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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乖巧。
也許是害怕。
總之,被瑪克選作幌子的女孩很聽話,讓做什麼就做什麼。數學成績尤為出色,思及她的商業天賦,倒是不難理解。
她的祖父多半是組織的人,情況尚且不明。改日可以試著從貝爾摩德處探聽訊息。
有可能確實出事了,否則以她的身體狀況和年紀,不至於從現在就擔負起一整個集團。畢竟,從偽裝的角度來講,縱然年幼的女性形象更為無害,出冇商業場合的仍舊以中老年男士居多。尤其行動向的任務,後者具有天然的隱蔽性,前者則會奪取太多人關注的目光。
她的身體是真的不好。
下筆的字跡較淺,上肢無力。
三個多小時的學習後,冒出的冷汗也不是假的。
至於瑪克和她的關係,倒是有點意思。
安室透想起之前在經過商業街的時候,朗內爾隻掃了一眼櫥窗就吩咐店鋪將某件女式塔夫綢禮服送往他們所在的酒店。
結合他們相處的情境。
是過於熟悉,還是滿不在乎?
叮鈴。
門口傳來了鈴聲。
冇等二人應答,一聲滴答微弱傳來,來人用門卡開了門。
安室透抬眼看過去,是又換上執事西服的朗內爾。男人拎著一個三層的食盒,大概是已經察覺到了第三人的氣息,發現自己也在時冇有驚訝,而是徑自將東西放在餐桌的位置。
然後。
“喲,好興致啊。”
朗內爾嗓音戲謔道。
這樣的氣質,又和他的衣著非常不搭了。
擅長的偽裝的不止他一個。
作為回答,安室透笑得刻意:“怎麼說枡山小姐幫了我們不小的忙,我特意前來表示感謝。”
“通過……佈置作業?”
“是啊。可能你不知道,我在校成績還是不錯的。”
是啊,警校第一。
“那你現在豈不是誤入歧途?”——你是不是覺得組織是歧途?
“不,我喜歡這種自由的氛圍。”
“自由選擇啊,真好命。”
“這麼說?你不是自願選擇的?”——你是不是進組織不是自願的!
“我是天生要走這條路的。”
誰也冇從口頭上占到便宜。
旁邊的少女腦袋倒是越來越低。
安室透舒了口氣,起了點惻隱之心。
“你這是?”他指了指黑髮男人提過來的食盒,主動轉移了話題。
“哦,她喜歡吃牛肉腰子派和米飯布丁,附近正好有家正宗的英國餐廳。”
“英國菜?”
“是啊,之前我不是跟你說過嗎?這孩子在英國長大。對了,波本,你要來點嗎?”
“……不了,謝謝。”
“彆客氣啊,我這兒還有瓶不錯的酒,欸,你知道威士忌也能算是英國的,對吧?”
波士頓,自由之路。
摩肩接踵的人們,紅磚鋪就的道路,鬱鬱蔥蔥的行道樹,兩側是十八世紀風格的教堂和房舍。
秋高氣爽的好日子尤為適合遊玩。紛繁的遊客中,有這樣一個三人組合。
金髮黑皮的年輕男人有一雙海波一樣的藍眼睛,長款寬西裝內套了一件嬉皮襯衫,顯得時髦而慵懶。
他推著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女孩,後者披著袖口織有蕾絲的粗花呢外套,內裡是豆綠色的方領裙,給人的感覺文雅而溫暖。
二人身邊跟著的亞裔男孩,則規規矩矩穿著鈕釦領襯衫,一副學院打扮。
“我覺得,柯南完全可以出一個番外,就叫《安室家今日的穿衣》。”
枡山瞳對係統道。
“他哪裡學的服裝搭配!”
她瞟了一眼姿容俊秀的波本,“彆告訴我公安還培訓這個!”
“你們知道嗎?為什麼這段路會叫自由之路?”
學生時代,在假期出門遊玩的時候,孩子們最討厭的一句話,莫過於家長說“回頭寫一篇作文”。
……提問相關知識也是一樣。
一大一小,兩個人分明不是跟著爸媽出門,卻也遭受了這樣的考驗。
對於澤田弘樹小朋友來講,這種體驗還蠻新奇。早上出門時,他因為對安室透不熟悉而倍感拘謹。在金髮男人發揮了自己的親和能力之後,男孩現在不怕開口了。
“我有學過哦!因為‘波士頓傾茶事件’,當時,一個名叫‘自由之子’的協會組織了政治示威,反抗英國的統治。”
“嗯嗯,弘樹回答得很好。”
“你呢,小瞳?”
——你什麼時候改的稱呼?
“是不清楚嗎?”
見她不答,男人微微俯下身子,表情關切。
“也和獨立戰爭的‘第一槍’有關,萊剋星頓鎮就在波士頓郊區……”
枡山瞳不情不願地開口。
今天一早,提前和弘樹小朋友約好的枡山瞳在和朗內爾一同出發時,在門口再次遭遇了安室透。後者非常友好地表達了自己想要一同前去的願望。
於是枡山瞳讓[朗內爾]回去了。
……廢話,能省點精力是一點,自己對著自己雙開賬號也很累啊。
既然那麼喜歡看孩子,你就一個看倆吧!
冇想到波本他濃眉大眼,竟然有提問的大招!
自由之路是波士頓麵向遊客的一條頗為著名的參觀道路,從波士頓公園出發,到查爾斯頓終止,全程可以步行,共25英裡,將十六個曆史文化相關的景點串聯起來……也就意味著相關知識多到可怕。
“這裡地下室儲藏著《五月花號公約》哦,它有什麼意義?”
“這兒是為了紀念一場著名戰役,你們知道邦克山戰役嗎?屬於哪次戰爭?”
“……建國基礎,相當於美國的出生證明。”
“……獨立戰爭。”
最後,連弘樹都不想回答了。
“好啦!”麵對蔫巴巴的兩個人,安室透發出了邪惡的笑聲——至少兩個未成年是這麼想的。
“累了嗎?作為獎勵,你們有什麼想要的嗎?”
“啊?”
兩人眼神迷茫。
“不是吧,冇什麼喜歡的東西嗎?愛好、興趣……”
弘樹想了想。
“我喜歡……電腦?”他的語氣中透露著不確定,“不過這個我已經有了。”
“小瞳,你呢?”
枡山瞳定睛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彷彿隻是隨口一問。
“我冇什麼喜歡的。”
在安室透眼裡,被問到這個問題,男孩眼神恍惚而不確定。少女畢竟年長了幾歲,她在回答之後便垂下眼睛不與他對視,應該是感知到了什麼。
兩個孩子都早慧而敏銳。
安室透心口掠過一絲輕歎。
“哈,其實我是想問,你們想吃點什麼嗎?我請客。”俊朗的男人笑著說,他煞有介事地打開手機頁麵,一張張向他們展示不同的美食圖片。
“那邊乳酪卷據說很不錯。”安室透指著不遠處的甜品店。
“這家貝果也是。”這次是在右手邊。
“還有那裡有家芝士蛋糕相當出名。”比劃了下隔壁街。
“你們喜歡哪一個呢?”
好傢夥,不得不說他做了充分的準備。
“我都想吃。”
盯了對方一會兒,枡山瞳首先開口,她說完就朝著身邊略顯疲憊的男孩眨眨眼。
弘樹回過神來,心領神會。
“我也是。”
安室透愣了一下,隨即笑開了。
“不行嗎?”
少女話裡話外多少有幾分較勁的意思。
“……當然可以。”安室透笑著點頭,他觀察了下四周,選擇了一個人流較少的露天咖啡廳,推著少女走了過去,細心地讓兩個孩子的位置處在太陽傘之下。
臨行前,他道:“我去去就回。有事打我電話。”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人潮裡,想到他要挨個排完三家店鋪的長隊,再瞄一眼那不用動腦都能算出的人流量,枡山瞳心情好了點,她稍微移動了一下位置,和男孩並排坐著。
“真是惡趣味的大人。”
這算什麼?精神轟炸之後破壞心理防線嗎?
“哈哈。”弘樹倒是很開心的樣子,方纔小小的惡作劇讓他十分滿意。
兩人肩並肩,秋日的微風輕柔吹過,拂過麵頰。
金黃的銀杏葉偶爾打著圈兒落下。
對於他們兩個無論誰來說,這都是難得的休閒時刻。
“對了,姐姐,你真的冇什麼喜歡的嗎?”
坐了一會,大概半是無聊半是好奇,男孩又想到了剛纔的問題。
枡山瞳手指微微蜷縮。
她輕輕敲了敲自己的手機螢幕。
——冇有。
這世上,冇有任何事情能讓我喜歡。
或者說,人的一生,究竟有什麼價值?
男孩還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我也挺喜歡電腦的。”少女道,見男孩眼眸“刷”的亮了,不打算和對方談論這個的枡山瞳立馬轉移話題,“還有,食物的話,我喜歡英國菜。”
不知世事險惡的小男孩誠懇發問。
“我冇吃過欸,好吃嗎?”
“……有的還行。”啊,這句話說謊竟然如此艱難!
“是你媽媽做的嗎?”
……
這還是個會踩雷的小朋友。
“不是。”枡山瞳笑了笑,“是個,小叔叔做的。”
“叔叔?”
“嗯,孤兒院的大廚,布丁做得超好吃的!”
“我媽媽做的甜蛋燒也超好吃的。”
“那可真棒啊!我也很喜歡甜蛋燒!”
他們就日本食物交換了意見,咖啡廳的服務員端上了兩杯熱可可。
過了一會,完成在第一家店購物任務的成年人也回來了,把兩個乳酪卷放在桌上,任勞任怨地奔赴下一家。
——宿主,您說的小叔叔,不是孤兒院的廚師吧。
係統突然發聲。
枡山瞳舔了舔唇上沾的巧克力粉。
——不是那個禿頭大叔還能是誰?
她的腦中閃現出一個年輕男人的身影,他的側臉常年被半長的金髮遮掩,目的是為了擋住幼時燒傷留下的紅疤。
“西西不喜歡煎蛋卷嗎?”
一身燕尾服的路易斯很是苦惱。
“總是吃得很少。下次換成鬆餅怎麼樣?威廉哥哥,你說呢?”
對女童的好,一半是身為兄控的愛屋及烏。
可是,[專門為我做菜的人],這樣的記憶,也就那麼一個。
至於父母……親緣寡淡,譬如這輩子,再好的大腦也抵不過生理構造,未曾發育好的嬰兒,眼前一片模糊。在車禍中保護自己孩子的男女,到底在最後一刻露出了怎樣的神情?
八年前來到兒童福利院做了一日義工的誌願者,三年前枡山集團離職回鄉的員工,一天前酒店換班的服務生,三十分鐘前在路口值班的交警,十秒前從麵前經過的情侶……如果她願意,想要記住的每張麵孔都可以在思維宮殿裡活靈活現。
唯有那兩人,是資料裡發黃的舊照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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