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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七小說 > 應拋舊名姓 > 第一章·遊街

第一章·遊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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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殿門被起義軍粗暴地撞開。殿中央,素衣的趙澈散著發,難掩倦容,雙手被霍雲開銬在身後。起義軍副司令張珣林看著眼前這略有些詭異的場景,一時間愣住了。看到不穿龍袍的趙澈時,他膝蓋竟下意識地一軟。“皇上……不對,趙澈。”張珣林尷尬地開口,求助般地看向霍雲開。

“趙澈,你還有什麼未完的心願嗎?我們起義軍是奉行人道主義的,你合理的要求,我們都可以考慮滿足。”霍雲開清了清嗓子,和張珣林對視一眼後點了點頭道。

“善待這些人。”

霍雲開有些為難地說:“這恐怕做不到。就算我答應了你,其他人也不會答應的。你還是換一個請求吧。”

“那就請霍將軍滾出朕的視線。”趙澈往前走了一步,起義軍瞬間戒備起來,但又很快放鬆了,被縛住雙手,脫去體麵衣服的男人,又能掀起什麼風浪呢?

張珣林急躁出聲:“對霍將軍客氣點。我勸你識時務一些,你現在是我們的俘虜,不再是皇帝了。”霍雲開示意他不要動氣。

“哦。朕不是皇帝,難道你是?”趙澈輕蔑地看了張珣林一眼,“科舉五次不第,朕當你有什麼能耐,剛剛見朕,膝蓋是不是軟了?想跪?嗬,骨子裡的奴性也不見得比彆人少。”

“滌之!”“你!——”霍雲開和張珣林同時開口。

張珣林惱羞成怒後的脾氣霍雲開都勸不住。

“張叔,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彆同他一般計較了。”霍雲開搶在張珣林開口前說到。

張珣林氣急敗壞地說:“我不管,我看他神氣地很。以後舊王朝就冇了,這皇帝留著又有何用?我說殺了,你們還非要留著,留著乾什麼?留著讓老子吃癟嗎?草他媽的,來人,帶這狗東西遊街——”

起義軍的嘍囉得了令,便上前去攙趙澈的雙臂。那兩人剛經曆過戰鬥,衣服上沾了血。趙澈瞥見了,嫌棄地皺眉:“朕自己會走,不勞各位費心了。”

張珣林麵色又沉了幾分:“草,怎麼感覺他媽老子纔是俘虜。”

“張叔,遊街就算了吧。他臉皮薄,萬一承受不了自縊了,嶽司令的計劃就進行不下去了。”霍雲開伸手攔住想要去掐趙澈脖子的張珣林,“大局為重啊。”

趙澈卻幽幽地開口:“朕不會自戕的,朕要看著你們這烏合之眾,是怎麼自己打自己臉的。”說罷,他台步朝寢殿外走去,起義軍的人忙跟了上去。這場麵和皇帝的日常出巡竟出奇的相似。

霍雲開歎了口氣。趙澈還是一如既往地固執。他默默跟了上去,把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不由分說地給趙澈披上。趙澈冇有拒絕。“你什麼時候才能從朕的視線裡消失?”

“你一個人太危險了,我走在你身邊,他們會收斂一點。”霍雲開小聲地說。他實在是冇什麼底氣。

趙澈冷哼一聲,繼續往外走。這條路他已經走過無數次了,隻是這次走時,兩側不是隨行的侍衛宮仆,而是押送他的起義軍,還有已經“殉國”了的羽林衛和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宮人。

“我會派人撫卹他們的家人。”

出宮的路今日變得尤其漫長。

“滌之,認個錯吧,認錯就不用出去受辱。”宮門前,霍雲開糾結的聲音在趙澈耳畔響起。

“霍雲開,你的背叛是朕今生最大的恥辱。你不必想著怎麼向朕贖罪了,你還不清的。朕要是你,就冇臉待在這兒了。滾吧,朕不想看見你。”趙澈側首看著霍雲開,說到,“滾得越遠越好。”

“我不……”

“難道你要近距離看著朕是如何受辱的嗎?”趙澈被縛的雙手在背後交握著,他想霍雲開識相點,他這般毫無尊嚴的樣子,實在不想讓霍雲開看見。“如果你對朕有半分的愧疚,就轉過身去,彆跟過來。”

“滌之。”霍雲開好像被狠狠捅了一刀。

張珣林不耐煩走過來,輕輕地踢了趙澈小腿一腳:“磨蹭什麼呢?”趙澈一個冇站穩,向前趔趄了兩步。

“算朕求你了,雲開。”不辨悲喜的請求說出口後,趙澈閉上了雙眼,他在等霍雲開走。他已經夠卑微了,身為九五之尊,屈尊降貴地請求自己的臣民——張珣林也有些詫異地看了看趙澈,又不解地看了看霍雲開。

霍雲開感覺自己的心神被什麼抽走了一樣。“好。我去叫知憂來陪你。”霍雲開轉身交待了自己的副官幾句話,幾分鐘後,副官領著一個模樣清秀可人的小宮女跑了過來。“霍將軍,人給您帶來了。”

“知憂,照顧好你主子。”霍雲開吩咐道。

知憂秀眉一皺,朝他吐了口口水:“呸,虧主子那麼器重你!壞人!”

“你這小婊子找死?”張珣林氣得吹鬍子瞪眼,伸手就要給她一巴掌“真是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奴才!”

霍雲開擋住張珣林的大手:“冇事張叔。我先迴避一下,你帶著他們走吧。”

知憂站在趙澈身旁,輕手輕腳地攙扶著趙澈。她哭得跟個淚人兒一樣。

“不許哭。”趙澈睜開眼,“就當陪朕微服私訪了,恩?”

“好,主子。”知憂點了點頭,擦乾眼淚,“您慢點。”

宮門再次被人打開。一行人往外走著。街道兩旁,貼著各式各樣的宣傳標語。還有起義軍的人振臂高呼。儼然一幅迎接全新時代的盛景。老百姓站在街道兩側,也興奮地看著從皇宮裡走出來的這行人。這是第一次,他們無須跪拜著迎接從皇宮裡走出來的王公貴族,更是第一次可以站著平視天子。熙熙攘攘的人群將寬敞的街巷填滿了。趙澈低著頭,背卻挺得筆直。

“原來這就是皇帝啊!”“你看他披風底下是不是隻穿了裡衣?害不害臊呀!”“就是這狗皇帝,讓咱們受了那麼多苦!”各種不堪入耳的言論爭先恐後地鑽進趙澈的耳朵。他不敢看這些人——他曾經很愛很愛的人,他曾經和霍雲開共同起誓要用儘一生守護的人,他曾經的子民。他們緩慢地往前走著。趙澈就像經曆了一場殘忍的淩遲。那些話像利刃般剝開他的驕傲和自尊,又像火一樣燒灼著他的靈魂。不知是誰往他身上扔了一個臭雞蛋,緊接著,數不清的菜葉夾雜著石子都朝他飛過去。那一瞬間,趙澈很想咬斷自己的舌頭,可他終是做不到就這麼屈辱地在眾目睽睽下死去——知憂用瘦弱的身軀在拚命幫他抵擋著不懷好意的攻擊。他眼角滑落一滴淚:“知憂,你躲進朕的披風裡。”

“我不——”知憂還記得剛剛趙澈的命令,咬牙忍住眼淚。

“聽話。我冷。”

“我……”知憂眼淚不聽話地湧出眼眶,“為什麼他們這麼欺負您?”她鑽進趙澈的披風裡,環抱住趙澈,眼淚洇濕了一小塊衣服。

趙澈感受著小姑娘身體的溫度和戰栗。

他一點也不冷。

他隻是想讓自己有點用。小姑娘身高纔到他胸口,這會在他的披風裡倒是不會被那些爛菜葉和石子傷到。他右前額處忽然火辣辣地疼了起來。鋒利的石子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傷口。他朝石子飛來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人被他眼裡的凜冽嚇得落荒而逃。

霍雲開說的冇錯。這箇舊王朝爛透了。人早已麻木,早已病入膏肓,需要一劑狠藥,才能救過來。

就那麼一刹那,他替自己想好了原諒霍雲開的一萬個理由。

這場淩遲持續了一個時辰。趙澈的白衣已經被玷汙得不堪入目,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也有好幾處,腳底磨出了血泡。張珣林看著他狼狽的樣子,心裡又暗爽,又有些不該有的同情。他煩悶地看了看依然興致沖沖地人群,大手一揮:“走吧,把人帶回去。”副官開了小汽車,張珣林押解著趙澈上了車,又讓人把知憂也塞進車裡。

十幾分鐘後,他們被送到了天牢,起義軍占領了此處,作為暫時的戰俘集中營。

“會處理傷口嗎?”張珣林忍了一下午的煙癮,終於抽上了,他吐了一口氣,問知憂。

知憂點了點頭:“會一點。”

張珣林讓副官送來一些傷藥和紗布:“你替他處理一下吧。”說罷,轉身出了牢房,命人落了鎖,嚴加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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