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光還冇有大亮，霧氣茫茫，土房屋在白霧裡若隱若現。
“成才……成才……快起來了，吃完早餐再把老師給你寫的作文看一下，一會兒解放軍同誌就來了。”渾厚的聲音輕飄飄的落不到實處。
‘解放軍同誌？什麼情況？我不是已經死了嗎？’柘忻腦子很混亂，腦子裡兩段截然不同的記憶像放電影般流過，耳邊的嘈雜漸漸退去，昏昏沉沉的腦子逐漸清醒。
“嘶”柘忻捂著鈍痛的腦袋坐起來，迷茫的看著周圍的環境。
褪色落渣的泥土牆，掉漆的木門，撕了一半的日曆，半舊不新的桌椅，摞的整整齊齊的書本，微微的光亮從窗的縫隙穿透進來，鋪在書桌上，細小的灰塵洋洋灑灑的飄飛著。
這周遭的環境熟悉而陌生，熟悉的是成才，陌生的是柘忻。
柘忻冷靜的分析著現在的情況。
‘成才？這是重生還是穿越？還有許三多，這是士兵突擊？幸好看過還記得一些劇情。’
‘記憶裡今天是部隊招兵的時間，按照劇情就是史今來招兵的片段。’
‘我現在是成才，那我豈不是要背那傻到家的小水滴短文？！！’
‘哎，算了，背就背吧，萬一自己這隻蝴蝶把未來的兵王許三多扇冇了那可不好。’
‘可是我要當兵嗎？不行，不能破壞成才的人生，兵還是要當的，就當換一種身份保家衛國了。’
‘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哎，自己都死了，那些再放不下也回不去了，希望他們一切都好，開啟新的征程吧。’
‘用成才的身體再活一次是自己賺了，也不知道成纔去哪了，會不會劇情結束成才就回來了？如果這樣那是不是劇情主線就不能改變了？許三多依然要入伍，隻要他一路蛻變走進老A應該就可以了吧？那是不是可以改變其他人的命運？’
‘不論如何，既然我來了，那就要做出一些改變，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柘忻就是成才，我會好好對待你的父親，會帶著你走完所有的路，希望你回來的時候能成長。’
柘忻，應該是成才，成才把事情捋順，心態調整好才下床按照記憶收拾自己。
“兒啊，一會兒解放軍同誌來了，你機靈點兒，那篇作文再給我背一遍。”成村長不放心的再次要求。
“爹，都背了三回了，我記住了，記得牢牢的，您就放心吧。”成纔對於把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中年男人叫做爹已經毫無負擔了。
因為成村長真的很愛成才，這是柘忻從未擁有過的父愛，他很開心。
“兒啊，你一定要好好表現，當兵好嘞。”成村長拍著成才的背。
臨近中午，成才翹首以盼的史今終於來了。
屋裡滿滿噹噹地擠滿了人，史今汗流浹背的坐在板凳上。
“那你這士官到底算是兵還是官啊？”
“坦克跟拖拉機是不是一個開法？”
“你一月掙多少？”
各種問題接踵而至，史今隻能被動承受這些“狂轟濫炸”，應對這些人情世故似乎比應對衝鋒陷陣更為費勁。
成纔看著這個麵對人情世故而有些拘謹的史今不禁發愁，心裡清楚今天史今就要把許三多招進軍營了，他的軍旅生涯也會開始倒計時，電視劇裡的史今被譽為軍中之母，也確實如此，最後為了帶出許三多這個兵離開了自己最熱愛的軍營。
‘遇到這麼好的戰友和連隊，和他們並肩作戰，拚一把，抓那一絲渺茫的希望又何妨。”
成才的心裡活動臉上冇有顯露半分。
成村長見那些人不停的問，怕冇時間給成才家訪著急的打斷：“喂，你們！人解放軍同誌是來家訪我家成才的，不是讓你們問的！”
史今像看到救星般連連點頭，終於有機會把話問出口了，“你父親說你是考得上大學的，可是選擇了入伍，你為什麼想當兵呢？”
成才乾脆利落的站起來立正，腰板挺直，昂首挺胸，雖然動作不拖拉但心裡還是有一絲尷尬的，輕咳了一聲纔開口背那篇“小水滴”作文。
“從小我就有一個偉大的理想，那就是參加光榮的中國人民解放軍！遙想當年，長征，抗戰，三大戰役，南昌城頭燎起的星星之火燒遍了整箇中國！今天，穿上神聖的軍裝，接過前輩的鋼槍，我熱血沸騰，難以自已，保衛祖國，保衛人民，成為百萬雄師中的一員，如融入大海中的一個小水滴……”
開口說了第一句心裡反而不尷尬了，還有心思去偷瞄史今的麵部表情，從史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對成才這番話感到莫名其妙。
成才背完之後在一片掌聲裡一臉無辜真誠的看著史今，一副要史今評價一下的樣子。
史今雖然覺得文不對題但也無法從成才真誠的臉上看出什麼，隻能點點頭表示聽到了，掌聲一下子更熱烈了。
史今又問了幾個問題便準備去許三多家，“再見，謝謝，一有訊息會馬上通知你的，成才同誌。”
“好的，等您訊息。”成才微笑著目送史今離開。
成才一個人坐在土坡上，望著遠處的水稻田，手裡拿著紙本寫寫畫畫，最近記憶不太好。
“三呆子，你給我過來。”成才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來了又想走，不用猜都知道是誰。
“成……成才哥……”許三多唯唯諾諾的聲音響起。
“躲什麼，坐這。”成才收起本子拍了拍旁邊的空位。
許三多不敢過去坐，怕成才又打他。
成才模仿著記憶裡的樣子恐嚇許三多，“再不過來我打你了。”
許三多這才猶猶豫豫的在旁邊坐下。
“三呆子，要去當兵了，開心嗎？”
許三多被成才燦爛的笑給晃了眼。
“三呆子，你發啥呆呢？”成纔拿手在許三多麵前揮了揮。
“成才哥，你笑起來真好看，比村口的小花還好看。”許三多遲鈍的不知死活，還呲著那口大白牙笑嗬嗬的。
“閉嘴，我讓你說這個了嗎？”成才臉一黑一巴掌拍到了許三多的頭上，力度剛剛好，懵逼不傷腦。
“成才哥……”許三多傻傻的摸著頭覺得比之前打的輕，‘成才哥真好，這次打得一點也不疼。’這麼想著又對成才露出了笑容。
“弄啥。”
“成才哥……你去當兵吧，我不想去當兵，我想讀書，但我爹不同意……”許三多拿著根棍子戳地上的土。
“三呆子，你去了就知道了，你適合當兵，那裡是一個全新的天地，你會在那裡找到自己的意義。”成才緩緩的說著一些許三多現在無法理解的道理，或許這是一顆小小的種子。
“真的嗎？”許三多眼裡是迷茫懵懂。
“當然！”成纔回答的擲地有聲。
“成才哥……”
“乾什麼？”
“莫事……”
“成才哥……”
“乾啥子？”
“莫事……”
“你要是再叫我不說話我就打你。”成才威脅性的晃了晃拳頭。
“成才哥。”
“乾啥子嘛？”
“你真好。”許三多小聲的說道。
“我知道。”成才笑著用力揉了揉許三多的狗頭，許三多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成才，最後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成纔看到這傻小子不設防的笑容也是無奈了，其實他是討厭前期的許三多的，懦弱自卑像縮在龜殼裡的烏龜，但許三多真的很純粹，一直陪伴在成才身邊，前期的不完美都是家庭的原因，蛻變之後的許三多是優秀的可愛的。
無論是因為不離不棄的陪伴，還是因為不想讓許三多的蛻變之路拿一個好兵的前途來堆砌，成才都想讓許三多變得更好，哪怕前期的許三多很氣人。
火車站人潮人海，一眼望去都是穿著新軍裝揹著行囊的新兵和送行的家長，家長們拉著自己的孩子又是哭泣又是叮囑
之前整好的隊形也被分割開，現場變得亂糟糟，這種情況下就算是經驗豐富的老兵也整不好隊形，隻好無奈的退到一旁，等時間到了再整隊帶上火車。
成纔看看淚眼朦朧的和家人道彆的同年兵，再看看成村長花白的鬢角，心裡也不由得動容。
“爹，我進了部隊，你要照顧好自己。”
“知道知道，爹都多大了，還能照顧不好自己？倒是你第一次離開家，你更要照顧好自己，爹知道你打小就機靈，去了部隊要維護好關係知道嗎？要是有啥事一定寫信告訴爹，知道嗎？”
“放心吧爹，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成才正準備登車就看到兩個地痞流氓正在欺負許三多和許老爹。
‘專挑軟柿子捏。’成才直接衝了過去，一把抓住其中一個地痞流氓的衣領子把人甩到一邊，“滾！”剩下的那個地痞流氓想衝上來打成才，成才眼睛死死盯著他，眼裡寒光閃爍，裡麵是經過洗禮的殺意，也隻有與成纔對視的地痞流氓知道這雙眼眸多麼駭人，地痞流氓灰頭土臉的拉起摔在一旁還冇爬起來的同伴落荒而逃，成纔在許三多反應過來之前早已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爹，我先走了，照顧好自己。”成纔在成村長不捨的目光中登車。
成纔好不容易纔在火車上和許三多碰頭，轉眼就看到自己老爹和許老爹正被那兩個地痞流氓推搡。
“爹，踢他！”成才後悔剛纔冇揍那兩個地痞流氓一頓。
“我殺了你！”許三多拚命往車窗外掙，被成才攔腰死死抱住，許三多狂怒地掙紮。
“三呆子，可以了！”成才眼見許三多揮舞的手臂要把自己帽子打飛了隻能開口阻攔。
火車漸行漸遠，兩個爹可能在想居然有人打擾他和兒子的惜彆，下一秒暴起反擊，追著就是一頓猛打。
許三多抱著成才就是嗷嗷的哭，成才眼裡也閃過淚光，最後給憋了回去，在許三多同誌的帶領下，車廂裡的新兵蛋子都在抹淚花，不僅成才覺得頭疼史今也覺得頭疼，他哄哄這個，哄哄那個，忙的暈頭轉向。
成纔看著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許三多不禁歎了一口氣，“彆把鼻涕抹我衣服上。”成才從兜裡掏出紙給許三多囫圇擦了一遍。
許三多抬頭看著給自己擦眼淚擦鼻涕的成才，忽然覺得這個一直欺負自己的人也挺好的，許三多向來記吃不記打，很快就把成才之前欺負自己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現在還對著人家露出大大的笑容，那一口整整齊齊的牙白的晃眼。
“好了，不哭了就把嘴閉上，暴露目標。”成才見許三多終於不哭了鬆了一起口氣，也有心情開玩笑了。
“成才哥，什麼是暴露目標？”
“以後你就知道了。”
“哦。”
平原上月色如鏡，列車在月色下飛駛著。車裡的新兵們或偎或坐，成堆成團，周圍還有些許的抽噎聲，許三多或許是哭累了靠著成才睡的香甜，成才藉著微弱的月光看著自己寫的筆記。
成纔不想史今這個好兵離開軍營，所以即使再不喜歡現在許三多這幅樣子他還是得拉許三多一把。
史今站著和新兵們說著團史和榮譽，新兵們聽的津津有味，也忘了哭，講完團史和榮譽史今大聲講著：“大家睡了吧，明兒一早就到了家啦，以後咱們團就是咱們家，以後你們見過的兵啊將啊，能成千上萬，可你們得記住，第一個跟你們說這話的是我史今史班長，歡迎來到咱們團！”
說完，史今關掉了車廂裡的蓄電池燈。
火車經過一晚上的行駛抵達了目的地。
車廂的門縫間有幾縷陽光透入，外邊天色已經大亮。
成才早就已經醒了，外麵的震動聲是戰車履帶碾過土地帶來的聲音，無休無止，似乎從地底下漸漸接近。
靠在成才肩上睡覺的許三多被驚醒了，正驚恐地張大了眼睛，“成才哥……”
“彆怕，快到站了。”成才察覺到許三多的害怕開口解釋道。
話音剛落，就聽到史今嚴厲的聲音：“到站了！大家起床！列隊！整理軍容！風紀扣！軍帽！褲線！背好揹包！一定要給你們的軍營第一個良好印象！”
列車搖晃著在減速，明顯是已經駛進了車站裡。
口令聲，跑步聲，轟鳴聲，各種屬於火熱軍營的聲音接踵而來，這些聲音讓新兵驚慌不安，也讓老兵倍感親切。
車門被人從外麵猛的拉開，外麵的景象和陽光一起湧進來，坦露在這個車廂的新兵們麵前的是廣闊到能投射白雲陰影的一片草原。
“三呆子，站我後麵。”成才把許三多拽到了自己身後，但位置並不多，成才隻能往前站一點，兩個人緊靠在一起，三分之一的腳掌已經落在了車廂外。
新兵們都好奇的看著車外的景象，戰車帶著轟鳴聲整齊排列的行駛著。
成纔看到了一個很有鐵血軍人模樣的軍官，雷厲風行的同時還有張揚驕傲，此時就像巡視自己領地的山大王一樣，表麵看起來嚴肅認真但步伐裡帶著雀躍，一副走路直蹦高的樣子。
成纔沒有過多的留意這個軍官，他更關注的是許三多一會兒的行為。
眼前是站台上的一輛正在原地轉向的主戰坦克，它離得並不是那麼近，可近六米長的一零五炮管轉動著，看上去幾乎要從車門外杵進來，整個站台上都似乎被這些殺氣騰騰的傢夥占據。
‘來了！’成纔看著那輛坦克一點點的推進，炮管也對準了新兵們臉，幾乎要戳到新兵們的臉盤上。
成才麵不改色的盯著炮管，卻猝不及防被推下了車廂，成才一個前滾站了起來，看著許三多心虛擔憂的表情成才臉都綠了，千防萬防還是冇防住。
隨之而來的就是成纔看到的那個軍官的怒喝：“那個兵，那個兵，你乾什麼呢？你把自己的戰友推下來，你以為你很幽默嗎？”
軍官似乎覺得不大對，因為他根本是在對著許三多的膝蓋訓話。
“你給我下來！”軍官說著往後退了幾步。
許三多在軍官怒氣沖沖的目光中慌慌張張的跳下來，落地後冇站穩踉踉蹌蹌的就要摔地上，被成才一把扶住。
“你慌什麼啊？”那軍官一臉不耐。
許三多站在成才旁邊低著頭，一副鵪鶉模樣。
“把頭抬起來，抬起來。”軍官看這窩囊樣子就來氣。
“還不把那破坦克開走！坦克連彆在這礙我事！”
“你怎麼回事？推你戰友乾什麼？啊？！”軍官的口水都要噴到許三多的臉上了。
許三多囁嚅著冇敢說話。
“報告！”
“說。”軍官皺眉將目光移到了成才身上，看到成才筆直挺拔的站姿之後心裡的怒火消退了不少。
“他冇推我，那裡位置太小，是我冇站穩被擠下去了。”成才正容亢色的回答。
“你……”軍官剛想說什麼就被旁邊的軍官捅了一下隻好嚥了回去。
“都下車！列好了隊！”軍官指揮著新兵下車，“歡迎大家來到七零二裝甲步兵團！”說完瞪了許三多一眼悻悻離開。
留下來的那個軍官指揮著新兵們列隊。
“三呆子！我遇到你真是我的福氣。”成才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觀察四周冇人注意狠狠的拍了許三多的手臂一巴掌。
“成……成才哥，對不起……你冇事吧？”許三多也不管手臂疼不疼一心隻關心成纔有冇有受傷，眼裡也蓄著眼淚。
“我冇事，你敢哭一個試試看！”成才生怕許三多哭出來。
許三多憋著一泡眼淚跟著隊伍前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