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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察覺的是聲音。
咕嚕咕嚕。
有什麼東西在地麵上滾動,從陽光明媚的室外,接近昏暗壓抑的室內。
隨即,大批大批的白霧湧出,遮擋著倉庫廠房的每一處,廊柱、集裝箱,很快,就連角落也看不清地麵與牆壁的區彆了。
埋伏的眾人立刻心道不好。
有人從屋外丟進來一顆煙霧彈!
事情無疑出了變故。
安德烈卡梅隆所處的a點,是最靠近倉庫入口的位置。他扭曲了一張臉,強壓著怒氣向上司詹姆斯彙報。
他用敲擊聲打出“緊急情況”的暗號,請示下一步該怎麼辦。
“萊伊?”
詹姆斯在通訊裡呼叫赤井秀一。
黑色長髮的男人寒著臉。他所在的位置比較高,在二層欄杆處拐角,事先也對埋伏地點進行了充分的瞭解。因此,就算煙霧彈已經遮蓋了大部分視角,他還是能從隱約的來回移動的人影中,辨認出來人的身份。
“這個人,絕不是琴酒。”
黑麥威士忌的心情萬分糟糕。
“來人究竟是誰?”詹姆斯道。
“不確定,但事情有變。”
“要開火嗎?”
通訊裡,有人請示。
“先穩住。”詹姆斯飛快地叮囑道,“我們還不能肯定新的目標毫無價值。”
生擒琴酒已經冇有希望了。如果眼下新來的這個人,同樣是某個有代號的組織成員的話,就算層級不高,活捉對方也有一定的情報價值,可以稍微彌補下行動失敗的損失。
“萊伊,久仰大名。”
自進門後就一聲不發的男人開口了。
他這句話,讓赤井秀一大概判斷出了方位。
他搭在扳機上手指動了動。
“你是?”
赤井最終冇選擇開槍。
這是一道陌生的聲音,他想。
可以先行試探幾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黑髮綠眸的男人道。
為了避免對方一樣能辨明他的方位,赤井移動了下位置,讓掩體擋住自己的身體。
“這是在挑釁嗎?琴酒呢?他怎麼冇來?”
他表現得如同真的隻是約見會麵後被放鴿子,又遭遇無理生事的無辜組織成員。
“這就很無趣了。”
陌生的男聲說。
對方有著成熟男性的聲線,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帶著戲謔。
“我以為……我們之間的進度,要比這快一點的。”
……
“那麼,就謝謝你們的見麵禮,異國的朋友們。”
他含著笑意又拋下一句話。
很像是最後一句。
糟了!
赤井秀一心頭重重一跳!
“開火!”
詹姆斯也幾乎同時發出了指令。
盲目射擊有跳彈的風險,可此刻顧不了那麼多了。
再說,他們的陣型一開始佈置的時候,也考慮到了這一點……
他們的選擇是對的。
伴隨耳機中指令響起的,是對方傾瀉的火力!
噠噠噠!
mp5連發,長點射。
火光四散,各個圍捕點的人員訓練有素地轉移到掩護體背後。
這瘋了一樣的火力壓製!
誰會在這裡一個人動用這種武器挑釁啊?
連消音也冇有!
“欸?找到你了!”
在震耳欲聾的槍聲裡,偶爾還能聽到他饒有興致的感歎,像個情緒高昂的獵手。
他們試著朝預估的來人位置開槍,然而,對方異常靈活。明明雙方都處於盲打的局麵,可他卻能察覺出敵意一般,躲開了每一顆子彈。
……至少,目前還冇聽到他發出受傷的悶聲。
……
十九世紀的某個普通午後。
“哈?”
領口鬆鬆散散的黑髮男人露出誇張的詫異表情。
“你一小丫頭學什麼槍?不教!”
女童黑亮的眼睛盯著他。
“是老師讓我來找你的。”
“威廉也是的,什麼都讓你學嗎?”
曾經在阿富汗戰場的死人堆裡摸爬滾打的莫蘭上校嫌棄地看著眼前細胳膊細腿的小女孩。
“我討厭小孩子,萬一你受傷了,會不會哭啊!”
明明也是貴族出身,現今日常中完全冇個正形的塞巴斯蒂安·莫蘭半攤在豪奢的軟椅上。
他英俊的臉上滿是不情願。
“最煩小女孩哭啼啼了!”
“哦?”優雅的嘲諷的女聲從門口傳來。
“誰不知道,您隻喜歡和成熟的女士相處呢?”
“啊,這女人怎麼又來了……”
莫蘭一臉生無可戀。
來人一頭金色的短髮,她正是曾經的頂尖歌劇演員,會為一眾身世平凡的女孩子們爭取自由和權利的,一位極具才華的女性,艾琳艾德勒。
如今的“詹姆斯邦德”。
“艾琳姐姐。”
女童規矩地問好。
“彆理他,西西。”艾琳很喜歡這個年幼聰慧的女孩,她在機緣巧合下成為了莫裡亞蒂團體的一員,也認同他們共同的理想。
“不就是槍嗎?我來教你。”
聽到這話,莫蘭反而不樂意了。
他一手從椅子下抽出自己的rifle。
見狀,艾琳很不優雅地扶額。
“這個男人,每天都在想什麼啊……”
突然變得興致勃勃的莫蘭把槍豎立在桌麵上一轉,對女童開口。
“彆理那個女人,她頂多是自學的,要學當然要跟最好的學……”
“你說什麼?”
漂亮的女演員一個抬腿,壓在男人椅背頂端,話裡話外透出危險。
“我冇聽清?”
“哈哈,冇什麼……來,西西,看到了嗎?這把槍……這個質感……”
“所謂槍手的手感,說白了,是要足夠瞭解自己的武器。”
“每一把rifle都有不同的膛線,那是槍管的靈魂。”
“掃射要的不是命中率,是敵人無法動彈的恐懼。”
“正統的三角站立方式,持槍前伸,很不利於移動的時候射擊……典型的新手死路。”
“防止被奪械,始終把武器貼近自己的身體,才能握住自己的命。”
……
倉庫中。
從猛烈的火力來源的方向判斷,這個人已經接近後門處了。
安德烈卡梅隆又恨恨地開了幾槍。
看不清對方的狀態,又自知自己的行為無用,他開始從整個局麵進行思考。
來人真夠囂張的。
他想。
竟然就這麼端著衝鋒,扔下煙霧彈後從前門進來,在濃霧裡肆無忌憚地和他們來了一場火力對決,然後,眼見即將從另一端離開。
希望那個新來的小子靠譜點。
如果這個人真的如瀨川所推測的那樣撤離,並且還選了他守住的那條路線的話……
那麼,他們還有翻盤的可能。
——你悠著點打。
共享意識,瀨川陽太語調冷淡。
——放心,[我]控製了程度,打不死人的。
[朗內爾]咧開一個笑。
——還在合理範圍內,畢竟,這是能單手持的衝鋒,不是重武器。
——小心玩脫了,直接打出結局。
“瑪克不會玩脫了吧?”
望著明顯進展異常激烈的廠房,伏特加在駕駛座上扶著方向盤目瞪口呆。
“他原來就這麼衝動嗎?”
“切寧。”琴酒聲音冷酷,“瑪克能否成功撤離?”
男人鬨出的聲勢太大了,如果對方是切寧計劃裡的棄子,那麼……
“不能的話,我們該走了。”
麵對琴酒的詢問,少女把眼前的望遠鏡拿開,神色冷淡。
“該去接應他了。”
二人瞭解了,她還是事先做了安排,並非真的賭氣要送手下去死。
還好還好。
伏特加詭異地生出了一種安心。
小瞳真是個好孩子。
莫名的念頭冒了出來。
熱鬨喧嘩的碼頭倉庫中,詹姆斯為耳機中手下不時發出的痛呼感到憤怒,他發了狠。
“把他給我留下來!”
“擊斃目標!”
不再考慮這個人作為俘虜的價值,生死不論。
——你要完蛋了。
瀨川陽太抱著槍。
——我有時候,真的奇怪……
朗內爾從戰術背心裡抽出一個圓柱體。
他左手維持著火光的持續發射,右手將新拿出的玩意放在嘴邊。
——……你們到底明不明白,在所有身份裡,我是唯一真的上過戰場的那個啊!
他用牙齒咬開拉環,將銀色的圓柱體向前扔出。
緊接著,空出的手順著下巴,把一個東西撈在麵前。
是防護麵罩。
“咳咳咳!”
響起的嗆咳聲此起彼伏。
這次是催/淚彈。
丟下禮物的黑髮男人加快了移動速度,他急速朝後門而去,把一眾獵手留在了身後。
在先前的埋伏計劃裡,f點針對的,正是這樣一條退路。
倉庫後門同樣連接著一條海上的公路,隻是更狹窄,人流也更少。
瀨川陽太就守在這裡。
“l,目標是否朝你方向而去,回話!”
“報告,是也不是。”
“解釋!”
在fbi的預測中,如果逃脫的犯人選擇了這條路,他應該選用的交通工具無疑是車輛。然而,從濃霧裡跑出來的目標,出門後就朝著旁邊的大海直墜而下……穩穩落在了一艘小艇裡。
“目標上了快艇!”
“什麼時候佈置的!怎麼會忽略這個!”
再追究原因已經毫無作用,詹姆斯迅即給出指示。
“擊斃他!”
“收到!”
年輕的fbi冇有絲毫猶豫。
他端起狙擊槍。
“等等……”
詹姆斯剛剛為下屬的雷厲風行感到欣慰,又為他這句遲疑不滿。
“說!”
“我建議所有同事立刻就地掩護!”
瀨川陽太飛速把這句話說完,詹姆斯耳邊傳來槍聲。
他的部下出手了。
隨後,他就明白為什麼對方還要給出這樣一句警示。
巨大的氣浪衝擊而來,掀翻了倉庫的後門,和三分之一的屋頂,連帶旁邊被選作指揮室的另一間廠房。
那個混蛋!
這什麼?
榴彈發射器嗎?
“對。”
瀨川陽太開出幾槍後,又對上司回話。
“他肩上還揹著這個。”
從灰塵四散的廠房裡逃出的眾人,望著快艇帶起一片水花揚長而去。
黑髮的男人長腿後壓,以膝關節控製著方向盤。
方纔,對方就是在自己開船的姿勢下,背身給了他們一擊。
是極其惡劣的,玩笑般的警告。
“長官,我還有訊息要報告。”
瀨川陽太道。
“雖然冇擊斃,但我那一槍,確實打中了。”
“好!”
多少是個好訊息。
詹姆斯心情平複了點。
“可惜我們不在本土。”
安德烈卡梅隆憤憤道。
“不然現在封鎖周邊,一搜一個準!”
被這句話提醒,fbi負責人也意識到某件事,這麼大的動靜,他們是不能搜捕,可會搜捕的人,馬上就會來了。
遠處保時捷裡的三人,除了專心開車的伏特加外,琴酒和枡山瞳都從頭到尾欣賞完了這場好戲。
尤其最後一下,頗具觀賞性。
“嗬。”
金髮男人冷笑了一聲。
伏特加聽著切寧的指示,將車開到了鄰接海岸邊的一處,不一會兒,瑪克就從一艘快艇上身手矯捷地翻上岸來,他大步走向黑色的豪車,一邊將手腕上的綁帶解下,開始層層往大臂上纏繞。
有鮮血自他的指縫間滑下。
被他眼明手快地攔住。
瑪克用另一隻手上戴的粗糙的半指作戰手套,重重拭去了欲滴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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