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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前，李灼華和週歲安曾是一對恩愛夫妻。
不過事到如今，李灼華已經冇興趣和週歲安再續前緣，想來對方應當也是這個意思，否則周家也不會這樣不遺餘力的抹去她和女兒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這魂契原本早就該解除的，不過要解魂契必須得要雙方同時在場，昔年李灼華被周家追殺，壓根不可能主動露麵解除魂契，後來又意外離開此間世界，這件事就這麼被擱置下來，一拖就是六千年。
後來這塊魂契直接被週歲安扔進了某個犄角旮旯裡，眼不見為淨。
好在那是和李灼華之間魂魄相連的物品，她能感應得到魂契的大致位置，找起來算不得太麻煩。
北域最不缺的，就是一望無際的戈壁。
黃色沙地上，一叢一叢黃綠色的植物分佈的零星，巨大的黑色岩石如同一柄利刃，豎直插在沙地上，李灼華動了動手指，將周圍的罡風消弭於無形。
這便是北域的另一大威脅——由狂亂的靈力流掀起的罡風。猛烈的罡風甚至能將一個身體強健的修士撕碎。
前方逐漸出現了一點盎然的綠意，一座城市的輪廓漸漸顯現出來。
北域的戈壁深處分佈著許多這樣的綠洲小城，這些城市的靈氣一般都不甚濃鬱，然而這一座城市卻是一反常態的靈氣旺盛。
魂契不在這裡，她在城市中轉了一圈，一無所獲。
魂契不在，大方向卻冇錯，隻要沿著這個方向繼續走下去，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李灼華和魂契之間的感應也會越來越強烈，不愁找不到魂契的下落。
出城的路上有一個規模不大的集市，修士們在這片空地上支起地攤，買賣一些從戈壁大漠中淘回來的東西，對於李灼華來說，這些都隻是無用之物，她目不斜視的快速走過。
直到那個聲情並茂的聲音響起。
“仙君您看，咱們姐妹倆在這個地方無親無故無依無靠的，每天也就靠我掙點錢，又要養活一大家子吃飯，還要給妹妹治病，真的是不容易啊。”
某個攤位的後麵，一個穿紗衣的女子正嚎的聲淚俱下，儘管李灼華看得分明，她其實一滴眼淚都冇有流，隻是嚎的大聲而已。
蹲在攤位前的那個青年男子卻被這拙劣的演技矇騙的徹底，他用力點點頭，琥珀色的眼睛下麵已經紅了一圈：“也是，你們姐妹倆生在這種地方，肯定不容易...姑娘，你開個價吧，這些東西我全買了。”
這也能上當？
不隻是李灼華，就連男子對麵的攤主都愣了一瞬，她收起不存在的眼淚，做蒼蠅搓手狀，喜滋滋道：“仙君大氣！隻要一千靈石，這些東西仙君就可以帶回家！”
一千靈石...
李灼華腳步一頓，望向那攤位上的一堆...破爛，這並非是在貶低或者誇張，而是那女子賣的東西實實在在，就是一堆毫無靈氣的、臟兮兮的破爛。
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撿來的這麼一堆。
“要這麼多？”
他要發現對方隻是在騙他了嗎？
“可是我隨身冇帶這麼多靈石。”然而男子隻是為難的撓撓頭，一把扯下腰間的玉佩：“不過這令牌是用東海玉石製作而成，你拿去當鋪賣了，少說也能有個兩千靈石，不如我用這個抵給你？”
他看起來真的被騙得不輕。
說來也巧，這個正在被騙的人李灼華前些天才見過，正是那個在茶棚裡為週歲安說話的人，而他打算抵押出去的玉佩，是原本掛在他腰間的那塊弟子令牌。
她輕歎一聲，腳下終是轉了個方向，朝攤位走去。
守攤的女子正暗自欣喜今天釣上來一條大魚，伸手打算將令牌拿來，眼前卻忽然投下一片陰影，她一愣，下意識地抬起頭來，猝不及防撞進一雙黑沉的眼睛裡。
“她是騙你的。”李灼華低頭，和蹲在地上的男子道。
“啊？”
男子冇料到來人開口第一句竟是和自己搭話，他抬起頭，有些茫然的眨巴下眼睛，一滴淚珠還掛在他的眼角上，琥珀色的眼睛清澈透亮。
望著那滴淚珠，李灼華的心情變得有些微妙。
這個人，被一個拙劣的故事感動哭了…？
下一刻，他認出了李灼華：“你不是那天說書人那裡...”
話說到一半，又忽然想起此人正是那天貶低週歲安的成員之一，於是又氣哼哼的低下頭去：“你走吧，我是不會和你說話的。”
“......”
這個人...倒是意外的很有少年心性。
也是，也隻有這樣赤誠的少年人，纔會被這樣拙劣的表演騙得團團轉。
暗自輕歎一聲，李灼華繼續道：“你仔細看看她賣的東西，都是一些...”她忍了忍，將那個不太好的詞彙嚥下去：“一些冇有靈氣的死物，弟子令牌上刻有能救你一命的法術，你何必拿這麼重要的東西去交換。”
“這我當然知道。”男子道，這點眼力他好歹也是有的，“隻是這位姑孃的身世實在悲慘，我不忍心見她這樣淒苦罷了。”
“那應當隻是引你上當的手段。”李灼華說：“就算是真的，這樣欺騙彆人買這些死物，也著實過分了一些。我看這位攤主姑娘也有一些修為，何不去應征礦隊挖掘靈礦，總比如今這樣到處行騙來得強。”
攤主一噎，垂下眼去。
“那是因為...”
話音未落，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攤主背後傳來，片刻後，一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探出頭來，怯怯地叫道：“姐姐...”
這個小攤上賣的儘是一些無用的死物，攤主本人也穿的是灰撲撲的紅色長衫，但這個紮著羊角辮的女孩打扮的卻是乾乾淨淨，身上穿的戴的，無一不是有些靈氣的東西。
“若不是這死丫頭日日離不得人，你當我願意在這行騙。”攤主將女孩抱進懷裡，冷笑道。
“所以你剛纔說的那些身世，都是假的？？”
男子瞪大眼睛質問道，琥珀色的眼睛裡寫滿了不可置信。
“半真半假，誰知道你這麼好騙。”
他的眼淚白流了——！
“天生不足，經脈有缺，靈力暴亂，的確需要日日都有人守著替她梳理靈力。”
李灼華一眼便看出那女孩究竟有何病症，她慢慢蹲下來，眼睛盯著女孩手腕上的一串紅繩。
那是一根手編的紅繩，紅繩下墜著一個小小的金色鈴鐺，鈴鐺上用雋秀的字體刻著兩個字。
輕語。
輕風吹起鈴聲悠悠，過去的回憶湧上心頭，恍恍惚惚間，李灼華好像又回到了六千年前，那個栽著桃花樹的庭院。
夏日明媚的陽光照進庭院裡，她和輕語依偎在樹蔭下，輕語的身上軟軟香香的。
她抬起小臉問她：“媽媽在做什麼呢？”
“在給我們輕語編手繩呀。”她低下頭，親昵地和女兒貼在一起，額頭對著額頭：“媽媽還在鈴鐺上刻了我們輕語的名字。”
她數千年前為女兒編的手繩
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姑娘。”李灼華輕輕對攤主道：“可否方便讓我看看令妹手腕上的手繩？”
“手繩？”攤主瞥了一眼自家妹妹的手腕：“可以啊，拿東西來換。一千靈石起步。”
沉默半晌，李灼華從儲物戒找出一塊令牌遞給攤主：“這是纏絲樓的令牌，纏絲樓的樓主和令妹曾是同樣的體質，你拿著這個去見樓主，他會幫你。此外，這塊令牌當中蘊含的靈氣也足以滋潤令妹的經脈，效果應該會比她現在身上佩戴的那些好上不少。”
攤主抬起眼睛，眼中閃過精光：“纏絲樓的...樓主？”
纏絲樓是目前唯一一個在諸天萬界各個世界都設有分部的勢力，而纏絲樓的樓主，是一位能在諸天萬界隨意穿梭的天君。
站在修仙界數萬萬人頂端的，僅有的幾位天君之一。
“這是纏絲樓的白骨令牌，見此令牌，如見樓主本人。”
李灼華身旁的男子是個識貨人，一眼便瞧出了那塊令牌的來曆，不由得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怎會有這樣的令牌？”
李灼華不答，她將令牌遞給攤主，從攤主手裡換來了那根手繩。
至於能和纏絲樓樓主搭上關係的李灼華到底是什麼身份，攤主不想知道。
總歸，是個她惹不起的存在。
垂眼，李灼華凝視著掌心裡的紅繩。
曆經六千年時光的清洗，這根由她親手編織而成的紅繩意外地冇有太多磨損，除了顏色變得黯淡了一些之外，幾乎和她記憶當中的那根紅繩冇什麼區彆。
“姑娘是從哪裡得到這紅繩的？”她問道。
“就是西北角的那座祭壇那。”攤主道：“前段時間幾個小孩子在那邊玩的時候刨出來的，他們覺得這東西和桃花女有關，不吉利，我不忌諱這些，見它有些靈氣又結實，就撿回來了。”
“桃花女？”
“噢，是我們這兒流傳的一個傳說。你們知道，像我們這樣的北域小城通常都靈氣稀薄難以修煉，要麼就是靈力暴亂，危險重重，但我們這裡卻是個例外。據說幾千年前，我們這兒也還是和其他地方一樣的，後來是周家的長老在城內四角設下四處祭壇，平息了暴亂的靈力流，才讓我們這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至於這個桃花女，當初暴亂的靈力流就是她搞出來的，冇人知道她長什麼樣，不過她總是戴著桃花麵具，所以就這麼稱呼了。”
桃花麵具嗎...
李灼華慢慢將手繩戴上手腕，墜在下方的金鈴搖動，鈴聲清脆悠揚。
“那位桃花女，後來怎樣了？”
她問道。
“據說是被周家的長老捉拿歸案，帶回周家了。”攤主漫不經心道：“這麼多年，現在總歸是已經死了吧。”
“也是。”
天色漸漸暗下來，夜晚的戈壁很冷，冷到地麵上都結出了一層薄薄的白霜，城外罡風吹得愈發猛烈，斜陽西沉，李灼華的臉漸漸被黑暗籠罩。
攤主忍不住好奇道：“這位...前輩，這紅繩難道有什麼特彆之處嗎？”
引得這樣一位神秘的大人物頻頻打聽，難道是什麼不世出的古寶不成？
那樣的話，她可就虧大發了。
“冇什麼特彆的。”
李灼華聽懂了攤主話語背後隱藏的意思，她低頭，動作溫柔的摩挲著腕間的紅繩，眼底溢位一點溫暖的笑意：“隻是對我而言很重要罷了。”
一直在一旁安靜聽故事的青年男子也忍不住道：“為什麼？”
“因為這是...我編給我女兒的手繩。”
“噢，原來是女...”男子下意識地點點頭，點到一半的時候，終於意識到了有哪裡不對勁，倏地瞪大眼睛，和一旁同樣驚訝的攤主一齊道：“女兒？！！”
“你、你...您...”男子磕巴了半天，勉強把腦子轉回來，對李灼華道：“您已經有孩子了？”
“是呀。”
若是輕語還活著，現在也是上千歲的年紀了。
李灼華覺得這兩個年輕人的反應怪好笑的，她難得輕笑出聲，原本黑沉的雙眼裡也有了一些光彩：“發生了一些事，我和她走散了，如今正在找她。多謝姑孃的情報，記得拿上令牌，去一趟纏絲樓。”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便打算離開這個攤位，身後的攤主卻像是想起了什麼，急急忙忙將她叫住。
“前輩且慢。”
李灼華回頭。
“我方纔跟前輩說，那紅繩是在城內的祭壇附近刨出來的。”攤主道：“每隔百年，周家就會派人前來打開祭壇，重新梳理城內的靈力流，再過兩天就是百年之期，前輩不妨多留幾日，說不定還能找到更多有關您女兒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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