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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七小說 > 我棲春山 > 【第二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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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正時分,驕陽正暖,顧府的司閽迎人迎了一個上午,犯了春困,正打算閒下來打個盹兒,外處忽又傳來一陣轔轔馬蹄聲。

高坐在紅鬃烈馬上的男人,五官著逆光,宛如神祇,氣場強大得讓人難以忽視。

男人翻身下馬之時,容相與衣飾適才完整明晰地展現出來。

他閒散的用一根鶴紅髮帶束起長髮,紅黑寬袍,袖口是一圍滾鑲鋪金,雲紋袖裾隨著他骨腕的揚起,而微微垂落於膝側,從袖口延伸出的手,冷白修挺,如上好的和田暖玉。

司閽被他強大凜人的氣場壓得一瞬,緩過神,戰戰兢兢地上前,恭聲問:“有邀貼才能進去,您、您能否出示一下邀帖?”

身側的內侍見王爺的眉間添了一絲隱微的鬱結,生怕他心情不佳又開了殺戒,當下大氣也不敢出,冇廢話,直接將玉牌遞呈過去。

司閽見了上頭的“襄平”二字,勃然變色,腿軟得差點立不穩,慌慌張張地避身讓行,跪地叩首謝罪道:“小的愚昧無知,不知王爺光臨大駕,有失遠迎……”

“好吵。”盛軾漫不經心地撫弄佩劍的穗子,眸底開始浸染著一絲弑意與寒意。

內侍李理心道不妙,趕在他說出“殺了”這兩個字前,忙轉移話題道:“目下婚宴進展如何?”

司閽哆哆嗦嗦道:“還、還未拜堂,顧家世子有事延宕了,新娘一直在虛帳裡候著,候了近一個時辰。”

盛軾動作微頓,斂下鴉黑的眸,情緒不明地啊了一聲,散淡一笑:“原來是這樣,好可憐。”

不是,人家婚事多舛,您笑什麼?

李理不是很能明白王爺為何想要去顧府喝喜酒,他素來不近女色,這十幾年以來,不少權貴給他送過女人,意欲巴結攀附,但那些女人都冇能活過第二日,要麼被抽筋拔骨做了燈籠,要麼就餵了狼,下場都不堪入目。

李理完全不敢多想,一晌將提前籌備好的賀禮送上去,一晌恭謹地道:“殿下,聖上還在宣政殿等您,咱們快回……”

他冇說完話,盛軾已經邁入府中。

李理:“……”

他觳觫一滯,趕緊亦步亦趨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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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軾甫一進入通往內堂的戟門,就聽到沈春蕪說:“請忠義伯稟奏聖上,解除顧家與沈家的婚約。”

此話像一柄驚堂木,當空砸下,偌大的廳堂裡,二老俱是震了一震。

各座賓客亦是大為驚愕。

“從未有女方主動到男方雙親前退婚,沈家千金是瘋了嗎,大婚之日,怎的突然提出退婚?”

“沈家女素來溫柔嫻靜,有大家閨秀之儀風,怎的會說出這種話!”

兩方陷入僵滯的沉默,空氣趨於沉鬱壓抑。

一片滯鈍的氛圍之中,隻有盛軾漫不經心地抿唇笑了笑,眸底儘是興致,他旁若無人地行至賓客席前端最為顯眼的位置,慵懶地疊著腿,修直的手撐在左麵頰上,像是在看一場好戲。

眾人見到他,一霎地麵如土色,剛想紛紛跪拜,盛軾一根手指抵在唇間,口吻散淡憊懶:“噓,彆作聲。”

眾人麵麵相覷,一陣詭異地無言,心緒紛亂雜陳。

家丁本想入堂通傳,但被李理笑眯眯地摁住:“不想死的話,就守住嘴管住腿。”

內堂的人,渾然還不知曉外麵的變故。

顧淵按捺住薄慍,露出慈藹的笑:“世子是有事耽擱了,才遲遲未歸,沈姑娘若是等得不耐煩了,可以先入喜房裡待著。但是聖婚絕非兒戲,彆拿取消婚事來胡鬨。”

顧淵這番話帶著明顯的責備,倒也讓沈春蕪真正看清楚了這一家人的嘴臉。

她慢慢紅了眼,說:“顧家世子口頭上說對我重情重義,但在我落獄之時,隻來看過我一次,我出獄後這幾個月,他事事皆怠慢於我,客套有之,疏離有之,他對我早已冇有情,又何必娶我,倒不如乾脆一刀兩斷,放過他,也放過我自己,亦是能成全兩家人的體麵。”

顧淵還以為沈春蕪要捅破些什麼事,結果,說來說去都是兒女情長的東西,他不由舒下了一口氣,出言挽勸道:“世子遲娶,確乎是顧家有失禮數,我們後麵會慢慢給你一個交代,你先冷靜下來,彆說一時氣話。”

沈春蕪吸了吸鼻子,用平靜的口吻道:“顧辭目下人在何處?”

二老冇有回稟她。

總不能真的告訴沈春蕪,顧辭其實就藏在彆院裡,在照顧他的表妹罷。

沈春蕪落獄的那一段時日,顧家收留了鄉下投奔而來的表小姐顧綰,顧綰聽話懂事,溫靜守禮,有著討人歡心的性子,顧辭對她心生憐憫,處處照拂,結果,顧綰的肚子竟是一日日大了起來。

顧辭是有婚契在身的人,官秩也不小,若是捅出婚前私通這等醜聞,不僅仕途不保,顧家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清名也會毀於一旦。

顧淵想將顧綰送去莊子,卻被顧夫人範氏截住,範氏認為沈春蕪能不能活到出獄那日都是個問題,沈春蕪死了自然最好,顧辭就能將表妹以側室的身份娶進門,完美掩蓋住醜聞。

若沈春蕪還活著,勢必不能讓她知道顧綰的存在。

沈春蕪與顧綰,一個是罪臣之女,一個是清白出身,比起將顧綰送走,顧家人寧願選擇毒瞎沈春蕪。

一個瞎女什麼也看不到,五感也會逐漸消失,訊息閉塞,自然鬨不出什麼水花。

娶親前夕,顧綰這裡忽然發生了變故。

她不甘於當一個側室,她想要當正房,取締沈春蕪的位置。

為了逼迫顧家家主同意,顧綰不惜在手上劃了一刀,以命相挾。

是以,大婚這日,他們遲遲不讓顧辭出現,一來是要拖延時間,讓顧辭穩住顧綰的情緒,二來就是要磨一磨沈春蕪的傲骨。

但他們無論如何都冇有預料到,沈春蕪竟會提出退婚。

晌午鎏金色的光,薄薄地鍍在女郎精緻白皙的容顏上,她眸眶洇濕,眼尾染著一抹殷紅,嫁衣熨帖地包裹著玲瓏纖細的身段,更襯得她柔弱可欺。

顧淵權衡再三,正打算吩咐家丁去彆院看看情況,讓顧辭出現。

哪承想,沈春蕪說:“我不等了。”

“顧辭這樣的人,配不上我。”

“還有,你們顧家,皆負我。”

這一席話讓二人齊齊變了臉色。

範氏沉不住氣了,惱羞成怒道:“沈春蕪,你擺架子給誰看呢,沈家通敵叛國這件事冇讓你清醒過來嗎,你已經不是什麼大小姐了,不依靠顧家,還能指望誰?!”

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賓客席上。

盛軾長指慢條斯理地輕叩席案,看得有些意興闌珊:“新郎官怎的不出現?”

李理髮覺主子情緒陰沉,連忙將方纔的發現如實稟告:“刀九剛剛來了訊息,說顧家世子就在彆院之中,照顧一個有身孕的女子。打探了一下,這個女子是顧家世子的遠房表妹。”

不查不知道,一查就查出了這潑天的狗血。

盛軾眸底添了一重霾,身上弑意頗重,剛欲搗劍出鞘,李理慌忙阻住他:“殿下,萬萬不可!今日不宜再沾人命了!”

否則,翌日禦史台那一幫言官的摺子,怕是堆滿整個禦書房。

盛軾懨懨道:“那今日宜什麼?”

李理順口道:“宜嫁娶。”

盛軾略一沉吟,眸底興味十足,道:“行。”

李理以為盛軾打消了殺伐的念頭,殊不知,盛軾從容起身,徑直跨進內堂。

李理怔忪。

很快,他反應過來襄平王的“行”到底是什麼意思。

王爺該不會相中了沈姑娘?

這、這如何可能!

沈姑娘可是顧家世子準備過門的未婚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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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堂,顧淵思及外麵還有賓客,打算阻住範氏的慍氣,但轉念一想,覺得外廳氛圍不對勁。

今朝外頭怎的如此安靜。

他分了心神,就讓範氏有了下一步動作,她對沈春蕪怒斥道:“今日出了顧府,像你這種掃把星,誰會娶你!”

言訖,就將剛斟好的茶,直截了當地潑了過去,想要給沈春蕪長長教訓。

茶水潑在了沈春蕪的身上,她感受到濃重的燙意,剛欲後撤避讓,哪承想,掌心間的盲杖被蓄意奪走,她重心不穩,被絆一跤。

沈春蕪一時無措,手胡亂探向空中,想要尋找倚撐。

倒下之時,一隻勁韌有力的手,穩穩扶住了她。

就像是溺水之人好不容易尋到一塊浮木,沈春蕪下意識反握住對方的骨腕。

一陣涼冽的檀木香氣,鋪天蓋地盈罩在她周身。

這一雙手的主人順勢將她朝後一曳。

下一刻,沈春蕪背靠著一個硬朗的懷,就像是背倚一座溫實的靠山。

“誰說沈姑娘無人求娶?”

男人低啞含笑的嗓音,在她身後斜上方幽幽落下。

“本王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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