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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
來人喘著粗氣，小心翼翼關上門窗。
這人的嗓音如過境烏雲般悶沉，似近在咫尺般低聲耳語，又似遠隔千裡外傳來的關切。
“老爺傳信說少爺本該早早歸家，為何一直執意不回？”小廝躡手躡腳走來，點上一支蠟。
麵前暖光乍現，江楚然試圖在光源中看清來人的模樣。
——隻見偌大的靈堂內無數家丁跪地，小廝低聲哽嚥著合上佈滿衣物和摺扇的棺木，身後是他的爹孃相擁低聲啜泣，眼神空洞悲傷。
“爹！”
“娘！”
江楚然彷彿又深陷泥沼，他試著呼救、掙紮，隻能發出微弱的氣聲，隨後眩暈感感傳來……
又做夢了。
他的大半張身子都已經探出病床外，一張臉憋得通紅。
“……”
江楚然默默把自己縮了回去。
暖光是從窗外傳來的，有人將窗戶打開了，空氣中濃烈的消毒水味宛若掙脫禁錮般紛紛湧向屋外。
他一點也不想呆在這個世界了——
他從小聽話本，深刻認為死後就能得道飛昇，尤其是江楚然這種樂善好施得豪門望族的公子哥。
可冇想到，他陷入沼澤後醒來就到了這個奇怪的地方，還經常發生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就有人遞給他一個磚塊一樣的東西，鄭重科普這是他的手機，隻是江楚然不會用，即使他記憶再強，幾天後還隻會一指禪手寫輸入。
有人皺眉痛斥江楚然彆想讓醫生把輸液的針管紮滿全身，這不是鍼灸！
還有就是現在，江楚然將剛剛從枕邊拿起的紙條放在桌子上。
紙條的內容是讓他將桌上的衣服換掉，雖然他們冇錢但是要有一顆乾淨的心。
“……”江楚然沉默了足足半分鐘。
冇錢我還要什麼臉？
我不黑心就不錯了。
“醒了？”
聽到陌生人的聲音，江楚然猛地回頭，有些錯愕。
來人手中拎著水壺，麵如冠玉，嘴角緊繃，眸光淡淡地落在江楚然的臉上。
男人頭髮長若流水，隨意地用髮帶綁了個高馬尾，雖然麵冷，但看起來仍是年輕張揚，在江楚然看來不過弱冠。
“你是——”
誰家的小廝？
江楚然止住話，他難得見到梳著長髮的男人，慌神之間纔看到這個人穿的是現代的衣服。
他想起來，這就是他助理張哢跟他說的職業——演員，要扮演彆人人生。
有人告訴江楚然他也是個演員，不過是九九八十一線小透明。
“鐘校予。”
男人走到病床前，俯身替江楚然拿水杯滿上了水，回答江楚然突然止住的問題。
起身時目光還在桌上的包裝袋停留了一瞬間。
江楚然隻覺得這個名字有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但聽說他這次可是磕到了頭，所以記不清比記清楚事情還要正常。
江楚然悲從中來——
可千萬彆摔到自己天賦異稟的腦子。
“好好休息。”鐘校予禮貌開口，轉身要走。
“等等——”
江楚然雖然不知道來者何人，但既然對他冇有惡意——
他迅速將包裝拆開，一條嶄新的內褲暴露在空中，被江楚然雙手舉起：
“請問...呃，這個怎麼換？”
鐘校予內心扶額，冇成想摔到了腦子竟然連這個也能忘記怎麼穿，但看著對方滿眼真誠，還是開了口：
“下麵。”
江楚然恍然大悟，連連道謝的同時眼神還在鐘校予身上遊走，彷彿確定這個“下麵”究竟是哪裡。
是腳？是腿？還是……
鐘校予目光緩緩移開。
這東西酈朝可冇有，雖然江楚然腦中浮現過這個新奇東西的千奇百怪的穿法，但最終還是冇有讓對方給他在徹底解釋一遍。
“多謝。”
鐘校予出病房門的時候，跟趕來的張哢打了個照麵，隨後身影漸漸遠去。
“！”
“鐘校予誒！影帝啊！”張哢砰地一聲關上病房門，後背貼著門，突然看到一抹粉色在白色的被褥上十分紮眼，張哢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了，“你、你……不會給鐘影帝看這個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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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校予隨意地坐在摺疊椅上，一身玄色勁裝，淩亂的髮絲垂在身側，漫不經心的翻著劇本。
程易跟導演溝通完後，才發現自家藝人正罕見的走神。
“校予，”程易叫他，“劉侃生病了，這幾天我跟著你。”
“好，你忙完了？”
助理劉侃弱不禁風，纔剛下了兩天雨就光榮的帶著口罩躺在了溫暖的大床上。
程易是他的經紀人，做事雷厲風行，也很喜歡貪小便宜，
“談了賠償問題——你的手去複查了嗎？要不是我今天飛機延誤了我就跟你一起去醫院了。”
見鐘校予不開口，程易這纔回頭，眉頭突然就跳了兩下。
鐘校予正眼帶笑意的看著他：“我們攬責吧。”
程易當機立斷：“不同意，是劇組設施出錯造成的問題才讓江楚然進醫院，況且你手也受傷了，你也是受害者。”
“……”鐘校予冇有回答，他知道程易是一個嘴硬心軟的人，淡淡道，“那天我狀態太差了，釀成事故多少有我的一份責任。”
程易知道鐘校予已經自責了很久，雖然錯根本不在他。
“況且在合適的時間攬責也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對雙方都有好處。”
“這點我當然知道，”程易思索了好一會兒，才蹲下身仰視鐘校予，小聲道：“你不會就因為江楚然這個名字就要幫他吧？”
“不是。”
“我看全是。”
“……”
“行了，導演叫你。”
程易見鐘校予遠去的背影，心底歎了口氣，總覺得這兩天鐘校予人都消瘦了一些。
在彆人眼中，鐘校予工作之外的時間永遠是有距離感的人，他年紀輕輕就拿到了三獎大滿貫，家境極優，彷彿高不可攀。
可他隻有二十一歲，內心充滿純粹的真誠與熱烈，隻不過他經曆的教育太過嚴苛，也習慣了把真實的自己藏在心底。
不過即使他再真誠，程易也絕對不會放過他——
拿起手機、打開微信、找到置頂、發送訊息，一氣嗬成。
「Cheng1：星期四，拿出誠意，V我50。」
「Cheng1:不打錢的話我建小號爆你“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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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城，夜。
“？”
“？”
病房內兩人麵麵相覷，江楚然想了好半天為什麼張哢張著嘴不出聲，而且已經盯著他已經看了兩分鐘。
江楚然一度懷疑張哢的下巴脫臼了，但對方即將流出的口水讓他伸出的手又快速地縮了回去。
“我靠！！！”張哢終於回過神來。
江楚然剛剛拿到手的蘋果應聲掉在地上，猛地咳嗽起來。
差點冇把他這個病人嚇得原地昇天……
“哥！楚哥！你快看！”張哢把手機懟在江楚然麵前。
“微、博、熱、搜——怎麼了？”
難不成這四個字有什麼特殊含義。
“往下看第一個啊！”
“鐘校予工作室聲明？”江楚然蹙眉問道，“什麼聲明？”
“你受傷的事兒唄，不知道為什麼替劇組擦屁股，還不得以打破了他內娛之星、行為標杆的稱號。”
“內娛之星，是什麼意思？”
對於他家藝人這幾天已經成為“十萬個是什麼”他反倒已經不驚訝了。
江楚然被送進醫院的時候就被診斷出傷了腦袋，張哢在排除江楚然有冇有變智障的時候，得到了一個比變智障還要難以接受的訊息——
江楚然一問三不知、再問裝啞巴，跟之前性格天差地彆，彷彿換了個人一樣。
張哢一度以為江楚然失憶了，檢查出來是冇問題，病人精神也很正常，醫院不敢隨意下結論，於是就繼續養著了。
最終，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江楚然坦白自己穿越的事實，要對方保守這個秘密。
張哢作為一個愛看網文的中二男青年，接受這種事情倒是快得很，並且堅定認為了江楚然之前一定是個富少爺，畢竟說夢話都是：賞、我出錢、我請客。
簡直是財大氣粗——
可是現代世界江楚然根本就是負債累累啊！！！
張哢也向江楚然坦白了他們二人的財產狀況，江楚然緩了兩天都冇緩過來——
不然為什麼一提到錢就感覺他已經悲傷逆流成河了？
“內娛之星意思是娛樂圈裡頂端的人，類似於官員製度的丞相。”
“哦，不過為什麼說這件事是他們的責任？”江楚然垂眸，張嘴說出的這句話冇錯，可心裡卻想的是——
氣死，上輩子還冇升上丞相，僅僅才當上二品尚書就死了，江家家業也冇接管，更不用說當什麼...官場之星？
這一世，他要重來，取代內娛之星。
啊，好尷尬。
“我猜不透他的心，也不讀懂他的套路。”張哢回答。
言外之意：你問我，我哪知道。
江楚然百無聊賴地翻看著評論區，由於酈朝跟現代的字形相似，他也能看懂一部分內容。
[鐘校予（愛心）臉蛋天才！內娛之星！大滿貫！史上最年輕影帝！（心）]
[江楚然是哪個明星？我還以為是那個詩人...]
[鐘校予給人家搞住院了，這難道不是職場霸淩嗎？看粉絲還怎麼洗，還影帝呢我看是鐘家在評獎的時候塞錢了吧！]
[樓上黑子記得捂好馬甲，不然我逮著你正主好好問候。]
“黑子是什麼？”
“就是喜歡抹黑事實、雞蛋裡挑骨頭的人。”
“我有嗎？”
“……你還挺多。”
“哦。”
[熱評這時候還控評，根本冇我有水準——我要做新時代的豬八戒，戒菸戒酒戒驕戒躁，那剩下的四戒呢？你就是我的全四戒！鐘校予！]
“全四戒是什麼？”
豬八戒他知道什麼意思，戒菸戒酒戒驕戒躁他也都懂，全四戒是個什麼東西？
“全世界。”
“你們現代人真會玩兒。”江楚然點點頭。
張哢見江楚然放下手機，開始分析形勢：“鐘家名門世家、家大業大，鐘校予還是娛樂圈頂流那層的，這時候替劇組擋刀來護你，估計你又可以收集黑子了。”
而且江楚然因為這個事情，微博粉絲增長明顯多了起來，雖然評價仍舊是好壞參半，但總比冇有好。
他的熱度因為鐘校予攬責買熱搜的事情大幅度上升。
這是欠了對方一個人情。
這點他跟張哢都懂，但他們跟鐘校予身份地位懸殊，突然就不知道怎麼用行動報答。
看著江楚然即使虛弱還帶著正氣凜然的臉，張哢嘴邊兒的“以身相許”四個字被他默默嚥了回去。
江楚然隻想著報恩，連自己穿越都忘記了，思索半晌習慣性的開口：
“那——賞錢吧。”
“……”
“哦對，我現在冇錢。”江楚然苦不堪言。
一時間還真不習慣身無分文，連最簡單粗暴的報恩方式都無法施行。
“片酬再不下來，咱倆隻能喝西北風了，也不知道那個合同你之前怎麼填的，你三公司七，你咋想的？”張哢已經看開，無所謂的哼笑了兩聲，“算了，也不知道你咋穿過來的……簽合同這事兒也不怪你，都是之前的楚哥人太佛了。”
江楚然道：“勿嗔勿怨——我什麼時候出院？”
“過兩天，怎麼了？”
“我有個賺錢的好點子，不出意外的話——”
“大賺特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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