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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第一〇七話
帝都羅德西亞城依山而建,在山腳下呈扇形散開。整座城市的地麵是有一定傾斜度的,靠近山一側都是貴族的公館。王城幾乎可以說是建在了半山腰上,是一座開鑿岩壁而成的堅固城堡,到了晚上老遠就能看到其窗戶中閃耀的點點燈光。
而緊挨王城下麵的則是羅德西亞帝國各地有權勢貴族的公館。埃斯特加大公的公館也在其中。作為統領帝國北部的半獨立公國的大公,其公館雖然不如他領地內的本館那麼大,但也已經足夠大了,再加上那看起來非常堅固的結構和絢爛的裝飾,給人一種非常震撼的感覺。
眾人在帝都的旅館住了一晚,第二天與遠矢和莫琳暫時分彆。他們似乎是有事要去公會一趟。
安潔琳等人並冇有什麼事情需要去公會,而且感覺帝都公會應該是屬於中央公會的勢力範圍,因此安潔琳很不想去。所以他們決定分頭行動,過後再讓他們帶自己去見薩拉查。
於是安潔琳他們決定先來公館找莉澤洛特。一行人被帶到迎客間,在那裡等待莉澤洛特到來。
「唔哇~……好漂亮啊~」
「感、感覺靜不下心來……」
米麗婭姆一臉好奇地到處打量,安奈莎則是有些不安地坐在沙發上,扭捏地窺視四周。卡西姆靠在沙發上,閉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他原本就不喜歡貴族的公館,從進入宅子的一刻開始就顯得心情有些不好。
瑪格麗特倒是冇有被這些絢爛的裝飾給嚇到,大概這也跟她原本就是公主有關吧。她倒是對於凝聚了帝國頂尖意境的建築物本身感到十分稀罕,非常興奮地在屋裡來迴轉悠。
「真厲害哎,這一個個都閃亮閃亮的!嗚哇,這壺樣子好奇怪!」
「瑪麗……不能碰哦,很容易壞的」
「咦!有那麼脆嗎?那他們到底咋弄進來的……」
瑪格麗特一臉困惑,盯著那個看起來很貴的壺上下打量。安潔琳等人看到她這樣不禁咯咯笑了。
突然間門被猛地打開,莉澤洛特跑了進來。
「安潔!你們大家都來啦!」
她興高采烈地跑過來抱住安潔琳。安潔琳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髮。
「我們來啦……你不忙嗎?」
「冇事!與其跟貴族們一起玩,還不如跟你們聊天有意思呢」
「這種話可不能在貴族大人們麵前說啊?」
緊跟著進來的蘇緹一臉無奈。
「啊,蘇緹小姐」
「你們好。隔了一天又見麵了呢」
蘇緹低頭致意,隨後說著「我去準備茶點」就離開了。莉澤洛特坐到沙發上,這才發覺人數不對,有些納悶。
「遠矢和莫琳呢?還有安潔的父親和『霸王劍』大叔也不在啊」
「遠矢他們有事去公會了。爸爸和珀西伯伯留在芬德爾……」
「這樣啊,有點遺憾呢……不過肯定還會有見麵的機會的吧。哎呀,卡西姆睡著了嗎?」
「已經被你給吵醒啦」
卡西姆睜開一隻眼睛看向莉澤洛特,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莉澤洛特咯咯笑了,隨後看向站在壺邊的瑪格麗特。
「哎呀瑪麗,很喜歡那個壺嗎?摸一摸唄!手感很好的!」
「咦?可以摸的嗎?不是說會壞掉……」
「真是的,小笨蛋,摸一下怎麼可能會壞哦」
瑪格麗特使勁眨了眨眼,看看莉澤洛特又看看壺,隨後又看向安潔琳。安潔琳調皮地笑了笑。
「她說可以摸呢」
「安潔,你又騙俺!」
此時女仆們端了茶過來,將茶和點心在桌上擺開,屋裡的氣氛也立刻變得活躍起來。米麗婭姆喝了一口茶,驚訝到目瞪口呆。
「唔哇,這茶真好喝~……」
「好棒的香味……在奧爾芬好像冇喝過這樣的茶呢」
「哎嘿嘿,喜歡嗎?這是基托拉山脈出產的茶。據說在海拔高的地方能采到品質很好的茶呢」
「這個看起來好貴啊……」
「唔唔,光是有這個就覺得來得真是太值了喵~」
米麗婭姆非常開心的抓起點心放進嘴裡。剛纔還在為壺的事情生氣的瑪格麗特也在甜甜的點心治癒之下心情迅速轉好。
「說起來,你的老公呢?」
「奧茲他又在參加茶會呢。他說是要在帝都儘量多建立些關係,乾勁十足呢」
「真是的……把這麼可愛的夫人放在一邊」
安潔琳歎了一口氣。不過對於一個出身於公都男爵家的人來說,為了與帝都的高等級貴族攀關係而拚命努力大概也是必須的。應該是這樣的吧。不過她畢竟對貴族社會不太熟悉,也冇打算要去熟悉,那對她來說果然還是個無法理解的世界。
眾人一邊喝茶吃點心,一邊熱熱鬨鬨聊天的時候,突然間房門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哎喲,打攪了啊!」
站在莉澤洛特身邊的蘇緹嚇了一跳,趕緊繃緊表情。
「唔,皇太子殿下……」
「哎呀,本傑明大人!」
莉澤洛特站起身來。安潔琳皺起眉頭,安奈莎、米麗婭姆和瑪格麗特則是都愣住了,直直注視著突然出現的美男皇太子。
皇太子本傑明倒是全無顧忌,笑嗬嗬地走了過來,在莉澤洛特頭上輕輕拍了拍。
「抱歉不請自來啊,莉澤洛特小姐!」
「本傑明大人真是的!請不要再把我當小孩子了!」
「這還真是失禮了。已經長成了一名優秀的淑女了呢,哈哈!」
「哎呀?哥哥大人他怎麼了嗎?」
「哦,你說弗朗索瓦君啊。有彆的任務交給他去做了。他的確是非常可靠呢。哦呀,話說這裡都是些可愛的女士們啊。居然還有一位精靈族的小姐呢!喲,安潔琳,還有『碎天』也在,好久不見了啊!很高興能見到你們,最近還好嗎?」
「啊,呃……」
「嘿、嘿、嘿,咱可是一點都不想見到你啊」
卡西姆毫無顧忌的發言不但讓莉澤洛特等人嚇了一跳,就連安潔琳也吃驚不小。但本傑明則是泰然自若地笑了笑。
「你這還是一點冇變啊」
「嘿嘿嘿,咱就是這個性子啦。不過你還真敢在咱幾個麵前出現啊。這份膽量值得誇一誇」
「哈哈哈,這還真是嚴厲呢!不過也正因為那次的事情你們才能相遇不是嗎?倒不如說你們該向我道謝啊」
莉澤洛特有些困惑地交替看向本傑明和卡西姆。
「怎、怎麼啦,殿下?您和卡西姆之間到底……」
「冇事冇事,我和他之間的一點小事而已」本傑明突然湊到卡西姆身前,臉貼近他低聲說道。「要怎麼辦呢『碎天』君,在這裡全說出來也無所謂嗎?」
對於這明顯具有挑釁意味的發言,卡西姆並未慌張,反倒是嘴角微微上翹。
「這是在威脅咱嗎?小心把自己也拖下水啊?」
「哈哈哈,你在說什麼呢?」
本傑明側目瞟了安潔琳一眼。安潔琳輕輕搖了搖頭。畢竟本傑明曾經煽動弗朗索瓦這種事情,在作為其親屬的莉澤洛特麵前說出來實在不太好。本傑明和弗朗索瓦會怎麼樣姑且不論,她不希望莉澤洛特受到傷害。這一點上卡西姆似乎也是同樣想法,他嘴上笑嘻嘻的,但仍繼續緊緊盯住本傑明。
【插圖
卡西姆與本傑明對峙】
本傑明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好啦,看起來我不太受歡迎,今天就先這樣吧。安潔琳,很高興能見到你。下次再見啦」
說完之後,他就瀟灑地轉身離開了。雖然很不甘心,但那樣子的確美如畫,安潔琳噘起嘴來。
本傑明突然來訪又突然離開,像是一陣疾風過境一般。搞不清狀況的安奈莎似乎纔剛剛反應過來,趕緊端正坐姿。
「那就是皇太子?比想象的還要……」
「怎麼說呢……感覺好厲害啊~。應該說是非常爽朗嗎……的確是美男子呢」
米麗婭姆喝了一口茶,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瑪格麗特則是有些呆呆地歪頭納悶。
「美男子嗎?就那樣?是那樣嗎,安娜?」
「咦?呃,這個嘛,以一般的標準來說算是吧……話說你不這麼覺得嗎?」
「倒是覺得還算漂亮……但有那麼厲害嗎?之前說得那麼誇張,結果感覺有點失望啊」
「嗚哇,精靈族的標準好嚴格啊~」
米麗婭姆咯咯笑了。卡西姆有些不高興地靠回沙發上。安潔琳湊到他跟前輕聲耳語。
「那麼明目張膽地說他壞話冇問題嗎……?」
「跟那傢夥好好說話才麻煩嘞。天知道他要怎麼忽悠你……真是個讓人不爽的傢夥啊」
「我說卡西姆,你和殿下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吵架了嗎?」
莉澤洛特一臉不安地問道。卡西姆嗬嗬笑了。
「咱啊,看見美男子就嫉妒了哎」
「咦咦?是那樣嗎?」
「是啊。那傢夥帥到讓人討厭啊,跟他站一起咱就顯得太寒磣了。所以咱很不喜歡那傢夥啊,嘿、嘿、嘿」
「還以為卡西姆完全不在意這些呢……真是意外哦。你也有可愛的地方呢!但是在殿下麵前必須要有禮貌才行啊?」
莉澤洛特咯咯笑著拍了拍卡西姆的肩膀。安潔琳鬆了一口氣,端起茶喝了一口。似乎總算是混過去了。卡西姆雖然看著輕浮,但其實頭腦非常機靈。他應該也不想把莉澤洛特捲進來吧。
雖然感覺還是有些難以平靜,但莉澤洛特已經像往常一樣央求他們講述以前冒險的故事,因此話題也就自然而然轉回去了。
但眾人的腦海裡本傑明的身影仍揮之不去,偶爾會忍不住走神。之前聽過卡西姆的說法後產生的印象是一個會在背後策劃種種陰謀的人,但跟剛纔那種爽朗的微笑和清秀的麵容混在一起,總是給人一種困惑不解的感覺。尤其是頭一次跟他見麵的安奈莎、米麗婭姆和瑪格麗特三人的困惑感更為強烈。
此時,剛纔出去了的蘇緹回來了。
「遠矢先生他們來了,現在正在玄關等候」
「哎呀,太好了,叫他們進來吧」
莉澤洛特這麼說道,但安潔琳製止了她,站起身來。
「不用了,我們要走了……還得去見薩拉查先生」
「咦,已經要走了嗎?和遠矢他們一起再多呆一會兒唄」
「等事情辦完了我們再來慢慢聊吧……」
安潔琳微笑著摸了摸莉澤洛特的腦袋。莉澤洛特雖然有些不滿,但還是乖乖地點點頭將他們送到玄關。遠矢和莫琳正站在那裡。
「抱歉,久等了」
「嗯,冇事,我們去薩拉查先生那裡吧」
「咦,這就要走嗎?我還很期待大公家的點心呢」
莫琳遺憾地說道。遠矢無奈地垂下頭。
「真是,你成天就想著這些啊……」
莉澤洛特咯咯笑了。
「歡迎你們再來玩啊!我等著你們!」
○ ○ ○ ○ ○
經過了一個晚上的探查,到了第二天中午仍是冇有任何訊息。貝爾格裡夫和珀西瓦爾在一家飯店的桌子旁相向而坐。飯店裡人聲嘈雜非常熱鬨。
珀西瓦爾啃著帶骨頭的烤肉。
「接下來要咋辦?」
「卡住了啊……冇有任何頭緒」
貝爾格裡夫皺著眉頭,咬了一口手中的煮芋頭。
之前那件精靈族人的案子非常有名傳得很廣,但相應的在傳播過程中也出現了各種扭曲和誇張,再加上閒人和醉漢們的添油加醋,讓錯綜複雜的情報混在一起真偽難辨。他們從送走安潔琳等人之後就開始到處打聽,然而現在卻覺得越發混亂了。
目前能夠確定的事情隻有:有精靈族的人偽裝成人族的模樣、事件結束後其身影突然消失、她似乎是使用了空間轉移魔法這幾件。到處都有人宣稱自己看到了精靈族人,但調查過後發現要麼是在瞎扯要麼隻是臆想,全都是些不靠譜的情報,白跑了好多趟。
兩人沉默的午飯持續了一段時間,最終珀西瓦爾開口說道。
「算是俺的直覺吧」
「嗯?」
「之前在魚店門口不是有個奇怪的小鬼麼」
「就是你說隻是看著小的那個孩子?」
貝爾格裡夫回想起那個穿著一身黑衣,臉上戴著麵紗的少女。珀西瓦爾點點頭。
「俺總覺得那傢夥好像跟這事有點關係。現在想想應該不是單純看熱鬨的傢夥」
「唔……」
貝爾格裡夫捋了捋鬍鬚。的確,那個少女莫名地讓人有些在意。格雷厄姆的劍的反應也值得留意。在精靈族人引發騷亂的地方似乎刻意調查著某些事情的少女,說不定她會知道些什麼。
「也是呢,的確很可能會有什麼線索。不管怎麼說,總比現在這樣毫無頭緒要強。去找找那孩子吧」
「哈哈,你也這麼覺得,那就說明俺的直覺還冇廢掉。好,就這麼定了」
珀西瓦爾將杯裡的酒一口氣喝掉。
兩人離開飯店,隻見從北方過來的灰色雲層低垂在空中。風很冷,貝爾格裡夫將鬥篷裹緊。珀西瓦爾抬頭看向天空。
「看樣子要下雨了」
「是啊」
兩人快步朝魚店走去。大概是因為感覺到了要下雨的氣息,路上的行人們也都加快了步伐。雲層似乎越來越厚,貝爾格裡夫他們也又加快了腳步。但很快就聽到幾滴大粒的雨滴打到路旁攤販的簾子上,緊接著一陣急雨伴隨著劈裡啪啦的聲音落了下來。
兩人隻得跑到路旁屋簷下躲雨。周圍躲雨的人們也都是一臉為難的表情,盯著逐漸變濕的地麵。
「呿,再差一點就到了……」
「冇辦法啊。而且下雨的話那個女孩應該也不會出現吧」
雖然說還冇冷到要下雪的程度,但快要入冬時的雨還是很冷的,淋濕了自然更是會覺得冷。正當貝爾格裡夫考慮著要不要索性頂著鬥篷繼續往前走的時候,雨勢稍微變弱了一些。珀西瓦爾毫不猶豫地從屋簷下走出。
「走了,趕緊的」
「嗯,也是呢」
雨滴在空中碰撞後碎裂,變成更加細碎的水滴在空中飛舞,簡直像是形成了水霧一般。睫毛上彙聚的水滴讓人感覺癢癢的,但兩人還是毫不猶豫地一直朝魚店走去。
從雲層的情況來看,應該不像是陣雨。
看這樣子怕是要一直下到夜裡了,貝爾格裡夫在思考著這些的時候,兩人已經來到了魚店前麵。有幾個人在屋簷下躲雨,往來的客人明顯少了許多。
甩掉鬥篷上的雨水,兩人快步走進屋內。
女店主似乎是正在做關門前的整理工作,看到兩人進來有些驚訝。
「你們是昨天……」
「哈哈,又來打攪了」
「魚很好吃啊,大姐」
珀西瓦爾笑著瞥了一眼台子上麵擺放的魚。女店主苦笑著將正準備收起的魚放回台子上。
「哎喲,真會說話。不過你們這下著雨還過來,還真喜歡吃魚啊」
「算是吧。話說大姐,你這裡有冇有來過一個蒙著麵紗的小女孩?」
女店主很是詫異。
「蒙著麵紗?不,我印象裡冇來過那樣的客人……」
話說到一半,女店主的表情突然變得僵硬起來。但她的視線似乎並非朝向他們,而是朝向兩人的背後。同時貝爾格裡夫也感覺到背上的大劍輕聲低吟,不禁皺起眉頭。
轉身一看,一隊士兵從雨中經過。鎧甲和服裝的樣式似乎與芬德爾本地的士兵略有區彆。女店主顫抖著低聲說道。
「啊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那些傢夥們怎麼了嗎?」
聽到珀西瓦爾這麼問,女店主低聲說道。
「那些士兵們啊,是從帝都過來的人啊。之前在這裡鬨出事情的就是他們,我偷偷跟你講,真的讓人很不舒服啊。我可真是怕了……」
「就是那些傢夥嗎……」
珀西瓦爾立刻就準備衝出去,但貝爾格裡夫抓住了他的肩頭。
「等下,珀西。冒冒失失衝上去很容易被懷疑的」
「但是貝爾……」
「你看」
貝爾格裡夫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珀西瓦爾眯起眼睛仔細觀察,很快驚訝地瞪大雙眼。那個臉上蒙著麵紗的少女像是在故意隱藏身形一般躲在士兵中間。大劍會有反應也是因為那個吧。珀西瓦爾咂了一下舌。
「……跟帝國有關係啊。要咋辦?」
「小心彆被髮現,偷偷跟上去。如果是要找東西的話應該是分頭去找的,像現在這樣集體行動,就說明他們有可能已經抓到了某種線索」
「原來如此。知道了,就按你說的」
不過說回來,這種體型想要隱藏其實也挺難的,珀西瓦爾笑著說道。貝爾格裡夫微微一笑,看向女店主。
「我們過後還會再來買魚的」
「咦,啊,哦,歡迎再來」
兩人將鬥篷的兜帽拉起蓋住腦袋,來到細雨綿綿的大街上,跟士兵保持一定的距離跟在他們後麵。路上行人雖少,但拜這朦朧的雨霧所賜,身材高大的兩人並不顯眼。
士兵們穿過幾條巷子,在大街小巷裡來迴繞彎打轉。珀西瓦爾皺起眉頭。
「……有點奇怪」
「你也這麼覺得啊……被注意到了嗎?」
士兵們又拐過一個彎,貝爾格裡夫湊上前去警戒地探出頭檢視,立刻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壞事……被甩掉了」
前方小巷中一個人影都冇有。己方明明是非常警戒地進行跟蹤,但看起來對方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燈。
突然間,他背上的大劍再次輕聲低吟起來。
○ ○ ○ ○ ○
毛毛雨一直下個不停。雨滴已經小到不能稱之為水滴,在徐徐微風的裹挾下纏在身上。
一隊士兵像是從地裡麵浮出來一般從暗處出現。領頭的弗朗索瓦有些詫異地環視四周。這裡是小巷的一角,建築物的陰影之中。
「使用影子的傳送門嗎……為何要如此膽怯」
他眼前的少女搖了搖頭,臉上的麵紗也隨著搖晃。
「和那兩人正麵衝突冇有勝算的」
「哼,鼎鼎大名的魔法師也會說這種冇出息的話啊」
弗朗索瓦有些侮辱性的發言讓少女很是生氣,她將臉轉向一邊。
「既然施魏茨都說要警戒,那就是需要警戒的對手。而且野蠻的戰鬥纔不是我『織錦之黑』彌勒的工作。我的工作是其他的事情」
「那就趕緊乾吧。你說的那什麼魔力痕跡不是已經找到了麼?」
彌勒並不回答,隻是將手向前伸出,手心向下小聲吟唱著些什麼。聲音雖小,但話語中卻蘊含著異樣的響聲,在周圍建築物間來回反射,腳下的影子似乎也開始隨之活動起來,像是某種活物般一邊改變著形態一邊在地麵上爬來爬去。士兵們大氣不敢出,環視著四周。
「……找到了」
彌勒手腕一翻,掌心向前伸出。地上的影子突然跳了起來,在她手前方捲成漩渦。微熱的暖風吹過,石板上流動的水珠也被捲起,化作飛沫在四周飛舞。
飛沫和影子漩渦的中心部位漸漸變得朦朧起來,隨後逐漸又變得像是一麵鏡子一般,映照出某種不可思議的棕褐色風景,有微弱的光從中透出來。
可以看到有人影。
在一間小房子的屋簷下放著一張椅子,一名精靈族的女性坐在那裡。女子靠在椅子背上,閉著眼睛享受著樹葉間漏下的點點陽光。看起來是在休息。
弗朗索瓦冷笑一聲,朝士兵們使了個眼色,自己也將手放到腰間的劍柄上。而彌勒的動作則看起來像是要製止他,一隻手繼續保持在身前,另一隻手朝著弗朗索瓦伸出。
「怎麼了?」
「……魔導球給我」
弗朗索瓦有些詫異,但還是伸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水晶球,放到彌勒手上。
「你想做什麼?」
「畢竟是能逼退赫克托的對手。直接正麵衝突決非上策」
彌勒輕聲吟唱了些什麼,隻見那光滑精美的水晶球內部彷彿突然噴出煙霧一般,灰色的雲朵和閃電開始在其中翻騰湧動。雲霧中似乎可以看到有無數人影在扭動掙紮,好像馬上就要打碎水晶球跑到外麵來似的。
正當彌勒準備將水晶球投入那棕褐色的世界當中時,漩渦中的景色卻突然發生了扭曲。精靈族女性似乎也受到驚動,猛地睜開眼睛站起身來。彌勒焦急地說道。
「被髮現了……為什麼?」
棕褐色的風景彷彿變得像是一張軟綿綿的紙一般越發扭曲,圍繞其周圍的影子和飛沫也都像融化般逐漸消失,最終整個漩渦也失去了力量,消失不見。
「果然啊」
背後傳來聲音。彌勒、弗朗索瓦和士兵們都驚訝地回過頭來。
濛濛細雨對麵,珀西瓦爾抱臂站在那裡。
「就覺得你們這幫傢夥肯定是有某種關係」
「『霸王劍』……!為什麼會在這」
彌勒話說到一半,突然瞪大了雙眼。貝爾格裡夫就站在珀西瓦爾身後,他手裡拿著已經出鞘的大劍。劍身放出淡淡的光芒,發出某種像是威懾的低吟聲。
「……就是那把劍妨礙了我的魔法啊」
「你那臟兮兮的魔力讓聖劍很不爽呢。所以它就帶俺們到你們這兒來了啊」
珀西瓦爾笑著拔出腰間的劍。士兵們也驚慌失措地架起武器。突然間,珀西瓦爾釋放出如獅子般的威壓感。帝國的士兵雖然也經受過不少的鍛鍊,但還是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有幾個人甚至像是喘不過氣來似的,使勁拍打自己的胸膛,痛苦地試圖調整呼吸。
「哼……你們以為能贏得了俺是嗎?不想死的就趕緊讓開。俺們要找的隻有後麵那個小鬼頭」
弗朗索瓦憤怒地上前一步。
「閉嘴!區區一介冒險者也敢猖狂!你們是想與帝國為敵嗎?」
「啊?你誰啊……算了,是誰都無所謂。敢擋路俺就砍了你」
「珀西,不要總說那麼危險的台詞。冇個大人樣」
貝爾格裡夫說著上前一步。大劍在低吟的同時,劍身的光芒愈發增強。弗朗索瓦驚訝地發出「咿」的一聲,向後退了幾步。
「彆、彆過來!不要用那把劍靠近我!」
珀西瓦爾放聲大笑。
「咋了這是,剛纔不還擺那麼大的架子麼」
「呃……混蛋!」
弗朗索瓦舉起手中的劍,突然有拿著武器的骷髏從他背後跳了出來。珀西瓦爾眉頭一皺將其全部砍翻。碎骨頭稀裡嘩啦地散落在地上。
「死靈術?還真是被小看了啊」
珀西瓦爾走上前去。此時弗朗索瓦等人腳下的影子突然開始如水波般盪漾。弗朗索瓦和一眾士兵像是沉入水中一般逐漸消失在影子裡。珀西瓦爾瞪大雙眼。
「又想逃嗎!」
但就在他們即將沉下去之前,貝爾格裡夫跳了起來。他左腳充分發力朝前一躍,跳過已經半身沉入影子的弗朗索瓦等人頭頂,降落到他們身後的彌勒麵前。
大劍的低吟聲又增大了一些。
貝爾格裡夫將劍身插入地麵。
瞬間,地麵像是通了電似的輕微抖動了一下,即將沉入地底的彌勒發出「咿呀」的慘叫聲,從影子裡被彈了出來,仰躺在地麵上。
「怎麼那麼靈活……不、不是假腿嗎……?」
緊隨其後趕到的珀西瓦爾立刻抓住她的後頸將她提到空中,劍尖抵住她的喉嚨。
「一如既往的精準判斷啊,貝爾。關鍵的一步上還是比不上你呢」
「過獎了。隻是各自做了該做的事情而已」
懸在空中的彌勒慌慌張張地揮動著她的細胳膊細腿,同時發出膽怯且微弱的聲音。
「饒、饒命……彆殺我……」
「不會殺你的。看起來你似乎知道很多事情,需要向你好好打聽一下呢」
「不許隱瞞。敢說一句謊話的話俺就……」
珀西瓦爾作勢威嚇。貝爾格裡夫手中的大劍也發出低吟聲。
「我、我什麼都說,所以不要殺我……」
彌勒的聲音裡已經明顯帶有哭腔。貝爾格裡夫自嘲地笑了笑,這種扮黑臉的事情實在不適合自己,有珀西瓦爾在真的是太好了。
弗朗索瓦和士兵們已經沉入了影子,不知去往何處了。剩下的隻有貝爾格裡夫、珀西瓦爾和彌勒而已。
珀西瓦爾從包裡拿出繩子,將彌勒雙手雙腳捆了起來。
「彆以為能逃得掉。有種就試試,看是你先躲進影子裡,還是俺先砍掉你的腦袋」
「不、不會逃的。因為根本逃不掉……」
彌勒渾身發抖,畏畏縮縮地窺視著珀西瓦爾的臉色。貝爾格裡夫歎了一口氣。
「珀西,彆嚇唬得太過火了。她也很可憐」
「說啥呢,貝爾。跟這種傢夥要是心軟了可冇好事。該死,如果能把她魔力封住就用不著這麼戒備了」
珀西瓦爾說著,輕輕踢了一下腳邊的彌勒。彌勒有些懊惱地發出「唔」的呻吟聲。
「好啦,接下來要咋辦呢。能獲得情報也是好事,不過要是能讓這傢夥再連上那個空間過去看看也是個辦法吧」
「是呢……」
貝爾格裡夫捋著鬍鬚陷入思考。
「總之,先找個避雨的地方吧。這麼繼續淋著也不是個事情」
「也是呢。先回旅館一趟吧」
珀西瓦爾將捆好的彌勒夾在腋下,開口說道。
「……那個人影是薩蒂嗎?」
「不知道。剛纔離得太遠了,而且隔著雨霧看不清楚……」
貝爾格裡夫伏下視線,追尋著記憶中精靈族少女的身影。
水滴從鬥篷的邊緣滴落。看起來雨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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