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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順十七年,某月某日。
空宇一片妖黃。
他回頭望瞭望城門,快步走去。
很快,來到了山崖。
天地一片玄褐。
他藉著最後的日光和初生的月光,向崖上行。
一個人,隻有心口如一,纔可以稱得上誠實。
不對,她隻是對我心口不一,對彆人來說,毫無疑問,她是誠實的,或許,曾經她對我,也是誠實的,誰知道呢?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背叛。
他用力地捶向山壁,好痛。
那日,明明已經拚了,還是做不到,所以你覺得我不配。
那個人,為什麼是那個人?他配?
難道一段關係裡,感情毫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力?
那個人有能力,你就利用我,利用我對你的忠誠,利用我對你的信任,去接近他。
“為什麼!為什麼我呈上一顆滾燙的心!卻被這麼冷酷對待?你說啊!”
他衝著黑夜大聲叫喊。
下雨了,隱約可以感受到雲層裡的那個東西,要爆發了。
轟!
嘩!嘩嘩!
暴雨急。
轟轟!轟!
“哈哈哈哈!嗬嗬嗬……”
大雨滂沱。
他閉著眼,孤單地站立在山坡之上。
“我做錯了什麼!你們他媽的都有病!”
他氣急敗壞,朝著天空罵開了。
很快,鬨不動了,腦海裡,姐姐的身影一閃而過,儘管之前才和她大吵一架,這個時候,卻依然想起了她,好像回到她身邊,什麼都好了。
暴雨,激雷,寒冷,黑暗,彷彿一切都在催促著他。
回去吧,什麼都不要管,回去吧,一切!
“一切都不會改變,不行,至少,今晚不能回去,至少,今晚,享受這短暫的自由。”
他似乎振作起來,開始尋找避雨的地方,可是,這裡有他們太多的回憶,每一步踩下,每一眼望去,都是曾經的歡樂與甜蜜。
可惜的是,他帶著怨恨而來。
狡猾的恨,一遇到曾經的美好,便纏了上去,因為它知道,隻有和愛在一起,它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
客艙。
柳葉為寧怡心作了簡單講述,然後拿起水杯,看向窗外。
“咕咚,咕咚,為什麼這黃昏看起來有些奇怪?”
柳葉的話引起二人注意,她們一同朝窗外看去。
“你們不覺得嗎?看著好怪異,有點,妖。”
“是挺不同的,可是我覺得挺好看的呀。”寧怡心扭了扭屁股,趴在窗戶上說著。
柳芙蘇好像不太在意,懶得開口。
“喂!我怎麼?”柳葉皺著眉頭,用力揉了揉眼睛。
他好像看到了一個人影,好遠,可是好清晰。
“怎麼了?”寧怡心轉過身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綺霞,浮雲。
很普通的景色。
“怎麼啦?”她又轉過來,問他。
“嗬。”
他自嘲一笑,看向她,又皺著眉頭看向遠方。
還在,動?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看到遠處有一個人影在動,好清晰,像真的一樣。”
“哼!”柳芙蘇忍不住笑了。
“大兄弟,這可是一萬米的高空,你和我說天上有個人影,還在動?神仙嗎?”
她連看都不想看,不存在的東西根本不需要證實。
“我是說,真的!你們看不到嗎?他那裡,好像在……下大雨?”
“哈哈哈,好吧,我會期待這個故事的。”柳芙蘇看向寧怡心,無奈地聳了聳肩。
“也不是冇有可能啦,畢竟,雲朵,什麼形狀都有的。”
柳葉卻好像失聰了,無聲的世界裡,他緊緊地盯著窗外,十分癡迷。
遠方,極遠。
天際,最開始,閃爍著一絲黑線,緊接著,扭曲為一根黑帶,很快,一條黑河,最終,翻滾為一片黑洋。
那是雷霆的歡樂場!
……
山崖,某個洞穴。
他擰了擰頭髮和身上的雨水,在這樣的雨夜,能碰到這樣一個避雨的地方,也挺幸運的。
朝裡走去,多少乾燥一些,他還發現了一堆乾草,看來,今夜免不得要在此休息了。
不知過了多久,昏暗的山洞裡,又怎麼分辨的出時間。
他睡著了嗎?
怎麼可能呢!
夜還長著呢……
不知為何,他有些心悸,坐起身來,走到洞口,雨聲大了,視線也亮了一些。
遠遠的,一隻壯碩的野獸,嘴裡叼著什麼,飛快地朝洞穴奔來,一雙墨綠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洞口的他。
他立馬逃了出去。
泥濘的道路,崎嶇的山壁,茂密的叢林,無儘的暴雨,以及不知疲倦的野獸。
死亡追趕著他,這一夜,這一切,彷彿都為他準備。
他拚命地跑,玩命地逃,身體不斷受到本能的驅使以及恐懼的刺激。
陡峭的山岩,他翻了,濕滑的苔壁,他走了,穿林過水,他不斷重新整理著機體極限,彷彿極限從來都不是極限,是等待被打破的過去。
不知何時,野獸消失了,這樣一個雨夜,本就不適合捕獵。
一開始,他並未發現這一情況,慢慢的,或許是感受不到身後的壓迫感了,他才發現,一直追捕的它,不見了,那一瞬間,他恐懼極了,比起迫在眉睫的危機,無影無蹤的威脅更加令人驚懼。
他依舊瘋狂地跑,直到虛弱感突然襲來,強烈的虛弱,他突然嘔吐起來,喉嚨被酸液一蟄,又熱又痛。
雨一直下。
他癱倒在地,艱難地爬行到一棵樹下,躺了下去。失去了恐懼的刺激,現在,他要為不斷打破身體極限付出代價。
他感覺五臟六腑在顫抖,一震一震的,難受的要命,可他什麼也做不了,因為他全身的肌肉,在他躺下的那一瞬間就已經失去控製。
還好,過了一會,他的呼吸慢慢平穩下來,現在,他覺得他能活下去了,因為他感覺的到。
……
客艙,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所有人都驚恐非常,以至於冇人探究這雷海是怎麼突然出現的,知道了又怎麼樣呢?
雷海是可以輕易驅散的嗎?
柳葉可能是唯一一個未受影響的人了,他依然緊緊盯著窗外,眼都不眨,著了魔一樣。
窗外的人影躺在樹下,一動不動,雨水透過間隙落在他身上,滑落。
不知過了多久,雨慢慢小了,他坐了起來,不停揉著腦袋,似乎很痛苦。
扶著樹乾站起來,他踉踉蹌蹌地走兩步,休息一下,走兩步,休息一下,就這樣,來到一個水潭邊……
“柳葉!柳葉!快醒醒!你在看什麼?”柳如煙來到他身邊,不斷搖晃著他。
“啊?”柳葉回過神,表情十分疑惑。
不過很快,客艙裡嘈雜的聲音,紛亂的人影,以及艙外那駭人的場麵一股腦地湧入柳葉腦海。
“這是,怎麼回事?這……”
“不知道怎麼來的,現在還冇有對飛機造成損害,不過威脅很大,你彆慌,坐好,我。”柳如煙未曾說完,卻不得不因為乘務長地呼喚站起身。
“彆急,我一會就過來。”她離去了,還能怎麼說呢,這樣的情況她也不曾遇到過,她不害怕嗎?
嘈雜的世界,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不知怎的,鼻尖一酸,眼眶裡,兩行清淚快速滑落,往事不斷浮上心頭。
為什麼!
她原本飛的不是這趟航班,是為了接自己回家,才。
還有,還有。
柳葉陷入自責的漩渦,不能自拔。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們也不會坐這趟航班。”柳葉太難受了,三個人,三個人啊,她們明明可以避免這種事的,卻都因為自己,命運徹底改變。
家人,摯友,都要因我而死?
這樣的感受甚至壓製了他對於死亡的恐懼。
她看了看窗外,好恐怖,很害怕,然後,她握住了他的手。
這樣的感覺真的很怪異,明明危在旦夕,卻又那麼情不自禁。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喜歡!
“因為我想和你在一起,所以現在我在這裡,並不是你強迫我的,你明白嗎?”
“可是?”
“這是我自己做出的決定,你冇錯。”她目光十分堅定。
他們突然開始互訴衷腸,在萬千巨雷的環繞下,他和她回憶著快樂的往昔,一次又一次的曖昧,就連曾經發生過的爭論,也變得可愛起來。
情到濃時,眼裡再也容不下其它。
他用力親上她。
轟轟!
這雷聲,聽起來不再嚇人,卻好像用來慶祝的煙花。
……
山穀。
卓夢盈抱了滿懷的果子,向穀中行去。
突然,小溪邊,一叢潔白的水仙映入眼簾,她被它吸引,將懷裡的果子放在一處,走了過去。
為什麼外表這麼純潔美麗的水仙,卻帶著劇毒呢?她很喜歡這叢水仙,隻是這麼看著它,心情就變得很好了。
良久,她不捨地站起來,轉身欲行。
突然,遠遠的,一地狼籍映入眼簾。
“啊!這,怎麼……”
遠處,果子都已被吃掉,隻剩核了,她急急忙忙跑過去,十分驚慌。
一旁,他靜靜地躺在地上,渾身濕透,不斷地抽搐著。
“喂!你是誰啊?是你吃了果子嗎?生食有毒的!喂!醒醒!”她雙手握著他衣襟,用力搖著他,十分急切。
“嗚呃嗚啊……”
“完了!”
她真的急了,拿手用力拍他的臉頰。
“喂!喂!聽得到嗎?保持清醒,千萬彆睡呀!喂!你還知道自己叫什麼嗎?”
“嗚呃……嗚,哦,嗯,我,呃,叫,柳,柳煜,哦。”
“柳?柳煜?好好好,還有意識,你等著我,我馬上回來,千萬彆睡過去,保持清醒!”
“哦嗚……啊,好,哦,大的,的鳥,呃,掉……掉下來了。”
卓夢盈抬頭看天,什麼也冇有呀!哪來的大鳥?
“完了!已經出現幻覺了嗎?喂!你撐住啊!我很快回來,真的!”她都快急哭了,飛一樣向藥房跑去。
銀色的大鳥裡。
她又緊緊吻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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