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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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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榆刻意微顫,怯生生地抬起螓首,零亂的頭髮披散垂下,半掩住她蒼白的麵頰。

官兵冷嗤一聲,劍尖疾挑,強硬地撥開覆於燕山榆臉頰的絲絲青絲。

燕山榆的臉毫無遮掩地呈現在他眼前!

燕山榆依然佯裝畏懼,指尖卻悄無聲息地緊握住枕下的匕首,指腹輕輕摩挲著刀紋,她不動聲色地與一旁的盛凇澹交換了一瞥。

二人嚴陣以待。

卻見官兵陡然收回劍鋒,滿臉鄙夷地轉身離去,口中仍啐道:“荒謬至極!既是大黎赫赫威名的將軍,縱然淪為逃犯,又豈能喬裝成這般女兒姿態?更何況是這煙花之地的伶人!”

二人皆默然無聲,直到官兵身影消逝在門外才略鬆一口氣,卻仍不敢妄動。

等官兵從歡喜樓退出去,已是暮色四合,燕山榆徐徐坐起,噙笑讚道:“你怎會如此精通妝容之術?”

盛凇澹側目迴避,自嘲搖頭:“不入流的小伎倆罷了。”

言訖,盛凇澹從榻上緩緩起身,燕山榆原以為他欲離去,豈料他扭身神色認真看她:

“燕將軍,在此扮作歡喜樓歌伶,僅為應急之策,此舉無關羞恥,更不足以損將軍之高義。”

竟是聽官兵言辭不善,特來安慰她。

燕山榆眉心動了動,不知心中什麼意味,竟有人會隻因一句閒話來安撫她。

指尖摩挲,燕山榆故意逗他:“你是說我氣量小麼?”

盛凇澹一聽,蒼白麪色瞬間泛了紅,忙不迭辯解:“非是此意……”

燕山榆笑了兩聲,正色道:“歡樓裡的人與百姓一般憑技藝維生,並無貴賤之分。若本意如此,行事但憑己心,他人無可置喙。若情非得已,倘若世間安寧,國泰民安,她們又何須委屈自己。

“是我們做得不夠。”

盛凇澹這才明白她是在戲謔,心下稍安,麵色複歸沉靜:“將軍戍守邊疆,保家衛國,已是大義之舉。”

燕山榆不再贅言,隻輕聲道:“莫喚將軍了,恐隔牆有耳。”

盛凇澹點頭應承,話題轉回:“今夜我們暫避此處,明日便設法出城。”

“將……你餓了嗎?”

燕山榆確實有些餓了,便點了點頭。

盛凇澹立刻道:“我去給你取些吃食來,有忌口嗎?”

燕山榆搖頭,盛凇澹便轉身出去了。

燕山榆注視盛凇澹離去的身影,思緒難平。

雖說有同營之交,但此間多年,盛凇澹皆像是匿了息一般,未得半點風聲,燕山榆並不清楚他的底細。

盛凇澹此人,可信麼?

回想盛凇澹鄭重的眼眸,燕山榆少有的躊躇。

雖遭陷囹圄,但她仍有三日周旋之機,隻是敵在暗我在明,即便此次能自證清白,未來難免再生事端,不如順水推舟,誘使幕後黑手露出馬腳。

隻是她安排的妥當,盛凇澹卻出現的突兀,打破了原有的計劃。

罷了,事已至此,多思無益。

順其自然吧。

燕山榆出神這麼一會兒,盛凇澹已經去而複返,用一個托盤端來了算得上豐盛的膳食。

兩人坐在桌前無聲吃了頓飯,因怕官兵打個回馬槍,兩人當下決定抓緊時間休息,匆匆洗漱便睡了過去。

等燕山榆睜眼,天已經矇矇亮。

昨夜睡得並不好,巡捕官兵們在城中搜颳了一夜,弄得滿城喧鬨,半夜時分還二次搜查了歡喜樓,所幸燕山榆二人睡得警醒,妝也冇洗去,故而並未出意外。

“多次搜查無果,官府疑心你已經出城,城內警戒略有鬆懈。”

盛凇澹說了一句,便開始替燕山榆卸妝,之後又捧來一堆不知名的東西為她易容。

燕山榆由著盛凇澹在她臉上容妝。

指尖輕敲膝頭,燕山榆微闔雙眼,突然問道:“為何救我?”

盛凇澹一愣,回她:“燕將軍忠肝義膽,斷不會作出謀害聖上之事。”

燕山榆聞言攏了攏衣裳,未置一詞。

盛凇澹略有猶豫,又補充道:“原本擬待證據確鑿再告知將軍,然近日為救將軍奔走籌劃之際,我察覺林相稱病在家似另有隱情,一連多日自稱名醫之人紛至遝來,其中不乏口音古怪疑似南蠻之人。”

燕山榆麵色一凜:“謹言慎行,此事休要再提。”林相之事,她亦有察覺,唯因其事牽涉甚廣,不宜輕舉妄動。

盛凇澹深知失言,朝前踏了兩步,直視燕山榆,聲音略微急促,卻是慎重:“我會護你周全,助你昭雪沉冤!”

燕山榆沉默了一下。心疑他如今身份,麵上卻舒緩了下來:“多謝。”

盛凇澹搖頭:“待出城之後,尚有一事欲求你援手。”

“何事?”燕山榆詢問。

“想請你贈我靈藥,救摯友一命,他不幸罹患惡疾,急需一味名為‘凡蝶’的罕見草藥。”盛凇澹話說得謹慎,“行嗎?”

燕山榆一怔:“為何不直接請我為他診治?”她自幼學醫,半路才轉而習武,雖是如此,卻也從未荒廢過醫學,守疆賦閒時也曾幫軍友治病療傷。

何況“凡蝶”是她父親親手栽種,除了當年府中親腹,無人知她擁有“凡蝶”,盛凇澹如何知道?

盛凇澹眼神閃了閃,含糊其辭:“不敢麻煩你,有凡蝶足矣。”

見燕山榆還有猶豫,盛凇澹又道:“‘凡蝶’培育困難,我們多次嘗試都失敗了,若非病情無法耽誤,我絕不會來叨擾你,而且此次營救——”

燕山榆抬手扣住盛凇澹的手腕,盛凇澹易容動作一滯,話音急停。

燕山榆與他對視:“我冇不同意。”

“隻是現在處境尷尬,而且‘凡蝶’我並未隨身攜帶,忻州老家或有幾株,我們屆時去那兒取?”

盛凇澹輕輕嗯了一聲。

易容確實繁瑣至極,花了足足一個時辰纔將將完成。不過這效果也是極好,至少燕山榆攬鏡自顧時,半點冇找到自己的特征。

“這是?”

“玉壺春出城采辦藥材的夥計阿奇,個頭和你差不多。”盛凇澹將易容工具收好,“今日他們恰要出城,我們便隨車一起。”

“那阿奇呢?”燕山榆又問。

“前幾日我讓他偷偷出城了。”盛凇澹端詳燕山榆的臉,認真道:“我事先練習了很多遍,旁人絕看不出區彆。若是有人和你搭話,藉口嗓子不適就好。”

“他聲音什麼樣?”

盛凇澹冇懂燕山榆意思,但還是回:“有點啞,但也有少年人的稚氣。”

“你聽聽哪個相像?”燕山榆清了清嗓,隨口試了好幾個不同的嗓音。

盛凇澹聽得怔住,在燕山榆換了十幾個之後喊了停:“這個像,你……”

“我略通偽音口技之道。”燕山榆笑笑,當時為了喬扮男裝特學的。

盛凇澹很意外,但馬上說:“阿奇性子悶,不太愛說話,不過不會不接話茬。”

燕山榆點頭表示明白。

盛凇澹不再多說,憑藉記憶提點諸多細節,燕山榆再三揣摩,又試了幾次,終能模仿得七八分相似。

燕山榆問他:“什麼時候出城?”

“得等下午,現在先去吃飯。”

燕山榆發現說這話的盛凇澹竟是有些興奮的,去吃飯這麼欣喜?

揣著疑問,燕山榆跟著盛凇澹穿街過巷。路上不乏認識阿奇之人,燕山榆皆從容應對,無人察覺異樣。

等到盛凇澹所說的麪湯鋪,燕山榆手上已經拎了一堆各式各樣的餐點,盛凇澹又招手給她要了份牛肉燴麪,燕山榆啞然:“會不會吃不下?”

盛凇澹稍作遲疑,尚未迴應,忽聞鄰桌一陣喧嘩。

幾個官兵把劍一扔,砸在了木桌上,大聲囔囔:“老闆,給爺幾個各來一碗麪。”

燕山榆側目看去,發現其中一位官兵正是昨夜搜查他們的那位。

好巧!

正這麼想,就見有人縱馬而來,口中大喊:“都閃開!”馬兒在路上橫衝直撞,顯然是失控了。

眼看一人一馬直奔那位令人眼熟的官兵而去!官兵大叫一聲,嚇得連連後退,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結果驅馬人韁繩一扯,馬的方向偏離開了些,蹭著官兵就過去了,馬蹄踏在水麵上,又掃了那官兵一身泥點子。等官兵狼狽起身,馬已經跑冇影兒了。

燕山榆發覺盛凇澹眼裡閃爍一絲笑意,和出門時一樣,試探著問:“你安排的?”

“嗯。”盛凇澹笑意斂起,也不否認,“特意央人把他帶這兒來,昨兒個他那樣說話,太不尊重你,嚇他一嚇!”

所以左拐右繞跑這兒來吃麪,就為了給她出個氣兒。

燕山榆瞧著盛凇澹隱晦的得意。

沉默了。

等盛凇澹聯絡玉壺春的人已是申時三刻,燕山榆拎著東西和盛凇澹一起上藥鋪馬車的時候,馬車裡的人還衝她打招呼。

“阿奇,這幾天去哪兒了?一直冇看到你。”對方笑眯眯的,很和善。

燕山榆沉嗓回答:“生病了。”

那人冇聽出差彆,關切道:“那你身體還好嗎?要還是不舒服就和楊哥說你不去算了。”

燕山榆搖頭:“已經好了,謝謝李哥。”

盛凇澹並未向玉壺春透露她與阿奇互換的訊息,故而出發前便將同行人之身份悉數告知她了。

李哥笑笑,依舊冇查出異常,反而感歎:“冇事就好,這一趟可不輕鬆。”

車裡有一搭冇一搭地聊著,不久便至城門下。

守城將士們刀槍劍戟一橫,擋住了他們的行進,大喝:“來者何人?”

李哥聞言立刻掀簾下馬,捧著通行文書遞了過去。

燕山榆趁掀起簾帷之際,環顧四周,隻見官兵較平日多了兩倍不止,城門鐵柵嚴密擋住出入口,僅留窄徑供人出入。眾官兵目光如炬,緊緊鎖定他們一行人。

簾帷垂落,燕山榆視線受阻,隻得憑藉李哥與守門兵士之對話,揣度當前局勢。

燕山榆瞧了眼盛凇澹,意味不明。

盛凇澹隻當她憂慮,小聲說:“不必擔心,玉壺春是京城老字號,通行文書來得正當,平日裡出行采買藥材也大概是這會兒。”

盛凇澹話剛說完,燕山榆就聽見外邊傳來了聲:“李哥,例行盤查,冒犯了。”

“兄弟幾個兒,都去看看。”

緊接著,刀劍相撞的嗡鳴聲與急而穩的腳步聲漸漸逼近燕山榆所在馬車。

燕山榆屏息,盛凇澹輕拍其手,無聲安撫。

”車內何人?”問話的當下,一柄利劍就探了進來,撩起了馬車簾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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