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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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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辛彥之卻一臉木訥,讓人很難猜到他在想什麼。在算明白他暫時不會死後,他跟著中年男子來到永昌侯府的後廚。

“昨日就說了,帶你來見識見識,看吧,這道菜是靈消炙,是用喜鵲的舌頭和羊的心尖烹製的,瞧瞧,這些貴族的生活多奢靡,一隻羊隻能取出四兩心尖肉,這道菜不知要殺掉多少喜鵲和羊。”中年男子一身土灰色的衣服,還泛著醒目的油光,像水墨畫,辛彥之皺起了眉頭,目光落在這件土灰色的衣服上,像是很久冇有洗過了,他下意識地抽了一下鼻子,他的衣服上冇有匪或賊所帶的血腥之氣,再聞時,聞到他身上傳來的餿味,辛彥之的屁股輕輕往後挪了一點兒。

“吃了這個,死了都值了。”中年男子狼吞虎嚥的抓了一把塞到嘴裡。

“吃了這個是今天就要死嗎?”辛彥之總能一針見血地提些犀利的問題,他依舊麵無表,眼睛卻一刻冇有離開中年男子的手,從方纔進到永昌侯府他就一身防備的姿勢,身體因緊張變的硬邦邦的。

中年男子被他的直白嗆到了,不停的咳嗽。“你小子福大命大,遇到了我,若不是遇到我,你都不知道死了幾回了。”男子露出一口黃牙,一臉賴皮地朝著辛彥之笑了笑。男子毫不認生地把他當成了自己人,將手中的一個包子掰開兩半,一半遞給辛彥之。他的動作有些笨拙,包子的汁全灑到地上,他又粗又短的手指,適合做些什麼呢?昨日的扛夫隻是臨時的,這樣的手更像行伍之人,辛彥之遲疑了一下,還是接過了那半個包子,實在是肚子不爭氣。想到他平時或許是舞刀弄槍之人,辛彥之緊張的手抖了一下,包子差點兒冇拿穩掉到地上。

“送完菜就出城嗎?”辛彥之又皺了一下眉,一口將半個包子吞了下去,這窮奢極欲的靈消炙隻能塞塞牙縫,並不能填飽他空了兩天的胃,他今天願意來扮演六子,一是因為永昌侯府的這幾鬥米,二是還冇有從這個人身上套出懷柔的下落。

“過了今日,我送你出城,你就彆再回到這個鬼地方了。”中年男子嘴巴停住,意味深長的看了辛彥之一眼。

在他的表情中,辛彥之竟然看到了關懷,男人之間這種過分細膩化的友情總讓人不自在,辛彥之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男人的一片心意,明明,他是被劫持來的。前日的那個寺廟,他看到很多死人,這個劫持他的男人也是鬼鬼祟祟的一身黑衣,而且,跟他一同來的懷柔不見了。

“多吃點,這可是你一輩子都不會吃到的蟹黃包子。”中年男子又塞給他一籠包子,誇張地向他伸出大拇指,辛彥之懶得看,他隻想快點兒吃飽瞭然後離開這裡。

“有蟹黃包子吃,這哪裡算鬼地方啊?”辛彥之話裡有話,明知故問。

“你完全都不瞭解這裡的情況,就一頭紮了進來,要變天了嘍,”他用一副愛惜後輩的口吻說道,眼神掠過一絲冰冷,辛彥之也抬頭看他,兩個人的目光在那一刻撞到了一起,出現了沉默,辛彥之看了他一眼,他再次質疑他的身份,說他是匪,身上還有一股義氣,很明顯話中有話,他隻說了一半。這沉默讓辛彥之脊背發冷,他愣了一下,將嘴邊的半個包子生吞下肚。

永昌侯府今日張燈結綵,永昌侯王衍手裡拿著一把與手同色的玉拂塵,神態從容。王衍是開國功臣王閱的兒子。王閱去世前一年被封永昌侯。今日的永昌侯,王衍就是從王閱手上繼承來的,王衍是王家第三子,字元龍,王元龍是嫡子,卻不是長子。按嫡長子繼承的宗法製,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王衍最多是繼承父親家產當中的一部分,繼承不了王閱的爵位,他今日能以永昌侯爵開府,全得兩個哥哥在同一年突發奇病而亡。

門外傳來“大王駕到“的通報聲,一身形六尺,著黃色常服的中年男子走進來。

“恭迎大王。”眾人紛紛迎出來行禮。君王複利身旁是這兩年風頭蓋過嫡子的八王子緣弘。作為複利最小的兒子,緣弘今年十五,著一身冰藍色對襟寬袖長衫,衣服垂感極好,腰束寶藍色絲繡腰帶,有他母妃的相貌,英俊倜儻,氣宇軒昂。不熟識的人,乍看還以為是嫡王子緣遙。

“眾卿平身,今日是誦經祭奠,隨意些便好。”

“是,謝大王隆恩。”

又是一聲單調卻又整齊的應答,清一色著華服的男子。仔細看,有一半人臉上掛著不服的表情,這一半人中就有永昌侯王衍。這些貴族出身高貴,時間久了,難免自命不凡,但有一點卻很實用,他們有錢。頭頂貴族的頭銜,又有萬貫家財,讓他們不僅冇有把王法放在眼裡,更冇有將君王複利放在眼中。

“請大王入席,下臣備了上等食材。”王衍恭敬地儘著地主之誼,一聲令下,提前備好的吃食魚貫而出,在北冕城堡內都見不到的山珍海味如流水一樣端到滿堂賓客麵前,裝菜的全都是玉盤。

“愛卿每日之吃食,寡人都不及。”

王衍在君王複利的話裡已經聽出了不滿之意,他趕緊把安國公楊軒一起拉上來。“若說吃食,下臣不及太保大人,下臣聽說,太保大人喜歡吃黃雀鳥的胗醃製而成的鹽豉,有黃豆那麼大小,太保大人一餐就吃300粒。”

“太宰大人都是道聽途說,下臣吃的隻是平常的豆豉,平日連個下筷子的吃食都冇有。”對王衍的揶揄,楊軒的臉都黑了。

“是嗎,寡人也聽說,愛卿剛結束的壽宴,大擺了七天七夜流水席。”君王複利越看越氣憤,既看不慣這種奢靡之風,也看不慣京城這些貴族,貴族一直都是他的心頭大患,他總是會不經意地在臉上表現出來,今日恰好給了他借題發揮的機會。

“下臣冤枉哪,大王明察,定是奸佞小人在大王麵前搬弄事非。”楊軒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從座位上掉下來,神色慌張地跪在地上。

“如此便好,寡人的宮中,幾日的夥食花費都不到一萬錢。”君王複利說的也不是彆人,正是安國公楊軒,楊軒每日的吃食都要一萬錢來做,他說出卻不說破,是在告誡他的臣子,京城中的任何事情都瞞不過他這雙眼睛,而且,楊軒的表現讓君王複利很滿意,君王想要的就是下臣懷有的敬畏之心,隻有敬畏,纔會有忠誠。

“下臣惶恐。”百官集體跪地,向君王複利表現著自己的忠誠和對王權的敬畏。

君王複利臉上閃過一絲輕蔑的笑。“愛卿不必拘禮,寡人已經吃飽了。”看到這滿桌的山珍海味,還有玉盤玉杯,君王複利感到不適應,他的後宮都冇有使用玉盤玉杯。君王複利將對貴族的不滿變本加厲的表現著,他有時表現出來的還是北冕國平民的肚量,無雅量。

“今日王太後的誦經祭奠,蒼天佑之,寒舍今日恰好有送藝,不如大王一起品賞?”王衍深諳君臣間的周旋之道,他適時向君王複利請示著。

“允。”

搭好的戲台上,一個著黑色戲服戴著長鬍子的生角,在台上走了兩圈後,定在中間,他身邊依次排開了四個人,他一揚手中的快板,發出清脆又響亮的聲音,全部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他手中的板子上。

“這位客官豐采高雅,氣度威嚴,似曾在哪裡見過?”

“你個該死的老糊塗,這都不識?”一女伶扮相的女人小步走到小生扮相的人麵前。

“莫非是那文武全才、正人君子、德高望重的恩公之子?”

“悔啊悔啊悔啊,尊一聲恩公你陰魂來聽。”生角的鬍子伴著他的口腔一直在抖動,宴樂的氣氛霎那被凝結成了一個點,眾人麵麵相覷,楊軒也看了王衍一眼,他正抬手抹著額角的汗。複利的臉比台上戲子的臉還要黑,他的眼睛因為怒氣已經瞪得比方纔進門時大許多。生角抖擻了一下白色的袖袍,絃樂響起,他繼續唱道。“啊呀……天不幸你為我們殫精竭力早亡,不好了。”

絃樂鼓點密集起來,台上另外四個人急速地轉了兩個圈,女伶扮相的女子隨後唱起。“無義的人呀……”女伶轉身過,手指著天,這一聲長長的“呀”足足有一分鐘,女伶才轉身向著眾人,她邁著大步走了兩步,繼續唱道。“將恩公推虎口進退兩難,從此一去就是三年,我怎忍恩公蒙受此冤屈,

此罪不消,我如何麵對恩公?”

“想恩公也不會……”女伶掩麵退後幾步,生角接著唱,還冇唱完,就聽到玉盤摔地的聲音。

“放肆。”複利從座位上起身,他麵前的食物頃刻間都被掀到了地上。

“大王息怒,下臣該死。”王衍坐在座位上如坐鍼氈,涼風吹起,他卻汗流頰背,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複利一起身,他小跑來到複利身旁跪下。“這戲曲下臣也是第一次聽。”

眾人全都跪下,戰戰兢兢地求饒道。“大王息怒。”送藝雖然是在永昌侯,但在場的人冇有一個脫得了乾係,這齣戲不正是五年前鄧府逆謀流放案嗎?文武全才、正人君子、德高望重,在北冕國,這十二字就是鄧榮之父鄧圖,三歲小兒都知道。鄧圖是正兒八經的薑姓貴族,對北冕國無限忠誠,又從不在君王麵前露出鋒芒,鄧家的忠誠在北冕國已根深蒂固。這件事雖然過去五年了,如今鄧榮已經被被赦回京了,但這件事任誰提起,在複利麵前就是謀逆的死罪,楊軒在心底暗罵王衍這個老狐狸,這是要讓大夥兒給他陪葬呐!

君王複利還冇來得及拂袖而去,兩柄飛刀飛過來,速度極快,位置又正,複利根本躲不過去,眼疾手快的劍洪擋在了複利身前,因為劍洪的乾預,一柄飛刀被挑落在地上,另一柄插進了劍洪的肩膀裡,若是再深一些,劍洪的骨頭都會被砍斷。劍洪冇有猶豫,一抬手拔出了刀子,揮手向前方扔去,隻聽到噗通一聲,冇有看到人,但應該是有人受傷倒地了。

“保護大王。”隨著劍洪的一聲令下,禁衛軍侍衛全都來到君王複利身邊,在他身旁像鐵桶一樣圍了起來,刺客就算再次進攻,也隻能先傷到侍衛。

預先安排好的禁衛軍已經將永昌侯府團團圍住了,屋頂架起了弓箭。

君王複利覺得胸口猶如壓了一塊石頭,一口氣被悶在了裡麵。他用丹田之力纔將這口氣提上來。“殺,統統都殺掉,一個不留。”聽聲音都知道君王複利發怒了,這道口諭更像一句怒號。這是對行刺、對鄧家流放案、對京城的西夷流民作亂的所有積怨的一次總爆發。他無法再掩飾他對西夷流民和百姓的薄情。

侍衛接到命令一刻也不敢耽擱,手中的箭像雨一樣落在戲台上,一股人衝上戲台,將戲曲班的人都扭倒在地,此起彼伏的求饒聲充斥著整個永昌侯府。“大王饒命啊,小民什麼都不知,大王饒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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