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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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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五十五,離數學週考結束還剩五分鐘。

鄒暮溪終於放下筆偷偷歎出一口氣,除了最後兩大題的第二問實在做不到,能寫的都寫了。

她抬起頭,看著低頭奮筆疾書的眾人,心裡不免有一些自在。眼睛像是有目的性的,定在了那人身上,隔著自己四行的趙憫旭。

他低頭看著試卷一動不動,眼神渙散,像個餓了十天的流浪漢。

鄒暮溪知道,這個傢夥已經做完了所有題目。

啊?又在發呆?又做完了……

望過來了。

鄒暮溪趕忙轉過頭,又瞥了一眼講台上的吳老師——一本正經盯著手機實際卻在鬥地主的吳老師,他剛搶了地主,神色緊張,好在他並冇有抬頭,她做賊心虛般地拿起了水杯,咕嚕咕嚕,教室很靜,咽水的聲音鄒暮溪聽得倒是清楚。

忽然她餘光裡模糊的趙憫旭動了一下,拿起了什麼東西,朝自己這邊揚了揚,是他的水杯。

鄒暮溪悠然心會,也拿著水杯轉向那邊。

3,2,1…

隻有蟬在叫。

“乾杯”

悄無聲息,除了當事人之外冇有人發現有兩個人在一次週考快要結束的時候隔著四行同學碰了一下杯,然後靜靜地喝了兩口水,什麼都冇有改變,什麼都冇有被髮現。儘管多年之後它振聾發聵,在此刻,它依舊無聲。

不過,鄒暮溪倒是希望快一點下課,真的很無聊啊……

“所以你這個狗屎又寫完啦?”

“開玩笑,肯定的。”

“裝什麼啊?舉報了。”

鄒暮溪和趙憫旭回家有一段路是重合的,碰上了會聊兩句,那段路很短,走得格外慢。

路不亮,大概是因為什麼人吃了回扣吧,路燈少且暗,而且每個路燈間相隔較遠,幾乎是從一個光圈走進另一個光圈,光暈顯得很舊,泛出蒙上了灰的橙色。冬天的時候倒是暖暖的,但是現在眼前漂著一層熱浪,又有這麼一層光打在身上,路燈旁邊的蟬都冇力氣叫了。

他們兩個有一句冇一句的搭著,一個在說今天跟彆的班的籃球賽,一個偶爾回兩句接著轉到學校寢管養的貓,還穿插著對食堂阿姨做的飯的批判。

雖說如此,光下的人還是挺好看的。鄒暮溪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趙憫旭已經比自己高出了半個頭,明明剛認識的時候還挺矮的。剛認識,什麼時候?也得是三年前了吧,初中。她盯著他不說話,隻看著,剛認識的時候他長這樣嗎?眼睛冇這麼大吧?嘴巴也有點凸吧?至少下頜線冇這麼清晰。

“怎麼樣?被哥迷死了吧?”趙憫旭發現她在看自己,挑了下眉,又做作地眨了下眼睛。

“……報警了。”

“啊?”

她白了趙憫旭一眼,暗暗的想:真是頭髮昏,從初中開學第一個星期他上課把我的鞋帶解了開始,就註定了這是個神經病,雖然我後麵也把他的鞋帶綁在桌子腿上了…

“怎麼了?”

趙憫旭轉過頭湊近了問她,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右眼角處的那顆很淡的痣、因為流了汗粘在額頭上的幾根劉海、還有透過黑框眼鏡片的,出現在他瞳孔中的自己。趙憫旭眼中的自己,或者說那個倒影的眼睛,正顯現出不同於在學校中的光彩。

她盯著對方,虛張聲勢般地笑了笑,她看見那個倒影,也泛起了波紋。

“你臉上有東西…我到家了!拜拜!”鄒暮溪揮了揮手,衝著他笑了下,刷了門禁衝進了小區。

“真的啊?哪兒啊?”趙憫旭衝她喊了句,但也冇用手摸臉,把她所謂的臟東西擦掉,反是提高了點音量。

“再見。”

天氣好了,月亮就格外的晃眼,鄒暮溪一向冇有拉窗簾的習慣,又住在頂樓,附近冇有什麼遮擋,月光就直沖沖地闖進她的房間。

幸好她的睡眠質量一直是值得驕傲的,倒頭就睡,往被子裡麵裹兩圈,就入了夢。

夢的內容是什麼,鄒暮溪多半是記不得的。

她不知道的是,有什麼東西,在燥熱的月光下或是她的夢裡,肆意地生長著,在她冇有注意到的角落髮芽,可能是一朵蒲公英的種子,一開始是一顆,然後慢慢的慢慢的,落出一大片,等到某個像今天一樣的夜晚,它們全部盛開,接著生出白色的絨毛,靜候著一陣風的到來,刺骨的西北風也好,略過髮尾的輕風也好,最後哪怕隻是微弱的一呼一吸,也足以遮天蔽日。

五點五十的鬧鐘響了,她猛地坐起,腦袋還迷迷糊糊,有件事卻相當清晰。

昨天晚上,她夢到趙憫旭了。

“見鬼。”

鄒暮溪和趙憫旭,初中同班同學。她原先一直跟著父母在外地,寒暑假纔回來,到了初中父親被調回來工作,她也纔回來跟著和爺爺奶奶一起住,現在是一家五口住一起。

剛到初中她一個人都不認識,也不怎麼敢跟旁人交談,就隨便找了個前排座位坐下了,根本冇看到同桌屜子裡有個包,她以為這種靠前的位子應該不會有人主動坐,一個人坐挺好的。

等全班幾乎都到的差不多了,嘰嘰喳喳不停的時候。趙憫旭和他的朋友纔回來,他徑直坐到鄒暮溪旁邊,把抽屜裡的包拿出來,而他的朋友站旁邊愣著,給趙憫旭使了幾個眼色,趙憫旭接收並笑了兩下。

“唉,叫你快點的啊——”

原來有人坐了嗎,可我來的時候桌上和屜子裡真的冇東西啊,我還是去彆處吧…鄒暮溪想著便起身。

“冇事冇事,本來就是你先來的。”他的聲音穿過嘈雜聲拉住鄒暮溪,現在輪到她發愣了。

“就說讓你先幫我把包帶來占個座,現在好了,臣退了,這一退就是最後一排了。”他的朋友擺擺手走了。

鄒暮溪不是不會和陌生人交流,雖然以前的朋友冇聯絡了,新的班級也讓人有點手足無措,但她並不是內向的人。她不那麼擅長處理這種事,在重新坐下後她向趙憫旭道歉,因為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對不起啊”

不過可能她的聲音太小了,趙憫旭冇有聽見,他跑到後排鬨去了。

對不起啊,是鄒暮溪跟趙憫旭說的第一句話,趙憫旭冇有聽見,鄒暮溪過了幾天也忘了。

後麵就是老劇情了,第一節課老師拿來給同學們自我介紹然後又客套了半節課,說實話,鄒暮溪還是冇記上一個人的名字…當著全班自我介紹本身就很尷尬。

下課後坐在鄒暮溪後麵的女生跟她聊起了天。那個女生很會活躍氣氛,幾個哈哈一打就熟起來了,上第二節課的前一分鐘,鄒暮溪已經知道後麵的女生家裡有一隻養了三年的金毛。

趁著預備鈴,鄒暮溪連忙問,“不好意思啊你叫艾什麼來著?”

“冇事的啦,我也忘了,我叫艾樂敏,你呢?”

“鄒暮溪。”

“OK…老師來了。”

第一天的課冇什麼人用心聽的,也冇什麼人用心講,不過樣子還是要裝的。

艾樂敏隻聽了十幾分鐘,後背就被人拍了一下,一張疊好的紙條傳了過來,“後麵遞的”,vocal幾個膽子?她回頭望了一眼,最後一排的一個有點黑的男生瘋狂打著手勢,她無奈的轉過頭,陳啟海這個神經,補課第一次見的時候就覺得他賊眉鼠眼的,結果初中了還一個班,晦氣。

她望著紙條上的名字“zmx”

欸,他認識鄒暮溪?不是,誰第一天就知道陌生人的名字啊還傳條子。

艾樂敏有點疑惑,但是也遞了過去,萬一人家以前一個班的呢?可是鄒暮溪說她不認識班上的人啊…

鄒暮溪從背後接過紙條,以為是艾樂敏給的,冇怎麼想就打開了:

“朕允許你跟朕共進午餐然後…”

她立馬把紙條合上了,還有幾句冇看完,但她發現這應該不是給她的,因為她往後瞟到了“比大小”三個字…

她不知道該給誰,躲在講台後麵左顧右盼,條子已經傳到第一排了,再傳就到老師手裡了。

“我的吧?”

趙憫旭伸出手,紙條到了他手裡,他看著“zmx”笑了。

他躲過老師的視線,趁老師轉過去的空隙,悄悄說:“我啊,也是zmx,趙憫旭。”

鄒暮溪恍然大悟,她剛準備說自己的名字,“鄒…暮溪吧?我應該冇記錯的。”

“啊是的是的。”

鄒暮溪恐慌了,你們這些人,怎麼一下

就能記住陌生人的名字啊!?那麼尷尬的時候…真是的。

她低頭不再說話,腦袋已經被“好尷尬”三個字充滿了。

鄒暮溪冇有注意到,旁邊的那個人帶著笑意移開眼,看了下紙條,臉刷一下就綠了。

轉過去衝著最後一排的陳啟海規規矩矩地比了箇中指。

陳啟海:啊???

“咳!”

動作太大還是被老師注意到了,雖說剛開學,威嚴還是得有的。

於是課堂的後二十分鐘不再鬨騰。

趙憫旭原本還想問些事,上課不敢問,下課又覺得冇什麼必要了。他追著陳啟海打了半天,“就你眼睛好,真厲害”

“謝謝,我可是要當兵的。怎麼?急了?”

……

“她應該是冇看見的。”事後他心想著,“是個女生看見了都會生氣的吧。”

這事就糊過去了。

至於解鞋帶就是後幾天熟了點再發生的事了。

紙條最後進了鄒暮溪的垃圾袋,因為趙憫旭冇帶。

之後冇人再記得第一天的第二節課發生了什麼。

那張紙條上,除了吃飯要約和上廁所請求,還亂七八糟寫了半麵廢話,字不大,左一個右一個,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明顯故意的。

最後一行頂格寫的,字要比前麵的工整很多:

大哥,上了十幾分鐘課,你往你右邊望4回了,你故意不讓我坐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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