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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響打破死一般的寂靜，嗩呐聲繼而上場，詭異樂調直沖天靈蓋，催人投胎的氛圍油然而成。

嫙瑧指指塔尖上人，男子不以為意道：“隨他們去，你冇有靈力。”

“什麼？”嗩呐聲太過尖銳，蓋了後麵的話。

“冇有靈力卻能受住戾邪之氣，姑娘，你大有來頭。”這次話聲直接落在嫙瑧耳中，很明顯男子使了什麼法術。

用他說！

這股子自知之明不用記憶也能知曉，她現在這樣一定是天妒英才，好在她不欲與天計較。

“我記憶不全，不是傻子。”終於把在河邊就想說的話丟給男子。嫙瑧自詡凡事不強求，容易放過自己，但不見得樂於放過彆人。嫙瑧曰：小仇不報，大怨難消。

嗩呐尖嘯連連破空，劃出悲憤詭調。

從毗鄰的高山山尖背後黑暗處露出一顆日頭大的人頭，接著是身子，兩隻腿在最後邊不緊不慢地追。

這個分解的“大人”麵朝地平平翔於烏雲之下，往雙峰塔方向遊來。

兩顆巨型大眼珠子上頭各端坐一名黑袍人，跟嫙瑧一樣光著腳冇穿鞋，垂掛眼白處晃晃盪蕩，手中提著暗橙色的骷髏燈，燈芯恰好懸於眼珠前方，大眼珠子跟著燈芯一左一右搖擺。

人頭與身子之間空出一段距離，巨大的身體上擠著烏泱泱什麼攢動著，背部高出一截懸頂轎子，即便嫙瑧在地麵也能清楚看清裡頭紙糊的神童，它柔軟地舞動雙手。

若非藉著反光，嫙瑧差點冇發覺他手上的牽線，巨大的人形航船全憑神童雙手操縱。

陰間陣仗飄行到雙峰塔頂馬上調轉頭，行回尖峰背後黑暗處，樂調也漸行漸輕。

嫙瑧剛想問是不是結束了，嗩呐乍起要刺破天空一般，驚得她腳下一滑，摔在腳下枯木枝上。

天上的自然聽不見，但塔尖上兩人猛地回頭，四目對她雙眼，嫙瑧瞄向身旁男子硬擠了個笑意，“不好意思，暴露了。”

“蒼崇派、黑雲族彙聚一堂，看來你的入世機緣到了。白鬚長者喚蒼梧神君，品貌非凡那位喚禦神道君。”

冇來得及細說，斜跟前樹影中憑空現出兩人，正是塔尖上那兩個。白鬚長者年歲大神色卻靈動，另外那人一襲煙青長衫，確實如男子所說風采卓然，眼目若點美玉，與其對視一眼好像會被看透。

“世叔？”

“小友？”

男子與稱為蒼梧神君的白鬚長者同時開口，方纔他明明都說出人家的名號了，還佯裝吃驚。

嫙瑧看破不點破，緊跟兩人的對問列出橫批：“巧了。”

遠處山尖嗩呐轉換喜樂，暗藏鋒芒，鑼鼓齊齊上陣，眼見比常人三倍大的神像浩浩蕩蕩往雙峰塔而來，大小長短的帆布不儘相同，但保持一致方向在空中飄揚。

神不神鬼不鬼的，極不賞目。

神像或慈悲、或睥睨、或喜樂、或悲慼，在半空中遊行跟踏行在平路似的。

“小友你怎麼出來了？”蒼梧神君摸到男子身邊蹲下，手順著他背關切問道。

男子仍舊以髒髮掩麵，握拳將長甲朝向無人處咳了幾聲，“大限將至想出來看一眼人間風光，哪知太無用，剛出山便耗完靈力暈在山道上，幸而這位散仙雲遊路過將我救起，還好心揹我來塔邊賞遠方煙火，不成想被捲入空間陣。”

若非意識清醒嫙瑧會以為自己記憶錯亂了，瞎話他是張口就來啊，九分假一分真愣是被描繪得真真切切。

從他們的互稱和蒼梧神君對男子自然的關心舉止來看，他們是老相識了，熟人尚且如此，焉知對她所言能有半句真。

可憐這位神君被騙得慈悲心氾濫，嗪著淚光寬慰他：“不要喪氣，會好的都會好的。”

嫙瑧注意到，稱為禦神道君的那人一直在默默觀察著他們和遊近的隊伍。

說話的時間，遊神隊已斜斜來到封陰山塔外，身著黑袍的人、長短扁胖邪怪和各色小鬼擠滿了山道。

幸虧蒼梧神君背起男子，招呼禦神道君和嫙瑧撤退得早，剛找了塊樹叢中的大石躲在後邊，雙峰塔就從下而上層層燃起靈光烈焰。

外圈幽藍光焰更是沖天而上，前麵藏身的位置被照了個透亮。

邪怪與小鬼們扯著細嗓呼嘯，塔前約四五層高的半空突現一人多高的長條縫隙。“竟是空間裂縫術，”蒼梧神君語氣大疑，“這道極高階術法天下有幾人能使哦，禦神，你都不會吧。”

禦神道君回他道：“據我所知，隻有鐘山神族善習此術。黑雲族搞這樣大陣仗，不會隻為了在小鬼麵前耍威風吧。”

他說話的間隙，一黑袍人掀開裂縫浮在半空，連帽壓住麵孔。比較紮眼的是，此人雙手指甲長得可怖，袖袍隻遮住一小部分，剩下的露在外頭幾乎與其腳部齊平，跟嫙瑧三人身旁男子的如出一轍。

“相信我，他們不一樣。我這位小友患了邪病藥石難醫，封陰山陰煞之氣濃重是難得的陰地，他不得已纔會在此處。”蒼梧神君急急解釋。

“祭火！”半空黑袍人肅聲下令。

所有神像都被黑袍用法術吸引到雙峰塔底，捲進塔周旋渦中，被幽藍光焰繞著推到塔尖，燃燒的火光高漲與烏雲相連。

見此情景，邪鬼們歡呼雀躍。

這會兒嫙瑧看出來，所謂的遊神應當是在挑釁神明，用這種方式宣泄不滿。

還不算完，天空烏雲墨色漸深化作黑雲，厚重黑雲緩緩流動壓得很低，在黑袍人發出響徹夜空的低沉命令後，驟然集聚化成一隻無比巨大的黑手。

黑雲手握成拳頭狀，打開的瞬間，五名同樣蓋著袍帽的紅袍人由其間下降，他們周身電光流影閃動，天光仍呈暗橙色，雷聲轟鳴不斷，遊神隊百鬼包括塔前的黑袍全都伏下膜拜。

雷電頻閃都掩不住紅袍人長甲散出的殷紅邪光，一定飲過不少人血。

嫙瑧頓感不妙，這情形遠遠超出想象，這算闖進了邪鬼們的老巢嗎？她立馬有了打退堂鼓的心思。

人生已多風雨，何必為難自己。

“我不想待這兒了，怎麼出去啊？”

此話一出，除男子外另兩位麵麵相覷，嫙瑧不記得怎麼出空間陣而已，他們至於這種聽到了不得事的神情。

“剛纔聽這位兄台說起雲遊。還以為你是修為精深的散仙，原來是個嫩芽子。”禦神道君淡淡道。

嫩芽子？她纔不是修為平平、資曆平平的嫩芽子！

可嫙瑧無法自證，她內心苦悶得憋不出半個字，本就神魂有損，現在被廢物神器帶到凡界靈力全失，唉！唯一的倚仗都冇了，可不是嫩芽子麼。

不得不認同禦神道君對現在的她的看法，不禁長歎氣，心嘯：道法欺我！

“禦神，彆這樣說。那個，女娃娃你怎麼稱呼？”

蒼梧神君雖和藹，但說話那慈祥樣分明拿她跟不懂事的垂髫小兒同等對待，嫙瑧心裡滿不是滋味，淡淡回了名字。

“嫙瑧女娃娃，破空間陣須得使用強於陣法靈力的空間破之術才能出去，放心，你對小友有恩，老夫會護你們出去的。”

此時，高空黑雲中傳出叮鈴哐啷的異響。

一隻牢籠自黑雲手中緩緩下落，關著跟男子一樣長著奇長雙甲的人，不過這人的雙腿具在。

牢籠連著鎖鏈被吊在底部，其上另有十二隻，當中都關著人，他們的慘樣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嫙瑧注意到蒼梧神君在牢籠下落的時候托著他小友，男子渾身發顫像受了莫大刺激。聯想此前嫙瑧說帶他回家的沉默，她大概猜到了，這些人大約是他的親人師友。

五名紅袍呈五邊形定在空中，將自上而下掛在空中的牢籠圍在中央。

他們展開雙手，袖袍連著袖袍，念起“呢呢哼哼”的咒令，底部的牢籠冒起鬼火熊熊燃燒，裡麵的“神秘人”不一會兒就化作了灰燼，透出生人祭祀的味道。

待這個燒完，很明顯將輪到它頭頂那位。

這會子不知從哪來的連陣妖風颳個不停，遠處群山洶湧翻動，近處山林呼嘯。風勢漸大裹挾滿山樹葉飛起，嫙瑧從風中搶來一片，不是樹葉是楓葉蟲，尾部發出極淡熒光，認了宿主的。

周圍飄飄灑灑的全是楓靈蟲。

嫙瑧手中的這隻極具靈性，在她手裡翻來覆去好像在撒歡。

反觀鬼怪們則對楓靈蟲群格外敏感，碰到蟲子的咋咋呼呼大跳，有幾隻小鬼蹦起兩米高，不多時地麵亂做一團。

那些蟲子從四麵八方出來，聚成一條長龍向高空牢籠湧去。

“世叔，得您照拂整一百九十年”，男子彎腰以示敬意，“請不要出手，我這就去了，您不必惋惜。”

嫙瑧聽得雲裡霧裡，蒼梧神君冇來得及攔住，男子化作鮮亮光束拔地而起，衝向天上五邊形陣，空氣中陡然瀰漫出一股腥味。山道上的邪怪被強大力量震飛。

嫙瑧愕然，他居然這麼強。

光束離最近的牢籠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黑雲手掌麵翻上握緊，剩下十二隻牢籠迅速被收回。五名紅袍間隔拉開，做法拉一張捕靈網壓向男子化成的光束，試圖將它包在其中。

光束反應敏捷，轉頭向斜側方開溜，如果它此時掉頭興許能逃過天網，可它不死心，加速從另個方位猛紮向其中一名紅袍，楓靈蟲長龍跟著猛衝。

紅袍們聯手凝出簇簇火浪半路攔截，不計其數的楓靈蟲被捲入火舌，“火龍”扭曲燃燒，將天空照得透亮。

而更高的天空，妄圖從紅袍圍攻下逐個擊破的光束在對麵聯手一擊下，也不過跟那名紅袍擦出一絲光亮，而後被捕靈網牢牢收在陣中，光束黯淡下去，男子這方已然陣敗。

黑雲手放肆歡笑好一陣後驟停，道：“恭迎璽蚺大世子。”

“什麼！”禦神道君滿臉震驚望向蒼梧神君，可後者驚異之色不亞於他。

嫙瑧擺手：“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他居然……當初鐘山族長隻說他是族裡的後輩，讓我每年來封陰山看一眼陪著說說話便可。這可如何是好？”

嫙瑧想說他都讓你彆管了，天上那些飛來滑去的太過厲害，反正她冇能力幫。

但這兩人都冇合計兩句就同聲說道：“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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