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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上聽聞這訊息想去瞧熱鬨的百姓有很多，趙懷安隨著人流奔跑倒也不顯得突兀。等趙懷安跑到城門前，城門外看熱鬨的老百姓已經圍了好幾層。趙懷安擠不進去，但還是能清晰的看見城門上掛著兩個人，這兩個人渾身是血，已經看不出來是不是他母親李錦和哥哥趙懷平，但從二人的服飾和身形來看，又很像長公主和趙懷平。儘管趙懷安心裡已經有了準備，但猛然看見那兩個被掛著不知死活的人，心中還是突突地泛著疼。城門上被掛著的兩個人閉著眼睛，雙手向後束縛著，血液浸透了他們的衣衫，一滴一滴落下來，在城門口的空地上形成一小灘血泊，而他的父親趙默被人壓著跪在城門口，他麵前站著的則是一位麵白無鬚，身穿大紅色內侍官服的公公，正是他皇帝舅舅身邊的大內總管崔洐崔公公。

“罪臣趙默，其妻李錦，子趙懷平深夜刺殺皇帝，如今皆伏誅。而趙默強闖皇宮，意圖謀反，其罪當誅。令禁衛軍於今日午時三刻將叛臣趙默斬首於南城門，以儆效尤！”崔洐尖細的聲音慢條斯理地唸完了聖旨，有些高傲地睥了一眼跪在他麵前的趙默，說：“叛臣趙默，你可知罪啊。”

趙默被人押解著跪在地上，還在試圖不斷掙紮，聽見崔洐的話後咬牙切齒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狗皇帝遲早要為他做的事付出代價！”

或許是趙默的眼神過於可怕，崔洐被駭得退了一步，穩了穩心神後惱羞成怒，尖聲道：“你帶兵無詔入京，就是長公主府造反的鐵證，更何況長公主李錦刺殺皇帝用的是五毒散，這是西南苗寨特有的毒藥，煉製不易，輕易不外傳，除了你大將軍誰還有本事拿到這毒藥。”崔洐抖了抖身上的官服，又說到：“隻要你說出你次子的下落，咱家說不定可以向聖上求情，留你一個全屍。”

趙默聽到崔洐的話，臉上露出嘲諷的表情，然後彷彿認命了一般低下頭，也不再掙紮了。

崔洐看見趙默這個樣子，氣焰頓時又高了一截，從寬大的袖口裡掏出另外一張告示，朗聲對著下麵看熱鬨的百姓說：“叛臣趙默和李錦二子趙懷安仍然在逃，若有人有其線索，賞銀一百兩，若直接抓住，死的賞金五十兩，活的則賞金一百兩！”

南城門口的百姓都因為這數額龐大的賞金沸騰起來，所有人都在交頭接耳，更有甚者已經開始摩拳擦掌準備大乾一場。

“聽說長公主二子從小不學無術，文不成武不就的，豈不是好抓的很。”

“可是長公主一家素來低調溫和，長公主還經常給孤民巷的貧民送糧食送冬衣。趙大將軍這麼多年鎮守西南邊疆和東南海岸，冇有功勞也有苦勞。他們府上的大公子更是謫仙一樣，還是去年的狀元。二公子雖說冇有他哥哥那樣知書達理，卻也不似京城其他大人府上的紈絝那般欺男霸女。更何況長公主可是皇上的親姐姐啊，皇上何至於對他們一家如此趕儘殺絕啊。”

“你不要命啦，在城門口說這些。那個公公不是說了嗎，長公主一家子造反，還想刺殺皇帝，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你再這樣口無遮攔小心把你當成同黨抓起來。”

“唉唉唉小老兒就是隨口一說，隨口一說。”站在趙懷安身後一位穿著破布麻衣的老人家看著被掛在城門口的兩人，搖了搖頭轉身走了，邊走邊小聲說：“何至於此啊，長公主府不應該啊。”

趙懷安站在百姓中，聽見周圍不斷傳來百姓的議論聲，不自覺將頭上的兜帽又往下拉了拉，心裡想：連百姓都覺得有蹊蹺，皇舅舅卻處理的如此果斷，從召母親和哥哥進宮再到昨夜宮中傳出造反的訊息，再到連夜抄長公主府和今早設埋伏抓父親，這一樁樁一件件發生的速度太快了，除非早有預謀，不然怎會如此一環扣著一環。想到這裡，趙懷安握緊了懷中的劍，抬頭看了看天，又看向跪在城門口的父親，也顧不得什麼了，剛想拔出劍，突然感覺到頸後一痛，兩眼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馬車裡

趙懷安做了一個夢，夢裡他和父親母親說他想習武，父親和母親不同意，說他身體孱弱，不能習武。一轉眼他又跪在金鑾殿裡，和皇帝撒嬌想習武，皇帝身邊的公公卻說他天資愚鈍，不能習武。再一眨眼，他又看見父親，母親和哥哥被禁衛軍一刀一刀砍在身上，一邊吐血一邊和他說：“懷安，快跑啊，要活下去，要活下去！”

“父親！！！”趙懷安驚叫著，滿頭大汗地坐起身來，發現自己正在一輛行走的馬車裡躺著。身邊的人正是剛剛還跪在城門口的趙默。

“父親！”趙懷安看清身邊坐的人後，眼眶迅速發紅，像一頭驚慌失措的小獸終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撲到了趙默的身上，“父親，母親和哥哥都死了嗚嗚……你還活著，太好了父親嗚嗚……。”

感覺到肩膀上的濕意，趙默輕輕拍打著趙懷安的後背，眼眶有些泛紅，卻也沉默著冇說話。趙懷安在自己父親肩頭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將自己心中的恐懼和憂傷都發泄出來後才慢慢從趙默的懷裡退出來。此時馬車右側的簾子突然被掀起來，露出了李伯那張慈祥的臉。

“小少爺你終於醒了。”

“李伯！”趙懷安驚喜到：“你怎麼會在這？”

“小少爺，說來話長，早上你我分開不久老奴便遇到了大將軍的部下，他們受大將軍之命在各個城門外喬裝打扮等著接應我們，老奴告訴他們你去南城郊客棧找大將軍，於是我們也往南城郊趕去，但是半路上聽聞大將軍擅闖京城被抓起來了，要在南城門處決。我們猜想你絕對會去看，於是往南城門趕，剛好看到您要拔劍劫獄，情急之下隻能將您打暈帶走。”

“那我父親呢，我父親也是你們救的嗎？”

“是的，將您打暈後，大將軍的部下索性殺入禁衛軍的包圍圈，將將軍也帶了出來。”

“那……母親和哥哥呢？”趙懷安小心翼翼地問。

李伯突然沉默了，趙懷安的心也跟著沉了下來，轉頭看著他父親趙默。

“城門口上的那兩個人已經冇氣了。”趙默說，然後一拳打在了馬車壁上。

“我覺得那應該不是母親和哥哥，臉都看不清，隻不過是衣物服飾像罷了。”趙懷安自我安慰般開口說道。話音剛落，馬車突然劇烈搖晃了一下，李伯隨之慘叫了一聲，竟是一支羽箭從他後背射入，貫穿了他的胸口。

“李伯！！！”趙懷安眼睜睜看著李伯從馬上跌落，再無聲息。轉頭髮現給他們駕馬車的車伕背後也插著一支箭，也冇了氣息。他們走過的路遠方煙塵四起，像是有什麼人正騎馬快速接近他們。

“將軍，禁衛軍追上來了。”

趙默拉起還在發愣的趙懷安，把他丟上一匹馬，並且將趙懷安裹白劍的黑布包也扔給他，大喊一聲：“拿著，快走！”

趙懷安如夢初醒，將黑布包背在背上騎著馬狂奔起來。黑色的羽箭在他耳邊嗖嗖地飛過，趙懷安心臟狂跳，但他不敢回頭，也不敢躲避，隻能握緊韁繩拚命駕馬向前跑。

忽然，趙懷安聽見身後有人大喊了一聲將軍，心裡一抖，剛想勒馬回頭看，身邊就傳來趙默的聲音，“彆回頭，我在，放心往前跑。”聽見自己父親如常的聲音，趙懷安心裡剛崩起來的線又鬆了，將自己的身體壓得更低向前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天色漸沉，身後的禁衛軍卻是越來越接近他們，“大家分散走，懷安，我們往陰山走！”趙默喊道。趙懷安聽見父親的喊叫聲，也顧不得思考，微調馬頭向著陰山跑去。

陰山和陽山是京郊附近的兩座山，中間有條峽穀叫陰陽峽。陰山高聳陡峭幾乎無植物覆蓋，陽山卻平坦開闊多有密林，而這道峽穀像是兩座山的分界線。陰陽峽極深，且植被茂密蛇蟲蟻鼠眾多，幾乎冇人會去峽底。陰陽峽上方有一座鏈接陰山和陽山密林的木板橋，趙懷安駕馬看到橋後明白了趙默的用意。於是穿過木板橋，抽出鏽跡斑斑的白劍，打算等趙默過橋後就砍斷繩索，可是趙默卻在橋的另一端停了下來。

“父親，快過橋啊！”趙懷安心中突然升起一絲不安，想從木板橋再回到趙默身邊。趙默卻揮劍將木板橋的繩索砍斷了。

“父親，你乾什麼！”趙懷安呲目欲裂，卻也阻止不了木橋的斷裂，隻能趴在崖邊眼睜睜看著木板橋墜落峽穀。

“懷安，父親走不動了。”趙默輕輕倚在一根木樁上，趙懷安這才發現趙默背後插了五六根黑色羽箭。

“父親，為何不躲！”趙懷安幾近崩潰。

“懷安在前，為父如何能躲啊？”趙默笑著說：“懷安，我這些年駐守邊疆無法親自教導你長大我心中有愧。我還記得你小時候說長大要當和我一樣的大將軍，我當時聽見這句話真的很開心，隻是對不起啊懷安，長公主府不能再出一位大將軍了。我曾說你習武天賦極差，不適合習武都是騙你的，所以懷安，以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記住我信裡和你說過的話，不要想著報仇，離京城越遠越好，我和你娘，還有你哥哥希望你一輩子無憂無慮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冇有你們我如何能無憂無慮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啊，父親！”趙懷安跪在崖邊，大哭道：“我已經冇了母親和哥哥，李伯也走了，你不能再離我而去了。”

“懷安！”趙默突然大喝了一聲：“我從邊境帶來的其他部下就在陽山東南等著接應你，你快去找他們！”趙懷安聽見趙默的這聲大喊，有些疑惑，抬起頭看見了趙默身後正在緩慢接近他的禁衛軍。趙默用手指了指天上的北極星，然後又喊了一聲：“快走啊！”

趙懷安明白了趙默的意思，對著他磕了個頭，起身上馬向著密林跑去。身後是趙默大喊我和你們拚了的聲音，以及槍尖刺破皮肉和禁衛軍大喊反賊趙默伏誅的聲音。

一滴滴眼淚流過臉頰流入衣領，趙懷安胡亂抹了一把臉，進入密林後立刻棄了馬，隻帶著趙默給他的那把劍，向著陽山的西北方頭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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