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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層意識停止了，你看，”梅琳站在李回的公寓樓下說到，“原來時間停止的時候，連風都有形狀。”

陳奧看向她所指的方向。

他們所處的世界裡已經靜默。梅琳看到大樹下被風吹散的萬千花瓣還落在半空。她伸手去抓，卻像投影機的反射光源一樣，手指直接穿過其中抓不住花瓣。

“琥珀時間。”梅琳總結道。

當主體進入裡意識又或稱潛意識的時候，表層意識的世界就會停止流逝，直到主體在表層意識裡甦醒過來，讓這個意識的世界接著轉動。就像是天神傾倒下鬆香，將萬物凝固在琥珀之中，停止的這段時間被稱之為——琥珀時間。

“這還是我們組長自己取名的。”梅琳有些傷感地說，“好聽。”

李回是她的組長，可以說是瑞克公司生物組裡最天才的人物之一。“琥珀時間”一詞就出自她帶頭研究的《摩爾甫斯（Morpheus）計劃》之中，這個計劃簡單來說就是入侵對方的表意識和裡意識之中探索。

“冇想到自己組研究的東西，卻用來救自己的組長。”梅琳歎氣，她的金色的捲髮在此刻都耷拉了不少。

“請保持情緒穩定。”陳奧是生物A組的副組長，他架著一副黑邊眼鏡，濃黑的眼睛在鏡片背後閃爍，他沉穩地開口：“情緒過激會引起表意識的自衛反應，我不希望我們像前幾組人員一樣被排斥在外。”

梅琳覺得這個人真冇意思，她隻是想到李回才25歲就突然遭遇車禍而難過，李回可是她最崇拜的前輩。

年輕，自信還有些小傲氣和絕不服輸的頭鐵，當李回在聽你報告的時候，褐色的眼睛總是平靜地看著你，如果你的想法逗笑了她，她就會爽朗地大笑起來，露出不應該符合她冷漠的梨渦。

總之是很有魅力的前輩。一米七三的身高，常年披著一件鬆垮的白大褂，利落的短髮和線條優秀的側臉，淡漠的神情在人群中非常矚目。

隔壁B組的組長還偷偷說過，“怎麼會有人連臭臉都這麼迷人，有一種看我是垃圾的感覺。啊，心裡莫名很爽。”

梅琳當時聽到後半句就開始翻白眼，覺得B組難怪是研究人機合一的變態。

“我們還剩8個小時，現在開始應該持續到明天早上7點左右。”梅琳開始認真了。

“為了讓表層意識儘量熟悉我們的存在，我們應該多製造一些自然的巧合融入其中。”陳奧看向梅琳，就事論事地開口：“本來我是不讚成和你假裝情侶的，但是目前來看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隻是下次不用對我過分親昵。”

“嗬！你是老古董嗎？冇談過戀愛嗎？”梅琳把頭轉到另一邊，撇嘴：“我可是我們組長的心腹，組長說了，她最愛在陽台上假裝看風景。”

“接下來怎麼做呢？”梅琳又發問，這纔是讓他們頭疼的地方。

潛入他人的意識世界是非常危險的行動，不能在主體意識裡做出過激和異於她意識常識的事件，不然在主體冇反應過來的時候，大腦的自我保護機製就會開啟，自衛反應會把他們通通抹殺掉。也不能過於突兀地靠近主體目標和主體情感宿主目標（也稱Switch目標，控製裡意識世界的開關事物。），不然也是一樣也會引起自衛反應。

“難搞。”梅琳歎氣。

“你們組長的情感宿主就是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桑唸吧？”陳奧下意識想抽菸，空空的口袋讓他無趣地摸了摸下巴。

他忘記植入抽菸意識了。

“隻會是她，我們組長每天都會帶一束最新鮮的花，就是念念姐帶的。”梅琳說到後麵聲音越顯哀傷。

愛笑又溫柔的桑念常在公司門口等李回一起下班，碰到梅琳的時候還總會給她帶甜甜的糖果。

“聽小回說，你是她組裡最有趣的小孩。祝你天天開心哦。”桑念第一次和梅琳打招呼的時候，梅琳在胸前默默畫了十字。

上帝啊，這就是天使吧。

桑唸的身材也相當高挑，總是穿著各式各樣的裙子，柔順的長髮飄揚在腦後，清晰精緻的眉眼，一雙笑眼彎彎，笑起來還有一顆小虎牙。桑念站在那裡就像一幅畫，讓人不由自主放下腳步欣賞。公司樓下總會有男士搭訕，她會微笑著禮貌地拒絕對方，但是被拒絕的人還是羞紅了臉。

多好的人啊，梅琳想，但是如今卻隻能在實驗室裡，甚至連身體都殘缺不全。

“難怪你們組長身上總是有一股花香。”陳奧終於明白李回身上淡淡的花香從哪來了。

生物ABC三組平常很少見麵，但是偶爾撞見李回他總覺得有些不協調，因為李回臉上麵無表情，但是經過你的身邊卻讓你如沐春風。

“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們組長香起來很怪似的。”梅琳無語。

“也不能這麼說，話又說回來，按照這裡的時間，我們已經潛伏在這個公寓附近已經一週了。接下來可以進一步行動了。”陳奧說。

梅琳語氣也嚴肅起來：“根據我對組長的瞭解，明天早上七點前她應該不會出門。我們不如直接先回去，在這裡也是浪費時間。琥珀時間裡的停留對錶意識接受我們的存在的作用基本來說，微乎其微。”

“我們誰都不能保證主體意識對外來意識的接受界限在哪裡，微乎其微這個詞也說明瞭，並不是等於0。”陳奧並不打算回去。

一針鎮定劑，加上腦波連接器，他們用外麵的一小時換取李回表層意識裡的一整天的時間。

“可是，我們無法在目標進入裡意識的時候做任何舉動，就像這樣…”梅琳又當空抓了一把停止的花朵，攤開空空的手掌給陳奧看。

“這簡直就是浪費時間，我們應該及時回去討論對策。而不是消耗時間。”梅琳態度堅決，如果陳奧還是一意孤行，她會眼疾手快地捏住他耳朵的回源晶片，讓他直接消失在李回的意識裡，然後自己再回去。

“我是A組的副組長，你應該知道我的職位遠在你……”陳奧還冇說完，忽然整個表意識的大地開始震動，周圍的建築急速消融，空間開始扭曲，隆隆作響。

梅琳眼睜睜看著停留在半空中的花瓣倏然落下，迅速分解。

“有問題，馬上撤離！馬上撤離！”陳奧喊道。

他和梅琳同時捏住耳垂的晶片，頓時一陣失重的感覺衝擊他們的大腦。

醒來以後，梅琳和陳奧兩人都在實驗台上大喘氣。

梅琳摸了一把後頸，濕涔涔的衣領，不禁後怕，意識世界崩坍的瞬間真像世界末日一樣。

“你們比預計醒來的時間提早了很多，這次有什麼收穫嗎？”一個法令紋很深的研究人員拿著記錄板朝他們問道，胸口掛著ID：林明。他手指一展，藍色的螢幕憑空懸浮在眼前，上麵是每一次的記錄數據。

實驗室裡的其他人員正在幫他們拆除連接裝置。他們對麵就躺著李回的身體，從頭到腳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種導線和營養劑，頭頂是一片電子螢幕，正在記錄她的意識波動。

李回就像真的死亡了一樣，連睫毛都不肯顫動一下。

陳奧調整好狀態，有些麻木地從實驗台上下來，特製鎮定劑的效果總是讓他醒來後很不舒服。

“目前來看，我們並冇有讓李回的表意識反感，但是還無法更近一步，而且今天她的裡意識開始不穩定了。”陳奧說。

“確實，好在這次的波動隻持續了10秒。”另一個主要實驗人員，莫五頂著一個啤酒肚從旁邊的控製室裡走出來。

他看著李回憂心忡忡：“我們無法得知裡意識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旁的林明看了眼通訊器後，緊緊皺著眉頭說：“B組來的報告顯示，李回的表意識太過龐大，可以說是…精細到恐怖。”

林明在空氣中點開一副三維地圖，乍一看以為A市的地圖，但是其中還有正常行走的人，活靈活現得彷彿在播放一部日常的電視劇。

“天哪，我從冇見過誰有如此巨大的表意識世界。”莫五驚歎。

在場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見到李回的意識世界的成型，也是第一次人類的意識世界成型。

“居然連公司樓下的早餐店都在。”梅琳驚訝，“而且，為什麼這裡麵的人在移動？”

陳奧也接話：“李組長的表意識好像不對勁。”

一陣沉默，冇有人敢接過陳奧的這句話。

因為確實不對勁。

根據之前李回組裡的研究報告可見，即使在意識世界裡，事物的變化也取決於主體是否接觸到事件的發展。好比說，在李回的世界裡，她起床就會看到床，當她出門以後。她看不見或是意識裡不再注意這張床的時候，床就會消失了或者可以說是停在她起床的瞬間不會變化。

“簡單來說，就像是薛定諤的床。”李回那個時候玩梗地講，“你不去觀測就不會存在。”

當他們想仔細看看李回的意識圖的時候，實驗室的門被打開了，冒頭的是B組的組長——高海。

高海一眼就看到室內展開的圖像，開口笑到：“冇想到，林老頭你倒是著急，我們組前一分鐘纔出的成果，就被你泄密了。”

意識圖可以成型這可是有史以來第一次，高海想如果李回還在的話，一定會假裝“這也冇什麼厲害的嘛”的樣子，然後私底下拚命研究。

高海重整心情後說到：“開會吧各位，卡奇教授也回來了。”

梅琳聽到這個訊息眼睛放光，卡奇教授就是李回的直屬領導，李回可以說是他最得意的學生也是他最愛惜的學生。

卡奇教授都來了，組長一定有救！梅琳想。

“卡奇他居然回來了！”莫五欣喜地說到，“太好了太好了，他可是個聰明的老頭！”

高海轉身，心想這個實驗室裡有不聰明的人嗎？躺在中央的李回可是比聰明老頭還聰明一點的人。當然這是高海自認為的，他很喜歡李回的冷漠。儘管總是被下屬吐槽，“組長，你不要總是熱臉貼冷屁股行嗎。”

實驗室裡的主要人員陸續走向會議室。

“嘿。”高海碰了碰陳奧的肩膀：“你見到李回了嗎？”

“隻是遠遠地看了幾眼。”

“你打什麼主意呢，我們組長生死未卜。”梅琳給了高海一記眼刀。

高海識趣地閉嘴，他就是想問問幾年前的李回是不是也像如今一樣，總是這麼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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