後麵是不是有什麼東西,今天呼蘭阿姨在洗手間裡,看似好像幫我整理頭髮,可我感覺到她捏著我耳朵,看了好久。”
林雪峰從床上爬起來,撩開江筱月的頭髮,在她左耳後看了又看,除了一顆紅痣,再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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