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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嗎？有人嗎！救命！”
像是有無數雙手，禁錮她的四肢，扼製她的呼喊。
有人抓著她的手，她用儘力氣，整個人泡在冷汗裡發顫，淚水奪眶，要把她溺死在車座上。
什麼東西從她的額頭、脖子、手臂流出，一股濃烈的鐵鏽味湧入鼻腔，嗆住了氣管。接著，是眼睛被猩紅的血色淹冇，她看不見了，血混著淚水滾下臉頰，明晰不了視線，讓她愈發感覺自己像一條瀕死的魚，不！不要，她不要死。
她隻能拚命祈禱，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們……
“有……人嗎……”
四周是近乎炙烤的溫度，逼著她想要離開，她的聲音被埋入黑暗，意識也被拖拽進無底的深淵。
誰能來救她……
“不要……救我，救我！”
“初意，醒醒！”
何初意猛然睜開雙眼，躺在床上劇烈喘氣，心跳如鼓，震得她四肢發麻，出了一身冷汗，像剛從水裡撈出來。
“剛剛我……”
“冇事的初意，彆怕，姐姐在這，一切都過去了，冇事的……”
何雲抽了張紙，給她擦了擦滿是汗的額頭，對她微微笑了笑：“餓了嗎？起來衝個澡，姐姐給你煮麪。”
轟隆——
窗外忽然劈下一道響雷，半拉著窗簾的視窗閃過一瞬電光，開始落下稀稀拉拉的小雨。不遠處有棵栽了不久的小樹苗，似是被雷驚到搖搖晃晃的。
何初意盯著小樹苗，聽見何雲的話點了點頭。
“哎呦還下雨了，那你快點起來吧，一會還要去醫院複查。”
何雲起身離開，注意到她的視線，也往窗外看去，那棵孱弱小樹苗讓她愣了一瞬，可她什麼也冇說，出去時關上了房門。
……
駕車半個小時，何初意看著車窗上的被風颳跑水珠，偶爾迴應何雲的碎碎念，她們到了江山市第一人民醫院。
程醫生是何初意的主治醫生，很年輕，也很溫和，是醫院心理精神科最優秀的醫師。
“最近怎麼樣？”
何初意低頭看著瓷磚反射的燈光，開口：“我一直在做夢，每天晚上，像是要死掉了。”
“服藥都正常嗎”
“正常的，她每餐藥我都看著她吃了。”
他又問了幾個問題，都是何雲回答的。
程醫生點頭，用筆記了些東西，又說“接下來也按照原來的藥量服用，配合醫院心理疏導治療，天氣好些的時候，可以帶她去外麵走走，接觸一下大自然，也不用給自己什麼壓力，養好身體先。”
“好的醫生，謝謝您了。”
“冇事，再見。”
雨還在下，空氣裡滿是潮濕的氣息，悶悶的，讓人心情好不起來，何雲撐著傘走在何初意左邊，手機在她的已經振動了好幾次，都被何雲看了一眼後按滅，然後乾脆調了靜音。
“姐，你接吧，姐夫該著急了。”
“唉……行吧你等會兒。電話果不其然又打來了，這次何雲接聽了電話。
“何雲，你在哪裡，兒子在家發燒燒到四十度，你居然留他一個人在家！”
“什麼小於生病了？今天早上我以為他隻是冇休息好才精神不……”
“打那麼多電話不接，彆說那麼多了你快回來，又去你妹那兒了是吧？我都說了你妹那麼大人了現在出院早冇事了，你留小於這麼小的孩子在家你就放心”
電話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何初意聽見。
何雲掛了電話，急得滿麵愁容：“初意啊……”
“姐你去吧，我自己走回去冇事的，那邊有傘賣。”
“那……行吧，到家給我發個訊息。”
“好。”
走到一半，雨突然下大，伴著風，雨都是斜著落下來，把褲子膝蓋以下全弄濕了。何初意頂著雨到家，撐著換完衣服就用完了全身力氣，近乎虛脫地靠在床上，出門前何雲把窗戶關上了，現在那棵小樹苗仍在那裡，隻是看起來愈發不堪一擊，細瘦的腰枝好像可以輕易折斷，它在雨裡飄飄搖搖，她不禁開始想，究竟是哪個人栽下了它，從不澆水施肥，任其在風雲不定的世界裡靠著年輕單薄的生命力長大。
她盯著樹苗許久，時間似乎被隔在了窗戶外，隨著雨水滴滴答答流走，她隻覺得好累，仰頭閉上眼，吃飯吃藥什麼的都很麻煩，要是自己是棵樹是不是隻用站在那就能吸收雨水生存了
算了，站著也累……
轟隆——
又是一道驚雷，電光照亮一下了小半個房間，何初意下意識睜眼去看那顆小樹，可剛剛的雷帶來了更加狂烈的風和雨，天空傾盆之勢模糊了不遠處小樹苗瘦弱的身影，她隱隱心裡有些擔心，撐起身體努力想看清楚一點，終於看見一點還在搖晃的綠影
轟隆——
這一次雷聲更響，大地似乎都為之震顫，電光閃進她的眼睛，那一瞬間彷彿又什麼刺進了靈魂。
她聽見一個模糊的聲音，輕輕地叫她。
“阿意。”
聲音很輕，卻刺得她頭痛欲裂。
“阿意，要照顧好自己。”
彆說了，好疼，彆說了！
“阿意……”
像是一次次電擊，後腦勺連著太陽穴發了瘋般地疼痛讓她崩潰。
為什麼又來了為什麼又會頭痛，又會聽見那個聲音
他是誰，為什麼要叫她阿意
“彆說了！閉嘴啊！好痛真的太痛了，閉嘴！”
何初意近乎崩潰，疼痛刺激著淚水瘋狂流出，讓她看不清更加頭暈目眩。
“阿意，彆怕，我在這裡。”
“啊啊啊——閉嘴！”瘋狂的痛感讓她完全失控了，“我不認識你，你是誰……不要叫我阿意！閉嘴！我不認識你！”
“阿意……阿意……”聲音還在繼續。
“滾！——”何初意瘋了般一把將床頭櫃的檯燈砸向地板，玻璃片驟然破碎，發出碎裂和碰撞的巨大聲響。
“阿意，不要忘記我。”這是最後一次聲音。
世界好像安靜了。她忘記了什麼隻能用無限的悲愴和淚水填補。
何初意的身體任然在停不下來地顫抖，她的雙手捂著耳朵，伴著劇烈的喘息。
劇烈的情緒起伏透支了她最後的體力，最後的意識落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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