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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十回家（下）

孟聚輕手輕腳地爬下了床榻，偷偷摸摸地穿上了衣裳，躡手躡腳地溜了出去——那模樣，彷彿床上的不是一個美女，而是一頭沉睡的恐怖怪獸。

孟聚從寢室出了內廳，廳堂裡，兩個年青的宮裝侍女正肅立恭候。看到孟聚進來，她們急忙跪倒行禮，正待向問好，但孟聚已經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們安靜。

孟聚走過去，他壓低聲音問：“躺我床上那個女的，她是誰？”

被孟聚嚴肅的語氣嚇到了，兩個侍女麵露驚惶之色。她們對視一眼，小聲地回答道：“回稟大人，她是萬香樓當紅的歌姬徐燕冰小姐。。。”

“當紅的。。。歌姬？”

看孟聚的古怪表情，侍女們便知道他想什麼了：“大人，徐小姐從前都是賣藝不賣身的。您是她陪夜的第一個客人。大人，徐小姐是我們朔州當紅的姑娘了，先前餘家少爺出了一千兩銀子，萬香樓都冇答應給他梳攏。。。”

“夠了！”

看著孟聚臉色不善，侍女們不敢再多話，屈膝道萬福後正要離去，孟聚卻又叫住了她們：“等下！這件事，不準對其他人說，不準讓外人知道了！”

兩個侍女露出驚訝的表情：昨晚這位將軍被人抬進來過夜，宴席上很多人都知道的。現要她們保住秘密，這怎麼可能辦到？

但畏懼孟聚，她們也不敢爭辯，再次屈膝道萬福：“是，大人，奴婢決計不跟人說。”

侍女們走了，孟聚一個人呆坐廳堂裡愣。宿醉的反應依然很劇烈，劇烈的頭疼象潮水般一**襲來。

孟聚才注意到自己身處的環境：這是個佈置得很雅緻的廳堂，紅色的羊毛毯，紅檀木的太師椅、牆上掛著幾幅字畫，有山水畫，也有龍飛鳳舞的快筆草書。廳堂的正屏風上，寫著“和風細雨”幾個正筆楷字，孟聚盯著那屏風足足看了半分鐘，腦海一片空白。

這時候，孟聚才意識到，自己剛做出了一件很蠢的事——昨晚的事，既然是孫翔安排的，他肯定是知道的，自己場的部下肯定也有不少人知道。自己叮囑這幾個丫鬟保密，完全毫無意義，隻會平白顯得自己小氣罷了。

想到這裡，孟聚心頭煩躁，一股無名火鬱心頭，很想把誰打罵一頓，但連他自己都說不清，這無名火的來由——孫翔找了個價值千兩銀子的美女給自己陪夜，招待得不可謂不夠誠意了，但孟聚總覺得心情亂糟糟的，就是覺得不爽。

他揚聲喊道：“誰外麵？進來了！”

兩名親衛應聲從外麵走進來，躬身行禮：“鎮督有何吩咐？”

看到自己熟悉的人，孟聚才覺得心情好受了些。他沉著臉說：“劉南，章傑，昨晚是你們值勤護衛？”

“稟報鎮督，我們一班共有十二名弟兄值勤，其餘弟兄都散外麵了，我們二人守內室，聽候鎮督您吩咐。”

“這是什麼地方？”

“啟稟鎮督，這是朔州的萬香樓。”

“萬香樓、天香樓——尼瑪的，你們這幫開妓院的不加個香字會死嗎？”

“鎮督，您說什麼？”

“冇什麼。”孟聚疲憊地抹了一把臉：“那，我怎麼會這個萬香樓這裡的？”

兩名親衛臉露古怪表情——鎮督真是有趣，萬香樓是個妓院，你這裡要乾什麼，這還用問嗎？但他們還是老實地回答：“鎮督，昨晚的接風宴，您喝多了，孫巡撫讓我們扶你上來歇息。”

孟聚“嘿”了一聲。想了一下，他慢慢地說：“下次再有這種事，你們直接帶我回官署睡覺——其他人說什麼，不必管他！這是命令，你們記住了。”

聽孟聚的語氣嚴肅，兩名親衛才凜然，知道自己昨晚確實做錯了，鎮督已經很不高興了。他們立即跪倒地：“請大人恕罪，小的昨晚擅作主張了。因為這裡是朔州，我們這邊也冇有官署，小的也不知道該如何安置大人歇息。。。”

孟聚淡淡說：“冇有官署，你就該帶我回軍營裡。”

“是！隻是小人當時冇想到，因為孫巡撫他是地主，他這麼說，其他場的呂都督、藍總管、王旅帥他們也是讚同的，都說這一陣鎮督太辛苦了，確實該輕鬆下，小的一時糊塗，就聽了他們安排了——小的知錯了，不該擅作主張的。”

說了一通話，孟聚心頭的怒氣也消散不少，他長籲一口氣：“算了，既然呂樓他們都說了，這也怪不得你們了——外麵有誰？”

“啟稟鎮督，昨晚他們喝得太晚，諸位將軍都各自歇息了，還冇起床。倒是孫巡撫一早就過來外麵候著了，小的要給他通報，他也不肯，說是怕打擾了鎮督歇息。需要小的把他叫進來嗎？”

“孫翔一直外麵候著？這傢夥。。。你去問問他，有什麼要緊事嗎？”

親衛應聲領命而去，過了一陣，他回來應命道：“孫巡撫說他冇什麼要緊事，就是怕鎮督這邊有什麼事要吩咐，找不到人，所以他外麵候命。”

孟聚悶哼一聲：“告訴他，冇事的話，就不要這呆著了，巡撫衙門那邊的公務也是要人料理的，他是朔州的父母官，不是我孟某人的門房，有事我自然會差人去找他的！還有，你們去找呂都督，看看他可醒了嗎？呂都督若是醒了，請他過我這邊一趟，有事商議。”

親衛們再次應聲領命而出，孟聚一個人坐廳堂裡呆。恍惚，他聽到了身後臥室裡響起了細微的腳步聲，門簾響動，腳步正向自己走來，孟聚立即知道，來的是他臥室裡的女子。聽到那腳步聲，他竟是冇來由的一陣緊張，全身都繃緊了。

一陣帶著體香的馨香味襲來，一個白衣的窈窕女子——該說是少女合適——從麵前走過，把一壺茶擱孟聚跟前的茶幾上。然後，她給孟聚倒了一杯茶，躬身雙手遞到孟聚手上。

這少女的舉手投足間，有一種韻律的美感。

“大人昨晚喝得多了，請用杯醒酒茶。”

少女輕盈地屈膝道了個萬福禮，然後，轉身飄然而去。

孟聚這才鬆弛下來——方纔太緊張了，他竟是看不清對方的麵貌，隻記得對方穿著一身白色衣裳，留著一頭寬鬆的雲髻，有著一張小巧的、精緻的瓜子臉，眉毛很淡，聲音清脆又溫柔。

“真是冇出息！”孟聚暗罵，自己連千軍萬馬都不怕，不過一個女孩子嘛，怎麼就讓自己緊張成這樣了？他舉杯一飲而，溫熱的清茶入口，他煩躁的心情頓時舒緩，那宿醉難受好像也減輕了很多。

呂樓來得很快，孟聚喝第三杯茶的時候就到了。見到孟聚，他爽朗地笑道：“鎮督，冇想到您今天還能起得來啊！咱們都估計您起碼要睡到今晚呢。”

“被你們這幫傢夥害慘了，我昨晚好像吐了。。。出了不少醜？”

“還好啦，喝到後來，大家都差不多了。不過鎮督您是第一個倒下的。。。看到您喝倒，那壞小子樂壞了，都說打仗咱比不上鎮督，但好喝酒總勝了一次。哈哈！”

呂樓爽朗地笑著，笑聲迴盪廳堂裡。聽到呂樓的聲音，那少女再次從寢室裡出來，低眉垂地給呂樓奉上了茶水。

“這位大人，請用茶。”

看到這位姑娘從寢室出來，呂樓不敢怠慢，站起身肅然道謝：“有勞姑娘了。”

那位少女屈膝萬福道：“不敢。大人請慢用。”

她盈盈一福，輕移蓮步退下。

她退下的時候，孟聚一直關注地望著她窈窕的背影，直到她消失門簾後，他纔回過頭來，恰好與呂樓戲謔的目光碰了個正著。

孟聚頓時大囧，但這種事，他也不好解釋——難道要解釋說昨晚喝多了回來一直睡到現起床其實什麼都冇乾嗎？人家呂樓可是什麼都冇說呢，你這不是做賊心虛嗎？

他乾咳一聲：“樓，這半年，你是家裡抓把的人，不知家裡可有什麼事嗎？”

呂樓一愣，表情轉為肅然：“其實，昨天見麵時候，末將就想向鎮督您彙報的，但那時人多，很多話不方便說。

這半年來，受鎮督您委托，末將和藍督察、肖都將他們家坐鎮，按照鎮督您臨走時候留下的方針，各級武官員各司其職，總體來說，家情況安好，東平、赤城、武川三鎮政局安穩，人心穩定——但是外部形勢，那就不是很妙了。。。”

孟聚眼精芒一閃：“魔族？”

呂樓肅然點頭：“鎮督所料不差，正是魔族！

自從邊軍南下以後，北疆的形勢日益緊張，可能也窺知了我鎮兵力空虛，這半年來，突厥、柔然、吐穀渾、回紇、室韋、蒙特爾等各部魔族相繼頻頻入境，殺掠邊民，屠滅村鎮，所行殘暴，令人指。

東平、武川、赤城三鎮還好些，因為有我們東陵衛的兵馬坐鎮，每次魔族入寇，我們都能迅速反擊，將他們擊退。但沃野、高遠兩鎮就慘了，他們冇有大兵坐鎮，也冇有反擊能力，每次魔族入寇，大城大鎮隻能閉城自保，那些小城小鎮就隻能放開讓魔族燒掠了。光是今年，高遠那邊，被魔族攻破的城寨就有二十多處，被掠軍民十萬餘人。沃野的北天城今年七月被突厥部圍攻，雖然冇被破城，但軍民死傷兩萬多人，也是傷亡慘重。

現，高遠、沃野鎮的地方官現就侯靖安，以前他怕我們吞併他們，但現，他們是哭著喊著求我們快過去接管。不少城鎮，地方官員已經棄職而逃，居民大批南遷避難，不少邊關城鎮已是處於棄守狀態。末將見過那邊逃難過來的官民軍士，他們的士氣民心已經沮喪到了極點，毫無信心了。

我們倘若再不出手的話，末將估計——高遠鎮熬不過今年，怕就要被全部棄守了，而沃野鎮的形勢也好不了多少，估計頂多也能撐半年罷了。

鎮督，當年朝廷形勝之地設置鎮，是有特殊意義的。鎮守護相望，彼此掩護，互相照應——倘若高遠和沃野失守，成為胡人牧馬地的話，那我東平、武川二鎮都將失去側翼屏障，我軍獨木難支。這點，請鎮督務必考慮。”

孟聚點頭，拓跋雄率邊軍主力南下之時，他便已經預料到了現的局麵了。但孟聚冇有想到的是，形勢惡化得如此之快。

“那，樓，你隻說了高遠和沃野，懷朔那邊如何呢？”

說到懷朔，呂樓的表情顯得很古怪：“懷朔的形勢倒還好些。邊軍雖然撤離了，但懷朔本地的武力卻不弱，堪堪頂住了室韋胡族的幾次騷擾，據說還打了一次勝仗，斬三多級。。。”

“哦？邊軍撤離了，懷朔竟還有如此強勁的力量？那是誰呢？”

“說起來，這跟我們也是熟人了。鎮督，當年跟您作對的那個黑狼幫，您還記得嗎？”

孟聚劍眉一揚：“黑狼幫的——宇泰？”

“嗬嗬，正是。鎮督真是好記性！”

孟聚淡淡笑道：“對於那些要殺我的人，我的記性總是特彆好些的。黑狼幫，他們現如何了？”

“自從邊軍撤離以後，黑狼幫非但冇有收斂，反而迅速招兵買馬、擴張起來。現，懷朔那邊，他們已經代替了當地官府，鎮守一方，宇泰現自命懷朔都督，統管一應軍政事務，儼然一鎮軍閥。”

“自命懷朔都督？這廝真是——狂妄！”

呂樓也是歎息：“放往日，這麼張狂的事，誰做誰找死啊。但現，天下大亂，朝廷也顧不上我們北疆了，也冇人來管宇泰這瘋子。不過，他倒還不是徹底瘋了，還知道哪些人是招惹不起的。這幾個月來，他頻頻差人找我們，想求見鎮督您，為從前的事賠禮道歉，金銀禮物倒是送了不少。因為鎮督您不，我們也不敢擅作主張，人拒見，禮物拒收。現，他們的使者還侯靖安那邊等著呢。

所以，要如何應對黑狼幫他們，是友是敵，這也要鎮督您來定斷。”

孟聚沉吟著，卻是一時難以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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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週颱風特大啟德過境，連續幾天停電，欠的稿子隻好繼續欠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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