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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七小說 > 青燈箋紙心 > 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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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浮玉,風搖片片吉羽。

少女跪伏在地,身量瘦小,脆薄如紙,卻倔強如磐石。

蕭應觀歎息了一聲,“時小娘子,你求我也是無用。”

他高鼻深目,眉挑而濃,眼細而長,五官刀刻般俊美,隻是自幼病羸,略顯蒼白的膚色,削弱了硬朗感,反添了一絲書卷氣。

自上而下看人時,還帶著一股悲憫,佛見眾生的悲憫,佛見眾生的冷漠。

時穗抬眸,露出甜美的笑。

“三皇子怎知,我有事求你?又怎知,我求你無用?”

蕭應觀眸光含笑,似佛子慈悲,又略帶冷嘲。

“時小娘子,若是無事求貧僧,何必長跪不起?”

他淡掃時穗一眼,有些懶怠的拿起書,是一冊《妙法蓮華經》,旁若無人般看起書來。

這是....生氣了?

時穗不敢過分試探,負手立在香幾旁,道,“三皇子,我父因一個話本子遭罪,我幼時隨父親經商,也聽過一個有趣的故事。”

三皇子並未製止,時穗便接著說下去。

“那個故事說的是,一大戶人家,有兩個兒子,庶子不得父親喜愛,還被哥哥虐待,可庶子並不怨恨,常常樂善好施,鄰裡皆道庶子純良。一日,庶子外出時,家中遭匪徒洗劫,所有親人全部慘死,庶子回來後,立誓為父兄報仇。他主動請纓,帶領官兵剿匪,最終,成功殺死匪徒,還繼承了全部家產。”

“當時,說書先生誇獎庶子,宅心仁厚的時候,我就在想,這庶子說不定,早有所謀,才能全身而退,又占儘先機和好處。”

蕭應觀放下書卷,譴責地看了她一眼。

“時小娘子,為何這般妄測?佛曰:萬事皆空,因果不空。積善成德,必有福報。又有,禍福無門,惟人自召,不過個人因果罷了!”

古石嶙峋,白波淨淨,三皇子的眼睛,清澈透明,無塵無垢,

時穗抿了抿唇,狡黠的問:“新皇得位不正,這番因果,不知將來便宜了誰去?”

“時小娘子,此番說辭,與貧僧有何乾係?若是無關,就請不要擾了貧僧清修。”蕭應觀拂了拂衣袖,臉上全無波瀾。

時穗道,“我隻是覺得,我可以為新皇,重寫一個話本子。”

時穗觀察著三皇子的神色,見其眉眼不悅,似有不耐,小心斟酌道,“有一位皇子,母親原是和親嫁來大夏,後來兩國交惡,皇子和母親便地位尷尬,母親為了保皇子性命,就早早自縊而去。皇子自知血統不正,難繼大統,就藉助反臣之手......”

時穗一語未儘,一雙手扼在她喉嚨處。

“時小娘子慎言。”

纖細脖頸,修長白皙,掐指一握,就能生生折斷。

蕭應觀半躬著身體,湊近時穗的臉,長眸瀲灩,看她臉上的驚慌,和越加粗重的呼吸。

一襲白袍,襟飄帶舞,如霜雪壓境,是沁入骨髓的寒涼。

“時小娘子,可曾聽過,過慧易折?”

時穗被他捏著脖子,隻能儘力踮起腳尖,拚命去拽那雙手,可麵前人平素坐著,並不覺得高大頎長,此刻雙臂孔武有力,任是她如何掙紮,也半分搖撼不得。

時穗快要死了,握緊那雙扼著脖子的手,眼尾蓄滿淚,語氣艱難道,“本朝禮佛,三皇子...是佛子,當今聖上...也拿你無法,可...若...三皇子殺了我,萬佛寺...可不保殺人犯。”

掐著脖子的手,力道漸漸鬆下來。

蕭應觀冷哼了一聲,“我想殺你,易如反掌,不一定要在萬佛寺動手!”

時穗穩住呼吸道,“我並不想與三皇子交惡,隻是我家的禍事,因三皇子而起,解鈴還須繫鈴人,隻要三皇子幫我這一次,我一定守口如瓶,就像五年前那次一樣。我若有心和三皇子為敵,就不用走這一遭了。”

蕭應觀冷冷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時小娘子,應該懂這個道理!”

“我懂”,時穗捂著麵門,咳嗽了幾聲,“可三皇子不是全身而退了嗎?”

蕭應觀鬆了手,臉上神色莫辨。

少女水霧般的眼睛,此刻望向他時,含淚含俏,又有一種篤定的期待,讓人無法琢磨。而她白皙的皮膚,在晨光初陽下,輕薄而透明,似高山皚雪,如蟬翼待飛。唯有指尖掐過的滑膩觸感,讓眼前少女顯得真切。

“時小娘子,是怎麼發現的?”

大夏臥薪嚐膽十七年,蕭應觀自恃天衣無縫,竟讓一個小娘子窺出端倪,他確實好奇。

時穗把這個問話,算作是三皇子應承下來了,便坦言道,“三皇子是修佛之人,可看女孃的眼神,實在談不上清白。”

蕭應觀怒從心起,一個眼神威壓下來,時穗心裡一咯噔,還是老實解釋道,“三皇子也知道,我家一貫助印佛經,跟長老法師們也多有照麵,便是萬佛寺的小僧人,見了女香客,也是垂眸視地,不敢直視的。隻有三皇子,多番打量,不像是心向青燈,

蕭應觀氣極反笑。

他隻當這時小娘子手眼通天,冇想到是從此處覺出端倪。

再想想,也不怪她疑心。這時娘子太過機警,每每與她說話,都要十二分謹慎,若是心中坦蕩也就罷了,偏他私心有虧,結果反倒落了下乘。

“女娘提點的是,應觀下次自會謹守佛心。”他麵無表情,拂袖而坐。

“那我父的事......”,

未及她說完,蕭應觀道,“新皇登基,自會大赦天下,你父親必不在寬赦之列,但四日後,京河放生,我會讓雲慈法師,以時家助印佛經為由,為你父親求情。

“謝三皇子相助。”時穗起身告辭,如一渦雲一梭玉,淡淡散去,虛窗靜室,也暗淡了幾分顏色。

剛走出不遠,就見墨英一個憑空掠起,半踏竹竿而來。

“墨英救主不力,還請東家懲罰。”

“無妨”,時穗扶他起身,“那可是三皇子,隻能智取不能動手。”

墨英心道,便是動手,也打不過人家。

“剛剛某見東家被挾製,本想飛身去救,不知何處而來幾個暗衛,糾纏不休,墨英無法脫身。”

時穗頓下腳步,向著墨英道,“這三皇子果然不簡單,身邊高手如雲,就連雲慈法師這樣的得道高僧,也全憑他差遣調動,我們萬不可招惹他,更不可與他為敵。”

“此番,我也是萬不得已,與虎謀皮了!”

二人拾階而下時,見到兵馬司的人,正簇擁在山腳下。

晚秋捏著帕子,拚命向著山上搖頭,也不知自家女娘,能不能讀懂。

時穗峨眉淡掃山下,黑漆漆的眼眸沉靜無波,看不見一絲怯懦,倒是沁紅的眼角,平添幾分撫媚。

“墨英,你先走吧,不要暴露身份。”

墨英行揖禮告辭,視線無意識上挑,看見她秀致脖頸上,纖弱玉雕般的白緞掩映中,有五指紅痕。

他呼吸一頓,隻能悶悶道,“東家,保重”,躬身後退,隱匿在暗處。

看她素衣委地,步態款款,向囚車走去,整個人脫俗如仙子,散發著淡淡光芒。

“時小娘子,好興致!這個時候,還有心思禮佛。”陸禦史出身軍營,身量挺拔,氣質凜冽,狹長丹鳳眼微眯,薄唇噙著笑,也讓人後背發涼。

“大人久等了!我父昨日被抓,至今下落不明,某求告無門,隻能求佛祖庇護!”

“時小娘子,請吧!”

陸可言做了個請的姿勢,時穗麵無表情的爬上囚車。

大凡女娘都怕下麵子,這位時小娘子,倒是從容淡定,靠著囚車的木欄杆,整個人姿態放鬆,居然在閉目養神。

“女娘,怎麼辦啊?”晚秋從繡囊裡掏出帕子,“我給女郎遮住臉。”

時穗卻很坦然,將帕子拿了下來,“晚秋,我們問心無愧,就不必自慚形穢!”

囚車到達城中心,從東華街到宣德大樓,一路上圍觀者眾多,夾城牙道,擠滿看客。

本朝不過幾十年太平,對於女子拋頭露麵,並無嚴苛規定,隻是時小娘子,鮮少出門,此番又是被押解著,多數貨郎商販,市井小民,跟風看個稀奇而已。

行至東安門,鋪席要鬨之地,販鷹鶻客、真珠疋帛、香藥鋪席、金銀彩帛,琳琅滿目,時穗就這樣靜坐在囚車一角,人群看她,她看人群,各懷心思,各自看熱鬨,

晚秋臊得低著頭,無聲啜泣道,“女娘,你現在還有心思看風景!”

時穗拍了拍她道手,苦笑道,“因過竹院逢僧話,偷得浮生半日閒嘛!”眉眼是淡青色倦意。

能見到三皇子,確實了卻了一頭心事。剩下不過是牢獄裡,捱幾日罷了。

她不曾想過出嫁,也無意攀龍附鳳,自然將女娘臉麵,不甚當回事。

往日忙著自家生意,何曾有這閒心,看看雲京城的繁華!

路過徐婆婆包子鋪時,古稀之年的徐婆婆,從人群裡擠出來,將荷葉包裡的熱食,顫顫巍巍著,遞給時穗。

“時娘子,用過朝食冇?剛出爐的熱包子,您嘗一嘗?”

時穗接過包子,向阿婆道了謝。

她忙了一夜,確實饑腸轆轆,便揪著包子,安閒吃起來。

附近鋪席裡的掌櫃,哪家冇得過時小娘子幫扶,彆的不說,門上匾額、旗子、楹聯,但凡求到時小娘子那裡,她斷無不幫的。

見送吃食,官兵不管,百姓們紛紛投擲糕點、炊餅、果脯、堅果,甚至肉膾。

不一會,時穗的腳下,就堆著小山般的食物。

她苦笑著,叫街坊鄉親們,不要再投食了。

“時小娘子,真是頗受百姓愛戴呀!”

陸可言似是有感而發,幽幽感慨一句。

時穗撫了撫,額邊散落的青絲,淡淡道,“謝陸大人通融,不過是和街坊們,以心換心罷了!”

“以心換心?”陸可言沉吟著。

囚車停在西區鳳陽府,關押重犯的囚牢前。

時穗正欲下車,就聽到有官兵慌張跑過來道,“陸禦史,不好了,幾百名國子學的書生們,敲了登聞鼓,斥責當今...當今...聖上大怒...”

“國子學?”時穗心跳一頓,慌忙抓住官差的袖子,“我哥哥,我哥哥時稔,可參與?”

官差苦著臉,“時小娘子,你哥哥豈止是參與了,他是帶頭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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