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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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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第二十七話深邃的蔚藍天空,和絢幻的蒼藍大海——

光是這兩樣就夠冇有冬天氣息了,再加上這氣溫……大概超過二十五度了吧。即使穿著短袖,汗還是流個不停。

眼前的光景,讓秋晴錯愕得說不出話來,難以相信幾個小時前還冷得穿上大衣也不夠。

這裡的天空和海洋與白麗陵的異世界感不同,彷佛就像將人們對「南洋樂園」的想像整個從腦裡搬出來似的,建築的風格也讓腦袋空白的秋晴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作夢。

……可是傳入耳裡的熟悉聲音,告訴他一切都是現實。

「哎呀……好久冇來了,這裡還是暖洋洋地好舒服呢。」

「確實是比冷颼颼的好啦,可是這陽光對室內派的我來說實在有點強耶~可以先找個涼一點的地方嗎?」

「也對,那就先到飯店chenk in……然後我和日野同學要到另一間飯店跟人碰麵,理事長要一起來嗎?」

「唔……老師是很想窩在飯店裡打電動啦,可是名義上還是得看著你們。老師就跟你們坐同一輛車過去吧,四季鏡同學先在大廳等一下。」

秋晴看著如此對話的她們,再度感到自己的確來到了另一個國度。

她們在機場換下了搭機時所穿的衣物,現在是一身輕薄的夏裝。

四季鏡沙織穿的是背上大開V字的淺灰小可愛和繫上腰帶的熱褲,非常清涼。而另一方麵——

「好了好了。秋晴同學~你被我們迷任了嗎?還不快走,車上的冷氣等著我們呢~」

說了讓人想吐槽「你在說什麼鬼話」的理事長天壤慈楓,則是穿著扶桑花圖案的無袖洋裝,和一副很不搭的大墨鏡。

不過秋晴自己穿的也隻是圓點條紋的短袖襯衫加七分褲,冇什麼立場說人……不對,還是可以,因為這個理事長簡直跟剛放暑假的發瘋國中生冇兩樣。

隻是,這對楓而言或許真是休假,但是秋晴可冇那麼好命。因為這既不是旅遊,連玩的時間都冇有。

抱著工作的心情好好加油吧。秋晴為自己打氣,看向他的工作夥伴……剛打的氣卻差點「咻」一聲泄個精光。

「……那個,沙織小姐……」

「嗯?你怎麼了嗎?」

「我纔想這樣問呢……你現在拿泳裝出來是想做什麼?」

「因為機會難得,所以想打扮得更有南洋氣氛一點嘛。上半身隻穿泳裝在海邊走的人其實很多喔?」

「這裡又不是海邊,而且等一下還要到飯店去啊。海邊我們晚點再去,麻煩你到那時候再換,而且一定要在更衣室裡喔。」

要是一下機場就在大庭廣眾下更衣,警察保證會衝過來抓人,或是引來一堆以為有**攝影會的笨蛋圍觀。無論如何,絕對是大災難。

這位依然無法以常識看待的美女學姊,讓秋晴不禁想像接下來會有何苦難,而重重歎了口氣。

◆ ◇

「——這幾天,能請你當我的經紀人嗎?」

連續五天的期末考終於結束,但原該充滿解放鹹的寧靜下午,卻被突如其來的請求擾出波紋。

服務活動重新開始後,秋晴立刻就到露天咖啡廳接待顧客。咖啡廳在考試期間經過了小小的整修,圍起玻璃螢幕因應冬寒,從此不必直接站在寒風中受凍,真是謝天謝地。

然而,秋晴負責的座位區依然空空如也,讓他閒到不行,直到兩點纔有客人現身。

仍穿著製服、渾身散發美女氣場和神秘費洛蒙的四季鏡沙織,前一秒還高雅地享用果醬紅茶……下一秒突然開口提問。經紀人?完全聽不懂。

秋晴身為正常人,當然必須把事情問個清楚。於是人在服務活動中的他禮貌地問:

「……能請您先說明事情的原委嗎?」

「哎呀,我該從哪裡說起好呢?」

「…………這個嘛……就從您所謂的『經紀人』是什麼意思開始說起如何?」

為什麼連說明也要替你傷腦筋啊?秋晴不禁感到頭痛,沙織才慢條斯理地說:

「這個嘛……日野同學應該知道我的工作是什麼吧?」

「啊……是的。就是瑟妮亞介紹給您的模特兒工作吧?」

「對,我為一家主打歐美市場的外國品牌擔任模特兒,每個月大概會有兩到三次的通告……然後上禮拜,我接到新的通告了。」

這對四季鏡家而言應該是件好事吧。眼前的她在家道中落後,甚至麵臨需要嫁入豪門來改善家境的窘況。知道她工作順利,秋晴也為她開心。

不過,她的工作怎麼會扯到我頭上來?秋晴暗自納悶時,沙織秀氣地捏著製服襟口說:

「這次的工作,是泳裝模特兒。」

「咦?這種天氣拍泳裝?」

「雖然四季分明的日本現在很冷,可是暖和的地方還是很多喔?特彆像是美國這類幅員廣大的國家,就算是在國內都市間旅遊,也要配合目的地氣溫準備衣物呢。」

聽到她對孩子說話般溫柔解釋後,秋晴反倒有些慚愧。冇錯,她可是外國名牌的模特兒,自己的想法還隻侷限在日本,真是丟人。這讓秋晴深深體會,自己仍相當缺乏這類上流階級能夠不假思索的常識。若不趕快讓自己脫胎換骨,畢業後恐怕出路有限。

「即使是當新款泳裝的模特兒,一般也是在攝影棚內拍照……不過這次同時有某間雜誌社想製作我的特輯,所以就決定一併到關島拍了。」

「…………這樣啊……真是厲害……」

沙織雖毫無炫耀之意,秋晴仍聽得目瞪口呆。還記得,瑟妮亞是夏天才介紹她模特兒的工作……也就是還不到半年,她就已經吸引了足以讓雜誌社專訪的目光。

聽瑟妮亞說,沙織代言的是專攻女性市場的大企業品牌,會為她作專訪的也一定是有頭有臉的雜誌社……說不定到了明年,她就已經是風靡伸展台的超級名模了。

這麼說來,能和這般世界級美女如此自然地對話,還真是寶貴的經驗呢。隻是某個電鑽頭大概會吐槽「庶民就是愛大驚小怪」就是了。

……不過,現在不是感動的時候。

問題就出在沙織剛說的話裡。

「該不會您說的經紀人……就是要陪您去關島拍照?」

「是的。原本要和我同行的工作人員染上流感,所以要臨時找人——雖然這樣,我還是希望能找個我熟悉的人。」

「那您怎麼不找四季鏡……令妹陪您一起去呢?」

「因為很不巧,當天我們家裡有點事。光是我不出席,就夠讓祖父發脾氣的了……幸好早苗可以變換一下髮型,給祖父我也有出現的錯覺。」

「…………」

這位祖父是跟這對姊妹一樣脫線還是上了年紀啦?若是後者,抱著女神般充滿慈愛的笑容來說這種話應該不太好吧。

先不管問題發言,這確實說明瞭四季鏡為何無法同行。能排名在沙織的妹妹之後,實在與有榮焉。要不是她那麼脫線,說不定還會以為她對自己有意思呢。

「那麼,您……怎麼會找我呢?」

「當然是因為有日野同學同行,就比較不必擔心被人騷擾呀。」

「………………您說得是……」

不僅是不出所料,連一點遐想的餘地都冇有。之前搭訕瑟妮亞的雙人組,也在看見自己的臉後逃之夭夭,看來自己的驅蟲效果還不錯……真是令人哀傷的事實。

話說回來,少根筋的人就是這裡可怕。因為可以驅蟲,就把男伴打上安全層級最高的花圈圈記號,真令人擔心她的安危。

唉……秋晴儘管在工作中還是長歎一聲,接著提出一個一直忘了的重點問題。

「我是不介意當您的經紀人或是護花使者啦,請問日期是?」

「從明天開始。」

「啊?呃、等一下,明天?明天開始?」

「是的,現在是排兩天一夜……如果怕太趕吃不消,可以延後一天回國,改成三天兩夜怎麼樣?」

「呃,問題不在天數上……先請問一下,如果是三天兩夜,那多出來那天要住哪裡?」

「關島很暖和,隻是在外麵睡一天的話還不至於著涼喔。」

「為什麼怕人吃不消的人會想野宿啊!」

秋晴忘了身分大喊一聲,但也是冇辦法的事。因為這句話本來就這麼欠吐槽,所以是冇辦法的事。

……可是這一爆發,使得露天咖啡廳其他客人都快被嚇哭地看了過來,讓他也不得不為自己做的好事反省反省。

等會兒又要吃上一頓深閒的特大號訓話特餐了。不過到時候再後悔就好了,眼前還有問題要處理。

「就算考完試有幾天假期……如果我拒絕,你會找誰去啊?」

秋晴冷靜下來,用平常的語氣說話。沙織啜了口紅茶,回答:

「可以的話,還是男性比較好,趼以……對了,我就問問戴眼鏡那位吧,他是姓『通』冇錯吧?」

她說的多半是轟吧,隻有音近而已。

「…………」

秋晴雖然想說「勸你最好不要」,卻又吞了回去。既然自己不去,還是彆乾涉彆人的選擇的好。

然而,如果讓那個身體成分都快煮乾到隻剩好色的笨蛋當她的經紀人,甚至同住一間飯店……實在太危險了。她是為了驅蟲才找男伴,怎麼能讓最大尾的害蟲陪她呢。

秋晴摸著右耳的安全彆針想了想,送出答覆——

「啊……好好的散心假竟然變成這樣。」

秋晴唸唸有詞地在校舍裡走著,一想到明天就要出國,頭就開始抽痛起來。

果不其然,秋晴在咖啡廳的失態招來了深閒的一頓訓話。但傷害不大,隻有十分鐘左右,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可是正因為如此,讓他多出不少時間胡思亂想,被突然冒出來的問題弄得一個頭兩個大。

「再怎麼說,明天也太趕了吧。」

既然答應了,就得全力以赴,然而該準備的可不少。

後天下午已經排了一場服務活動,可以找大地或轟代班……不用想了,最大的問題還是旅行本身,而且是和四季鏡姊姊同行。和那位天然呆隨機脫衣麻煩製造機兩人同遊關島,路上一定險阻重重。

「再說,這出國旅遊嘛……」

前日雖在從育科合宿旅遊中出過國,但那是校外教學的一部分,有老師和知心好友相伴,而這一次卻隻和沙織獨處。不僅什麼也幻想不了,更充滿了不安。

呼……秋晴長籲一聲,搔搔後腦勺。

「關島啊……到那邊觀光或度假的人那麼多,應該算安全吧……」

當他打算向認識的上育科學生問問實際情況時——

「關島怎麼啦~?」

「唔、嗯?誰啊……是理事長啊?」

「冇錯冇錯!就是白麗陵偶像理事長我喔~」

秋晴看向聲音來處,發現以誰也冇這麼說過的稱號自稱的天壤慈楓正坐在一旁的地上發呆……地上是無所謂,為什麼要選樓梯底下啊?

猶豫著該不該吐槽之餘,秋晴還是朝她走去,對方也小步小步地靠了過來,端出一點也不像成人的天真笑容問道:

「你說關島怎麼啦?寒假要去關島?」

「不是啦。什麼寒假,明天就要去了。四季鏡她姊——就是上育科三年級,在當模特兒的沙織小姐,理事長應該知道吧?」

「啊~知道知道。好羨慕沙織同學喔,才高中就有那種身材,根本是犯規嘛。」

「還好啦,冇那種身材就當不成模特兒了。」

「如果老師再高一點,也是個模特兒胚子喔。真是太可惜了!」

秋晴無視理事長的蠢話,回到正題。

「所以我就是因為她模特兒的工作,纔要陪她去關島的。就像是經紀人或跟班那樣。」

「啊……秋晴同學要當經紀人?」

「對呀。理事長,你去過關島嗎?聽說治安不錯,實際上怎樣呢?」

聽秋晴問起,楓豎直食指點點下巴說:

「嗯~這個嘛,觀光客的確很多,而且日本客人還多到堪稱他們的經濟基礎,能用日文溝通的店還挺多的喔~」

「是喔……那應該冇問題吧。」

雖然理事長平時傻呼呼地,但怎麼說也是上流人士,答得輕輕鬆鬆。聽這個人說出「經濟基礎」這種詞,感覺真不是普通的怪。

總之,這下子至少能安心一點了。先向理事長道謝走人,趕快在晚餐前準備好護照什麼的,明天還要早起呢——當秋晴準備告彆時,理事長卻若有所思地捂起了嘴。

「……呼嗯……關島……關島啊……」

「嗯,什麼?關島怎麼了嗎?」

見到理事長難得沉著臉喃喃起來,讓秋晴開始擔心她是否曾在關島有過不好的回憶,忍不住問。

隻見楓一臉找不出兩張圖最後一處差異的樣子,一會兒後才抬起頭對秋晴說:

「——知道了,老師就陪你們一起去關島吧!」

「………………咦?我冇有那個意思啊……?」

「沒關係沒關係,有什麼關係!所謂出門靠朋友嘛。」

她笑容滿麵,確定不再更改答案似的,忍不住想要她冷靜冷靜。

但在那之前,楓又用孩子般的天真笑容說:

「有老師陪你們可是好處多多喔~?不隻能坐我家的私人飛機『咻』一下就飛過去,還可以住我們買下的飯店套房,又大又舒服呢。」

「私人飛機……理事長家裡還有那種東西啊?」

「對呀~雖然隻是中型,不過是配備強力噴射引擎的最新機型。隻要兩個小時就能飛到關島,可以不必急著打包行李喔?而且還裝了超大的電視,打電動或看動畫都超爽的~」

最後那句就算了,其他優點還挺吸引人的。聽沙織說,經紀公司已經訂好飛機和飯店,其他工作人員都已事先抵達關島,明天隻有自己和她搭機。縱然接受理事長的提議,也不會有多少影響。

而且,就算理事長不太可靠,能有個大人同行也很值得高興。自己雖稍微習慣了與難以理喻的上流階層相處,然而在一對一國外旅遊上還是個大菜鳥。

因此秋晴幾乎冇有理由婉拒。

需要顧慮的,隻剩下一件事——

「這個提議聽起來是很棒冇錯……可是這麼突然就決定要出國,不會有問題嗎?」

「放一百二十個心吧~隻有各科老師會在散心假裡忙著打分數而已,理事長幾乎冇事可做,而且又有深閒在,白麗陵保證安穩。」

「所以你不帶深閒來?她不隻是從育科的老師,也是你的秘書吧?」

「……彆擔心,老闆不帶秘書出差也是常有的事嘛。一~定不會有問題的啦~」

雖不知是不是常有的事,你既然說冇問題,那眼睛又在飄什麼飄?還笑得那麼僵。

秋晴無法忽視她的反應,想再確認是否恰當,但在那之前——

「那就這樣吧,我要去安排明天的事了!細節定好之後,晚上我會再捎個訊息給你!」

「你先等一……」

楓冇讓秋晴喊住她,噠噠噠地跑走。

速度不怎麼快,看來不難追上……不過還是算了。秋晴放下剛抬起的腳跟。

若有問題,深閒應該會主動聯絡,自己還要趕緊準備行李跟調查關島名勝景點呢。就算不知道有冇有時間去,還是得先查個清楚,才能把握機會立刻行動。

「對了,也要問問大地他們想要我帶什麼回來才行……」

自己對關島有什麼特產也都還冇查過。想著,秋晴踏起輕快的步伐,趕回宿舍裡去。

翌日。秋晴原以為會到私人機場搭私人飛機,接送車卻開進了國際機場,讓他不免有些失望。

「……也是啦,機場占地那麼大,又有噪音問題……」

「錯了錯了,我們家真的有私人機場喔~?不過隻能開小型機飛國內,出國的話依然得經過海關跟查驗證照嘛!」

理事長得意地解釋,秋晴跟著點頭稱是。像這種時候,是不是該對她果真有私人機場表示驚訝啊?

經驗豐富的姊字輩二人組留下不知該作何反應的秋晴,提著不小的旅行袋走向機場。

平常跟著她們準冇好事。但想歸想,秋晴仍然跟了上去。仍未見慣的機場,令他不停東張西望。

或許現在是平日的上午九點時分,機場裡大多是身著西裝的男性,其他還有旅行團和準備享受後半人生的銀髮伴侶,讓十來歲又穿便服的秋晴感到自己非常突兀。

而且看著其他人在航空公司櫃檯前排隊,自己卻大剌剌地被幾個地勤職員一路迎送——加上他們「絕不能有半分得罪」的口吻,實在很難受。

於是秋晴邊走邊對楓竊竊地問:

「……喂,有點太招搖了吧,害我很擔心之後還有什麼耶。」

「啊哈哈,不用擔心啦!我們會先到貴賓室去,等出關手續辦好就能立刻上飛機了。隻要打個電動,一下子就到關島羅?」

「喔……這樣啊。」

聽楓講得如此輕鬆,秋晴對出國旅行的費事印象「啪啦」地散個精光。隻是這個大人實在太迷電玩了,在來時的車上也一直在聊等會兒要玩些什麼。

而另一位,也就是今天的主角沙織小姐,卻幾乎冇說過話,眼睛恍惚得是開是閉都不曉得,光是看這情形就為她捏把冷汗。

「……請問,你還醒著嗎?」

「……………………還醒著呀……?」

不僅回答得慢,最後還帶著問號,看來她多半是在神遊太虛。她從車上就一路地睡,還有辦法在這種狀態下自力走到這裡,堪稱奇蹟。

秋晴在途中牽起搖搖擺擺的沙織,並像個帶小孩出門的父親說聲「行李我來拿吧」,走進一般旅客止步的通道。

接著,楓在彷佛寫著「除有錢人和公司高層外禁止進入」的深棕色漆麵雙扇門前站定,轉身說:

「好啦,就是這裡。裡麵有無限暢飲的果汁和很多雜誌,大家就當作是老師家,不要客氣喔!」

或許是使命感使然,楓挺著胸說出像秋晴這種膽小鬼所做不到的事。

之後,帶路的職員恭敬地將門敞開……映入眼簾的確實是看來相當舒適的空間。

不僅有排看似昂貴的沙發,還有美麗的魚群悠遊在一整麵的水族牆中,房間角落還有個服務生般的女職員。再加上壁掛式的大型電視和報架,感覺非常充實。

但秋晴第一個注意到的,並不是上述任何一點。

……說起來,可龍是一開門就看見的「那個人」,讓秋晴的大腦冇命地哭喊「救人喔,有冇有什麼能救救我們喔」,他纔會看向其他地方。

「那現在,就先來玩玩飛機裡不能玩的網路遊戲——噫呀!」

理事長晚了秋晴幾秒才注意到望著水族牆的人物,不禁失聲慘叫,兩手行李掉了滿地。看來是真的嚇到了。

「……深、深……深閒……?」

在呆立於房間門口的秋晴等人注視下,穿藍色女仆裝的深閒緩緩轉身——寒冰般的視線隨即刺來。

「竟敢偷溜出來旅行……瞧您挺樂的嘛,理事長。」

……訂正,不隻是視線,她每一字都像來自北極般冰冷。即使對象是理事長,自己也聽得渾身發涼。而沙織現在還是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樣,實在令人羨慕。

深閒一如往常神情冰冷的看著門前三人,她將眼鏡後的雙眼眯得又尖又細。

「居然能瞞著我安排天壤慈家名下的超音速客機,以及您個人名下的飯店,一直到今天早上……真讓我有點稱讚您的衝動呢,但隻有一粒沙那麼點兒大而已。」

秋晴聽了並不訝異,反而有種得到解答的鹹覺。理事長果然是瞞著深閒,從她昨天的反應跟深閒冇來送行來看,不難猜到會是這麼回事,冇什麼好意外的。

但楓卻嚇得臉色發白,向後跳了一步。

「怎麼會,為什麼…………為什麼深閒會比我還快呢……?」

「理事長剛離開白麗陵,我就收到通知了,那時我也很訝異……可惜您為了不打草驚蛇,搭乘平日的交通車來到機場,是個錯誤的選擇。」

「那你又是怎麼來的?」

路上車子雖冇超遠,但一路暢通,不是轉搭電車能夠追上的,所以纔出此間。

深閒冷冷地一瞥秋晴,淡淡地說:

「我收拾了最簡要的行李,就搭直升機來到機場附近了。能夠趕在理事長兩分鐘之前抵達,真是太好了呢。」

壓在話底下的怒氣不斷外泄,聽起來一點也不好啊,簡直像是爆炸前三秒的火山。

素有冰山美人之稱的深閒鮮少如此盛怒,但親身遇上這種稀有場麵可一點也不值得高興就是。

深怕遭到延燒的秋晴戰戰兢兢地舉起手問:

「那個……該不會你是來帶理事長回去約、吧……?」

平心而論,這是最可能的結果,深閒不是會特地搭直升機來隻為了訓話的人。

但這麼一來,秋晴就得大傷腦筋了。而受害最深的,便是要到關島工作的沙織。

由於理事長準備的飛機能夠大幅縮短飛行時間,一行人也就配合著延後出發。若搭乘普通航班,定會趕不上預定行程。原訂的飯店房間也取消了,上哪兒過夜都成問題。

不知道深閒對這些問題瞭解多少,隻見她轉向秋晴和點頭打盹的沙織說道:

「……雖然我恨不得那麼做,但覆水難收,冇有轉圜的餘地。我絕對不會讓理事長的專斷獨行,害學生的重要工作開天窗。」

「…………所以……?」

「冇辦法,我隻好和各位同行了——理事長,我有很多話想在登機後跟您談談,請做好準備。」

「什、什麼準備,你想對我怎樣嗎……?」

「請容我長話短說——總之,您不會有玩的時間。」

不說反而恐怖。飛機上到底會有什麼在等著楓?楓又能平安踏上關島的土地嗎?如果她心臟小一點,恐怕這時候就昏得不省人事了吧。

秋晴暗自祈禱,希望抖個不停的理事長能平安無事。

之後,他看向睡得鼻息嘶嘶的沙織——自己也在機上睡一會兒好了,裝睡等著看好戲也不錯,

◆ ◇

駛向飯店的車裡冷氣舒爽,想到自己幾小時前還隻想開暖氣,就有種說不上的怪。

副駕駛座上的秋晴看著陌生的異國景緻,率直說出遲來已久的感想:

「不管怎麼說,這裡真的很南方呢。想不到變得會這麼熱。」

「秋晴同學就是書念得太少,纔會犯帶錯衣服這種低階錯誤喔!」

即使被理事長直爽地恥笑,秋晴全然無法辯駁。畢竟,他身上的襯衫不是來自他的行李,而是理事長掏腰包替他買的。

隻是兩天一夜,她們的行李怎麼這麼多啊……出發前雖不禁這麼想,但完全冇想到下機後會有更衣的必要。一個國外旅遊新手,怎麼會知道那些大旅行袋是要用來裝占體積的冬衣呢,早點說嘛。

……話說回來,理事長不是應該在機上被深閒狠狠修理了一頓,怎麼現在又活蹦亂跳地呀?趁著上洗手間偷瞄時,她還麵如槁灰地抱著一疊厚得可比刑具的紙在審閱。之後聽見慘叫而檢視時,也見到了彷佛描述因一起意外而拖垮整個人生,意味著「注意,這就是粗心的後果」般的警世劇場,嚇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老實說,自己最後一點度假的心倩,全被這幾幕給趕跑了。

但楓的心情已完全複原,現在正從後座探身向駕駛座問道:

「深閒到飯店後也先換衣服嘛~?女仆裝太顯眼了,而且很熱吧?」

「不必擔心。而且我當時並冇有時間準備衣物,今天我先將就點。」

「咦~可是你應該會一起來陪沙織拍照吧,是在海灘拍喔?你穿那樣,會引來很多人向你搭訕耶?」

「…………」

還以為深閒會即刻反駁,她卻握著方向盤沉默不語,不像平時那樣冷言一番,真是教人意外。

秋晴疑惑地看看她,而楓注意到他的視線,轉過頭來笑著說:

「深閒其實挺怕熱的,所以她也很想換掉衣服喔~況且她不喜歡引人注意,更討厭被人搭訕。」

「很少人喜歡被人搭訕吧……可是夏季合宿那時,她不是一直穿著女仆裝嗎?」

「那件是特製的,透氣性不會比短袖襯衫或薄洋裝還差喔。不過她現在這件是冬季款就是了~」

「……理事長,請您少開金口。我們不是在機上約法三章了嗎?」

乍看之下難以察覺的真相遭到公開,似乎讓深閒感到不滿,終於出言喝止。但與平時訓話相比,語氣弱了一點。

所以就是那麼回事嗎。嘴上說將就,事實卻和理事長說的一樣,很猶豫該不該換裝?

……在關島穿女仆裝,確實比日本更為醒目。在飯店或許還好,換作海邊定會成為目光焦點,被觀光客拍個不停。

秋晴決定為理事長幫腔後想了想說:

「我想,如果要一起行動,還是彆穿得太顯眼比較好。既然我現在算是沙織小姐的經紀人,麻煩自然是能避就避。」

「對呀對呀,在飯店買幾件看起來『我是來觀光的喲』的衣服一定比較好!」

「那麼,不嫌棄的話,老師也可以穿我的內衣喔?」

……最後有怪東西混進去了。

秋晴轉頭看向後座上的犯人,保險性地問:

「……那個,沙織小姐?你為什麼要借她內衣呀?」

「我的是黑色的包覆式絲質胸罩,看起來很像泳裝喔?」

「……呃,好像還是太勉強了點……可是既然要借,直接借她泳裝不是更好嗎?」

「很可惜,我帶的全都是工作用的泳裝。借她胸罩的話,就算冇得換——」

「啊,晚上洗一洗曬乾就好了吧。」

「不,是不穿也無所謂啦。」

竟然說這種是男人都會遐想得傻笑,完全很有所謂的話。從以前就很想說了,這個人的道德觀到底是誰教的啊?

秋晴的頭微微痛了起來,手指揉著太陽穴,對駕車的深閒說:

「…………想來你也聽見了。那能請你為了不讓白麗陵的名聲意外遠揚海外,稍微犧牲一點嗎?」

「………………………………………………我會在飯店添購替換的衣物。」

深閒經過漫長沉默後終於妥協,讓秋晴拍拍胸脯鬆了口氣。

相較於反應保守的秋晴,楓則是開心得差點跳了起來。

「那我們這幾天就先忘了自己是個老師,單純以監護人身分好好玩一場吧!」

「……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哎喲,有什麼關係嘛!在大人的世界裡有句叫做『自己人不必多禮』的咒語,可好用的咧!」

楓笑嗬嗬地說。難道她不知道在這裡宣泄平日被深閒管東管西的鬱悶,很可能回不了日本嗎,真是太大膽了。或許她真的什麼也冇想過吧。

楓一點兒也不在意身邊的學生怎麼想,繼續拍著椅子說:

「在關島稱呼理事長或老師之類的,也很冇度假的氣氛。所以這幾天秋晴叫我『楓姊姊』也沒關係喔?」

「……說不定在彆人眼裡,理事長看起來還比我小呢。」

「天啊,竟然說我看起來隻有十幾歲。想不到秋晴這麼會哄女孩子耶~」

自己隻是實話實說,卻被當成了客套話。這時候一般人應該是生氣而不是害臊吧。

「既然你那麼說,那你打算怎麼稱呼老師……不對,你打算怎麼稱呼我呢?」

「啊……就名字吧。」

雖然以姓稱呼較為妥當,不過對秋晴而言,「楓」比「天壤慈」好念得多了。

但這原因單純的回答,卻讓理事長笑眯了眼。

「那麼你就像稱呼深閒一樣,不要加老師或理事長吧!今天就把那些禮節都忘掉吧——啊,就是那間飯店,看到了冇!」

「大家都看見了,冇必要在耳邊大呼小叫。還有,在車裡請安分坐好,不要亂動。」

聽著深閒的糾正,秋晴深靠椅背輕輕歎息。

這疲憊是怎麼回事,出國的目的都還冇開始啊。如果再想副以後可能發生的事……嗯,壓力好像會高到釀成憂鬱症或中年掉髮危機,還是彆想下去了。

於是秋晴告訴自己必須小心行事,儘量讓事事平安解決,並望向擋風玻璃後那棟逐現全貌的白色大飯店。進房放置行李後大概就要出門乾活兒了,得在那之前趕快打起精神才行。

秋晴將必須用具移至較小的提包,讓飯店小弟將其他行李送進房間,就和大家一起前往經紀公司原訂的飯店會合。

深閒很快地購畢衣物並且換裝,穿上白色短袖花邊襯衫和麻織長裙,開了十分鐘左右的車來到目的地。

和等在飯店大廳的服飾公司跟雜誌社人員會合後,秋晴和沙織便與繼續購衣的理事長和深閒分開,來到飯店正前方的沙灘。

秋晴一個人在全由外國人組成的攝影團隊附近找個地方放下器材,看了看四周。

沙灘上到處都是穿泳裝的人,但不像日本盛夏時的海水浴場那般擁擠,使他安心地說:

「既然這樣,就不太需要擔心會被怪人搭訕了吧。」

「就是呀~看起來,就屬秋晴最可疑呢。」

「……我說你啊,就不能稍微疼惜一下自己的學生嗎?」

秋晴嘴上雖然吐槽,但心裡仍是默默同意,不由得感到一陣悲哀。沙織在介紹這位臨時經紀人時,工作人員紛紛做出「啊?你說他?」似的反應,外國人的表現方式又特彆淺白,真是令人想哭。此外,當她介紹這兩名大人跟班時,他們也幾乎一副「為什麼不找她當經紀人」的臉看著深閒,更在秋晴心上補了一刀。

再想也冇用。秋晴一麵調整海灘傘,一麵轉頭看向答覆的來向。

「你們還真快,我還以為會很久呢。」

「因為身上衣服冇幾件,兩三下就換好了嘛!」

「……那深閒呢?她還冇好?」

沙織要在工作人員準備的車上更衣,這兩名旁觀者便在飯店借了間房換上泳裝,所以秋晴以為她們會一起出現,卻不見深閒的人。

……恰好這時,一名女性從飯店走了過來。外觀雖和平時完全不同,但那端正得有如精密機械般的步伐,表示她絕對就是深閒。

可是,她穿得和秋晴的想像差了十萬八千裡。

「……喂,理事長。」

「什麼事?……對了秋晴,現在要用名字稱呼我纔對喔~?」

「啊……嗯。先不管那個,為什麼深閒……還要多穿一件襯衫啊?」

原以為她會穿著泳裝過來,上半身卻仍穿著飯店買的襯衫,隻脫了裙子……怎麼說昵,像這樣冇穿裙子,感覺……說不定比裸露度高的服裝更性感,不敢直視太久。

而當秋晴猜想是不是更衣途中出了問題時——

「我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全部脫光了說。大概是因為她容易曬黑又生性害羞,纔會多穿襯衫吧……那件泳裝是我特地挑的耶,真是可惜。」

確實很可惜,但所謂禍從口出,秋晴忍住冇說,

可是——他還是單純地對理事長的品味會挑出怎樣的泳裝感到好奇。她自己穿的是有鮮豔小花圖案的褲裙比基尼,但同樣服裝若套到氣質全然不同的深閒身上,保證一點也不搭。

在秋晴因為理事長對動畫電玩的愛好,而懷疑深閒穿的會不會是那種風格的怪泳裝時,走近了的深閒眼神冰冷地瞪著楓說:

「……理事長,請立刻把錢包還給我。」

「真是的,怎麼連深閒也這樣。在關島這兩天,如果不用名字稱呼我,我是不會理你們的喲~」

「……楓小姐,請立刻把錢包還給我,我要去買新的泳裝。」

「咦~為什麼?不需要吧,應該很適合你纔對呀?」

「這並不是合不合適的問題,像這麼丟人現眼的……」

「你想要穿更厲害一點的啊?啊,那件怎麼樣,就是那個金髮小妞穿的!」

楓伸手指去——隻見一名露出九成肌膚的美女,穿著不知是泳裝還是碎布加細繩的物體從那兒走過。

雖然男性的確喜歡女性多露一點……但露成這樣,秋晴對她隻有欽佩之情。如此天使臉孔魔鬼身材的美女,竟會自信十足地穿著那種泳裝,佩服佩服。

……難道要讓深閒穿上那個嗎?真的想讓總是包得密不透風,束腹緊得不能再緊的冷血女仆,穿上那個嗎?

但秋晴的想像還冇成形,就被足以敲碎南洋愉悅氣氛的聲音給打得稀爛。

「——你想要我穿成那樣嗎?」

「嗯,就是那樣……噫!深、深、深閒?你的眼睛是要嚇死人嗎!」

「之前是你自己說不必多禮的吧……真的沒關係嗎?」

「彆、彆人沒關係你就有關係!好、好了好了,趕快到陰影底下,中暑就糟了!」

看來楓總算知道自己的發言有多危險,慌慌張張地揪起深閒的袖子就走。被深閒狠瞪的她雖嘴角痙攣似的笑著,但氣氛一點也冇緩和。

秋晴彆開了眼,在沙灘傘邊裝設躺椅之餘悄悄躲到安全地帶避難。他既冇笨到主動接近真的發火的深閒,也冇有其他的事好做,就得自己勤快一點了。

深閒麵無表情地頂著零下五十度的怒氣,好一會兒後才力氣用儘般歎口氣。

「……真是的,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死性不改……」

說了宣告手術無效似的話後,深閒看向秋晴。

秋晴死命撐住,不讓自己發抖。如果不表現出冇有任何非分之想的樣子,後果絕對不堪設想。

接著,他一麵祈禱不被深閒看穿,一麵儘力佯裝平靜地說:

「先不說泳裝了。既然我都架好海灘傘,就過來避避太陽如何?這裡和日本溫差那麼大,一定很難受吧?」

「……說得也是,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雖有種她原本不是想這麼說的感覺,但她仍在短暫思考後點頭同意。無論她是剋製自己不遷怒於學生,還是真的覺得陽光太強,結果對秋晴而言都是好事。

於是深閒對怕得躲在躺椅後的理事長瞥了一眼,在鋪在海灘傘底下的墊子坐下。

「對了。日野,你有看見四季鏡沙織嗎?看你一直待在這裡,無所謂嗎?」

「啊……她在車上換好裝以後,還需要處理髮型跟上點淡妝,之後也會到這邊來,所以我現在暫時冇事。」

話雖如此,之後的工作多半也隻有旁觀而已吧。含沙織在內的所有人都是以英語對話,讓完全聽不懂的秋晴感到巨大的隔閡。他們之前也說了些指示或注意事項之類的話,但在見到秋晴愣在原地後就「算了算了」似的聳肩擺手,不再理會他。

……另外,連這個散漫理事長都會說多國語言的日常對話,也讓他對生長環境能造成的差異有了深沉的感觸。

秋晴抱著「當上執事以後說不定會比現在更辛苦啊」這般早得可笑的疑慮,遮羞似的脫下襯衫摺好。

這裡的溫度足以將沙灘烤成煎板。儘管冇打算下水,要是汗水弄臟襯衫,待會兒一定很難受。七分褲雖不是泳褲,可是濕了很快就乾,就保持這樣吧。

至於襯衫,就拿來壓墊子防風好了——這時,剛纔還嚇得瑟縮一旁的楓頂了頂他的腹側說道:

「秋晴秋晴,可以請你在沙織過來之前幫我一點點忙嗎?」

「嗯?當然好啊,什麼事啊?」

「我想請你幫我塗這個。我跟深閒都要喔?」

秋晴看著楓遞來眼前的物體,「喔」了一聲——但隨即滿頭大汗全身緊繃。

因為楓手上不是彆的,正是防曬油。她冇等秋晴說好,就在自己手臂上抹了起來。但既然請人幫忙,那一定不會是全部自己動手。

這麼一來,要人幫的就是難擦的背部羅……這實在不太好吧?

這麼想的當然不隻秋晴一個,深閒也稍稍皺眉說:

「……楓小姐,就算他是從育科生,那種事也不該請男性幫忙吧?而且還有我在,您更不應該這麼說。」

「我跟深閒互抹啊,感覺是挺好玩的——可是你看,秋晴等等不是要在沙織拍照之前幫她抹防曬油嗎~?所以我想在那之前,先讓他拿我們兩個大人練習一下嘛~」

「…………這個……」

深閒難得地對理事長的異議猶豫起來,而這異常現象也讓秋晴心裡一慌。

怎麼不是說「我來幫四季鏡抹油就好」,這下該怎麼辦?

且楓見機不可失,更笑嘻嘻地說:

「秋晴纔是經紀人喔,深閒不會和他搶工作吧~?」

「……那當然。即使是自己的學生,我也絕不會侵犯他的職權。」

「那他就需要練習機會,把失敗的可能性降到最低呀~」

這是什麼幼稚的理由,抹失敗又會怎樣?該不會上流社會連抹個防曬油也要計較高不高明吧?

秋晴眼見平日戰友顯露出鮮有的躊躇,便想藉自己的手改變事態流向——

「——我明白了,我就接受楓小姐的提議吧。」

「啊噫?真的假的?」

但還冇築堤斷流,大水又洶湧而至,而且——

「不隻是我,深閒也會當秋晴的練習對象吧~?」

「為了學生的成長,我自然在所不辭。」

話一說完,深閒就運指解開襯衫鈕釦。

事態頓時一發不可收拾,秋晴隻有愣在一邊的份。若隻考慮現況,這簡直是個天大的驚喜,但是「冬天在關島抹防曬油」實在莫名其妙到有剩,使他幾乎放棄思考。

接著,深閒在硬得像雕像的秋晴眼前,輕柔流順地靜靜將鈕釦一顆、再一顆地解開。

首先袒露的是她飽滿的胸脯,緊實的腰線和玉臍接連而現…………這時,秋晴才察覺一件事。

見到胸部上半時,還以為她穿的是比基尼。但胸下和腰間仍有布料,看來不是比基尼或連身泳裝。

那會是什麼呢?深閒轉身背向緊張地等待答案的秋晴,脫下襯衫——展現出風格大膽的背部剪裁。

「………………」

「……我再次聲明,選這套泳裝的人是楓小姐。我冇有這方麵的喜好,請彆誤會。」

秋晴聽是聽見了,但幾乎冇存進腦裡。為瞭解析那失去襯衫阻隔而顯露全貌的泳裝,已占用了他絕大部分的腦功能。

深閒身上的就像是比基尼加連身泳裝再除以三的產物,露得固然是比比基尼少……但臍邊的菱形開口和後頸、胛尖和腰際的繩結,有種令人想入非非的作用。

感覺上比起泳裝,更像是綁縛風的情趣內衣,黑色也讓她看來更加煽情……老實說,再加上與平時服裝的反差,深閒的女人味甚至比剛纔的名牌模特兒還要強烈。

但是對秋晴而言,真正該煩惱的是——

「那麼秋晴,就請你從我開始塗吧!深閒可以趁這時先開另一瓶備用的塗塗手腳喔。」

理事長下個指示後「嘿咻」一聲趴下,雙手繞到背後,像條被捕上岸的飛魚扭來扭去。

「唔,嗯……?秋晴不好意思,可以幫我解開泳裝嗎!?」

「…………」

秋晴跟著照辦,並朝側邊瞄了一眼。

與穿著普通比基尼的楓一樣,深閒的泳裝隻要解開繩結就能加大塗抹麵積。若是脫下才能抹遍的連身泳裝,裸露部位自然也小,隻需塗抹肢體部位即可。

……可是那件泳裝……到底該脫到哪裡,又該塗到哪裡啊……?

看得魂飛了一半的秋晴在楓身邊跪下,拿起貌似舶來品的防曬油瓶子,在手心裡擠出不知夠不夠的量。

然後放下瓶子,疊合兩掌將油抹開。直到現在,他才仔細端詳起眼前的楓。

理事長平常給秋晴的印象雖隻是體型稍大的琵娜,但在解下比基尼,整個背光溜溜地趴在他麵前,仍會使人心跳加速。

於是秋晴決定從上方攻起後,便怯生生地以沾滿防曬油的手碰觸她的頸部。

隻見楓嚇了一跳似的兩層一震——

「呀呼!好癢喔~」

「啊,抱歉。我會儘量小心一點……」

說是這麼說……但他還是不知自己究竟該怎麼做。手要怎麼動,纔會讓對方不會癢呢?

或許是防曬油略為降低了掌溫,理事長的背摸起來暖得意外。即使平時冇什麼女人味,這樣肌膚相親的近距離接觸依然教人緊張。

「……呀…………呼呼……」

說不定更大膽地用整麵手掌稍微出點力推,就不會那麼癢了吧。秋晴在不斷如此嘗試下,一回神,背部已抹完了油。

再順便將難以見光的後頸也抹過以後,秋晴問:

「……塗好了,這樣就行了嗎?」

「啊,背上好了以後,再來就請你幫我塗大腿了~剛剛都坐著,忘記塗大腿後麵了~」

「…………收到。」

秋晴雖想要她自個兒處理,但為了讓自己更為上手,隻好點頭答應。

……可是,大腿後側……又要如何界定範圍呢?該不會得塗到一越界就會被當成猥褻現行犯的邊緣為止吧?如果是泳裝以外的部分,那還挺危險的。

於是他看向深閒求解……卻中途作罷。因為轉進眼角的影子正在為自己的胸部塗防曬油,直視了恐怕會出事。

不過秋晴想了想,還是決定將這問題交由楓自己喊停,並從膝蓋內側向上抹去。

當他開始心想「就快要到警戒區了喔」的時候——

「啊~到這裡就可以了~再過去就對青少年太刺激了一點。」

理事長語帶調侃地說,秋晴也跟著收手。

秋晴背對起身坐上躺椅的楓,為工作完成鬆了口氣……然而,他很清楚真正的考驗才正要開始。啊,真正的考驗是沙織纔對,這是暖身時間已經結束的意思。

他深呼吸繃緊神經,看著深閒麵無表情——卻又一副彷彿放棄某種矜持,強忍羞怯的樣子,輕輕跪在塑膠墊上。

一次吸吐後,深閒看了秋晴一眼,在墊子上趴下。

接著從頸後解起繩結,並說:

「——那麼秋晴,廊煩你了。」

「……喔、喔……」

「和平時上課相同,每次練習都要當成正式工作。即使和執事無關,工作就是工作。一刻也不能忘記這是受人托付的任務,傾全力來做。」

……秋晴打消「真的該傾全力來做嗎」的冇用念頭,點頭迴應。深閒都為教育獻身了,若不嚴肅一點,後果不堪設想……正確而言,是很可能犯下無可挽回的過錯。

於是秋晴對自己說著「隻要心如止水,火炭裡的栗子也能空手取出」,從眾多繩結中挑一個下手……卻意外地費了不少功夫。

沾了防曬油的手滑得抓不緊繩,再加上心裡緊張,指尖每從繩上滑掉一次,焦躁就增添一分。

冷靜啊,冷靜啊……秋晴在不斷自我喊話,一個個地解開所有繩結。腰間雖然還剩了一兩個繩結,不過這裡並不是天體海灘,解開恐怕會被趕出去,連自己都會小命不保,還是彆碰的好。

麵對眼前袒露無遺的背部曲線,秋晴竊竊深吸口氣,再次將防曬油擠進掌心。

「……那我開始了。」

「好的。動作儘量簡單扼要,從練習中吸取經驗,不要平白浪費。」

在趴平的深閒允準後,秋晴便儘可能地將視野固定在她的背上,伸出雙手……

當沾上冰涼液體的手接觸了她的頸邊時——

「……!」

她發出怪異的悶叫,背也猛然一震。

深閒的劇烈反應讓秋晴差點縮手,但類似情況已在替楓抹油時經曆過一次,所以他努力鎮定下來,再次對自己說聲「冷靜」。

謹慎地塗起防曬油的他,感到事實似乎真如理事長所言,這的確需要練習。

因為——深閒的觸感與理事長完全不同。不僅是因為體格及肌肉分佈不同,肌膚的柔嫩與滑順也有明顯差異。雖已有過一次經驗,秋晴的心跳卻不減反增。

視覺上的刺激也更為猛烈。深閒穿著女仆裝時所難以想像的豐滿胸部,被身體略為擠出體側……雖然從正上方隻能看見一點點,就快把秋晴的腦袋炸飛了。

更可怕的是——

「…………啊……」

「…………」

「…………嗯!…………呼……」

「………………」

「……不要…………!………!……」

隨手部動作頻頻反應的嬌喘才最為糟糕。光是觸覺和視覺就讓人縱有三、四個胃都吃不消了,又要遭受聽覺的轟炸。

順道一提,她身體還會強忍喘聲似的不時細細扭動……讓秋晴更是血脈賁強。這個人是怎樣,為什麼每個動作都這麼撩人啊?

脂肪較少的背部及腰間,都軟得難以言喻。塗抹體側時,也因為害怕失手觸及胸部而緊張得要命,簡直是種折磨。

不過,輪到沙織時情況想必更為棘手,說不定會腦充血到鼻血橫流。若能趁現在多累積些耐力是很好,但秋晴已抹得頭昏腦脹,隻希望能平安地趕快結束。

在各種思緒和些許危險想法的紛雜之中,秋晴總算是將腰部以上部位抹完了防曬油。

雖然能喘口氣,但事情還冇結束,這回輪到下半身了。雙腳的確不塗不可……可是秋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否該麵對這對肉感與背部完全不同的對手。

「這個……這樣子就行了嗎?」

「還冇喔,秋晴。腳和屁屁都還冇塗到喲!?」

秋晴還來不及吐槽語出驚人的理事長,冰錐般的聲音已經刺來。

「……腳就夠了,請不要碰觸任何額外部位。」

「……知道了。」

饒了我吧。秋晴壓下真心話,無力地點頭領命。這是決戰沙織的前哨戰,若不小心應付,此後必敗無疑。隻是不知道勝什麼敗什麼就是了。

無論如何,眼前的路就這麼一條。隻能拿出毅力將它走完,不留一絲悔恨。

秋晴在心裡大喊「加油啊,自己!」後,就從足踝抹了起來。

他小心地不讓過於女性化的部位進入視線,將剩餘精神全集中在手掌上,秉著一股把自己當成防曬油機的氣勢埋首奮戰,但不料——

「……啊!」

深閒喊出了與之前強忍搔癢感時不同的聲音。

「日、日野,請不要亂摸奇怪的地方。」

「啊?奇怪的地方……」

秋晴盯著她的腿,不解地回答。

剛纔抹的是小腿肚,難不成這裡是臉這年頭的男高中生也不知道的敏感帶嗎?這部位夏季時隨處可見,接觸容許度也比大腿高得多吧?

一頭霧水的秋晴隻好下定決心儘快抹完其餘安全地帶,將手滑向膝蓋內側。

「嗯…………………啊……」

……不知怎地,深閒呻吟得比抹背時苦悶得多了。

奇怪,怎麼會這樣?自己的手一直都很安分啊——秋晴在心中如此自我辯護,伹緊張絲毫未減。自己確實可能在無意識之中摸了不該摸的位置,深閒拚命壓低音量的樣子又煽情得極為危險:心裡一團混亂。

於是他不禁停下動作,又一次深呼吸試圖冷靜。

「……不要……日野,我不是說了嗎……!」

「……………………咦?」

——明明什麼都冇做,深閒又在抗議什麼啊?

擦著汗的秋晴手定在額頭上,說:

「可是,我現在手不在你身上耶……?」

他同時轉頭一看——發現有個人在不知不覺間坐到了他的身邊。

理事長在秋晴極力避免看見的區域中,樂嗬嗬地撫摸著深閒大腿內側……一切謎底都解開了。

深閒那些抗議,全都出自這搗蛋魂炸裂的冇用大人乾的好事。

放心和無言以對的感覺壓過了訝異,讓秋晴說不出話。隻見深閒從楓頭上探出臉,並轉過來——

「……楓小姐,你怎麼……!」

「啊!深閒不行啦,要是你現在起來,會讓秋晴看到太過刺激的畫麵喔~?」

「……!」

經理事長一提,原想起身回頭的深閒趕緊趴回地麵,並投來「你看見了嗎!」的視線。

秋晴立刻搖頭表示清白。他冇說謊,這角度是看得見,但關鍵部位全被理事長的大頭擋得一乾二淨……看來深閒這一起身,定是將她那對尺寸介於白桃和哈密瓜之間的傲人部位露出了大半。裸露程度應該還在電視播映尺度之內,冇什麼問題纔對。

但秋晴的心臟仍老實地瘋狂縮放,送出大量熱血,使他一陣頭暈,好不容易纔熬過去。

在這一亂動就可能噴出鼻血的狀態下,秋晴總算看見深閒的怒目轉向了楓。

「……楓小姐,請問你這樣惡作劇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覺得氣氛有點凝重,就忍不住了嘛。而且我也好久冇摸過深閒了~心裡癢得受不了。」

「請彆說那種容易令人誤會的話,那次是你在我洗澡時擅自闖——」

「啊,你看你看!沙織那邊已經弄好了喔,我們還在這裡說這些有的冇的。」

理事長大概是看深閒動彈不得,隻能用眼神威嚇,表現得比平常更不伯死。

而換完衣上好妝的沙織,的確也從飯店停車場的方向走了過來。她穿的是曾在機場亮過相的紫色三角比基尼,而那光是輕移步伐就盪漾得令人眼花撩亂的——是什麼就不多說了。

深閒似乎也看見沙織帶著淺笑走近,微微鬆了口氣。

接著以平日授課時的語氣說:

「……那麼日野,請善用練習中獲得的經驗——凡事都要小心拿捏分寸,不得蹄矩。」

「……好,我知道。」

秋晴直率地對練習結束的宣告頷首迴應。

儘管深閒近乎半裸,雙頰還染上薄薄紅暈,一點威嚴也冇有,但這並不重要。

到頭來雖然一點進步或抓到訣竅的感覺都冇有,不過再這麼持續下去,炎熱的南洋氣溫恐怕會把充血的腦袋燒壞。

現在,總算要正式上陣了。在雪山遇難時,深閒曾表示不喜與人肌膚相親,如今卻不惜獻身作為教材,絕不能辜負她這番心意。

秋晴拍拍臉頰提振精神並站了起來,這時沙織先向秋晴開口:

「哎呀,你在幫大家塗防曬油嗎?」

「是啊,大家都需要保養皮膚嘛。沙織小姐也還冇塗防曬油吧?如果你不嫌棄,小弟可以代勞——」

保證冇有邪念……纔怪,對不起。雖有那麼一點點,但自己確實是抱著服務的態度前來提議的。

不排斥被人碰觸的沙織,應會立刻點頭答應吧。才這麼想,她就微笑著說:

「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的膚質好像還不錯,不會曬黑呢。」

……竟然是no,thank you啊。

「…………呃……那…………那就不必了吧。」

「是的。而且一抹防曬油,我全身……就會變得怪怪的,隻有我會這樣嗎?」

這種問題是要人怎麼回答啊。

在秋晴像條魚似的張合著嘴時,沙織被聚集在海濱上的工作人員一喚,就行禮離開了。

秋晴愣在原地,目送著沙織那遠超越高中生的性感背影逐漸遠去……好一陣子後才轉向女仆教師。

趴在塑膠墊上的深閒低附著臉,有種殘兵敗將的味道……

而一旁看得笑歪了的理事長,更讓秋晴喪氣地垂下雙層。

◆ ◇

終於正式開拍,總算有事能做了——不過也隻是「見習」而已。

秋晴印象中的經紀人,是個不斷東奔西跑安排諸事的角色,但現在的他卻像個好奇圍觀的親戚小孩,一點忙也幫不上。

看著沙織遵照指示,一下在海濱或及膝的海水中搔首弄姿,一下躺在沙灘上,不知不覺就過了兩個多小時。

若要說秋晴在這當中明白了什麼,頂多隻有「原來拍個幾張照片也能這麼費事」,以及「沙織快被工作人員誇上了天」兩件。特彆是後者,連英文破到不行的秋晴都能看得出來,可見沙織的確非常優秀。

秋晴坐在連接沙灘和步道的台階上,拄著臉呆望著攝影過程。

「……都拍了兩個鐘頭,怎麼不換一件泳裝啊。」

「這是因為啊~產品型錄上每個模特兒隻能秀一套泳裝的樣子喔~」

「是喔,還有這種規定……呃,你來多久啦?」

本來不會有人回話的自囈,得到了一句語氣慵懶的說明。

雖然不用猜也知道是誰,但秋晴還是往背後看了看。那果然是理事長,還拿著夾了片鳳梨的綜合熱帶果汁。

「你要喝嗎?那邊的推車有在賣喔!」

「謝謝,我還不渴……深閒呢?」

「她在躺椅上看書。對了秋晴,比起我,你是不是比較喜歡深閒那樣的女生呀~?」

「我說你啊,不要問學生這種問題好不好。」

若深閒在場,一定會代為出言製止。不過那麼一來自己也答不出口。

反正真心話對理事長而言是個壞訊息,根本無法作答,還是裝傻好了。之後——

「對了,有件事我一直很想問你耶!」

「什麼事?是不必讓我行使緘默權的事嗎?」

「你稱呼深閒時怎麼都冇加敬稱啊?像我就在入學考時說過,和我說話時當作普通朋友就好,那深閒也是這樣嗎?」

「啊……」

是這件事啊。秋晴摸摸右耳……冇摸著安全彆針的感覺有些空虛。

於是,秋晴說出深閒在入學考試麵試時,對於敬稱和目前撤下的安全彆針所說的話。

「她說她和其他教師不同,隻是個單純的女仆,所以不必加上敬稱。而髮色和安全彆針該怎麼處置,則是讓我自行判斷。」

「嗯嗯,因為深閒不會用外表來判斷一個人嘛~相對的,她對應有的教養可是要求很高的喔。」

「我想也是。我曾經問她,為什麼不會刻意要求我的用語和外表,而她好像是希望這樣子的我,能為那些溫室裡長大的大小姐增加一點抵抗力的樣子。」

……可是,現在多半已經是染回黑髮又不戴彆針,自己恐怕就冇人認得的地步,處置的時機大概早就過了吧。

至於敬稱,自己也曾學其他人那樣對深閒加上「老師」之類的,卻遭到了她的製止,還被轟笑說「對她用敬稱?怪噁心的」。

因此,雖然和二、三年級生對話和服務活動時,基本上是以敬稱應對,但也能夠依對象適宜調整。要統一也不是不行,不過目前冇人有此要求,所以會繼續保持下去吧。

「我也有件事想問你,可以嗎?」

「啊,好哇好哇~什麼事~?三圍的話我不方便回答,如果是問喜歡怎樣的男生就冇問題了。」

一直「喔~」地聽著的楓做出奇怪的回答,被秋晴裝作冇聽到。要是每次都跟她抬杠,就像癡呆老頭兒和電話語音報時聊天一樣雞同鴨講。

秋晴看了看他立起的海灘傘一帶跟順利拍照的沙織,對楓問道:

「就算和學生的工作有關,深閒平常也不會這麼好說話吧?其實,在成田機場準備登機時,我還以為你會被她留下來訓話,隻有我跟沙織小姐飛過來呢。」

理事長雖是累犯,但瞞著深閒擅自行動還是會惹她生氣。而且即使冇有理事長同行,深閒應也有辦法安排機位和住宿。

然而,她卻依既定行程放理事長來關島,還一併隨行。就她平時的處事方法來看,實在難以想像會有此決定。

儘管楓是當事人,這也不一定是她能回答的問題,隻是姑且問問……但秋晴突然改變了想法,開始期盼意外的答案出現。

因為平常傻呼呼的散漫理事長突然換上一副帶著歉意、秋晴從未見過的笑容。

她「啊哈哈……」地乾笑後,看著躺在躺椅上的深閒說:

「其實啊……今晚我本來要去參加一場宴會。」

「宴會?誰的生日宴會嗎?」

「不是不是,冇那麼輕鬆,而是更冇意義……或許這樣說有點難聽,反正就是會讓對權力和政治完全冇興趣的我那麼想的宴會。」

這句話若出自白麗陵他任理事長之口,秋晴絕對會傻在一邊,但換成楓就不難理解了。睾竟她除了漫畫、電玩或有趣的特殊活動以外,對其他的事大概都提不起勁。

事務員方麵的工作雖都能老老實實地完成,可是提到需以「富豪千金」立場出麵的各類聚會,想必是能避就避。

「……所以你是不想去才溜過來的嗎?」

「人家不是說,意外降臨的機會就是命運的安排嗎:所以這趟關島之旅,就是神明為我指引的明路呀~」

「那又是哪一尊神。還有那句很有名言味道的話是誰說的,我怎麼從來冇聽過?」

「咦:原來秋晴冇聽過啊?這是從超人氣BL遊戲『學園純——』」

「好好好,夠了,我已經猜到你會說什麼了。」

其實是不想被迫胡亂想像而製止她的,這點小謊應該不為過吧。再說,冇事對男性提這種事,實在有點性騷擾的嫌疑。

啊……秋晴歎口氣並搔搔脖子。雖聊了一些無謂的話題,但來龍去脈已經很清楚了。

簡言之——

「所以是深閒知道你不想出席宴會,所以纔沒有勉強帶你回去?」

「你彆看深閒那樣,其實她很溫柔體貼喔!她也從來冇有體罰過學生吧?」

「…………」

看來,在天寒地凍中受刑似的保持跪坐,又讓人數度體驗九死一生的危機……一定都不算是體罰,隻是類似在寺廟打坐或受瀑布衝打那樣,要學生鍛鏈心智的修行。

但既然連老挨深閒罵的理事長都這麼說了,自己也不曾受過深閒任何不講理的要求,隻好點頭同意。

「啊~我也該打通電話給祖母了,否則事情會弄得很麻煩的。既然是打國際電話就不能裝病,就說是因為擔心學生安危而一時衝動怎麼樣?」

「我是無所謂啦,那樣講真的能過關嗎?」

「放心放心~我跟祖母都很清楚『因病缺席』的箇中奧妙啦。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嘛~」

「那不是這個意思吧?」

楓不在意被秋晴吐槽,笑了笑就往飯店跑去,大概是去借電話。

秋晴一直望著楓,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見。之後,他抱著突然想保護楓的怪異心情,想到海邊多少儘點經紀人的職責,哪怕隻是做做樣子也好。這時——

「——楓小姐有事離開了嗎?」

「…………!」

才一轉頭,與南國炎暑完全兩極的冰寒問話聲就正麵射來,嚇得他差點尖叫。

冷不防現身的深閒,冷冷地瞥了向後翻仰手撐著地的秋晴一眼,問:

「怎麼會怕成這樣呢?目標成為執事的人應該要更沉穩纔對吧?」

「……呃,像你這樣無聲無息地突然出聲,任誰都會嚇一跳啊。」

秋晴好不容易擠出一句像樣的回答……但心裡卻不斷念著「拜托彆露出馬腳」。

聲音雖是他驚嚇的主因,但眼前突然出現的乳溝更為震撼。再加上誘人的泳裝剪裁,構成一幅破壞力滿點的畫麵。如果身邊有這樣還起不了反應的男性,自己大概相處不來。

秋晴坐在台階上,而深閒站在下方,胸部自然與視線齊高。幸運歸幸運,一旦被髮現就死定了。到底該按兵不動,還是先找掩護好呢。

令人臉紅心跳的問題,讓秋晴差點想破了頭,但最後——

「這個嘛,理事長是吧,她回去打電話了。」

一陣天人交戰後,他還是告彆當前美景站了起來。要是太過注意她的胸部,恐怕會像雪山合宿後那樣,無法集中精神上課。

在秋晴打算將臉紅推給日曬時,深閒緻密的細眉輕輕一跳,小口微張地說:

「……楓小姐對你說了什麼嗎?」

「咦?啊……嗯,就是你陪她來關島的原因之類的。」

儘管說得東刪西減,但是深閒卻冇有追問,反而有所憂思似的避上雙眼…

片刻之後,她難得地歎了口氣。

「……我是為她歎氣的。她是告訴你,我會跟來是因為她嗎?」

「是冇錯,難道不對嗎?」

「不對。真要說起來,讓她操這個心的原因其實是我。」

秋晴完全冇想到會有此發展,眼睛眨個不停。深閒無視他的反應,望向飯店說:

「今天這場宴會——是我父親舉辦的。」

「是喔……………………咦?」

秋晴雖一時冇能明白而隨口迴應,但他立刻發現了問題所在。他曾聽說深閒也是曾在白麗陵唸書的大小姐,她父親自然有能力舉辦一場邀請名流士紳的宴會,所以問題並不在此。

令他驚訝的,是理事長不願出席,甚至為了深閒藉故出國避難的真正原因。要串起這些疑問,就如同接到新概念謎題般,不知從何下手。

身穿性感泳裝卻又似乎冇穿的女仆教師似乎看透了秋晴的疑問,看著他說:

「就宴會規模及主旨而言,白麗陵理事長是絕對不可遺漏的貴賓……但是你想想,如果旁人知道主辦人的女兒是服侍其中一名賓客的女仆,會用怎樣的眼光去看待呢?」

「怎樣的眼光啊……抱歉,想像不到。」

「暗地嘲笑輕蔑這場宴會的人想必不少吧。他們對我個人看法如何,我並不在乎,但那會慯及主辦人的顏麵,且主辦人是無法避不出席的。」

「…………啊……可是……?」

所以受邀的理事長纔會表現得這麼排斥,想矇混過去。

說是說通了,但秋晴還是有點疑問。這麼一來,不是也可能被有心人解讀成「不想參加自己女仆的父親所舉辦的宴會」嗎?

「你剛說楓小姐去打電話了對吧?請問對象是?」

「她是說打給祖母……」

「那麼,想必是要請老夫人送一份道歉兼祝賀的電報過去吧。天壤慈家的實質領導人所說的話,是很有份量的。」

雖然深閒解釋得簡單,背後卻十分複雜又充滿政治意味,讓秋晴難以評論。而且,他也無法相信楓會做出他無法理解的行動。她真的是那個會熬夜打電動又在辦公時戴眼罩打盹的廢柴嗎?

但深閒語氣如此果斷,看來冇有質疑的必要。既然她這麼說,事實一定就是那樣。假如她板起臉說「幽靈確實存在,外星人其實躲在地底」,自己也會深信不疑吧。

對這意外的真相,秋晴老樣子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深閒看了看杵著不動的自家學生,立起玉指托正眼鏡說:

「我要去找理事長了,你就好好完成你自己的工作吧。」

「啊、好,知道了。」

「記得不要讓太陽直曬太久,適時補充水分——我失陪了。」

不忘留下叮囑後,深閒就往飯店走去。

秋晴跟著壓抑住欣賞那犯規級性感背影的衝動,轉向海灘。

攝影工作仍未結束,沙織腰間圍上長巾,站在海濱上。即使有段距離,她仍美得令人兩眼發直……而這位美女也似乎注意到秋晴的視線,朝他揮手。

秋晴雖擔心她這一揮會不會影響工作,可是占據了他更多心思的卻是——

「……大家各有各的心思呢……」

沙織雖然脫線,也曾為改善家境而考慮嫁人;就連看似腦袋空空的理事長,做起正事也會顧慮到深閒和家人的感受。

「……我在工作上也不能隻是幫上人家的忙,也要動腦筋下點心思再行動才行……」

秋晴喃喃說著——並在心裡補上「可是」。

自己就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擠也擠不出來。這陣子光是眼前問題都快應付不了了。

的確還得再加把勁……但現在正如深閒所言,必須先完成自己的工作才行。

秋晴心想著「海景的部分就快拍完了吧,拿毛巾和飲料過去好了」,動身找起楓提過的飲料攤。

◆ ◇

這場攝影總算是順利完成……了吧。

雖無法肯定,不過秋晴眼中的工作人員表情輕快,氣氛也不差,應是那樣冇錯。

拍完這套據說會登上型錄的泳裝後,他們換了個場景,讓沙織換上多種輕薄衣裳,繼續攝影。

一行人經過戀人岬、西班牙廣場和聖瑪莉亞大教堂等秋晴也曾聽聞的知名景點,並在飯店晚餐時進行簡單的專訪——

待工作完全結束,回到下榻飯店時,已是當地時間晚間九點的事了。

連隻是隨行的秋晴都覺得累了,主角沙織自然不在話下。明天要拍的並不多,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即使如此,目前還是有個非搞定不可的緊急狀況。

「你到底是怎麼分房間的啊!」

「咦~?有什麼問題嗎?」

理事長真的不知哪兒有問題似的歪頭,讓秋晴有點火大,但這裡得先忍住。重點是勸說理事長改變心意,亂髮楓冇有幫助。

秋晴目前位置,是飯店贈送投資者的私人套房之一,今晚的住處——當然不成問題。

問題是在於這套房——

「因為有兩間臥室,就要我和沙織小姐共用一問冇有內鎖的套房嗎,太亂來了吧!」

「咦~所以秋晴比較想和我或深閒一間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不行了,頭快痛死了。

天壤慈家在這所飯店擁有兩間豪華私人套房,皆備有客廳和兩間獨立臥室,而且每間臥室裡都有兩張準雙人床。

照常裡推斷,房間該如何分配已是顯而易見……但理事長為何要做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安排啊!

「我不是想獨占一問套房,可是你們三個不是能住同一間嗎?就倫常和道德規範來看,男女當然要分開啊。」

「嗯嗯,秋睛竟然這樣說耶……深閒,你認為呢?」

楓看來不怎麼同意,對待在一邊的深閒征求意見。

詢問可靠的萬能女仆通常是個正確選擇……但這次不同了。

深閒怎麼可能讚同這種——

「我也認為楓小姐的安排並無不妥。」

「就是說呀!」

「……啊?咦,等、等一下!為什麼你會……難道你是冒牌貨……」

意想不到的答案讓秋晴的嘴一時失風——伹立即拿出自製力闔上。一個眼神就能給人嘴塞冰柱般的寒氣,無疑是本尊冇錯。如果再多一個她,地球暖化說不定就有解了。

可是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深閒可是她們之中唯一的正常人啊。

難道是被關島的天氣熱昏頭了嗎?這時,深閒保持她一貫的機器人麵孔般麵無表情地開口說:

「如果隻是一般度假,我就會讚同你的提議。可是,你是來關島工作的吧?」

「……是啊。」

「那麼,你就得負起經紀人的責任。住同一間房,才能隨時注意四季鏡的身體狀況,在準備明天的工作上也能正確溝通,不是嗎?」

「…………」

被深閒這麼一解釋,秋晴也無話可說。慘了,有種被「工作」二字吃定的感覺。

但深閒說的確實有理,說服力簡直破錶。平時看了她那麼多做事有條不紊,被理事長耍得團團轉也恪儘職守的模樣,做她學生的人又怎敢在她麵前耍性子呢。

可是,這還是冇那麼容易點頭同意。於是秋晴看向沙織,作最後的一搏。

一旦雇主說不,就算是經紀人也不能強行同房吧——

「我無所謂喔。而且我好久冇和人一起住了……有點興奮呢。」

……也對,嗯,她怎麼可能拒絕呢……話說回來,這反而令人覺得更危險了。

見到沙織那副連窮凶惡極的黑道弟兄都會看呆的純真笑容,秋晴怎樣也高興不起來。你興奮個什麼勁兒啊?一想到今晚必須和理性對抗,就有種莫大的無力感。

「那就明天早餐上見羅,兩位晚安~」

「請小心彆著涼了,明天見。」

在秋晴默默地思考對策時,楓和深閒就這麼走出了房門……

被留在安靜套房內的秋晴與沙織對看起來,但腦中悲慘地一片空白,對方直射而來的目光更使他又急又怕。

總之先設法打破這相親般的尷尬氣氛吧,快說些什麼啊——但被沙織搶先了一步。

「那麼,我就先去洗澡了。你也是嗎?」

「啊……那……我也去洗個澡……」

「套房裡好像也有浴室,不過機會難得,我們就去這飯店的景觀大浴埸洗吧。國外的飯店冇有家庭浴池,好可惜喔。」

「…………說得也是。」

如果有的話你想做什麼?不過太恐怖了,還是彆問的好。雖然等著自己的說不定是粉紅色的兩人世界,但自己是來工作的,要是越了界,深閒對自己的印象分數很可能會直接歸零而慘遭退學。

於是秋晴趕緊準備盥洗用具,並目送沙織出門,猶豫了一下……最後也到大浴場去了。

反正男性在那上頭花不了多少時間,而且若不洗個澡轉換心情,恐怕會被邪念纏得睡不著覺。

「……唉,如果沖沖水就能忘記,那該有多好……」

對手是沙織啊,想必會是場苦戰。

算是預料中事吧,秋晴果然先回了房。

他穿著飯店提供的短袖睡衣,先進自己的臥室裡待著,卻怎麼也鎮靜不下來。

能躲到夢鄉裡就輕鬆多了,可是沙織回來以後或許還有事情要交代,得保持清醒。那就刷刷牙,確認明日行程吧——但也一下就結束了。

冇辦法,此時隻好做點重訓打發時間。冒了點汗以後,某種細碎的聲響打斷了秋晴的伏地挺身。

「她回來啦……?」

側眼一看,鐘上顯示本地時間將近十點。現在就寢對高中生而言或許嫌早,然而在時差影響下,有點睡意也不奇怪。

假如沙織能就此先行入睡——才這麼想,床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會是誰啊?秋晴抱著不祥的預感接起話筒——

『喂?我是沙織。』

嗯,果然是她。明明房間就在隔壁,怎麼不直接過來……不愧是在白麗陵唸書的人,庶民的思想邏輯一點都不適用。

或許是上流階級住的都是豪宅,所以用慣了內線電話吧。而她的下一句話,引起了更多的疑惑。

『不好意思,可以請你來我房間一趟嗎?我有點事想請你幫忙。』

「啊……?好啊?」

『那我就在隔壁等你羅。』

還來不及詢問具體內容,沙織已掛上電話,讓秋晴一時拿著話筒側首尋思。

但他很快地停止思考這去了就知的問題,檢查儀容後就到隔壁房了。

接著,秋晴在裝潢相近的房間中,見到了等著他的沙織……並就此抓著門把僵在原地。

因為背對著他坐在床上的沙織——

「你……為什麼……隻穿浴袍啊?」

「咦?我剛洗完澡,穿著浴袍很正常吧?」

……的確是啊,如果是用房裡的浴室就很正常。可是她是從得先經過飯店走廊再搭電梯纔會到的大浴場回來的,又隻穿浴袍——難道她這樣子就走回來啦……?

如果不是,那她又為何要特地回房更衣呢?當秋晴慌得說不出話時,沙織送上了一個輕柔的微笑。

「請進,快過來吧。這房間雖然不大,可是品味還不差喔。」

……又不是自己的房間,怎麼這麼說話。看她的表情,一定不知道這句話有點帶刺。

早已習慣沙織深厚脫線功力的秋晴也懶得吐槽,把話切回正題。

「這個……你是要我幫什麼忙呢?」

即使秋晴刻意保持距離,但沙織的魅力在出浴後便大幅加值。光是看著,臉就像著了火似的。

沙織用毛巾裹住淋濕的頭髮擦拭,對想著「不趕快完成任務撤退就糟了」的秋晴說:

「我好像還不太習慣這份工作,一下子就有點累了……難道是上了年紀嗎?」

「……拜托你千萬不要在學校老師麵前說這麼說。」

她不知道以高中生身分說這種話被那些姑奶奶聽見了,會惹來多少怨恨嗎,實在太可怕了。這就是出於年輕氣盛的魯莽嗎?況且如果幫她說話,炮火說不定全會轉來年紀更小的自己身上。

在秋晴祈禱這可怕的想像畫麵不會成真時,眼前的三年級生又露出陷阱般的微笑。

「我想請你幫我按摩一下。」

「按、按摩?這實在、不太好吧……」

麵對絕世美女如此要求,身為男人當然得舉雙手一口答應……但問題就在這裡。在男女獨處一室的情況下,又要對隻纏著一塊布的美女在床上按摩身體,這是哪門子的考驗啊?要讓人理智斷線嗎?

「那、那個……還是請個女按摩師來比較好吧?這種高級飯店應該會有纔對。」

「有力的男性才比較適合按摩喔?而且說來慚愧,我也負擔不起那種花費。」

「啊……」

這讓秋晴再也無法推辭。畢竟她的勞累是為分攤家計努力工作換來的,而自己也冇儘到什麼作經紀人的責任……

眼看自己一路敗退,秋晴隻好怯怯地問:

「你說的按摩……是指,肩膀之類的嗎?」

「我的手腳好像都育點僵硬呢……還有,可以幫我揉一下嗎?」

「呃,揉?」

「是呀,腰部之類的。」

「……………………啊……嗯,腰啊。」

至於目光為何會一度飄向那幾乎讓浴袍繃開的雙峰,實在是情非得已。

秋晴還冇找到藉口,沙織已在床上趴下。她用手枕著頭,一副準備完畢的樣子,讓秋晴知道自己再也躲不掉。

更何況她還趴在歐美尺寸的大床正中央,代表自己也非得上床不可。

秋晴開始思考如何應付……但多想無益,隻有儘快了結這一切,才能早點閃人。

於是他偷偷吞了口口水,脫下拖鞋爬上了床。也許是跪著的緣故,床麵雖大,感覺卻很不穩。

「呃……那我要從哪裡開始?」

「這個嘛……就從腳開始好了,然後再慢慢往上按。」

「……好。」

儘管點了頭,不曾替趴下的女性按摩過腳的秋晴還是不知所措。假如對方是坐著,就能跪在她麵前,請她抬起一隻腳……呃,千萬不行。從那種角度,可能會看見浴袍下襬應該要遮掩的最後防線,甚至釀成無法挽回的悲劇。

冷靜,這是工作——秋晴在心裡唸咒似的不斷重複這幾個字,跪著跨過沙織。

「……那、那我要開始羅。」

「好的,麻煩你了。」

於是,秋晴將緊張得隻差冇發抖的雙手,放上沙織的小腿肚——

「啊……嗯。」

……隻是輕輕碰一下,不要發出那種怪聲好嗎!害人心臟停了怎麼辦啊,學姊!

她的腿不僅是細,還柔嫩得驚人,而且比絲綢更為滑順,令人慾罷不能。想不到自己揉的第一條腿,就是這種頂極貨色。

如果白天冇幫深閒塗防曬油,自己早就繳械投降了吧。太好了,冇有白費她的心意……話說回來,就算冇幫沙織按摩,自己也不會白費那永難磨滅的體驗吧。

總之,秋晴小心翼翼地控製力道,互動推揉雙腳的小腿肚。

推著推著,他也漸漸掌握到「感覺這樣比較好耶!」之類的訣竅,單純地樂在其中。然而,沙織的腿也明顯地愈揉愈軟,實在難以集中。

更彆提接下來的大腿了,會急速躍升的不隻是難度,還有誘惑度。

「……冇問題,找可以的。對手很強冇錯,可是我一定行的……」

「那個,日野同學?你在和哪位說話呀?」

「真要說的話,是我自己的理性。」

雖知道自己說的話有點那個,可是不這麼提振精神,恐怕會中途敗陣。而且一旦在這裡輸了,很可能再也無法踏進白麗陵一步。

「………………我繼續了。」

「好的,請吧?」

在不知身陷危機的沙織迴應後,秋晴將手抽離她的腿,做了幾次深呼。接著像個剛踏上戰場的新兵,隔著浴袍按摩大腿。

肉感及觸感雖比小腿危險得多,但在毛巾般的浴袍阻隔下,殺傷力並無想像中的強,算是好訊息吧。

「嗯!……啊、呼……」

「……呃,會痛嗎?」

「不會,沒關係,請保持這樣……嗯……!」

「…………」

但相對的,她的喘聲攻勢更讓人難以招架。深閒那時就聽得快受不了了,現在還對沙織又掐又揉,情況真的很糟糕。

秋晴再次深吸一口氣,看看手邊——卻看到兩條大腿妖豔地左右摩蹭,嚇得趕緊閉眼。

平常心,平常心!不要被她嬌媚過剩的聲音蠱惑了!這種場麵比起瑟妮亞感冒那時………………………應該…………冇有比較棘手、纔對。

「啊……那裡,對…………啊……嗯、嗯……」

「…………」

「……啊、啊…………好……不要……」

「……………………」

——真的,求求你放我一條生路吧。這個人的腦袋是不是出問題啦?

秋晴的手每動一下,沙織就跟著有所反應,慢慢掏空他的腦袋。即使沙織冇作聲,那嬌喘彷佛也在耳裡繚繞不去,真是太危險了。

再這麼捱下去,難保自己不會走上歪路,可是又不能說逃就逃——

「那、那個,沙織小姐?」

於是秋晴想藉說話分散注意力。這比起什麼也不做實在好上百倍,專業按摩師也是一麵說話或看電視一麵做事的呢。

「啊嗯……什麼事?」

「呃……那個,就是關於四季鏡的事。」

「早苗怎麼了嗎……?」

由於秋晴冇預想任何具體話題,便自然地將四季鏡妹妹祭了出來,而親人的事果然也順利引起沙織的好奇。

秋晴抱著「隻要有話說,就不會被她刺耳的喘聲乾擾」的期待,以必勝的決心開口:

「你之前說四季鏡回去處理家事嘛,可是你好像都冇和她聯絡,沒關係嗎?」

無餘力注意用詞的秋晴以麵對普通朋友的口氣問道,同時似乎搔癢了沙織,讓她勾起小腿說:

「是的,沒關係。就算我們家祖父的觀察力不如以往,要是被他撞見我們在通電話,還是有可能會發現她在當我的替身呢。」

「…………啊……的確有可能會那樣。」

「而且,如果被早苗知道我獨占了你,說不定會引起她的嫉妒喔。姊妹吵架隻限於搶點心就夠了,不是嗎?」

上流階級的人為了這點理由吵架纔不好吧。

「然後吵到打翻點心,衣服也扯爛了……吵架真的很不好呢。」

「竟然為一盤點心吵成這樣,你們姊妹是怎麼搞的啊?」

「身為女人,當然會有一兩樣絕不願退讓的東西呀。所以就算我是姊姊,讓早苗知道我和你之間發生過這種肌膚相親的事,她也可龍會好一陣子不跟我說話呢。」

「……我想,她應該不會那樣吧。」

秋晴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對方是「那個」四季鏡早苗。這同學雖然脫線又老是做白工,但生性勤勉開朗,待人也有求必應,不會與人衝突。

沙織所形容的畫麵或許挺可愛的,但就是不像她。

秋晴難以置信地向後一看,沙織淺露的側臉上似乎帶著微微笑意。

「她跟你處得好像很不錯,可是人都會有隻有親人看得到的一麵喔。像她平時愛撒嬌,或者想幫家裡忙而充滿乾勁的樣子——我已經看了好多年了呢。」

「……我的確冇想過她有那一麵。」

「所以,如果讓她知道我和她抱有好感的對象竟然這麼親近…………咦?會不會變得很好玩呀?」

「你問我我問誰。」

秋晴下意識地吐槽。同樣地,問題出在她話中的微妙誤解上。

不知為何,沙織認為四季鏡喜歡秋晴,讓四季鏡似乎也漸漸覺得自己真的那麼想。至於說「似乎」,是因為她本身並冇有任何明顯表示。然而,倘若四季鏡冇事就拿這個問題出來問自己,弄不好真有一天會被自己洗腦,不能置之不理。

得趁現在連四季鏡的份處理一下才行。秋晴儘全力無視手指被右大腿肉包覆的感觸說:

「那個,我想四季鏡也冇有特彆喜歡我吧,比我更適合她的人其實也不少啊。」

「是嗎……例如是怎樣的人呢?」

「咦?這個……就是家世好、長得帥,包容心和社交性都夠又前途看好的人之類的。」

秋晴冇想到沙織會如此反問,便不抱自信地亂掰。隻見沙織竊笑說:

「你也真是的,怎麼說得像相親的理想條件一樣啊。」

「唔……或許有點吧,不過既然是理想——」

「就算有如從畫裡走出來的理想對象出現了,會不會真的喜歡上對方也是說不準的喔?很多人愛上的對象其實都很平凡,條件也不是自己原來要求的那樣……有時候,人就是會不知不覺愛上一個人,那是擋也擋不住的事呢。」

嗓音悅耳的沙織一句句開導著秋晴。她會正經地說這麼多話已經夠驚人的了,而且還是關於戀愛,使秋晴意外得不得了。

秋晴聽得眼睛眨呀眨地,但手仍冇忘記工作,而沙織接著又說:

「對了……或許男女在這方麵的感受不太一樣吧。在我看來,理事長也對你頗有好感喔,恐怕深閒老師也是。」

「呃,那應該是你的錯覺吧?」

自己並冇有被楓或深閒特彆喜愛的感覺。自己常受四季鏡幫忙,聊的話也不少,不難理解沙織會那麼覺得……可是自己和楓或深閒雖有所銜接,但冇有什麼值得懷疑的互動。

麵對秋晴的反駁,沙織似乎很有把握地說:

「日野同學,你是一個表裡如一,能不求利益地和大家作朋友的人。有時候光是這樣,就能夠成為他人愛慕的對象喔。因為在白麗陵裡,能交到可以直來直往的朋友,是很珍貴的一件事。」

「……可是,那種人應該也很多吧?」

「是嗎?至少…………啊呼……在從育科裡,敢和我麵對麵說話的人隻有日野同學一個而已喔。」

「…………啊……」

沙織冷不防插了聲嬌喘的話,讓秋晴一時難以回答。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原本想說的是「那是因為你太美了」。可是那隻是原因之一,像轟動機不純地想接近她時,就會被自己或深閒事先阻攔,或許在她眼中反而是減少了她和男性接觸的機會。

在秋晴啞口無言時,沙織對他投以溫柔眼神並說:

「戀愛的開端,隻要那麼一點點就夠了,之後的事不是道理能說得通的。而早苗也不是剛破殼的雛鳥,不會見到誰就愛上誰,她自然有她的理由在。」

「……可是既然你這麼說,但你又好像很確定四季鏡怎麼想,這不是有點矛盾嗎……」

「我是她的姊姊,你大可相信我喔。我從很早之前就很明白她的喜好了。」

再度不認同地說「就算這樣——」的秋晴,卻因為沙織下一句話,而受到小隕石直擊後腦勺般的衝擊。

「而且我跟早苗的喜好差不多,所以不會錯的。」

冇那麼容易裝作冇聽見的一句話,從秋晴掌下的美女口中輕輕飛來。

……剛纔這句話,呃……我應該怎麼想呢?是客套話還是開玩笑……萬一她真是「那個」意思怎麼辦啊……!

「哎呀?你怎麼停下來啦?」

「抱歉!我馬上繼續!」

經沙織提醒後,秋晴立刻反應,但動的隻是手,腦袋完全卡死。不過這真的是冇辦法的事,心智強到聽了那種話還能說「欸~這樣喔~」的人,基本上是不該存在於思春期男性之中的。

全然不同於按摩觸感或可能不慎窺見私密部位的緊張鹹,幾乎炸開了秋晴的心臟。

現在是否該好好仔細地問個清楚……還是當這是脫線小姐的脫線發言,打點折扣暗爽就好……雖隻是二選一,但難度極高。

選後者或許比較輕鬆……應該說可能性實在太高,賭率低到一點意思也冇有,冇必要亂問問題自掘墳墓。

心跳聲愈來愈刺耳,掌心傳來的觸感也彷佛因此不怎麼真實。是該慶幸還是流下兩行血淚呢。

無論如何,秋晴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心亂如麻,隻好先甩甩頭嘗試冷靜下來。

這時沙織趴了回去,並送來新的語句:

「嗯……大腿差不多了,可以換下一個地方了嗎?」

「好、好啊!那下、下一個……呃,是哪裡啊?」

話一出口,秋晴就對自己的問題感到羞恥,看來自己真的慌到腦袋當機了。這種事用膝蓋想也知道啊。

沿著小腿揉完了大腿,接著當然是——

「既然我站了那麼久……那就揉臀部吧。」

「等一下太奇怪了吧怎麼說都不對啊!」

這部位一點也不當然。如果是坐著工作還多少說的過去,但現在絕不會是「啊~說得也是~」啊!

不過沙織的背正細細顫動,看來秋晴是中了她的玩笑。儘管如此,秋晴仍氣不起來,隻是覺得有些無力,總之冇事就好。

這樣看來,剛纔那句話也不需要放在心上。嗯,這纔對嘛。平心而論,像沙織這樣的超級名模怎麼會對自己抱有特殊情感呢,少自作多情了。

啊……秋晴大歎一聲後一八〇度轉身,正跨在沙織身上。

「饒了我吧……那麼,我要揉腰羅。」

「好的,麻煩你了。坐在我身上也沒關係喔,不必客氣。」

「不會太重嗎?」

即使自己並不重,但要女性撐住男性的體重還是太勉強了點。而且說到「坐」,按摩腰部的話就得坐在屁股上,就某方麵而言實在不妥,泰半會引起理性和本能的戰爭。

經過多方判斷,秋晴還是決定保持跪姿。這時趴著臉的沙織,準確地用手指點了點秋晴的腳。

「沒關係的。彆看我瘦,其實還挺強壯的喔。」

「……啊……嗯,我想也是。」

再怎麼說,光是「四季鏡的姊姊」這點,就夠有說服力的了。若和那位冇事就摔倒撞壞東西卻隻頂多受點擦傷的脫線女仆是同個爸媽生的,就算再坐上幾個自己,她也能輕鬆地哼歌享受吧。

「而且,如果不能用身體或大腿撐住男性的重量,是冇資格做我們四季鏡家的女性的。所以請彆客氣,儘管坐吧。」

「……這個嘛…………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跪久了還真的有點累,於是秋晴恭敬不如從命,老實坐下。同時注意不坐得太沉,並努力無視彷佛要融化接觸麵的柔軟感受……雖是夢魘級的難,還是得設法熬過去。

現在姿勢方麵已經準備妥當,腰看起來也比腳更容易判斷該如何按摩,一定行的。

為了消除沙織今天的疲勞,並幫助她順利完成明天剩下的工作,秋晴隔著浴袍扶住她的腰,以掌心輕輕按壓。

「可以嗎,會不會太用力?」

「嗯……不會,很舒服。」

對方反應還不錯,秋晴便繼續揉麪團似的,慢慢按摩那細得從其體格和**所難以想見的腰部。

沙織也隨著他的動作扭動身體。

「嗯…………啊……可、可以再用力一點嗎……?」

「知道了……這樣可以嗎?」

「啊唔……可、可以。就是這樣……嗯……」

雖然還是習慣不了她煽情的呻吟法,至少掌握了點按摩的訣竅。

有了餘裕後,秋晴開始規律地改變力道,在試誤中找尋適當節奏。

「這樣怎麼樣?」

「啊……很舒服……可是……有點、用力……」

「這樣呢?」

「……啊…………可以,很舒服……!」

「那揉法有需要改變嗎?」

「不用……嗯嗯…………………呼……嗯……」

沙織的反應都不錯,讓秋晴愈揉愈有成就感……嗯,這還挺有趣的嘛。平時鮮少有替人按摩的機會,也想不到會這麼耗體力,看來挺合自己的個性。

秋晴或用手指揉捏,或用掌底推壓,偶爾也以稍微壓響床的力道施加體重,愈按愈忘我——

「奇怪,你們兩個都在同——咿哇!」

——直到房門在尖叫聲中開啟,秋晴才發現有人入侵。

他嚇得回頭一看,隻見一手拿著掌上型電玩的天壤慈楓,正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們。

而秋晴對突然現身的理事長所說的第一句話是——

「……奇怪,冇鎖門嗎?」

「呃,這個,因為兩間是同一把鑰匙嘛,我玩到卡關了所以……!」

秋晴雖必想「怎麼不問深閒啊」,不過她可能正在洗澡,問遊戲的事又可能捱她的刮,纔會另求高明的吧。

但秋晴更在意的,是楓的怪異反應。

她怎麼會一副撞見弟弟在家門口和女友以外的女性深擁般「我看到不得了的事了」的表情啊?

秋晴微微側首,想直率地說出心裡的疑問——但晚了一步。

楓一見到秋晴開口,就更倉皇地揮動拿著主機的手說:

「我我我什麼都冇看見喔!我絕對冇有看見秋晴跟沙織像電視演的一樣順著異國氣氛一時亂性而跨入禁忌的領域喔!」

「…………啊……?」

這傢夥在說什麼啊?秋晴皺起眉頭,但立刻發現自己在旁人看來是什麼樣子,全身涼了一半。

沙織隻穿著薄薄的浴袍,想必下襬還有點淩亂,臉色也因為氣血順暢而紅嫣嫣的吧。

……而且即使自己穿著衣服,還是在床上騎著那個人……

這下慘了,要是不趕快解釋誤會就大了!秋晴想立刻跳下床——卻緊張得失去平衡,整個人反而撲在沙織背上。

「唔啊!……對、對不起!」

「沒關係,我冇事。對了,理事長也要一起來嗎?很舒服喔?」

「咦!我、我對這種事,還是有點……就是那個,我覺得順序還是很重要的,所以不用了……!」

理事長聽見沙織火上加油的發言,更是驚慌失措。

「所以那個,我會當作冇看到的!你、你們不、不要太晚睡喔!」

一說完,楓就關門開溜。

想當然耳,秋晴非追上去不可。如果她讓深閒或姊妹淘琵娜知道,一切就完了。從退學到各種悲慘的冷酷待遇,應有儘有任君挑選啊………

就算她能守口如瓶,此後照麵也會尷尬到了極點,再怎麼樣都不能讓她繼續誤會下去。

秋晴總算平安離開沙織,下床跑到門邊回頑說道:

「抱歉,我先去處理理事長那邊,等等再繼續!」

原隻是想告訴沙織等會兒再繼續按摩……但反應卻來自門的另一邊。

「噫耶?你、你想霸王硬上弓讓我變共犯嗎!」

看來理事長還在隔壁客廳,且完全用自己的視角解釋這一切。也許自己的說法有點問題,不過理事長自己的有色眼鏡問題更大。

「啊——!不是啦!你誤會了啦!」

「我、我的貞操出現危機……深、深閒救命!我被捲進攸關處女貞操的大麻煩啦~!」

「唔哇等一下!拜托你冷靜一點啊!」

秋晴打開房門,追逐一麵喊著最不該聽見這錯誤資訊的人一麵抱頭鼠竄的楓——在異國上演一段丟臉到家的鬼抓人鬨劇。

最後,秋晴終於抓住死命掙紮的理事長試圖解釋,並在被深閒撞見後紅著眼眶半乞求地說明整件事的始末——

經過將近一小時的折騰,秋晴終於回到套房,但全身力氣卻被早已呼呼大睡的沙織吸乾,隻好認命地爬進了自己的被窩。

就這樣,秋晴在關島最深刻的回憶就隻有明日風平浪靜的攝影工作,以及這兩天的奔波和又叫又跳的桃色意外——

一連串的蠢事,讓秋晴「我這次出國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地深深質疑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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