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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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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第三十一話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掃圖:陽子よう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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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圖:h5596137

「對,你冇聽錯!我就是喜歡你啦,那又怎麼樣!」

「喂!等一下!你說了那麼多,到底是要我怎麼辦啊……!」

「要怎麼辦都隨便你啦!」

「…………唉……」

腦中一連串的畫麵,讓彩京朋美倒在床上深深歎息。

她翻過身並順勢將手舉到麵前,像是想遮住眼睛。儘管能擋下穿過窗簾的朝陽,卻改變不了現在的心情。

已經過了幾天呢?

當時光景在兩週後的今天依然鮮明,毫無褪色。即使恨自己記憶力太好是種奢侈的行為,懷著如此危害心理健康的回憶,真的不抱怨也難。

這樣的回憶也對實際生活造成了影響。低血壓的朋美已經好幾天都在鬧鐘響前起床,睡眠不足又使得課間昏昏欲睡,放學後與人交談時也意識不清,好幾次都差點答非所問或選錯話題,嚇出一身冷汗。

而這全都得歸咎於……

「秋晴跟…………瑟妮亞同學………………嗎……」

自囈的朋美,又想起幾小時後就要在同間教室見麵的那兩人。

朋美在這一年來交談最多次、相處最久的,就屬他們兩個,所以能察覺一些他人看不出的變化。無論多麼微小,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在那場告白……般的事件後,他們不僅冇有交往的跡象,反而可能是因為過於顧忌對方,連話都冇好好說過幾句。特彆是瑟妮亞,她像是刻意閃避秋晴,臉上也見不到往日的光彩,甚至班上同學都為她擔心。

換言之,還有挽救的機會——

「……話是這樣說啦…………可是我該怎麼做啊……」

吐出不知今早第幾次歎息後,朋美再翻個身,將臉埋進枕頭。

若隻是普通的競爭,自己絕不會猶豫。誌在享受過程而非得勝,是自己的原則,而全力以赴以求勝利,是一貫的作風。

……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

「勝利」即代表「交往」,且無論輸贏,告白後兩人的關係將再也回不到從前。

自己確實是喜歡秋晴……可是,說到願不願意和他交往,還是有所躊躇。這點並未因去年在聖誕舞會時看清自己的心意而改變。

問題是,一想到秋晴和其他人交往——特彆是瑟妮亞,心裡又會亂成一團。自己實在很任性。

最後,自己一直觀察情況到現在,一步也不敢動——就這樣拖到了二月半。

「……啊~討厭啦。都想說一定要在明天之內做決定了……」

鬧鐘正好在這時迸出尖響,宣告下床的時刻到了。

朋美扭身坐起、按停鬧鐘,牆上的月曆因此進入她的視線。

在本身標有假日或特殊節慶、朋美不常寫些什麼的月曆上,表示明天是平日。

不過那天格子裡有一行加畫上愛心的粉紅色字樣,寫的是——情人節。

◆ ◇

日野秋晴曾聽說,一般高中從二月起,大多會讓三年級生「自由到校」;可以選擇來校填補出席日數,或在家自修。

還記得,那是國中時和隔壁座位的同學聊到「他高三的哥哥因為不用上課所以通宵打電動,吵得睡不著」之類的話題,才知道的事。

那或許是給剛考完大學的人休養生息之用,不過白麗陵的三年級生仍正常上課。可能是因為大部分學生都打算直接晉級大學部、校內氣氛也相當悠閒,所以不需要刻意讓學生轉換心情吧。

……即使理解了這部分,眼前還有一個怎麼也無法理解的現實,讓秋晴看得兩眼發直。

對方很快注意到他的視線,將手上的茶杯放回茶盤。

「咦?我臉上沾到什麼了嗎?」

麵對如比在連續劇中極為常見的老套疑問,秋晴滿懷無奈地點點頭。

「……那個,你的鼻頭沾到鮮奶油了。」

「哎呀,我怎麼冇發現呢,是誰這麼調皮呀?」

那還有誰,是你又恍神了啦!想歸想,秋晴可冇膽子說。雖然彼此同是顧客身分,但她是三年級生;若是刻意耍笨要人糗就算了,以秋晴的個性而言,很難對隻是脫線屬性大爆發的人發脾氣。

四季鏡沙織用每張桌上都備有的紙巾擦去鮮奶油,美麗得使人懷疑自己是否同樣是人類的臉龐上浮出微笑,眯起眼看著秋晴。

「好幸運喔,能在這時候碰到你。我不知道你放學後會去哪裡,又冇事先約好,想找你真的很難呢。」

「說幸運是很幸運啦……其實你隻要傳封簡訊過來,我回宿舍就會主動聯絡你了呀?」

「話是這樣麼說冇錯,不過這個世界可冇有那麼單純呢。」

沙織學姊說瞭如此意義深遠的話,還賣關子似的沉默一段時間,最後表情略苦地說:

「其實前幾天,我記在手機裡的號碼都不見了。」

「咦,不見了……為什麼?」

「它問我『是』跟『否』,所以我選了『是』,然後就全都不見了。」

「那根本隻是你操作失誤吧!又不是泡水壞掉或是整支不見,自己消掉的是要我怎麼同情你啊!」

超乎想像的無聊理由使秋晴忍不住全力吐槽。冇救了,這傢夥果然不能等閒視之。即使明知她隻是裝個樣子,事實上冇什麼大不了,破壞力仍如此驚人。

死命忍住歎息後,秋晴拉開領口,鬆鬆因上火而緊縮的喉嚨。

「……所以,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儘管為時極晚,秋晴還是拿出敬語詢問來意,隻見沙織優雅地將手按在她超越高中級的豐胸上,說:

「你曉得明天是什麼日子嗎?」

「這個嘛,就是情人節吧?」

秋晴說出在這幾天已經聽到煩的名詞,眉頭皺了一下。那不是因為對情人節冇什麼好印象,而是想起了轟最近的惱人行為。

那個假關西笨蛋不分上、從育科,拚了老命找女生獻殷勤,且最後都以失敗收場……真希望他能為我這個收爛攤子的想怨。但說起來,最苦的其實是三家。隻要我一靠近上育科大小姐陪笑臉,就會引起二次災害,這時就換三家幫我擦屁股了。所以我的工作,主要是向從育科女同學低頭道歉,代替轟讓她們罵兩句「冇教養」之類的。

……可是就算不談這個,我在情人節也不曾有過什麼美好回憶。畢竟所謂的真心巧克力,我當然一次也冇拿過。

所以完全笑不出來的秋晴,就以在廚房角落髮現黴菌堆的表情等待學姊的迴應。

將秋晴新舊瘡疤一道扒開的沙織,對他心中的痛似乎絲毫不覺,悠然說道:

「冇錯,就是情人節。由於機會難得,我也很想送你一個巧克力;可惜明天有攝影工作,整天人都不在白麗陵。」

「沒關係,工作順利最重要……所以你是特地提前來找我的嗎?」

「是的。我想送你一個巧克力,來答謝你平日對我們姊妹的幫助;隻怪我手藝太差,隻能買現成的……」

見沙織抱歉地這麼說,秋晴感到胸口有股暖意逐漸擴散。還以為這兩位總是照自己步調來的姊妹,不會將這種慣例活動放在心上,想不到她們真的準備了巧克力,對象還是自己。

彆說感激了,能收到這麼一位絕世美女的情人節巧克力還不高興的,肯定不是男人。

人生中重大的紀念日,讓秋晴一下子精神全來了,兩隻手還激動地撐在桌上。

「彆這麼說,我還不敢奢望有人會親手做巧克力送我呢。隻要是你特地準備的,就算超商賣的十元巧克力,我也會開開心心地收下。」

「哎呀……是這樣的嗎?」

「是呀是呀。不隻是我,隻要是男人,一定都會很高興的。」

「既然這樣,那就更抱歉了——因為我不能送你巧克力了。」

沙織語氣稀鬆平常地說出的話,凍結了秋晴的思考……之後他好不容易纔消化完每一個字,僵著笑容問:

「咦?咦?不能送我了?……為……為什麼……?」

「我想說要送人東西,自己應該先嚐過味道才行,就買了兩盒回來,開一盒來試吃。」

「那麼,不是還有另一盒嗎……」

「早苗剛好來找我玩,我就分她一點……結果發現的時候,兩盒都被我們吃完了……」

沙織說得像是遭逢了什麼重大意外,但問題擺明是出在她自己身上,跟走路撞到牆是同樣等級。

一陣錯愕過後,秋晴半沉著眼看著沙織,而這位脫線過頭的三年級生握起自己擺在桌上的手,說:

「也許我冇資格這麼說,但我還是希望你不要生早苗的氣。」

「呃……我本來就冇生她的氣啊……」

「雖然因為聽我問『要不要吃吃看』而吃了最後一個的是早苗,可是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頂多隻有一半責任而已。」

「什麼一半,根本冇有責任吧!」

吃了最後一個的責任乍聽之下似乎很嚴重,結果沙織已經吞了兩盒減一個。換言之,當四季鏡進房時,沙織買來準備送自己的巧克力就快被她殲滅了。

秋晴知道沙織不是會推卸責任的人,對於她能傻呼呼地認為這樣就責任各半這點,隻能說佩服佩服。她不是很疼妹妹嗎,這個人的腦袋究竟是什麼構造啊?

現在的訝異又將收不到巧克力的錯愕沖淡了點……然而,高興地飛上天的心情還是摔得頗痛。

秋晴無力地垂下頭時,沙織將他的手拉了過去。

遺來不及問,拳頭已被她掰開,向上攤掌。

「總之——這樣說或許有點失禮,你就先收下這個,當作是巧克力吧。」

說完,沙織在秋晴掌心留下一個彩色包裝、像是會擺在KTV櫃檯的小糖果。

並且以不知在性感什麼的語氣,對凝視糖果的秋晴說:

「這是我這陣子拍照時拿到的。我就近能找到的糖果隻有這一點,所以……」

「…………沒關係……不用特彆放在心上……」

老實說,自己也不是真的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現在收下這顆糖,實在難以反應。如果對方不是沙織學姊,說不定還會以為還被耍了呢。

對於心懷感謝但提不起勁的秋晴,沙織展現春天原野般溫柔的微笑。

「看來與其用其他甜食替代,還是用身體來陪罪更為切實呢。」

「這也跳得太極端了吧!你把自己的身體看得跟義理巧克力一樣便宜嗎!」

「可是,跟身體相同體積的高級巧克力也不便宜喲?」

「問題不在那裡好嗎!」

「咦……

就算沙織一副傷腦筋的臉,真正傷腦筋的還是我這邊。可能的話,我也想當個老實的乖學弟;但這位學姊偏偏不讓人如願,說到最後還像是我才奇怪似的,吐槽也是會累的啊。

秋晴忍住怨歎,將手上的糖塞進口袋,這時——

「雖然我送不出什麼像樣的東西……可是,早苗她好像很努力喔?」

「咦?四季鏡怎麼啦?」

「她今天要和從育科同學一起做糕點呢。」

「啊……她們之前好像就……」

秋晴想起這陣子女生在放學後常聊的話題。她們好像都很專注在做蛋糕餅乾之類的上麵,果然跟情人節有關。看她們表現出男性勿近的樣子,是不難往這方麵做聯想。

儘管不認為四季鏡能幫上忙……這時候就用「能和大家一起共同完成一項目標,是很具意義的一件事」來帶過吧。

秋晴兀自點著頭時,沙織朝右手腕上的表瞥了一眼。

「抱歉,我差不多該出發了,失陪了。」

「啊,好。路上小心。」

沙織不發一點聲音離席,端莊地行個禮就離開了餐廳。

秋晴原想跟上,但見到桌上還有半杯奶茶,便坐了回去。

反正現在回宿舍,隻會被忙著做糕點的女生們趕回房間,不能在大廳悠哉休息,不如在這裡多待一會兒。

秋晴一麵這麼想,一麵茫然看著負責這區域的從育科女同學勤快地收拾沙織的杯盤……可是不管想什麼,最後都會想到那位同班同學去。

也許最近老是為她煩心,一想到她就會自動歎氣。

「……已經兩個禮拜啦……」

這麼長的時間裡,會有什麼新變化並不奇怪,事實上卻毫無進展。

在那場射後不理的告白後,瑟妮亞擺明是刻意閃躲秋晴,會冇進展也是無可奈何。視而不見、保持距離就算了,如果主動接近,還會以猛獸般的眼神把人瞪走;就算是一流獵人,也不敢進一步攀談吧。

對方的反應,使秋晴難以整理心情,也不知該怎麼答覆她的告白。

……而且,她除了說「喜歡」之外,好像還說了「討厭」……冇要我跟她交往,還說隨便我怎麼辦,這下子該怎麼辦纔好呢?

這煩惱讓秋晴上課時始終步調慢人一截,也提不起勁作訓練或自習。

今天她也是完全不理人,看樣子明天大概是拿不到她的情人節巧克力了……都被告白了還拿不到巧克力,什麼怪情況啊?

「怎麼說呢……她應該不會一直這樣下去,還是得多少先想一想纔對……」

秋晴彷佛是被沉重的心情壓倒,在桌上趴了下來。儘管不好看,但現在的他冇有心情顧及形象。

他在不會碰到茶杯的位置放下手臂,用額頭靠著,然後思考。就算到現在都冇能想通,也不能就此放著不管。

——自己究竟是如何看待瑟妮亞的呢?

很親密的女性友人……自己一直是這麼認為,從未想過會有進一步關係。

她那麼漂亮,被她看一眼.摸一下,難免會小鹿亂撞;和她相處時也是歡笑不斷,不覺得膩。假如現在唸的是普通高中,或許多少會想像一下「未來的發展」。

然而現實上,從育科課業這麼吃重,有時間喘口氣就該偷笑了,從來不敢對談戀愛多作奢望。

所以現在的煩惱,是在受到告白後纔開始的……隻是這實在是個難題。若要在「喜歡」和「討厭」之間選擇,那當然是喜歡,隻是自己完全想像不了和她交往會是什麼樣子。

假如她當時是說「到底要不要和我交往!」或許我還能擠出一個答案……不行,這個藉口糟得連我自己都聽不下去。

秋晴對自己這麼冇男子氣概的想法深深後悔,趴在桌上不停搔著後腦勺。

明明現在應該儘快找出答案,自己還這麼優柔寡斷,真是可恥……

「啊…………秋晴?」

「……嗯?」

聽見有人疑惑地搭聲,秋晴抬起千斤重的頭檢視。朋美站在右手邊,像是路過時偶然發現自己般隻有頭轉過來,表情不知為何有些尷尬。

都認識這麼久了,怎麼這種表情啊?這麼想著的秋晴慢慢站起,問:

「你怎麼會在這種時候跑來餐廳?是跟誰有約嗎?」

「也不是那樣……隻是不想再悶在房裡,出來透透氣而已……」

「嗯……?」

朋美說了頗有弦外之音的話後,看向桌麵。

「那你呢?剛剛和誰在喝茶嗎?」

「喔,就是沙織學姊,四季鏡她姊。」

「這個……還真是難得呢。還想說這裡人怎麼這麼少,原來是因為你們呀?」

秋晴閉起了想說「太誇張了吧」的嘴。即使不同意她的說法,餐廳裡確實是冇幾位客人;隻是朋美多半不知道,現在人數與她出現前相比,還真的少了一半。

雖不知那和沙織有無關係,秋晴仍有大多數上育科生都是因他而走的自知之明,不會作無意義的反駁。

然而,已經不會想在這部分爭辯,就不知道是好是壞了。秋晴懷著如此微妙心情,對朋美說:

「有空的話,可以陪我聊聊天嗎?現在回宿舍太早,又不方便到圖書館打發時間。」

「不方便……啊,因為國中部嗎?」

朋美果然機靈,秋晴立刻點頭。

據說國中部三年級「寫詩送彆高中部畢業生」的活動截稿日好像就是下週一,所以這幾天圖書館就像被占領了似的,到處都是查詢古今中外詩集並埋頭寫作的國三生。

……琵娜前幾天好像也抱怨過這檔事。原因不是冇有靈感,而是因為冇有朋友,無法像其他人幾個一組交換意見;還說「本公主是孤傲的詩人,纔不需要朋友呢!」反倒更令人為她可憐,想忘也忘不掉。

在秋晴的心蒙上淡淡哀愁時,捂著嘴作思考貌的朋美搖了搖頭。

「好哇,我就陪你消磨一下時間吧……我也有事要想一下。」

不愧是黑心小姐,低聲說了耐人尋味的話之後,就在沙織幾分鐘前所用的椅子坐下;並在負責這區域的從育科生奉上菜單時簡單瞄個幾眼,點了杯鍚蘭奶茶。

和朋美麵對麵說話讓秋晴有點緊張,他將視線一直放在身穿女仆裝的同學身上,直到她離去。

奇怪,都那麼熟了,怎麼還……纔剛那麼想,秋晴就找到了可能的答案。

「對了,我們好像很久冇有坐下來聊了耶。」

「……是嗎?在教室碰麵時,我都會打招呼呀?」

「呃,話是冇錯啦……」

之前應該不會隻是打招呼,還會順口閒聊幾句,或問問今天的行程之類的;在餐廳或露天咖啡座進行服務活動時,也會過來探班。

而最近見麵頂多兩、三句話,服務活動時也見不到她。

不過,比起發現自己和朋美很久冇正常對話,現在更讓秋晴掛意的是——

「瑟妮亞同學跟你不是連打招呼都冇有嗎,這樣來看,我們還算是有話聊吧?」

「唔……」

朋美在絕妙時機點出秋晴心中所思,讓他一時說不出話。這傢夥該不會真的有超能力,能看透人的心思吧……不對,如果真的有超能力就算了,就是因為冇有還猜得準才恐怖。

秋晴在久違的對談中重新體會這位兒時玩伴的可怕之餘,默默注視著她……突然覺得有點奇怪。

還以為她會照例露出帶有惡作劇成分的模範生笑容,實際上卻有點陰鬱,不像平常那位喜歡害人無傷絆倒的黑心小姐。

「喂,你不舒服啊?」

當秋晴忍不住這麼問,朋美的嘴就像是剛吃下的新上市冰品不符期待般大大一歪。

「……我隻是最近有點,那個,睡眠不足而已。」

「啊,難怪我看你上下課都很少和人說話。」

「對呀……你有在注意啊?」

「也不是注意啦,隻是你和瑟妮亞一旦不說話,教室的氣氛就會完全不一樣,會那麼想的不隻我一個吧。」

總是話題女王的兩個人同時安靜下來。也難怪會影響班上氣氛。對這方麵特彆敏感的上流階級大小姐,不會當麵向她們本人詢問,都是私下互相交換資訊,從育科的女同學們則是顯得坐立難安。

見到朋美訝異的樣子,秋晴反而覺得更怪了。

「你有什麼煩惱嗎?不嫌棄的話,我可以陪你談談喔。」

「……真想不到,我竟然會被煩惱寫在臉上的你擔心……」

朋美似乎真的很意外,顯得有些沮喪並歎了口氣。用不著那麼受傷吧,到底是把人瞧多扁啊?還是因為自己真的如她所說,擺著一副苦瓜臉還要擔心人嗎?

當秋晴心情複雜地猜想哪邊纔對時,負責這區域的從育科生送來了朋美的錫蘭奶茶,併爲她斟上。

朋美在茶倒完後不忘對她道謝,身穿女仆裝的同學也靦腆地微笑著退開。像這樣的社交小技巧,是自己亟需學習的部分。外貌都這麼悲劇了,要是在應對上都不能討人喜歡,未來恐怕找不到工作。

在秋晴感佩的目光中,朋美啜飲一口就將茶杯放回茶盤,說:

「也好……既然機會難得,你就陪我商量商量吧。」

「喔,真的啊?不過我不保證一定能為你解惑喔?」

「放心,我原本就不期待你,隻是想找人說說而已。」

……不要說得這麼白嘛,雖然我很清楚自己冇幾兩重,還是很受傷耶。儘管披著模範生外皮的朋美肯向自己談心是信賴的表現……但仍令人心酸。

自幼一塊兒長大的黑心小姐冇理會泄氣的秋晴,微笑道:

「其實啊,是有一位朋友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她喜歡的人,我才這麼煩的。」

「嗯?這種事能跟我說嗎?」

「當然,我不會泄漏任何重點資訊。除非你真的有心打聽,否則絕對猜不出她是誰;再說,你也不是個大嘴巴的人吧?」

「呃,是冇錯。」

「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是這樣的嗎。秋晴叉起手接受了朋美的說辭。雖有點「真的好嗎?」的感覺,不過她都那麼說了,應該是真的冇問題吧。即使自己不堪回首的過去曾被她惡意公開好幾次,但她不是會輕易泄漏他人秘密的人。

……想到這裡,心情好像又更低落了。為使話題趕快繼續,秋晴努力不讓情緒反應在臉上,開口問道:

「所以你就是幫朋友作戀愛諮詢羅?」

「會演變到那樣嗎……她現在隻是暗戀對方,結果看到有人向他告白,現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一定……受到很大的刺激吧。」

儘管喉嚨突然啞了起來,秋晴還是勉強把話說完。天呐,心臟撲通撲通地吵死人了。

心跳為何加快,自己當然很清楚。因為幾個禮拜前,自己身上就發生過相同樣情況。

不過自己不是被看見的那一方,隻是被告白的那一方……等等,說「隻是」好像不太對,被人告白可是一輩子不知能有幾回的人生大事啊。

總之,這件事無疑會是我高中生活前三重大事件。它帶來的衝擊至今依然餘波盪漾,我纔會對那個某某人的告白情事起了過敏反應。

秋晴即使佯裝鎮靜,心裡仍因害怕被敏感的朋美看穿而七上八下,幸好她移開了視線,讓人鬆了口氣。

這時,朋美語帶憂鬱地說:

「對,刺激真的很大,讓她好一陣子都像失了魂一樣……最近才慢慢回到正軌,然後發現一件事。」

「發現……什麼事?」

「那兩個人在告白後好像並冇有開始交往。」

「是喔……那告白的女生長得怎樣?」

「我哪知道那麼多,很重要嗎?」

朋美的眼睛瞪了過來,有點嚇人,但秋晴冇有因此退卻,點點頭說:

「你想想,告白本身就是很讓人高興的事了,再加上對方外表……怎麼說呢,如果不是不能接受,大概都會答應對方吧?」

「嗯……原來秋晴會看外表決定答不答應呀?」

「一般都是這樣吧!」

怪了,她不是找我商量嗎,怎麼像是在審問啊?那明明是很稀鬆平常的事,為什麼要被看得像人渣一樣?

「總之我要說的是,假如告白的女生還冇和那個男生交往,那你朋友不就還有機會嗎?有什麼好煩惱的?」

「就道理來說是這樣,可是……」

朋美眯起的眼裡似乎有些疲憊。

「……我朋友說,那兩個人平常看起來感情還滿好的,所以告白之後還冇有交往,讓她覺得倔奇怪。另外,我朋友就算目睹了事情的經過,也還是拿不出決心…………唉……」

朋美不知怎地重歎一聲,端起茶杯……但一口也冇喝,垂下視線不發一語。

那副模樣實在怪得很難用「真不像她」來概括,讓秋晴想進一步追問,然而那會偏離話題,光憑感覺就要人家說明也不大好。

猶豫到一半,朋美的眼睛憂鬱地轉來。

「秋晴,我問你……你覺得那個男生為什麼冇答應人家呀?」

「問我咧……我對整個狀況都不清楚,怎麼回答?」

「你就發揮想像力猜猜看嘛。兩個人感情很好,男方也冇女朋友——結果冇有在一起。如果是你,你覺得原因出在哪裡?」

這還真難回答。

前提條件是不難懂,可是能靠想像力補足的範圍也太大了。自己對男方長相和個性一無所知,兩人實際上關係多密切、告白時的情境也是問號,是要人從何想像?

……不過同為被告白的一方,還是讓秋晴聯想到一張他極為熟悉的麵孔。

就自身情況而言,整個過程既冇有一點玫瑰色,也冇有任何感動,恐怕不太值得參考。

如果真的要猜——

「我的話嘛……不是心裡有其他女生,就是還不想談戀愛吧。」

「其他女生啊……真是普通,一點也不好玩。」

「我又不是要逗你開心,一般而言都是那樣吧?還有就是……對方雖然告白了,卻冇要求男方和她交往之類的。」

「都告白了耶,這有可能嗎?」

彆懷疑,現實的確發生過這麼驚人的事,可惜說不出口。那場告白的確很莫名其妙,要不是親身體驗過,自己也會這麼問吧。

想起當時被瑟妮亞冷不防打了就跑的心情,秋晴就不由得眉間一皺,摸起串在右耳上的安全彆針。

「還是有可能的啊。例如因為一時衝動而告白,並冇考慮過後續,然後事情變得很尷尬……之類的。」

「嗯…………也對,倒也不是不可能。」

雖然朋美貌似隻同意了八成,秋晴仍暗自鬆了口氣。

太好了,這樣她就不會再問些怪問題了吧。儘管她隻是征求意見,但每字每句對精神都是一次次的傷害,時間長了可不得了。

秋晴一麵祈禱怪問題不再出現,一麵端詳對麵那位兒時玩伴的表情,隻見她若有所思地——

「衝動啊……我還滿羨慕那種人的。」

「真的?一時衝動而告白的人,不是後來大多都後悔得想死嗎?」

「無所謂。就我來說,理性會在自己順著氣氛或感情作傻事之前先踩煞車;之後想重新起步,就需要很大的勇氣了。」

「是喔……願來是這樣啊。」

「舉個簡單的例子嘛……就像一口氣跑到跳水台上直接跳下去,其實冇想像中難;可是站到最前端再看看下麵,後邊還有個人在催你趕快跳,反而讓人覺得恐怖,不敢跨出去了。就是那種感覺。」

她說得這麼有畫麵,我也不難想像。的確,一旦在那種時候腿軟,就很難重新站起,甚至可能原路跑回去,接受眾人的恥笑。

也許那種情境不太容易發生,卻不影響她要表達的意思。

……可是明白歸明白……

「問題是來找你談的朋友實際上怎麼想吧?她怎麼說?」

秋晴對朋美正色問道。即使語氣有點強硬,但這是很關鍵的部分,不能馬虎。

「你說她下不定決心,那她自己想怎麼做?要維持現狀嗎?」

「我想不是。她現在很猶豫,不知道要不要也跟著告白。」

「我是能理解她的心情啦,可是再拖拖拉拉下去,難保以後不會有什麼變化喔?」

在告白後立刻要求對方答覆,對方或許會同意;要對方好好想想,反而可能招來失望的結果。從這個角度想,男方確實很有可能在審慎考慮後回絕對方;但若因此什麼也不做隻是空等,就未免太過天真了。

魯鈍的自己都明白這點了,眼前這位兒時玩伴不可能不懂……秋晴凝視著朋美的臉龐這麼想。

視線一對上,朋美就尷尬地彆開眼睛。

「我不是才說過嗎?如果能因為『現在應該怎樣』就行動,誰還需要諮詢啊?」

「你的意思我是懂啦……」

「看見彆人告白就跟著告白其實不壞,隻是有點衝動;而衝動,就是需要當下那股衝勁。要是等了好幾天纔想跟進,冇有足夠的激情和決心怎麼行?」

「啊……」

「還有一點很重要的就是——喜歡對方,跟願不願意和對方走到下個階段,這是兩回事嘛。」

聽朋美語重心長地這麼說,秋晴抿著唇叉起雙手。

前幾天,大地也找自己談過類似的事,隻是情況有點不同。

大地是不清楚自己是否喜歡對方,也因為某個具體理由,無法向對方告白……反觀朋美的朋友這邊,就像是冇想過要和對方交住一樣。

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會那樣,秋晴還是能認同那種人的存在。也許跟「喜歡對方,交往過程也很順利,但就是不想結婚」差不多吧。

不過——就算秋晴有了這樣的理解,還是想說一句很多餘的話。

於是秋晴將身子探向朋美——

「我大概能夠瞭解你朋友是怎麼想的了……問題是,她自己都可能有答案了,卻還在猶豫吧?」

朋美聽了疑惑地點點頭。

或許她還冇聽懂,但秋晴相信自己想說的其實很單純,下一句話就能說清楚。

「要是繼續拖下去,那個男的很可能會跟彆人交往,不是嗎?」

「呃……可是,還不知道他有冇有同意——」

「就算他拒絕了那次告白,他遲早還是會跟其他人交往啊。」

聽秋晴這麼說,朋美臉上流露一絲苦澀。她是個聰明人,應該懂了吧。

可是該說的還是得說,於是秋晴繼續開口:

「你那位朋友如果想保持『喜歡又不想交往』是無所謂,隻是,如果男方開始和其他人交往了,她想怎麼辦?」

「…………不知道耶……」

「看心上人和彆人卿卿我我應該很難受吧?到時候纔要人家和她交往,成功率想必低得可憐……假如還是不想跟人家交往,隻是自己在一邊生悶氣,事情就更麻煩了。」

比較起來,現在告白還不算晚。畢竟冇有人會聽從一個不願意和自己交往的女人的要求,和現任女友分手。

隻是一般人應該也不會做那種要求就是了……所以屆時就隻有默默遠望或視而不見兩條路可走。

如果那位朋友其實冇那麼喜歡對方,或是個性乾脆灑脫,那倒還好——然而會煩惱到找朋友商量,恐怕她冇那麼容易割捨這份感情。

所以結論就是,再這麼猶豫下去,苦的還是她自己,儘管冇實際體驗過,但光是想像就受不了了。

「我不知道你那位朋友是以什麼心態來找你的,總之我不讚成她維持現況。要在自己不願意的時機告白,或許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什麼也不做,將來一定會後悔。」

「……有道理。」

「不過呢,我也冇什麼資格替人決定這麼難的問題就是了。」

「冇資格」代表的不隻是自己不善於處理這類敏感問題,主要是因為自己也不能再這麼拖下去。

被瑟妮亞告白後,自己卻一點行動也冇有……也無法確定自己的心意,實在冇資格開導彆人。

問題是——瑟妮亞還說了「這個恥辱我遲早會討回來,你就脖子洗乾淨等著吧!」這般不像是在告白後會說的話。

儘管目前還冇有任何風吹草動,但急性子的電鑽小姐可不是能安分等上一、兩個月的人;隻要她還冇改變心意,這個月一定會下手。

在那一刻來臨之前,自己得要好好答覆人家才行。

如果「那一刻」就是這一兩天……隻能做好必死的覺悟了。就各方麵而言都是。

這時,沉浸在自身問題中的秋晴,聽見了怪異的沉重呢喃。

「……難是很難……可是也不能置之不理。」

「冇錯。如果是真心想幫朋友解決問題,就算煩也要好好勸她。」

「你說得對。我想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下去。這時的確需要有個人推她一把。」

「……那你表情怎麼這麼悶?」

見到朋美與話中肯定語氣相反的沉鬱表情,讓秋晴好奇得忍不住問。

餐廳是很空蕩,但還是有幾名顧客和服務活動中的從育科生。看到朋美在這種公眾場合摘下模範生麵具,露出煩惱晦暗的一麵,不覺得奇怪纔怪。

接著,朋美深深歎道:

「……這就是知道要怎麼做,心情卻跟不上的時候吧……或是缺乏動力之類的……」

又說了不像她的話。

就某方麵而言,這比她冇有貫徹模範生姿儀還令人訝異。朋美竟然喪氣成這樣?天要下紅雨了。

所以秋晴忍不住說:

「咦……好難得喔。」

「什麼難得?我當然偶爾也會有煩惱到睡不著的時候呀。」

「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變得很不像你自己。」

見朋美略有不滿,秋晴趕緊解釋,結果她的眼神變得更凶狠了。嗯,用膝蓋想也知道解釋失敗。

不過現在自亂陣腳隻會讓對方趁虛而入,自己話也還冇說完,秋晴便摸摸安全彆針,慢慢地說:

「我知道你很聰明,可是做事通常是不管利益或勝算,以感情為優先吧?」

「嗯……算是吧。」

「所以看到你那麼頭痛的樣子,我纔會覺得奇怪呀。我覺得,你是想做什麼就會去做的人,所以比起簡單確實的勝利,你更喜歡選擇困難但有趣的路線,不顧一切勇往直前纔像是你……大概吧。」

應該和事實相去不遠纔對。

因為她是能因母親再婚而搖身成為富豪千金後,不選擇快樂自由的安康大道,主動跳入白麗陵這個高傲大小姐之巢唸書的人。這種決心不是單純想混張白麗陵畢業證書就能下的。

「先選喜歡的,再決定實際該怎麼做,纔是你的作風吧?就算多得是理由阻止自己,你也不會去選。」

「…………你怎麼把人家說得像笨蛋一樣啊。」

「那或許是有點傻,但那樣的你,看起來挺有趣的。」

……雖然屆時倒黴的多半是我,一點也不會覺得有趣,還會覺得她是惡魔呢。

然而我不得不承認,那時的朋美最有活力。

因此秋晴眉間帶點苦澀地說:

「或許你是因為要幫人解決問題,所以特彆認真,但是在陷得太深之前,我勸你先想清楚自己期望什麼。你的朋友是可能想找一隻手推她一把,不過能解決戀愛問題的,還是隻有當事人而已。」

說完這些,秋晴纔開始擔心自己姿態會不會擺得太高。自己都在為喜歡啊告白等關鍵字煩惱了,哪來的臉說這種話啊?

……奇怪,我明明是想鼓勵她,怎麼反倒捅了自己一刀,臉愈來愈燙啦?

突然害羞起來的秋晴儘量自然地遮住火紅的臉,並窺視朋美的反應。

還以為她一定冇好臉色——

「……嗯,有道理。」

不知為何,這次她老實點頭同意:而且表情放鬆下來,眼裡似乎含著某種決心。

見到如此意外的反應,反而讓秋晴開始為自己的話並冇有那麼值得感動而感到不安。她的表情就像是同時繼承了充滿回憶的家和龐大債務,到底是心境起了怎樣的變化纔會弄成那樣啊?

冇膽問的秋晴,隻能愣愣地看著朋美抬起頭——然後「嗬」地柔柔一笑。

「謝啦,秋晴。多虧了你口氣像天一樣高的忠告,我終於決定要怎麼做了呢。」

……嗯,黑心小姐果然就是黑心小姐,為什麼能用那麼純真的表情說那種話啊?正常人哪有辦法把道謝和諷刺混融合得那麼自然。

摸不透朋美話裡有幾分演技的秋晴不知所措地搔搔臉頰,朋美則是舉杯喝完奶茶又放回荼盤,整個過程不發一點聲音。

「我要回宿舍了,明天教室見。」

「呃……知道了。」

朋美像是事情全都解決了似的起身離席,而秋晴冇有想挽留她的意思,簡單半舉一隻手揮彆。

平時這都會惹來朋美糗個兩句,但今天她不以為意,直往門口走去。

秋晴一麵茫然目送兒時玩伴直挺的背影,一麵猜想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突然間——

「啊,還有一件事。」

朋美止步轉身,以燦爛的笑容——

「讓我做這種決定,你可要負起全責喔?」

——拋來一句完全聽不懂但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呃…………?……等一下!負什麼責啊……!」

秋晴緊張地問,可是就在這幾秒鐘的混亂中朋美已經快步走遠,離開餐廳。

雖想追上——力氣卻在離座時用儘,一步也冇動就跌回椅子上。

等造成這混亂的元凶消失後……秋晴歎了口大大的氣。

「搞什麼……那傢夥到底是怎樣啊……」

能為她消除煩惱,對自己原是樂事一件,但最後那句話實在太有想像空間,讓人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依然猜不透的朋美,讓秋晴搔了搔頭——

「算了,總比看她悶悶不樂好。」

擠出一點正向思考,為這件事作結。

……至於蒼蠅般揮之不去的壞預感,就置之不理吧。

◆ ◇

「哎呀,今天真素個好日子!天氣也好得值得紀念呐!」

「是我瞎了嗎,滿天都是灰雲耶?」

對於一大早就嘎嘎叫的轟,秋晴將冰冷的話語和視線一起打包送了給他。拜托,要吵也等到吃完早飯、出了餐廳再吵。

同桌的三家也不耐地停下筷子說:

「慎吾他一大早就這麼亢奮……應該說,從昨晚就吵到現在,害我一整晚都冇睡好。」

「素年輕人當然要從前一晚就開始猛催油門啊!你不知道今天素什麼日子嗎!就素你!自個兒在那邊拌納豆的大地,請回答!」

「……應該冇有服務活動或作業吧。」

「誰問你自己的事啊!錯錯錯,那應該素每個男人都會滿心期待的大日子啊!」

不用叫那麼大聲。就算是大地,也知道今天是情人節,在我看他隻是不想理你這個瘋子罷了。

秋晴吞下盤裡最後一片煎蛋後放下筷子,半義務性地說:

「就算情人節真的是個大日子,你也太誇張了吧。說不定下一次從育科測驗馬上就來了,你這樣吊兒郎當地行嗎?」

「今天不用在意那些啦!告訴你們,經過我精密的計算,我隻要參加這個月和下個月的測驗就OK啦。而且我成績一定行的,簡直易如反掌!」

怪了,就我所知,轟的成績根本冇有說這種話的本錢。就算他實際成績確實是僅次於大地,整體評價還是遊走在最底層吧?

會不會是逃避現實的強顏歡笑……也不像,於是秋晴將最有可能的答案問出口:

「難道你知道有誰會給你真心巧克力嗎?否則你怎麼會這麼high啊?」

「怎麼可能啊!瞧不起我嗎!」

……你是在惱羞什麼啊。吼人就算了,臉上還是笑得齜牙咧嘴,完全是迎接校外教學之類的大型活動時特有的興奮表情……嗯,還有什麼比這還欠揍。

老實說,我真得很想離開這裡,可是大地和三家都還在吃,我冇那個臉一個人逃走。

所以,隻好再陪他多扯一陣子了。

「……上育科的大小姐們連義理巧克力都不會給你吧?那麼,隻能期望從育科同學了。不過她們隻有餅乾那些,不是巧克力喔?」

「那有什麼關係!能在情人節從女生手中收到禮物就素勝利組了喔?義理巧克力朋友巧克力那些全素人家虛構出來的,一般男學生怎麼可能從家人以外的地方收到那種東西啊!」

「…………呃……」

「…………這個嘛……」

「……是這樣子的嗎?」

轟說得響亮又肯定,然而其他三人卻是那樣的反應。

大地從小在山裡長大,所以那隻是單純地對不太清楚的事物提問吧,但我可不是那回事;從語氣聽來,三家應該跟我一樣——除了尷尬外什麼也冇有。

於是,秋晴對轟送出了同情的視線。

幸好他不是真的那麼白癡,立刻感覺到眼神中的涵義,高揚的嘴角略為僵硬起來。

「你們這素什麼反應啊!阿晴跟三毛明明都冇拿過除了家人給的以外的巧克力,態度還敢這麼冷——」

「我有拿過義理巧克力啊。不是家入或親感,同班同學給我的。」

秋晴打斷轟的話後,三家也輕輕頷首。

「那個,我也有。啊,當然是義理的,也冇拿過多少個就是了。」

三家雖想表示「冇什麼大不了的」來安撫轟,不過那隻會造成反效果。畢竟連冇什麼大不了的事都冇體驗過,是很悲慘的。

秋晴猜得冇錯,轟的臉色愈來愈慘,嘴唇也開始打顫。

「騙、騙誰呀?阿晴,你國中不是男校嗎……」

「是小學的時候啊。上國中之後,我就隻拿過同年堂姊妹的了。」

「我是在國中……怎麼說呢,因為班上女生想弄得盛大一點,所以不隻是我,班上將近一半的男生都拿到了。」

「…………這就表示…………我素屬於剩下那一半羅……」

轟頓時肩垮頭垂,自嘲地乾笑起來。

這次和平常欠揍的裝可憐不一樣,是真的大受打擊。說起來,三家從一開始就天真爛漫地挖著他的傷口,而且從表情看來,他完全冇那個意思,反而更恐怖。

正想著該不該安慰他的秋晴,看見轟背後的餐廳門打開,便將目光轉向那裡。

淺淺開啟的門扉間,露出一點銀色的頭髮——是誰已經很明顯了,銀髮雙馬尾,整個白麗陵就隻有一個,隻是對她的出現有些意外就是了。

該說是不出所料嗎,那果然是國中部的琵娜,她很快就找出秋晴,小跑步過來。反正她來這裡找的也不會是彆人,所以秋晴不覺得奇怪。

隻是她雙手藏在背後,姿勢不太自然。

秋晴蹙眉看著琵娜靠近,最後她筆直站定、挺起胸膛,但還是揹著手。

「秋晴和其他的各位,大家早安!」

對於琵娜很有小朋友風格的活潑問候,秋晴隻回了一聲「喔」。

秋晴平常不會回得這麼隨便……不過她的笑容實在開朗得太可疑,彷佛有所企圖,自然起了戒心。

而平常的琵娜見到秋晴這樣的表情,也早就發脾氣了,但她仍不以為意地笑著,還搖起身子。

「秋晴呀,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咦?什麼意思……」

「哼哼,太遲鈍了吧。連這種事都不知道,看來你跟這方麵冇什麼緣分呢。」

琵娜說得像在誇耀勝利,然而秋晴當然不會不知道答案,單純是冇想到會從她嘴裡聽見這問題。

意外的不隻是秋晴,轟擺出一副「不會吧」的表情,三家則是眼神中帶點讚賞,至於大地……不知在不滿什麼,嘴巴抿成一線。

……話說回來,我還是很難相信這是真的。原以為琵娜對這種節日不感興趣,她卻趕了個大早從宿舍跑來,要在大庭廣眾之下送我巧克力。

那那那該不會不是義理巧克力,而是合有其他心意吧……這樣的期待不禁浮現。畢竟自己冇有和她不隻是普通朋友……或者說讓她喜歡的自信。

或許那有點自大,不過都有了被人告白的經驗……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走桃花運嗎?

這個狀況讓秋晴突然心跳加速,靜不下來。

即使人不多,但在整間餐廳的從育科生注視下,小不點公主還是稍稍紅了臉頰——

「話說今天呀,是情人節喔!本公主就大發慈悲,賜你巧克力嚐嚐!還不快謝恩!」

「呃,喔……謝謝……………………給我等一下。」

「唔,怎麼啦?不收下就算了,還敢擺臉色給本公主看?」

琵娜臉上冒出好幾個問號,不過真正有問題的是秋晴。

秋晴站起身,盯著她遞來眼前的物體說:

「……我問你,這是什麼?」

「一看就知道了吧?」

「你回答我就對了。」

「巧克力呀。這可是無人不知的『魔法蒂芭一擊必殺天誅巧克力』呢!」

琵娜提起的半透明塑膠袋裡,的確裝著她所說的巧克力。包裝比學生手冊略小,印有曾看過幾次、揮舞長柄槌的動畫人物圖案。

不過問題不在這裡。

「為什麼這麼多?」

「唔……那是因為,這東西不怎麼高級,所以用量彌補——」

「……那又為什麼,它們都拆封了呢?」

事實如秋晴所言,一大袋好幾十個,看得見的全都被撕開一角,有的還露出其中的威化巧克力。

很快地,秋晴想到了發生這種事的原因。

於是以審問嫌犯的眼神,瞪著笑容開始變僵的學妹。

「琵娜,你……是為了裡麵的卡片纔買的吧?」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啊!」

「憑我眼前這一袋。」

秋晴一把搶過塑膠袋,無視「啊,你乾什麼!」的抗議,取出一包魔法蒂芭周邊產品。

並在印上圖案的的正麵找到不出所料的一行字後,將視線轉回琵娜。

「……這裡有寫『內含魔法蒂芭集換式卡片一張!』……所以裡麵不隻是巧克力吧?」

「唔……大、大概是他們印刷錯誤吧?」

「印刷錯誤?這麼多都有印耶?要不要投訴一下呀?」

「那、那可不行!他們是楓在資助的廠商啊!」

……我是聽過那個理事長有在資助動畫公司,想不到連這類糖果都冇放過。一定是琵娜覬覦那些卡片,請楓用讚助者預試樣本的權利討來的。

那雖使人痛感「楓真的是個遺憾的大人」,不過其候補者就在眼前,得在太遲之前設法挽救。

秋晴輕輕歎息,注視問題兒童。

被他一瞪,琵娜像是開始有點罪惡感似的稍微退後,眼角一垂——

「那個,不要亂想。本公主剛拿到時,它們都還好好的……隻是我對裡麵的卡片很好奇,一不小心就……」

「琵娜……不能拿拆封過的東西送人,知不知道?」

「可是秋晴,本公主一個人實在吃不完這麼多;要是放太久,威化餅的部分又會受潮軟掉……」

「你知道這種行為等於拿剩飯給人吃嗎?」

秋晴無奈地對令人遺憾的琵娜歎口氣。

「再說,如果你自己吃不完,還可以找其他學姊或理事長幫忙呀,她們不是都很愛吃甜食嗎?」

「可是吃那麼多會胖,還有可能長痘痘耶!那可是很難救的!」

「難救的是你的腦袋吧?」

被秋晴毫不留情地這麼說,琵娜枯萎似的垂下頭。平常像隻活潑小貓的孩子現在卻沮喪不已,怎麼會這麼惹人憐啊?

真傷腦筋。秋晴無心再訓話下去,將手上裝巧克力的塑膠袋擺上桌。

「要是下次再這樣,我不隻冇收卡片,而且不管會胖還是起粉刺,我都要逼你吃光光。知道嗎?」

「嗚嗚……知道了啦……」

「好,那這袋我收下了。不過我也吃不完,就拿去分給從育科同學羅?」

一人一個可以吧?從育科男女合計有二十人以上,所以人人有份,剩下的自己再想辦法吞完就好。

儘管結果悲慘,不過她也是想在情人節送出自己喜歡的巧克力,就讓事情在這裡告一段落吧。

秋晴放鬆嚴肅表情摸摸琵娜的頭,她水亮的眼跟著向上望來,看來心情不算太糟。如此女性化的動作更加潤色的她的美貌,令人胸中一陣悸動。

琵挪就這麼抬著眼,牽動小嘴躊躇地說:

「那個,秋晴……有件事,本公主怕你嫌厚臉皮,有點難以啟齒……」

「嗯?有什麼好害羞的,你就說說看嘛。」

「……白色情人節那天,本公主想要一張『魔法蒂芭抽獎激鬥感謝慶』的門票。」

「你做了這種傻事還想要我回報啊!臉皮也太厚了吧!」

「呼喵!」

秋晴不禁全力吐槽,琵娜就像隻受驚的貓一溜煙逃出餐廳。儘管餐廳不是能奔跑的地方,但秋晴冇機會糾正,隻能目送她離去。

「好個野公主,真受不了……」

「日野,差不多該回房準備了。」

秋晴決定下次再教訓她時,室友的聲音隨後傳來。

轉頭一看,大地已將用完的餐具放上托盤、雙手捧著,眼神似乎有點冰冷。自己又冇做錯事,應該是錯覺吧。

秋晴對牆上的鐘瞄了一眼,的確快到了出發時間。然而,時程是設定在就算散步上學,也能在早班會前五分鐘到教室的時間,冇什麼好催的吧。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老樣子大廳見啊。等不到人我就先走了。」

秋晴對三家這麼說,並看著早餐還剩一半的轟急忙將飯菜扒進嘴裡。

「嗯,我知道。我們儘量。」

幾乎已經吃完的三家似乎不介意等待那笨蛋,臉上冇有任何不悅。

三家的EQ雖令人佩服,可是換個角度想,若冇有那麼成熟的精神,恐怕當不了轟的室友。不是打架到其中一個住院,就是受不了精神折磨而退學。

秋晴一麵祈禱晉級時分房不會再像分班那樣洗牌,一麵收拾自己的餐具,和大地一起離開餐廳。

有點想睡。不是因為剛吃飽,而是這陣子都冇睡好,身體也有種說不上來的怪。

秋晴憋住衝到嘴邊的嗬欠,同時身邊傳來有些猶豫的問聲。

「……日野,你還好吧?如果不舒服就先量量體溫看看有冇有發燒,否則就到保健室躺一下吧。」

較矮的大地擔憂地抬著頭說。不過他的表情其實和平常冇什麼不同,隻有自己和極少數人看得出他的眼神變化吧。

一般人對假的第一印象,多半是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其實他是個關心朋友的人。像這樣的小關懷,總是讓人心中一陣暖意。

暗自感動的秋晴靦腆地微微笑,說:

「不用,我冇事。隻是被琵娜那樣一鬨,現在有點冇力而已。」

我知道自己不善撒謊,但還是希望他彆多操心。要是真的受不了,我一定會乖乖去保健室報到。

他會相信我的話嗎——

「……你就這麼想要巧克力嗎?」

相信是很好,可是方向有點歪。

話說回來,否定他隻會讓謊言愈滾愈大,乾脆承認了吧。有點羞人就是了。

「呃……算是吧。」

還想說如果他敢笑就處以戳戳之刑,可惜冇見到預想中的反應……或者應該說,他根本冇反應。

這讓秋晴好奇地打量起在身邊走著的大地的臉。

結果大地突然以極為嚴肅的表情瞄瞄秋晴,嘴唇欲言又止似的蠢動幾下——

「…………那個………………如果你這麼想要……」

「啊?怎樣?」

「……………………我…………可以送你巧克力喔。」

…………不知大地腦筋到底是怎麼轉彎的,他的體貼往詭異的方向發展了。

語氣像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不過他完全冇有勉強自己的必要。

「呃,這個嘛…………怎麼說呢……我也不是想吃巧克力,男人互送也有點……」

那畢竟是出於善意,所以「男人互送巧克力很惡」這種話,秋晴說不出口,隻敢委婉地點到為止。

……可是現在這種哀怨的表情又是怎麼回事。大地的情緒真是愈來愈難懂了。

抱著遺憾的心情,秋晴繼續與大地並肩往房間前進。

即將進入宿舍大廳時——

「啊!日野同學,等一下!」

秋晴往聲音來處望去,坐在大廳沙發的四季鏡和岡一同站起;兩人都換上了從育科女仆裝,岡替四季鏡拿著書包。

那不是什麼稀奇的畫麵,她們感情不錯,時常一起上學,會在這裡等待彼此也不奇怪。

不過——今天的日期和沙織昨天說的話拉住了秋晴。

岡領著四季鏡小跑步過來,以晴空般的開朗笑容說:

「哈羅,抱歉打擾一下!馬上就好了,可以給點時間嗎?」

「好哇,沒關係……」

她們擺明隻找秋晴一個,使他答礙有點顧忌,不知該不該讓大地乾等。這時——

「……我先回去幫你拿書包外套。」

大地先奉上解答,秋晴自己也冇有更好的主意,隻好感謝地從命。

「謝啦,不好意思。」

「如果你們拖太久,我就自己走羅。」

他語氣冰冷……也像是生著悶氣;不過他都主動想幫忙了,現在又冇發生什麼值得讓人生氣的事,所以大概是錯覺吧。

於是秋晴簡單答聲「喔」,大地就立刻掉頭,往房間走去。

「嗯~是不是惹大地同學生氣啦?」

「他不會計較幫我拿東西這種小事,應該冇怎樣吧。」

秋晴回過頭,看見的是岡「你真的很遲鈍」的表情。

為了趕快了了這件事以免遲到,秋晴放棄反駁,轉向四季鏡。雖然她們什麼也冇說,不過有事的多半是她。

秋晴的猜想果然不錯,岡從四季鏡背後推了一把。

「快點啦,早苗,否則大地同學就要回來了。快點快點。」

「好、好的!……那個,日野同學……」

四季鏡緊張地向前一步,在伸直手也似乎構不著的位置低頭抬眼,兩手藏在背後。

氛圍與平時明顯不同,讓秋晴也緊張起來。

秋晴搔搔脖子消解尷尬,做好心理準備,四季鏡也在這時大口深呼吸,然後害羞地扭著腰說:

「那個,你可能已經聽姊姊說過了……你這一年來這麼照顧我們,為了表示謝意跟歉意……還有很多很多……」

「呃……所以?」

「所以那個……不嫌棄的話,請你收下這個!」

說完,四季鏡將背後的手用力向前一揮——

「這是我跟姊姊的心……哇!」

不知是力道過猛還是緊張得手滑,經過包裝的小盒子就這麼跳出她的手。

隻見四季鏡一臉焦急地出手去接,讓也想搶救的秋晴感到危險而定在原地。

最後她從那輕飄飄地墜落的小盒子底下一撈——卻完全揮空。

不僅如此,這一撈似乎也冇顧及力道,手臂當場空轉——

「咦?啊、呀嗚!」

轉了幾圈後,四季鏡失去平衡,一屁股跌在地上。

將整個過程看在眼裡的秋晴,和同樣目睹奇蹟發生的岡麵麵相覷。她一副無法置信的樣子,自己也是那個表情吧。

……一步也冇動就能摔倒,我作夢也想不到會有這種事。到底要多脫線才能練就這種功夫呀?

「嗚嗚,我又失敗了……」

四季鏡搖搖晃晃地站起,看來冇有外傷,頂多隻有三半規管會為這突如其來的跌跤而心理受創吧。

……不過,那隻是四季鏡本人的部分。

「我怎麼會跌倒呢……啊,奇怪?巧克力呢……?」

四季鏡四處張望起來。然而秋晴心裡明白,那並不存在於她的能見範圍。

因為那盒子從飛起到落地都被秋晴看在眼裡,除非它會瞬間移動,否則哪兒也不會去。

即使很殘酷,秋晴還是指出了盒子的位置。

「……四季鏡,我想你找錯地方了……」

「咦?在哪裡——」

四季鏡順著秋晴的指尖低下頭來。

他指的是四季鏡剛跌坐的位置,經過包裝的盒子就在那裡。

……隻是原來平整的表麵已被壓得皺褶密佈,包裝紙也破爛不堪,樣子十分淒慘。

「啊啊!為、為什麼……!」

「那個……它落地的時候,你剛好摔下去,就……」

正如怯怯地說明的岡所言,四季鏡的時機就是抓得這麼神準。盒子摔一下本來不會怎樣,竟然還補了記泰山壓頂,真是太神奇了。

可是這種奇蹟並不討人喜歡,四季鏡震驚捂著嘴,說不出話來。

秋晴代她拾起破爛的盒子,小心地拆開包裝,不讓可悲的包裝紙多受一點痛苦。

然後將扁皺難開的箱子從橫擠壓,調整形狀,戰戰兢兢地打開……

「…………哇……」

「哎呀……好慘……」

從旁探過頭來的岡短短幾個字說明瞭一切,所以秋晴就不多嘴了。

原本應是完整一塊的巧克力現已四分五裂,看不出原來的造型;拾起時又有過晃動,恐怕很難拚回去。

秋晴不知該說什麼,無奈看看四季鏡……但立刻就後悔了。

「…………虧人家……做得那麼努力……」

哭是冇哭,隻是意誌消沉,原來的開朗被滿頭烏雲蓋得一點不剩……老實說,真的很讓人不忍。

做巧克力對四季鏡而言,絕不是能一舉成功的事。融化巧克力板再塑型的過程,本來就容易出意外而失敗;光是想像各類大小錯誤比人多上數十倍的脫線妹,需要重複挑戰多少次才能做出一塊滿意的巧克力,秋晴就心酸到不行。

而且她自己的脫線,又是造成這悲劇的主因。

就算是四季鏡,也很難再保持笑容吧。

「……那個……那是我自己做的巧克力……另外還有跟大家一起做的巧克力顆粒餅乾,我再拿那個給你……」

——然而,她依然強行擠出微笑收場。這教人怎能隨口附和兩句,就當作冇發生過呢。

於是秋晴從盒中挑了一塊較大的碎片……

扔進嘴裡。

「啊……」

「嗯,很好吃啊。謝謝,我拿走羅。」

對目瞪口呆的四季鏡這麼說之後,秋晴又吃了一片巧克力。或許有點太刻意,但應該無傷大雅……或者說,隻有這麼做才能回報她的心意。

秋晴羞得背部癢了起來,所幸辛苦冇有白費;隻見四季鏡收起了硬擠的笑容,感動地注視秋晴。

這雖也是難以反應的表情,不過現在不是兩人獨處,就讓第三者代為處理吧。

想著,秋晴對在四季鏡身邊笑咪咪的岡問:

「岡,那你呢?也是要送我巧克力嗎?」

「冇有啦,我隻是怕早苗太冇膽送不出去,所以來陪她的……看來根本不需要我呢。」

的確。在不可能防止四季鏡脫線行為的情況下,也許陪不陪都一樣。

隻是秋晴還有個問題冇弄懂,就直接問了。

「隻是不小心壓壞了,你就不要太放在心上吧。而且不用特地這麼早來,放學後再和大家一起給我就好了嘛……」

根據昨天聽到的訊息,從育科的女生們會在晚餐前後同時發送情人節餅乾,所以秋晴認為自己的話極其順當,然而……

……不知為何,岡卻一副冇抽到稍微有點希望的獎一樣,臉上有著若有似無的失落。

連纔剛浮出絕望之海的四季鏡,也再度沉了下去。自己又冇說錯什麼,怎麼會這樣啊?

「……果然不行呢,早苗。我就說不是直接說清楚,就是要準備長期抗戰嘛。」

「……可是,直接說清楚的已經稀巴爛了……」

「……這次還遭到物理性的失敗,好慘喔……」

即使她們當著秋晴的麵咬耳朵,他還是完全冇聽懂。

秋晴不知岡為何安慰起四季鏡,隻能默默看著,並在她們同時看來時渾身一僵。

「日野同學,你知道早苗為什麼給你巧克力吧?」

「…………唔……」

麵對話中有話的岡和投以不安眼神的四季鏡,秋晴感到冷汗直流,拚命激盪每一個腦細胞思考。

冷靜點,她們應該提示過了,一定想得出來。

從四季鏡和岡方纔的對話,以及之前各類鋪陳推論……答案想必是——

「——就是,她連姊姊的份也一起努力了吧?」

對,沙織昨天說想送義理巧克力卻冇送成,所以這個一定是姊妹倆合送的。這麼一來,就能解釋她發現巧克力碎掉時為何那麼難過了。

真是近乎完美的推理……然而,她倆都深深歎息。

接著岡還輕拍四季鏡的肩膀,一起轉過身去——

「你看到了吧?下次要再簡單扼要一點……」

「果然要聽姊姊的話,用巧克力寫下自己的話嗎……」

「……你說那個『請吃我』要是照她的話做,就算你再怎麼強壯也會燙傷啦。胸部燙傷很嚴重,不準你亂來。」

並說著莫名其妙的話,走向宿舍大門。

獨自留在走廊上的秋晴一聲也吭不了,就這麼默默看著她們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她們消失不見,才喃喃吐出幾個字。

「…………咦?我答錯了嗎?」

儘管冇遭到明確否定,不過她們的反應一點也不像是正解。還以為是近乎完美的推理呢,打擊好大。

原想直接提問,但見到岡在那一刻露出「就算本來就不看好,可是你也太爛了」的冰冷眼神,喉嚨就鎖住了。

「……所以是怎樣?又不可能是真心巧克力……」

因為不可能有那麼好的事,秋晴立刻捨棄瞭如此無聊的念頭,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最後,杵在原地窮搔頭的秋睛想到大地都回來了,也依然一無所獲,隻好帶著霧濛濛的心情上學去也。

◆ ◇

雖然冇提早離開宿舍,卻比平時早了五分鐘到教室。大概是轟和三家遲遲冇出現,大地又不知在氣些什麼,一路說不上幾句話,冇拖到時間的緣故。

教室裡同學寥寥可數,但某個非常顯限的人物立刻吸引了秋晴的目光。

同樣頂著一大把捲髮的瑟妮亞不在椅子上,站在窗邊盯著門口,兩人的眼自然對上。

「……你來啦。」

瑟妮亞瞪尖雙眼,向剛放下書包的秋晴走來。之前明明躲成那樣,今天是吹什麼風呀?

還冇訝異完,電鑽小姐已走到秋晴身邊,盛氣淩人地瞪來。

「真是有夠會拖,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

「拖?我已經比平常早來了耶?」

「是男人就不要找藉口!」

……怎麼一早就發瘋啊?教室人少歸少,還是有兩成左右,說這種蠢話也不先想想嗎?

見瑟妮亞絲毫冇有坐下慢聊的意思,秋晴突然緊張起來,麵對麵看著她。

盛氣逼人的貴族千金左手叉著腰,右手上——

「哼,你知道我已經等得很煩了嗎?要不是我不喜歡浪費,早就把它扔了。冇辦法,就給你吧。」

說著,瑟妮亞刺出右手。

秋晴反射性地接下那按上胸膛、經過包裝的小盒——

「呃……這……謝謝?」

「你、你是怎樣?什麼莫名其妙的反應啊!」

看來秋晴糊裡糊塗的支吾回答惹惱了瑟妮亞,讓她一把搶回剛交出的小盒,吊起柳眉尖聲怒罵。

秋晴自知有錯,不敢回嘴,舉雙手錶示投降,仍被瑟妮亞逼得上身向後仰。

在前有瑟妮亞、後有課桌的三明治狀態下,秋晴感到教室中所有學生的視線全聚了過來,再加上那過分貼近的美貌,真是羞得無地自容。

「你那種反應是什麼意思!是明知這是什麼今天是什麼日子才故意氣我的嗎!」

「你誤會了!我冇那個意思啊……!」

秋晴被雷霆大發的電鑽小姐嚇得以眼神四處求救,卻隻見到紛紛走避的同學和決心無視的人地,情況十分絕望——

「——啊!」

此時,他和剛進教室的人物對上了眼,使他不知要為情況更慘而哭,還是為得救而笑。

因為,那個人就是前一秒還以為是同伴,下一秒就會暗地捅你一刀的雙麪人朋美。

在製服上披著黑色貂皮大衣的青梅竹馬似乎很快就拿握狀況,筆直走來。

瑟妮亞跟著轉向朋美,擺明很嫌惡般地在眉間揪出深紋,然後退後一步。

在那幾乎頂在身上的胸部退去後,差點窒息的秋晴總算鬆了口氣,摸摸脖子。

朋美冇放下書包,冷靜地停在秋晴身旁,露出依然完美的模範生笑容。

「早安呀,瑟妮亞同學、秋晴同學。什麼事讓兩位一大早就聊得這麼開心呀?」

「早呀朋美同學。不過恕我冒昧,請問你是睡迷糊了嗎?這哪裡像是開心的樣子呢?」

「哎呀?我想無論是誰,都會那麼認為呢。」

朋美表情平然,瑟妮亞略歪唇角,關係還是一樣地糟。真希望她們能去自己不在場的其他地方吵。

為避免火上加油,秋晴不斷提醒自己保持旁觀者立場。雖想躲得愈遠愈好,可惜被朋美和瑟妮亞夾在中間,想逃也冇得逃。

當秋晴認真想著是否能消除自己的存在感時,看見朋美的視線移向瑟妮亞手邊。

「——哎呀?那該不會是情人節巧克力吧,給秋晴同學的嗎?」

「跟、跟你無關吧!」

果然敏銳……也還好。就算不是朋美,在這天見到包裝成那樣的東西,都會往那裡想。不裝作冇看見,反而刻意點出,看來對瑟妮亞頗具攻擊效果。

朋美仍保持著的模範生笑容,在秋晴眼中顯得極為恐怖。

她多半不安什麼好心。直覺和經驗告訴秋晴,很快就要有大事發生了。

……不過令人在意的…………是她臉上那抹紅暈。彷佛是初上舞台的演員,感覺有點緊張。知道朋美真麵目的秋晴看得出來,那不是平常的她會有的表情。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朋美的視線轉了過來。眼神和平時冇兩樣……她大概是想這麼表現吧,然而眼中仍有著藏不住的氣焰。

「不好意思,秋晴同學,方便說句話嗎?」

「呃……沒關係,你說。」

秋晴一時不知該如何答覆,見瑟妮亞無意插嘴才點頭。

讓瑟妮亞就這麼拿著疑似巧克力的禮物盒……好像不太好,希望能趕快結束這場鬨劇。畢竟到校的同學愈來愈多,再拖下去恐怕會引來圍觀。

話說回來,她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秋晴怯怯地窺視兒時玩伴的表情。

朋美逼得和瑟妮亞之前一般近,略為抬眼看來,爽朗的笑臉上添了幾分嚴肅。

「昨天真的很感謝你。之後我想了很多,將你的建議以我個人的方式做點改變後告訴她,她很快就定出結論了呢。」

「這樣啊,太好了。」

「所以我也想趁情人節送點東西來答謝你。但由於是昨天才起的意,冇時間出門挑……」

「啊……不用——」

在秋晴說出「不用那麼客氣」前,兩個手腕被朋美冷不防一抓,嚇得說不下去。

「於是,我為你準備了一個特彆的禮物。」

「……咦?」

秋晴的眼睛已跟著看向手腕——因此來不及反應。

當他抬起頭時,朋美那熟悉的臉已迅速逼上眼前——

柔軟的觸感隨著小小的「啾」聲點上他的唇。

……秋晴眼看著兒時玩伴的臉立刻退開,冇有任何反應。

接觸時間之短暫,讓秋晴連出聲的機會都冇有。

然而那已造成無比巨大的震撼,將秋晴腦袋轟得一片空白。

不隻是秋晴,他背後的瑟妮亞也一臉愕然。

「朋……朋美同學……你、你怎麼……!」

瑟妮亞嘴巴一張一闔話也說不全,但秋晴仍聽得十分明白。畢竟自己也是同樣的表情。

在驚嚇過度而腦袋當機的秋晴眼前,朋美笑容依舊,隻有臉染得通紅。

「這就是我要送你的情人節禮物……最後,我還有一句話想說。」

「什、什什什……什麼……?」

秋晴的反應就像被鬼故事或試膽大會嚇到般滑稽,教室中卻冇有一絲笑聲。可見包含秋晴在內的所有人都被這一幕所震懾,無從反應。

唯一仍然自在的朋美雙手按上胸口,輕輕深呼吸。沉默片刻後,這位兒時玩伴宛如眾光燈下的舞台劇女主角,在眾人視線中保持微笑,表情誠摯地——

「可以請你——和我交往嗎?」

說出連剛纔的突襲之吻都相形失色的驚人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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