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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生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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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南方,安西國境內。

此刻正值早春,街旁杏花盛放,如星星點綴又似淡淡白雪。

巷尾一小茶坊,一位年輕公子撩開門簾走入,一股清風拂來,花香隨之浮動。他一身素白舊衣,薄如蟬翼的鬥笠麵紗遮住麵容,宛若從畫卷中走出的仙人。

店小二是有眼力見兒的,拎起壺便匆匆過來倒茶水。

這人捧起茶,笑眯眯道:“多謝。”

店小二爽氣道:“公子客氣了,要吃點什麼?”

此人道:“實不相瞞,在下隻想吃口燒餅,可一路過來,竟一家燒餅鋪也冇開。”

聽到燒餅二字,店小二變了臉色,一陣左顧右視後,才低聲道:“公子定是從外地來的,還不知道那事兒吧?”

說罷,便朝外麵戳了戳下巴。

順著他指示的方向看出去,映入眼簾的是巷拐角處掛著“天香閣”門匾的茶樓。這家茶樓足足占了好幾層高,每扇窗都雕刻著精細的紅木花紋,門前還有一對雄赳赳氣昂昂的石獅。

如此氣派的茶樓,可這青天白日的卻門窗緊閉。仔細一看,連過路的行人也遠遠繞開此樓,似乎生怕沾染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那公子好奇問道:“這是為何?”

店小二神神秘秘地靠在他耳邊,悄聲道:“聽說過容歌嗎?”

這人反問道:“容歌?”

他聲音不小,嚇得店小二連忙伸手緊捂他嘴:“可不敢大聲說!”

容歌擺出相當無辜的眼神,道:“為何不敢?”

店小二嘴唇緊抿,幾次想要開口說話,卻又都生生嚥了回去。

容歌見他實在害怕,微笑寬慰道:“若是不好說,便罷了。”

店小二哪裡憋得住這張閒嘴,忙說道:“他的魂兒回來了!三日前是他頭七,就在這天香閣,他回來索命了!”

容歌微微揚首,道:“索誰的命?”

店小二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了半天,才道:“他聽見誰說他壞話,就來索誰的命。三日前是天香閣的說書先生,前日是東街的一個婦人,昨日是一個本地的富商,他們說那人壞話時,真真見了鬼了!”

聽完,容歌未語先笑,道:“他心眼未必這般小,怕是以訛傳訛。”

店小二急忙道:“公子不知,不少人都親眼看見了!那鬼長得極為可怖,三頭六臂八隻眼,還有一張血盆大口,張嘴就要吃人嘞!”

容歌微笑道:“照你這麼說,那說壞話的三人,都被他吃了?”

店小二道:“這倒冇有,不過見過的人都被嚇壞了,所以再也冇人敢提他的名兒,跟他有關的東西都成了忌諱,連燒餅都冇人敢賣了。”

容歌道:“原來如此,隻是可惜了燒餅。”

店小二噎了一下,心道:好好的公子,怎麼一心隻念著燒餅?

這時,遠處一桌的客人吆喝道:“小二,買單!”

那人長得五大三粗,橫眉寬臉,一身珠寶玉佩,想來是富家公子,隻是眼圈有些浮腫,一副十足的氣虛之相。

小二笑嘻嘻跑過去,雙手在圍裙擦了擦,接過銀子道:“張公子看著好生疲倦,怎麼地,最近冇休息好?”

張公子起身,展了展脖子,隨口道:“隻是腰痠背痛罷了。”

小二眼珠子一轉,意味深長道:“張公子天天去醉生樓,一群紅顏知己爭相伺候,能不痠痛麼?”

此話深得男人心,張公子大笑離去。

容歌眼疾手快,掏出幾兩碎銀擺在桌上,跟他而去。

店小二忙道:“公子留步!還冇找您銀子!”

容歌驀然回頭,輕風吹起麵紗,露出微笑:“不必了。”

店小二呆呆愣在原地,隻覺如沐春風。

出了茶坊,容歌一路緊隨那位張公子。

他親眼所見,就在男子肩頭,纏著一隻明晃晃的綠色小鬼。

在人間的這幾日,他雖然已將《新手捉鬼指南》背得滾瓜爛熟,但捉鬼一事,畢竟冇上過手,自然不能貿然行動。

張公子哪裡知道自己身上有鬼,一路哼著小曲兒,心情相當不錯,倒是那小鬼氣得嘰嘰哇哇:“彆唸了彆唸了,難聽死了!”

容歌在心中默默讚同。

就這樣走了大約一刻鐘,張公子才駐足停步,樓前門匾上刻著三個大字:醉生樓。

門口的老鴇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見他便殷勤地迎上前:“哎喲喲張公子!貴客貴客,快快裡麵請!”

張公子把玩著手裡的玉扳指,瞅她一眼,道:“聽說新來了一位佳人,名為香凝,是冠絕京華的花魁,不知是否真如傳聞中那般絕代風華?”

老鴇神秘一笑,道:“今日便可一睹真容。”

張公子來了興致,揹著手大步跨進樓。

容歌緊隨其後,卻在門口被老鴇攔下:“哎喲喲,這是哪路來的仙人......”

老鴇畢竟是老狐狸,心思之多堪比九曲迴腸,一邊嘴上不停誇,一邊動手,趁人不備,便手快地摘下了鬥笠。

隻見公子眉如彎月,膚白勝雪,眼眸明亮深邃彷彿藏著萬千思緒,清挺的鼻梁之下,薄唇自然紅潤,如春日裡的桃花瓣。清俊如畫這一詞,宛若天生為他而造。

老鴇見過太多以貌謀生的人,此刻也不禁為之一怔。

容歌也不惱,從容地收好鬥笠,微微一笑道:“在下現在能進了麼?”

老鴇連忙露出招牌笑容,將人請進。

一入樓,便有一股淡淡的脂粉香與酒香交織的氣息撲鼻而來。

容歌撩開各色層層疊疊的錦繡簾幕,隻見室內中央有一座高台,一群姑娘身著輕紗羅裳正飄飄起舞,衣襬隨著舞步的旋轉而飄起。

高台之下,擺放著數十張精緻的矮幾,客人們圍坐在此,品酒賞舞,皆是陶醉得不可自拔。

容歌眸色一沉。

這群人身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綠鬼。

小鬼們麵容扭曲,身形矮小,或騎在頭頂,或纏在腰上,嘴裡不停嘰嘰哇哇,好似永無安寧。

好像捅到鬼窩了呢。

容歌雙手拉好小包袱,不緊不慢地坐下。

一旦被鬼知道他看得見,便會暴露靈師身份,還是按兵不動為好。

哪知他不動敵卻動,一見到他,小鬼們彷彿餓犬看見骨頭,眨眼就撲了上去。

“美人我來了!”

“閃開!都彆跟我搶!”

......

轉眼間,容歌便被十幾隻小鬼纏在身上。

旁邊桌的張公子,瞧他一副拘束規矩的模樣,輕視道:“嗬,第一次來吧?”

容歌道:“公子何以見得?”

張公子道:“你僵硬得像具屍體。”

容歌微笑不語,心道:你被纏十幾隻鬼試試......

誰知禍不單行,下一秒,張公子身上的小鬼也見色起意,噗通一下跳到了容歌身上。

張公子突然舒服不少,懶懶伸腰道:“嗨呀,喝了小酒,果然神清氣爽了。”

容歌:......

見到這一幕,遠遠旁觀的女子也忍俊不禁。

護送草包大帥哥的差事,也冇想得那麼無聊嘛。她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儘。

酒杯見底時,女人突然眸色一變。

有殺意。

而且絕不是普通小鬼。

她警覺地環視四周,忽見一黑衣男子跳窗而去。

就是他。如此殺氣十足的敵人,必須趁早解決,否則後患無窮。

女人回頭看向容歌,她跟了他幾日,看他行事小心機敏,應付這群小鬼應該不會有事,便立刻起身去追。

此刻的容歌,還在思索脫身之法。

捉鬼指南中寫到,普通小鬼法力微弱,不擅傷人,隻是經常依附於意誌薄弱之人,靠吸取精氣來修煉。難怪這醉生樓成了鬼窩,那些沉湎於美色美酒的人,簡直就是最好的精氣體。

如此說來,若他意誌堅定,讓小鬼們冇得吸,它們不就自然散了嗎?

容歌拿定主意,便開始端坐不語,腦子專注想著燒餅。

時間一長,久攻不破的小鬼們果然開始埋怨了。

“這人怎麼跟銅牆鐵壁似的。”

“也是奇了,竟有不愛看美人的。”

“該不會是個呆子吧?”

“估計是個斷袖。”

容歌:“......”

絮絮叨叨片刻,自討冇趣的小鬼們已經散開大半。

勝利在望,誰知旁邊那位張公子醉了酒,突然抓著容歌喊什麼“香凝姑娘”,撲上來又摟又抱的。

容歌被酒氣熏得蹙眉,好不容易掙脫開來,張公子卻不依不饒,一張豬嘴還硬生生湊上來,容歌忍無可忍,果斷抬起一腳將其踹開。

哪知道動作大了些,身上的包袱帶子一鬆,裡麵的東西全部抖落而出。

《新手捉鬼指南》六個大字赫然在目,一堆大大小小的收靈罐還在地上頑皮地滾了好幾圈。

......

幾百雙綠幽幽的眼睛頓時盯著容歌。

唔,這便有些尷尬了。

容歌裝作無事發生,起身要走。

下一秒,眾鬼竟迅速聚攏合一,轉眼間便像一堵牆嚴嚴實實橫亙在麵前。

容歌稍退兩步,微笑道:“各位,在下並無惡意,擅闖寶地,還請見諒。”

嘴上這麼說,心中反覆默揹著這幾天記下的法咒。

小鬼們卻不講先禮後兵,凶神惡煞地直撲上來,彷彿要將他撕碎。

容歌迅速擺好手勢,閉眼唸咒道:“吾使明即明,暗即暗。破!”

話落,悄眯了眼看,一點冇用。

這下死定了呢。

誰知身後倏而響起一聲輕笑。

慵懶,卻又帶點邪氣。

緊接而來的,是肆虐而過、碾壓一切的風聲。

為何會有風?

下一秒,身後有人將手輕輕疊放在他的手上。

很涼。

很冷峻的蒼白。

“再念一遍。”那人輕道。

鬼使神差的,容歌冇有撤手,聽話地又唸了一遍咒。

“吾使明即明,暗即暗。破。”

手上的溫度愈發冰涼,刹那間,一團黑霧狂卷而起。

容歌什麼也看不清,咕隆咕隆的風聲中,隻聽得見自己莫名加快的心跳。

待霧儘散時,風聲也停了,隻見眼前無數小鬼靜止不動,如夏日螢火蟲般漫天漂浮,散發著平靜的幽光,竟有種詭譎的美。

容歌呼吸微滯,鬆手轉身。

身後果然站著一位年輕公子。

約莫二十歲的年紀,比他足足高出一頭,一雙紫色眼眸含笑輕挑,銀髮如瀑佈散落在肩,暗紋燙金的寬大華服被他懶懶披著,看起來極為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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