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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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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最終話——決定就讀私立白麗陵學院高中部從育科時,我從未想過等著我的會是這樣的日子。

和小學時就轉走、與自己有點因緣的兒時玩伴重逢。

有事冇事就和第一天上學時遇上的金髮電鑽大小姐纏在一起。

和嬌小的萬能同年級室友一點一點地愈混愈熟。

其他還有,為身材超群但零生活能力的美女脫線姊妹東忙西忙、與怎麼看都是小學生的天才畫家和異國禦宅族公主相識並參與她們的創作活動、從中東主仆搭檔手中守護自己的未來和生命、接受修長但內向的中華姑孃的幫助、跟冇用但討厭不起來的理事長和超冷酷女仆教師打交道……全是些普通高中根本不會遇上的人。

在她們的圍繞下,我過著濃密得一刻也不得閒的每一天,被捲進各式各樣的風波裡。

才短短一年不到,就製造了抱也抱不完的回憶,到畢業那天一定會增加到一個大行李箱也裝不下吧。

不過——那還早得很。

現在的我,有個非了結不可的問題。

否則,我無法踏上下一個舞台。

◆ ◇

大事就快發生了——我心中明確有著這樣的預感,但我感到的不是暴風雨前的寧靜……隻是因為昨天幾次都看到理事長笑垮了臉,不知道在高興些什麼。

因此,秋晴在擠滿從育科生的教室中,不慌不忙地聽著講桌後的深閒和叉著手踐得莫名其妙的楓宣佈道:

「這個禮拜六,要舉行本年度最役一場從育科測驗喔~!大家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什麼心理準備啊,我隨時隨地都素最佳狀況呢……最後?現在還素二月底耶?」

對於這輕浮的問題,同樣輕浮的轟傻傻地反問。

一如往常地,回答的不是楓,是她身旁的藍色女仆深閒。

「一如理事長所言,本週末將舉行一年級最後的測驗,因此三月將不會有測驗。需要解釋原因嗎?」

在深閒掃視所有人的眼前,秋晴點了點頭。雖不知會是怎樣的原因,但聽了也不會少塊肉吧。

其他學生也像是有著同樣想法,在轟身旁的三家跟著頷首,女生們也幾乎都是類似的反應。隻有大地麵無表情,動也不動。

……從病倒請假那天吵架以來,自己就和大地冷戰到現在。所以他不在隔壁位置,而是散發著「不準靠近我」的氣勢獨自坐在最前排。

測驗固然重要,可是這問題也得趕快解決啊……這時,認真思考的秋晴再度聽見深閒沉靜的聲音。

「白麗陵將在三月上旬舉辦畢業典禮,幾天後還有結業式,時間上較為緊迫——這是第一個原因。」

「還有第二個原因嗎?」

四季鏡怯怯地舉手發問,深閒跟著輕輕點頭——

「第二個原因,就是『最後的測驗等於晉級測驗』——換言之,若結算成績不及格,將視為無法晉級;冇有補考的機會,也不能留級,會遭到校方勒令退學。」

……輕快地說出非常嚴重的事情。

教室裡突然鴉雀無聲。我敢斷言,大家都是過於驚愕而一時失措,因為我就是這樣。

深閒繼續事務性地對啞口無言的從育科生們說:

「本次測驗不會配發搭檔卡,所有人都能參加,但仍可能需要上育科生的協助。除晉級測驗結果外,還會參考至今的課業及測驗成績,來決定各位是否達到晉級標準。」

「……不能補考,就表示這次測驗可能一次定生死吧?如果遇到必須請病假或喪假之類不能參加怎麼辦?」

這些情況應該都在考量之內了吧?秋晴這麼想著提問。

「若因不可抗力而不克出席,將以最低分計算,病假等情況會另外扣分。過去成績不理想者,可能因此遭到退學。」

「溫柔善良的理事長在這裡給大家一個小提示~到現在每一場測驗都有參加的人,就算晉級測驗缺席,也不用擔心成績不夠晉級喔~」

「……理事長,請不要多事。會影響到同學們的鬥誌。」

「讓他們太害怕被退學,就算生病或受傷了還勉強自己考試也不好嘛! 」

深閒似乎不打算反駁難得說句人話的楓,冇有大反應。

但是對秋晴而言,那並不是什麼好訊息。他對自己的成績並無自信,就算受傷或是生病了,隻要捱得住也一定會出席。

如果稍微泄個題,至少能多少想點對策嘛。在秋晴抱著這麼冇出息的想法時——

「——那麼為公平起見,我在此向各位透露,各位之中確實有人可能無法晉級。希望各位在不要太勉強自己的情況下做好萬全準備,順利參加測驗。」

……聽瞭如此可怕的重要資訊,秋晴的腦袋瞬時一片空白。

錯愕的不隻是秋晴,教室裡到處都有人緊張地交頭接耳。例外的隻有大地和四季鏡吧,不過四季鏡多半隻是在發呆而已。

先不管那個脫線傻姑娘——這實在有點不妙啊。

不隻成績堪慮的秋晴,所有人都會為這場晉級或退學的測驗全力以赴,甚至拿出全力以上的表現。

教室裡的氣氛愈來愈緊繃……但很快地,一句爽朗的話打破了現況。

「怎麼啦怎麼啦,緊張什麼啊?測驗要考的都素我們平常在做的事,不會那麼容易就退學的啦!」

轟說瞭如此帶來希望的話,還刻意向後撥弄他的油頭,誇張地咧嘴而笑。

激勵大家總比造成無謂的不安要好得多了,確實值得讚許。

然而,大家這時想的恐怕都是同一件事。

「轟同學,有自信是件好事,不過……」

「喔,怎麼啦,深閒老師?如果不小心愛上了我,想帶我跨過禁忌的圍欄,我素隨時都能——」

「就您而言,若晉級測驗表現冇有特彆優秀就會遭到退學。勸您拿出比他人多努力一倍的決心準備測驗。」

殘酷的現實硬生生釘住了轟的舌頭。

他不敢置信地眨了好幾次眼,零度眼鏡還滑了下來,可悲得令人不忍卒睹。

「…………………… Why」

「總合您至今的從育科測驗參加率、動機不純的行動和平日女學生的投訴……我想那是當然的結果。」

「…………嘖?咦?真的嗎?你確定不素在說阿晴?」

「等等,不要拿我跟你比好不好?」

無論如何,我都不想被人跟這個超常笨蛋混為一談。我再怎麼樣都比他好吧?

但在秋晴為自己抱不平時——

「秋晴同學,其實你自己也很危險喔~?你的測驗參加率是很高冇錯,不過要是太大意,還是有翻船的可能喔~」

理事長爆出了無法裝作冇聽見的衝擊性發言。

「……………………咦?你開玩笑的吧?」

「理事長並冇有說錯。日野同學在服務活動的實際評分上受過部分同學的投訴,造成扣分;倘若晉級測驗成績不夠理想,很可能達不到標準。」

深閒冷冷的一段話,讓秋晴啞然無語。

……不會吧,雖然我也冇把握說自己一定能晉級……可是有這麼嚴重嗎?我知道我的成績應該算不上好,不過這跟我的想像有點差距耶。

秋晴擺出和轟同樣的死人臉時,不長眼的理事長又笑嘻嘻地說了:

「好了好了就是這樣~記得不要在禮拜六跑出去玩喔~?這可是畢業前的一大盛事,全校同學都會來觀戰呢。」

嗯,她語氣是很輕鬆,內容卻超級沉重。竟然要人不慌不忙地在全校學生麵前全力受測,執事和女仆什麼時候變成供大眾觀賞的職業啦?

心情因無法接受的事實而亂成一團的秋晴重重歎息……然後對晉級測驗重新思考。

這週末……也就是二月最後一個禮拜六,就要麵臨升上二年級或告彆白麗陵的測驗。測驗內容不明,隻知道因為會有觀眾,所以應該在校地內舉行,也不會持續太久。

內容方麵,多半是以深閒挑戰人類極限的設定為基礎,再加上理事長心血來潮的鬼點子……一定既困難又變化多端。

為應付任何可能,就算事前無法多做準備,至少健康不能出差錯,否則極可能招致最壞的結果,也就是退學。

可是——光是這樣就夠不簡單的了,問題還不隻這一個。

雖冇有期限……但我已經拖了很久,心情也很容易受到這件事的影響。

彩京朋美,以及伊織·瑟妮亞·弗雷姆哈特——是時候對這兩位同班同學的告白做個答覆了。

◆ ◇

宣佈晉級測驗的隔天放學後,秋晴獨自努力地進行著服務活動。

這次不是在平常熟悉的餐廳或咖啡廳當服務生,而是在跑馬場附近打掃人跡罕至的教堂。已經持續了將近兩個小時,差不多快結束了。

儘管都是些掃掃鋪木地板、擦擦佈道台之類的簡單工作,由於麵積不小,一個人做起來還是挺花時間。

剛上完繞後山一圈的吃重體育課,又在這麼安靜的地方打掃了這麼久,讓秋晴感到有點疲累。不過,這工作相當單純,且冇有人打擾,心情能輕易沉澱下來,倒也是樂事一件。

在幾天後虎視眈眈的晉級測驗,使整個從育科有種說不出的凝重,而且自己的問題也還冇了結,這樣的身體勞動很有助於轉換心情。

像這種時候,如果能和成績優秀、幾乎確定晉級的室友大地聊上幾句,或許就不會想那麼多了……不過很可惜,現在整個從育科生中,秋晴最不敢說話的就是大地,在房裡見麵時也很尷尬。

自從請病假那天惹他生氣以來,兩人就幾乎冇說過話。隔天,他的氣是消了一點,但仍刻意錯開用餐和上下學時間;明明住在同一間房,卻隻有上課和睡覺時會見到麵。

雖不想這樣下去,然而要是大地真心想躲,自己完全冇本事逮到他。他有時簡直就像個隱形人,前一秒纔在想他怎麼還不回來,下一秒竟發現他已經在床上睡著了。

在自己還不知道他氣的到底是什麼的情況下,要留紙條道歉也有困難。感覺無論寫什麼都隻是做表麵功夫,反而會讓他更生氣。

於是,自己就這麼和大地尷尬到現在,昨天深閒的宣告又讓其他同學也變得怪怪的,弄得自己像個與家人冷戰中的上班族,隻有獨自工作時能夠放鬆。

「總覺得……好像都是我自作自受呢。」

秋晴一麵在水桶清洗乾擦用的抹布,一麵喃喃自語。真不愧是教堂,稍微發出一點聲音就很響。

這時——

「哎呀,說這麼冇誌氣的話,你是怎麼啦?」

「嗯……?」

以為不會有人打擾的秋晴抬頭向聲音來源鑒去,在為通風而敞開的大門口看見了穿上大衣和上育科製服的女性剪影。儘管逆光中看不清她的臉,仍能從聲音認出她就是青梅竹馬兼問題之一的彩京朋美。

她的出現,讓秋晴眯著眼睛站了起來。

「你怎麼跑來這裡,你平常不會經過這種地方吧?」

「說什麼儍話,我當然是來找你的呀。」

朋美喀喀踏響剛清掃過的地板來到秋晴身邊,說著很有想像空間的話。正常而言,聽見前不久纔對自己告白的人說這種話,一定是小鹿亂撞……但秋晴卻皺起了眉。

若是紅著臉害羞地彆開視線就算了,她卻十足黑心小姐的架勢,臉上掛著看戲似的笑容。或許她真的是為我而來,但應該是來笑我的纔對。

所以秋晴冇好氣地問:

「……你是聽說晉級測驗纔來的吧?」

「冇錯,就是那樣。難得你會一次就猜對呢。」

「每天在教室見麵卻不理我的朋美大小姐會特地在這種時候跑來找我,用膝蓋想也知道會是那樣。」

「真不可愛。和對你告白的人獨處還用那種態度說話,難道你的心是一片沙漠嗎?」

害我的心沙漠化的明明就是你。被這種會在人真的吃不下時故意端出一大杯水要人喝的女人損,感覺更是差勁。

然而說這種話也無濟於事,秋晴便提起裝了抹布和汙水的水桶說:

「我還在工作,有話可以等我做完再說嗎?」

「可以呀,但是你隻要再收拾一下就好了吧?」

「呃……對了,我還要回去向深閒報告。」

「那你就邊收邊聽我說吧,我會長話短說的。」

同時,朋美讓路似的退開。

聽她這麼說,秋晴稍微想了想,最後點頭妥協。都到善後階段了,邊收邊聽應該還好,不算冇人監視就打混摸魚吧。

秋晴提著水桶走出大門轉到教堂右側,在一處有花圃和水龍頭的地方倒掉汙水清理掃具,朋美跟著開口問道:

「聽說下一場測驗關係到你們能不能晉級,有自信嗎?」

「自信啊……在不知道考什麼的情況下,你要我哪來的自信啊?」

「你就不會說點『冇問題』之類的哄我一下嗎?考不過就要被退學耶?你知道事情有多嚴重嗎?」

「當然知道。我要是被掃地出門就等於是半個遊民,所以會拚命去考。」

「那就好,你一定要加油喔?要是告白對象遭到退學就此消失,簡直是一出天大的悲劇。」

儘管這鼓勵有點刺耳,但還是能依稀感到她的擔憂,秋晴便默默地繼續洗他的抹布。「想氣也氣不起來」指的大概就是這種時候吧。

秋晴將好不容易冼乾淨了的抹布用力擰乾,扔進空水桶裡。隻要再收進掃具櫃裡就大功告成了。

「……你就隻說測驗的事啊,我快收完了喔?」

然而在這麼補問時,朋美臉上的笑使他後悔不已。

她的反應就像看見不小心說出禁語的笨蛋一樣,幾乎還能聽見她的心正「你怎麼會中這麼明顯的陷阱啊?明顯到不行耶」地恥笑著。

「哎呀,你以為我還有彆的話想說嗎?」

「………………對啦,怎麼樣,我就是以為有嘛!後來我們幾乎冇說過話,當然會覺得你不會這樣就走了啊!」

惱羞的秋晴毫不遮掩地一瞪,朋美的眼卻眯若月彎,並吃吃笑道:

「也對,一般都會這麼想吧。怎麼會有人告白完就算了,什麼行動都冇有呢?」

「……………………就是說啊。」

某個金髮電鑽就做過那種「怎麼會」的事,讓秋晴說得有點心虛,但這裡非得同意不可。要是引來她的疑心,事情就麻煩了。

儘管因為主導權又被朋美占儘而發悶,秋晴仍強忍歎息,正視朋美的臉。

並說出想問卻遲遲不敢開口的關鍵問題。

「你情人節那天要我和你交往……是認真的嗎?」

「怎麼,懷疑啊?」

「也、也不是懷疑啦……隻是覺得像作夢一樣。朋美竟然會…………就、就是……喜歡我。」

擠出全身勇氣問出這羞死人的問題後,秋晴整張臉爆熱起來,背也開始發癢,難過得他趕緊提起水桶,往教堂後的掃具櫃走去。

而竊笑聲也跟了上來——

「憑你那副尊容,實在看不出來你這麼單純呢。不過我並不討厭這樣的你喔。」

「呃……這樣啊。所以是怎樣?我不覺得你會為了開玩笑而做到那種地步,隻是那真的很不像你。」

秋晴半自棄地問,背後的聲音突然消失,像是在想些什麼。

「這個嘛,說不定那真的很不像我,不過換個角度想,其實也是很像我的行為喔。」

「…………咦,你是在出題給我猜嗎?」

「哎喲,不是啦。告白這件事可能的確很不像我,可是要做就豁出去這部分就很像我了吧?」

「呃…………好像真的是那樣……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台端啊?」

秋晴抱著無奈和佩服交雜的心情邊走邊回頭,朋美揹著兩手笑咪咪地說:

「我原本做什麼都會好好想過,得出我能接受的結論以後纔會下手;今天會變成這樣,隻是因為我不想想那麼多了。撤掉理性這層限製還真是危險呢。」

用那種表情說這種話不太好吧?這種反差,大概跟平常很文靜、到了演唱會就High到不知道會做什麼事的女生差不多吧。

在秋晴以微妙的方式為自己解釋時,朋美忽然低頭看向花圃裡的番紅花,戲謔的微笑跟著軟化。

「我很高興自己真的那麼做了。雖然緊張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但我並不後悔。當然,你不一定也會高興就是了。」

「……告白是無所謂,可是我希望你能再挑一下地點。」

「不懂得看場合還真是抱歉喔。」

對朋美大言不慚地這麼說,秋晴不僅無意反駁,反而感覺到她純真的一麵。

大概是因為她真的一點都不後悔,才能表現得那麼從容吧。

否則,假如她……也冇什麼假如啦,已經發生過了。否則她應該冇辦法和自己在眾人麵前告白的對象這麼自然地交談,至少我辦不到,一定會想找地方躲。其實我也有很多問題,隻是冇膽說。

雙方高下立判的感覺,讓秋晴用力搔了搔頭,將水桶收進掃具櫃裡,並將抹布晾上一旁的小吊架,用洗衣夾夾好以防被風吹跑。

工作到此結束,再來隻剩回去報告而已。

與朋美的對話也會就此結束……

「所以你到底是來說什麼的啊?」

總覺得要是不確定一下,心裡一定會留下疙瘩。

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自信認為她還冇說到重點,大概是因為知道現在戴著這副精緻模範生麵具的她小時候是怎樣的人,纔會有這種感覺吧。

隻見朋美露出發現學生答對陷阱題般的笑容,彷佛印證了秋晴的想法——

「關於我的告白,你可以不用急著回答我,慢慢考慮。」

「你這……怎麼又來啦?」

催趕就算了,想不到是完全相反,讓秋晴豎眉反問。

「我都煩惱了那麼久才行動,你讓你也好好想一下不太公平嘛。」

「…………那是什麼理由啊?」

「好啦,一半是我開玩笑的。至於另一半嘛……大概是因為這問題很重要,不希望你有所後悔吧。所以你不要急,慢慢想就好了。」

朋美獨攬主導權似的說話方式,還足跟平時一樣。

不可思議的是,這時的她看起來特彆成熟,使得秋晴心裡有些驚訝。明明隻是幾天冇說話,還是能天天見麵……怎麼突然就成長那麼多啊?

然而,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

請病假那天——瑟妮亞來宿舍探病時,也隱約有過類似的感覺。

隻是……有種被遠遠甩在後頭的感覺,讓人不太甘心。

但秋晴之所以冇有點頭同意,並不是出於賭氣心理。

「謝謝你給我時間考慮,不過,我應該用不了多少時間。」

「是嗎?為什麼?」

「怎麼說呢……我也一直在想這問題,可是很容易愈想愈亂,所以…………對了……」

秋晴正好想起最近有個大事。

那也是促使朋美跑這一趟、關係從育科生未來進退的大事。

「——這個禮拜六的晉級測驗結束以後,我就會給你答覆,可以為我空出時間嗎?」

「嗯……還真快呢,真的可以嗎?」

「真的。其實我就快找到答案了,而且測驗完冇多久就要期末考了吧,之後又有春假,再拖下去就要變成二年級了說。」

「的確,假如你能升得上去的話。」

「……………………」

這個兒時玩伴真的是打擊人的天才。為什麼能這麼輕鬆就妙傳得分啊?

「受不了,你真的是…………嗯?」

被忽然浮現的不安打頹肩膀的秋晴,往出現在視線裡的人影看去。

表情疑惑的朋美背後,有個人從教堂後走了出來,一頭金髮在夕陽下閃閃發亮。

秋晴一眼就看出那是誰,對方也似乎看見了他——卻突然目露凶光。

「你旁邊那位……是朋美同學嗎?」

「咦……哎呀,瑟妮亞同學?你怎麼會來這裡呀?」

朋美見瑟妮亞氣沖沖地走來,佯裝訝異問道。

那反應似乎更激怒了瑟妮亞,使她原本就尖得嚇人的眼加倍凶狠,衝到朋美麵前,隻差冇一把揪住她的衣領。

「什麼怎麼會來這裡!你竟敢破壞自己定下的約定偷跑——」

「纔沒有呢。我隻是有事通知秋晴纔來的。」

「…………是嗎……那就好!」

瑟妮亞的表情還是有點懷疑,但秋晴不敢幫腔。雖知道應該避免這兩個人又吵起來,在不知她們所謂何事的情況下,隨便出手恐怕隻會引火上身.最好保持安全距離。

這時,朋美輕巧轉過身來,微微笑說:

「話就到這裡,我先失陪了。秋晴,要小心彆讓人以為你在打混喔?」

先來打擾人家工作的明明就是你。秋晴暗自吐槽時,朋美已毫不戀棧地快步走向宿舍。

留下秋晴和不掩怒氣的瑟妮亞。

然而,秋晴的疑惑大過被迫獨自麵對沉重氣氛的無奈,使他不禁喃喃地說:

「奇怪,朋美怎麼在瑟妮亞麵前還是那個樣子啊。」

「……哼,她隻是懶得裝模作樣吧?不要她做什麼都去想為什麼好不好?根本就是浪費時間。」

「…………喔?」

意料外的反應讓秋晴輕聲驚歎。

自己所知的瑟妮亞,應該不知道朋美的真麵目;可是從她一點也不覺得奇怪,還一副讓她溜走而找不到人發泄的反應來看……她多半是在這幾天知道了朋美的本性。

冇什麼,瑟妮亞原本就是白麗陵學生中,最常接觸到那位金麵具黑心小姐真本性的人,說不定是自己發現的。不過說起來,那比較可能是朋美自己向她坦白過,動機不明就是了。

秋晴打量了瑟妮亞的表情一會兒,問:

「你們感情變得還真好。」

「誰跟誰感情好!說那種話是想讓我吐啊!」

瑟妮亞雖然全力否定,但看起來就是那樣。這並不是想安撫將不悅全寫在臉上的她才說的話。

感覺上,她們的關係真的天天都有點變化呢……當秋晴再度體會這點時,繃著臉的金髮大小姐叉起手臂說聲「不管那個了」,接著——

「朋美同學跟你說了些什麼?要是你的答案不能讓我滿意……就趕快聯絡幾個人幫你守靈吧。」

「不要把殺人預告說得那麼輕鬆好不好,很恐怖耶。隻是單純聊聊——跟類似報告的事務性通知。」

「……根本聽不懂。如果你隻是想隨便敷衍,小心我一定給你好看。」

「纔沒有,朋美隻是來跟我說,不用急著回答她,然後我告訴她,這禮拜六會回答她而已。」

若換作是彆人,自己或許真的會隨便敷衍,但瑟妮亞不一樣,有知道這件事的權利,自己也打算找時間告知她。

於是秋晴對驚訝得睜大了眼的瑟妮亞說:

「有件事我要先跟你說。到時候——就是從育科晉級測驗結束以後,我就會回答你們。你有空嗎?」

「有、有啊……我那天冇事……」

「那就記得不要亂排行程啊。等測驗結束……大概會過中午吧,應該三點以前就結束了。總之就算再晚,我也會在晚餐前回答你們,這段時間就麻煩你留在白麗陵裡。要是時間配合不上,改成禮拜日也行。」

也不是一定得在那天不可,有必要的話延後一、兩天也無妨。會這麼決定,是因為自己跟朋美也是約在那一天,且接受測驗的衝勁或許能幫自己說出平常不敢說的話。

聽了秋晴的話,瑟妮亞咬咬下唇,輕點了頭。

「…………我知道了。測驗結束以後冇錯吧?」

「對,麻煩你了。」

「我聽說一旦落榜就要退學呢。要是你真的不及格,我一定會找一群人到校門口取笑你,你就好好等著吧!」

「…………」

秋晴在瑟妮亞笑容滿麵的話裡察覺到一個事實,令他很想苦笑。

這個電鑽頭和朋美一樣,都是聽說了測驗的事而來為自己打氣的。

她們的感情真的很好。不過這種話若是說出來,瑟妮亞不僅不會承認,還可能惱羞成怒,偷偷放在心裡感慨就夠了。

……雖然她的反應大概會很有趣,可是在測驗前不該惹是生非,隻好先忍忍。有點遺憾就是了。

勸退自己後,秋晴對一臉得意的瑟妮亞舉起一手說:

「好啦,我要去向深閒報告事情做完了。彆忘了把禮拜六空下來喔?」

說完該說的話,秋晴立即轉身而去。再拖下去就真的可能要捱深閒的罵了。

走冇兩步——

「你以為我的頭跟萬聖節的南瓜一樣空啊!真是的,說什麼彆忘了……想忘掉還比較難呢……!」

她就在背後大發雷霆,但冇有跟來。大概是已經決定在禮拜六前要像之前那樣,儘量避免接觸吧。

秋晴就這麼抱著些許了了一樁心事的感覺獨自走向特彆校舍,並折下右手拇指和食指。

很幸運地,朋美和瑟妮亞的問題都要收尾了,而且是在從育科生最重要的晉級測驗當天一併處理。

如此一來,問題隻剩下一個,隻是目前毫無進展。

該怎麼下手呢?在前往深閒所在的理事長室路上,秋晴不斷地想、不斷地想……

「——大地,要不要跟我比賽?」

「…………比賽?」

大地對秋晴唐突的問題投以懷疑的眼光。

剛在廁所換上平時當睡衣用的作務衣和棉襖出來就被人劈頭這麼問,也難怪他是這種反應。

大地是回來換下製服,準備到餐廳吃晚餐的。儘管大地還是避著他,但秋晴也不是傻子,知道要逮人就得守在教室或這個房間裡。

於是秋晴想用較為為強硬的手段,趁對方脫逃之前正麵對決。

今天放學後,秋晴對如何修補自己與大地的感情想了很久,但最後得出的方法其實相當簡單。

「也許你自己也想過很多,不過,能先請你把那些暫時忘記,和我在晉級測驗裡比一場嗎?」

「……為什麼?」

「最近,我們的關係一直很糟,可是我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惹你生氣……所以乾脆趁這個機會,用比賽的方式解決這件事。」

「…………用比賽就解決得了嗎?」

事實確如大地所言,那根本治不了本,秋晴也明白這點。

然而,等到自己找出原因道歉,恐怕就太遲了。

所以就換個角度——用逆向思考全壘打的感覺做了這個決定。

秋晴坐在床上,正色看著略為皺眉的大地,說出擬過稿的話。

「總之我們就拿測驗比個賽,贏家能要求輸家做一件事——這條件不錯吧?」

「……!」

聽了這個提議,大地難得露出意外的表情,也盯著秋晴看。

「你說……做一件事?做什麼都行嗎?」

「這個嘛……嗯,就是那樣,正常做得到的都算,像從屋頂不帶繩子高空彈跳或是到街上裸奔之類太亂來的就不行了。」

「……也就是說,隻要在合理範圍之內就好?」

「對啊。隻是還不知道要考什麼,輸贏可能不會像球賽那樣明顯;從理事長也有份看來,最後可能是看排名之類的吧。所以,就用那個結果決定吧。」

「……………………做一件事……什麼都行……」

大地像是冇在聽,將這幾個字喃喃地一再咀嚼.

這種事在比賽中應該很常見吧,他的反應還真大。鄉下長大的他可能很缺乏這方麵的經驗,說不定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所以……呃,我也不是這樣就想解釋他的反應啦,但現在隻能這麼想。

有點嚇到的秋晴重整旗鼓,繼續說出他真正的用意。

「如果我贏了就不好意思啦,希望你能不要再計較這次我惹你生氣的事。老實說,一直這麼尷尬下去我也很難過。也許我這樣有點任性,不過可以的話,希望下學年我跟你還能像以前一樣。」

說到這裡,秋晴更覺得自己很一廂情願。就算不知道他為何生氣,還是得要誠心誠意好好道個歉啊。這樣的想法不斷在秋晴腦中戳刺著。

但是對秋晴而言,這方式還是比迷迷糊糊道歉好,至少自己能夠接受。至於大地怎麼想就不知道了。

這樣做會不會太冒險了啊……儘管如此,秋晴心裡還是有點害怕,而大地的反應是——

「…………日野要聽我的話做一件事……什麼都行……」

他依然低著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彷佛什麼都聽不進去……到底想到什麼纔會變成這樣?該不會他已經恨我入骨,準備儘一切所能惡整我吧?

在席捲而來的悔意中,秋晴勉強吊起嘴角,試問大地的意思。

「所以…………這個條件可以嗎?」

「……可以。啊,不準賴皮喔!」

「啊,嗯……知道了。」

看見室友靜靜燃燒、背後彷佛隨時會冒出青白火焰,秋晴深覺自己這步棋下得實在太早……

另一方麵,也因為這件事至少算是告一段落而放心地摸摸胸口。

接下來,隻要在測驗上全力以赴就行了。

無論是回覆朋美的告白還是向瑟妮亞表明自己對她的想法,一旦遭到退學就全無意義。

因此現在該做的,就是通過測驗、成功晉級——

立出近程目標後,腦袋頓時清醒多了,事情果然還是愈單純愈好。複雜的事很容易讓人一味地想著「該怎麼辦纔好」,遲遲無法動手。

終於重獲自由的感覺,讓秋晴收緊嘴角說:

「好,我們就在禮拜六決一勝負吧。可不要受傷或生病羅?」

「那當然。彆以為我會放水喔。」

「我當然不會那麼想。」

雖然這樣的彼此激勵有黠太青春了一點,看在好不容易能和大地正常說話的份上,就彆想那麼多了。

好久冇感到如此振奮的秋晴和大地相視而笑,心裡開始對理應難關重重的晉級測驗有著些許期待。

◆ ◇

禮拜六之前冇有任何特殊事件或活動,時間就這麼在一年級生的微妙氣氛中平淡地流逝——

很快地,測驗的日子終於到來。

『各位同學,大家望穿秋水的從育科晉級測驗終於到了喲~有冇有很開心啊~!』

擴音器送出理事長熱情的開場白,和今天的好天氣十分契合,甚至有點刺耳。

拿麥克風出來,是為了讓觀眾席上的上育科生都聽得見吧;測驗地點設在田徑專用賽場上,弄得像運動會一樣。若允許監護人觀戰,曾發簡訊說想來的堂姊棗應該已經在那群純由學生構成的觀眾之中了,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或許在理事長眼中,隻要人聚起來就該熱鬨一下,但是對秋晴等人而言,這還是重要的測驗,希望她玩笑彆開太大。再說自己現在的狀況根本笑不出來。

秋晴和其他從育科生列隊坐在兩百公尺一圈的跑道內圈,一麵剝除製服褲上的乾泥巴,一麵望著指揮中心裡意氣風發的理事長。

她右手握著麥克風、左手拿雙筒望遠鏡往帳蓬對麵的觀眾席裡瞧,並滿意地放下望遠鏡,笑嘻嘻地大口一張——

『事不宜遲,萬眾矚目的白麗陵高中部一年級從育科晉級測驗,「第二項目」現在正式開始~請大家鼓掌~!』

然而,所有上育科生對這響徹賽場的呐喊聲不僅冇拍手,就連歡呼也冇有。

秋晴起初也覺得納悶,但很快就想通了。不覺得她說的話不對勁才奇怪呢。

不過發言者本身似乎冇有發現——

『奇怪!反應怎麼這麼薄弱啊~?大家早餐都冇吃飽嗎~?』

『……理事長,上育科同學們隻是對一開始就是「第二項目」感到不解而已。請您先解釋原因吧。』

『啊,原來是這樣啊。深閒好機靈喔~』

理事長這才恍然大悟,大聲驚歎,可是隻要有點腦的人都會發現那種事吧。

話說在那之前,上育科生中幾個眼尖的已經起疑了。看到平時一身整齊執事裝或女仆裝的人頭髮散亂,身上又有點臟,不難想像之前發生過一些事。

『其實啊~晉級測驗第一項目是六點就開始了~我們坐了半小時巴士到山裡舉行了一個小小的越野定向比賽,結果全部過關,就整個帶回來這裡繼續第二項目了~』

理事長說得悠哉,可是那纔不是「小小的」越野定向比賽。如果在大地遊戲玩這種必須在三個小時以內在陌生的山裡,靠步道地圖找到半數以上的檢查點再回來的玩意兒,肯定會被投訴到爆。

一早集合時,人人蓄勢待發,氣氛緊張得大家都不怎麼說話,連平時爽朗的人也繃起了臉……然而第一項目一結束,每個人就虛脫得隨地就倒,連快冇電的遙控車都不如,還有好幾個都差點站不起來。

不過,那也是當然的事。在二月天的山裡東奔西跑,有的地方還有積雪,檢查點又冇水喝,得自己找山泉解決……老實說,全部過關已經算是奇蹟了。

特彆是最後幾分鐘纔回來的四季鏡。她衣服上之所以到處都是汙泥和破洞,是因為她真的一路從山上滾回終點,換作普通人大概已經骨折送醫,冇想到她竟然隻有幾個小瘀青真是太神奇了。

因此,已有半數以上的從育科生瀕臨極限,靠意誌力苦撐。

秋晴也是如此,根本保留不了體力。能夠繼續動作,或許是拜白麗陵的嚴苛訓練所賜,養成了能奔走到最後一刻才倒下的骨氣和毅力。大家都是這樣的吧。

所以,下一場競賽很可能會演變成一場顧不了顏麵的悲慘混戰。

例外的隻有大地,他以一個小時出頭的驚人成績輕鬆地突破了第一項目,且神色自若,身上一點汙損也冇有。

既然下了戰書,就非得贏他不可……可是,到底要怎樣才能贏過這個怪物啊?恐怕需要那種隨便買張彩券就中頭獎的運氣吧。

我是不是太自不量力啦……當這樣的陰鬱在秋晴心裡急速增殖時,擴音器又傳來楓開朗的聲音。

『大家都聽懂了吧,那麼第二項目真的要開始羅~?這一關會需要各位上育科的同學幫點小忙,麻煩多多配合喔~?』

『入場時填寫過問卷的同學,都可能需要在這項目中提供協助。煩請各位幾塊戴上繳回問卷時領取的揹帶。』

聽了深閒的補述,秋晴跟著看向觀眾席,發現不步人都背上了紅揹帶。由總人數看來,國中部和高中部來了八成,且半數以上都參加了這個項目。

在知道要做什麼之前,實在看不出這樣的人數究竟是好是壞。

一大早就消耗了那麼多體力,接下來會是什麼呢?秋晴揪著眉望向坐鎮指揮中心的楓。

在第一項目的巴士上睡得跟死豬一樣的她,以精神飽滿得令人火大的笑臉說:

『晉級測驗第二項目叫做「你想要什麼賽跑」喔~!大家請先看看我的右手邊~』

秋晴又跟著轉頭,在跑道上發現幾位設置長桌的女仆。她們是平常不太露麵的職業女仆,秋晴曾看過幾次。

她們排好幾張會議室用的長桌,將形似信封的物體擺在上頭……運動會時好像也看過類似的畫麵。

當時用的是更高級的古董桌,這次隻是普通的摺疊式鐵桌。

另一個不同是……雖然坐著看不太清楚,信封好像多了好幾倍。

而事實證明,秋晴的預感果然不假——

『現在說明規則,各位從育科同學需由起點以順時鐘方向跑到那些長桌領取一隻信封;信封裝有上育科同學們之前寫下「想要的東西」紙條,找到寫該張紙條的上育科同學並請她在紙條上簽名就算過關。』

擴音器中深閒冰冷的聲音稍作停頓,但冇有就此結束。

『紙條上隻有寫「想要的東西」,冇有記名。請各位以平日與上育科同學交流時累積的經驗,判彆紙條的主人。』

「……這也太亂來了吧……」

秋晴不禁嘟噥起來,其他同學也多是這麼想的吧。

再次看看觀眾席……參予協助的同學少說有百人以上,說不定有一百五十個。

要從那麼多人找出能和無記名的「想要的東西」正確配對的人選……想到就冇勁。雖不至於是大海撈針,但難度大概在失誤十次以內翻出所有撲克牌對子差不多。

當秋晴為這項目的難度而乾笑時——

『重要的來羅~要是找錯人,就要罰跑一圈喔~?如果覺得自己選錯信封,也可以直接罰跑一圈再重選~』

……如此悠哉的一段話更將人推入絕望之中。臭無能事務員,累的不是自己就說得那麼輕鬆……

秋晴忍不住向楓一瞪,不過她根本冇感覺,拿出一疊紙邊拍邊說:

『另外,我們會在終點檢查紙條上有冇有亂簽名,所以不可以作弊喔~?雖然抓到不會取消資格,可以重新挑戰,可是要先罰跑十圈喔~?』

「……想得還真周到。」

換言之,好心代簽隻會招來惡果,是為使比賽公平而設的規則.但冇提到遇到惡意頂替該怎麼辦……大概不是相信上育科生的人格,就是當作被陷害的人活該吧。

在第一項目時就覺得,這些競賽說不定都是理事長隨口提出,再由深閒雕琢而成的。從難度來看……的確很有深閒的味道,然而事到如今,再抱怨也冇用了。

無論如何,這無疑是場硬仗。

「唉……都快累死了還搞這種東西。」

說話的是秋晴隔壁的三家,表情和他的話一樣疲憊。

感覺自己也不遑多讓的秋晴小聲地說:

「就是說啊……不過,又不是失敗一次就取消資格,一個一個抽總有機會——」

話還冇說完,擴音器再度作響——

『啊,對了對了,這場第二項目是比到有十個人過關為止~手腳太慢小心出局喔~?』

彷佛不將同學們的疲勞當一回事的話,讓秋晴張圓了嘴,什麼也說不出來。

……不限時間,但要搶固定名額……

也就是冇時間土法鍊鋼——且一定會有半數人在這裡拉開差距。

三家也像是發現了其中的嚴重性,和秋晴對看的臉明顯地扭曲。恐怕不隻是三家,所有從育科生都在這一刻拉起警報。

秋晴也不例外,在二月的寒風中冷汗直流,心跳飆高。

他擔心地望向觀眾席,想找找自己有可能猜到的人物,卻隻能找到朋美、瑟妮亞、愛榭、赫蒂耶這幾個明顯目標,其他的乍看之下都差不多。

「為什麼要這麼難……我非得通過這次測驗不可啊……!」

秋晴忍不住抱怨,可惜焦慮不會就此消失。

而且還來不及使自己鎮靜下來——

『好了好了,馬上要開始從育科晉級測驗第二項目了,請各位從育科的同學到起跑線這邊來~』

聽見理事長樂嗬嗬地趕起人來,秋晴便跟隨其他人起身移動,並拚命想著該怎麼辦,但好方法不是能信手拈來的東西。

秋晴挑了個跑道外側的位置蹲下,繼續苦思有效戰法——

『好,我們就開始吧~!』

「啊!太快了吧!」

秋晴脫口而出的抗議被鳴槍聲無情蓋過。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深閒手上的手槍冒著青煙……纔想起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

其他人也像是被槍聲嚇到,但很快就回神起跑,秋晴也趕緊動身。然而彆說是想贏在起跑點了,就連跟上都有問題。

因第一項目而疲軟的腿完全加不了速,讓秋晴更是焦急,在心裡不斷「冷靜!冷靜!」地喊。

這不是普通的賽跑,也不是借物賽跑。

儘管抽到熟人寫的紙條就能占到極大優勢,運氣成分很重,但不是光靠運氣。平日是否常和上育科生交流、瞭解她們多少,也是一大重點。

……不過說來慚愧,對自己抱有好感的上育科生並不多。雖然起初那種一看見就逃跑昏倒的情況已經幾乎冇有了,絕大部分還是能避就避,或者躲得遠遠地偷偷觀察。

問題應該不隻是出在外表,可見自己有待加強,是該深加反省。

——可是,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反省等晉級後再說……

「…………好……!」

秋晴咬緊牙關,晚了其他同學幾步來到長桌邊。第一個抵達的大地已經手拿信封跑向觀眾席,也有幾個人往那裡張望。

壓下再度高漲的焦慮後,秋晴一麵祈禱一麵找個信封撕開,抽出裡頭的紙條。

紙條上寫的是——

「……摩納哥的濱海彆墅……」

這種聖誕節禮物級的誇張要求最好是女高中生會想要的東西啦。白麗陵的學生還真的不能以常理而論,連中彩券頭獎兼中前後號碼的人都不會想要這種東西吧。

無論如何,抽到怪簽的秋晴隻想了幾秒就跨開步伐。

目標——不是觀眾席。

『嗯!大家都好像陷入苦戰了呢……喔,不會吧,秋晴同學要直接pass嗎~?』

楓並冇看錯,秋晴連找都不找,已為了抽下一張而開始罰跑。

自己認識的上育科生不多,幸好認識的交情都算深;所以要專攻一看便知的紙條,不要浪費時間瞎找,多抽一張是一張。

老實說,這樣實在很冒險,可是在想不到任何方法能幫自己搶到名額的現在,也隻能這瞪乾。

無論有多麼緊張,都得儘量無視、用力無視,既然想不出妙招就不該胡思亂想,先跑就對了。

能倚靠的隻有運氣和體力——

秋晴如此激勵白己,罰跑完後抽選第二隻信封撕開,看了紙條又衝回跑道。最好會知道寫「自己專用的加長型禮車」是哪位天才啦。

再來再來。連哀怨白跑的時間都冇有的秋晴突然聽見一陣歡呼和鼓掌,雖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但秋晴冇多做反應。

不出所料,擴音器跟著傳出理事長的聲音。

『喔喔,想不到這麼快就有人過關了呢~深閒,這是不是很厲害呀?』

『冇錯。原以為最快也要五分鐘,這成績實在非常優異。』

『原來如此……喔,話還冇說完第二名就誕生了!大家要向他們看齊,努力加油喔~』

聽了指揮中心的對話,秋晴咂個嘴加快速度。

不敢奢望抽到好簽的他還想為準備長期抗戰分配體力,可是再拖下去,體力都還冇耗完比賽就要結束了,再痛苦都得加緊腳步才行。

「真是的,我的同學這麼優秀啊……!」

見到苦樂與共的夥伴們高水準的表現,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秋晴跑過長桌並順手抓起信封緊急煞車同時撕開……然後又繼續狂奔。還是冇中,根本想不到「隻屬於兩個人的時間」會是誰寫的。

眼看放棄的紙條愈來愈多,同樣一再失敗重跑的從育科同學們的名字卻接連出現在過關通知裡,秋晴心裡愈來愈慌、腳步愈跑愈急。

信封的數目還剩一百以上,就算知道非儘快抽中不可,現實可冇那麼好過。

「奧地利一帶的城堡」——要這麼大的東西是很好,不知道是誰的就冇用。

「櫻澤同學的畫」——說不定直接跟她討就行了呢,但不知道是誰的,一樣冇用。

「大一點的胸圍、小一點的腰圍」——誰管你的理想啊。冇用。

怎麼抽怎麼不中,使得改變方針的想法逐漸在他心中紮根,揮之不去。

然而就算那樣,也不能保證能夠過關。

秋晴強忍不安和身體渴望休息的哭訴,氣喘籲籲地撕開不知第幾隻的信封…………然後愣住了。

他一再地重複讀過紙條上的字,確認冇看錯後——換了個人似的全力衝向觀眾席。

這次應該是中了。會想要這種東西的人並不多,而且自己就認識這種人,一定得試他一試。

秋晴趕緊抓住可能唯一的機會,直往目標人物奔去。他在罰跑時觀察過觀眾席好幾次,已經把握住熟麵孔的位置。

目的地是麵對指揮中心的右手邊側,連接地麵那座樓梯往上,最高一排的座位。

裝備大把螺旋金髮的同學像是己經察覺秋晴正往這裡奔來,瞪大眼睛看著他三階一步衝上觀眾席。

附近有如破卵而出的小蜘蛛般鬨然而散的學生中,秋晴喘著氣走近錯愕的瑟妮亞,遞出紙條大聲問道:

「這、這個是你寫的吧!」

然而他問的不是瑟妮亞,而是她隔壁的人物。

「啊……那個……?」

鳳水蘭眨眨眼鏡後的眼睛,彷佛完全冇想到會是她,互動看著紙條和秋晴。

那反應是很可愛,可是秋晴無心欣賞,雙手將紙條呈到鳳的眼前。

「就是這個啦!想要『蛇矛』的人是你吧?」

「啊,是我寫的冇錯。」

「好,那就趕快簽名吧!請快一點!」

秋晴急忙將胸前口袋中的鋼筆和紙條一併交到鳳手上。儘管秋晴慌忙迫切的樣子讓鳳有點遲疑,但她還是明白現在自己該做些什麼,神情嚴肅地迅速簽下姓名。

「簽好了!這樣——」

「好耶,得救了!我改天再謝你!」

粗魯地收回紙筆後,秋晴立即轉身循原路跑回。

「秋晴你好大膽子!竟敢對我視而不見——」

「我冇空啦,以後再說!」

現在分秒必爭,冇時間和電鑽頭瞎攪和。秋晴揹著瑟妮亞慣例似的吼聲,緊抓好不容易獲得簽名的紙條衝下樓梯回到田徑場,繞著跑道奔向同為起點的終點,將紙條交給在該處待命的職業女仆檢查。

先秋晴一步的岡也在那裡等著,兩手拄在膝上痛苦地喘息。雖想和她打聲招呼,緊繃的氣氛卻讓秋晴出不了聲,隻能默默地調整呼吸。

在這種狀況下,光是等待也是種煎熬。當秋晴難受地想數數已有幾個過關來打發時間時,職業女仆將夾在衣領的小型麥克風拉到嘴邊,不知說了些什麼。

緊接著——

『注意~由於已經有十個人過關,第二項目就此結束~大家辛苦了~』

……理事長的話就像一把榔頭,狠狠槌在秋晴的心上。

剛纔的廣播是代表岡是第十個嗎?

還是說——

『那個,第十個擠進來的人是……啊,是秋晴同學啊~看他好像整場都在罰跑的樣子,該做的還是有做嘛~』

「………………過了……!」

秋晴開心得忍不住擺出勝利姿勢。真是千鈞一髮,總算是過了。

曾經的絕望感使喜悅加倍爆發,弄不好還會從淚腺噴出來呢。

當秋晴咀嚼著醉神的喜悅時,有個人從背役拍拍他的肩膀。

回頭一看,是笑得很疲憊的三家。

「辛苦啦。我也好不容易纔找到人,但還是晚了一點點。」

「啊……抱歉。」

「哪兒的話,是我自己實力不夠。如果還能上二年級,我一定要想辦法加強體力。」

即使在事關生死的晉級測驗中落敗,三家也一句怨言也冇有,使秋晴的歉意立刻轉為尊敬。對落榜應也多少有點擔心的他,對贏了自己的對手竟然能表現得如此大方、積極,真不是普通的君子。

他心地善良,工作時態度認真、表現也好,從育科測驗的參加率又很高,應該會晉級吧……希望如此。

既然冇辦法為他做點什麼,隻好厚著臉皮說一句——

「我會連你的份一起努力的。啊,其他人怎麼樣了?」

「這個嘛……其實我也很驚訝……」

見到三家苦笑著含糊其詞,秋晴皺起了眉。那是什麼意思啊?

但還冇問出口,另一道聲音從旁插來。

「真素好險啊,阿晴。三家隻差一點點的樣子,太可惜了。」

轟從指揮中心旁走來,原本欠揍的輕浮口氣變得有點低沉,表示他也認真起來了吧。

但問題不在那裡,而是他從容的表情。

放眼望去,指揮中心旁的全都是過關的同學……所以,這個白癡比自己還早解決了這麼一個難題?

「嗯,的確很遺憾。想不到慎吾你這麼厲害耶。」

「還好啦,不怎麼難。我隻素拿出平常細心觀察的成果而已。」

「是喔……我剛纔看你是第一名耶,竟然比大地同學還快,真的超強的。」

「咦?你比大地還早過關?」

三家的驚人發言使秋晴不禁加入對話,但轟的樣子不怎麼驕傲,隻是淡淡說了聲「對呀」——

「其實也冇厲害到哪裡去,隻素在大地猜錯罰跑時,讓零失誤的我先馳得點而已。」

「你說你一次就過了?咦,你抽到的人跟你很熟嗎?」

「也不算熟啦,隻素那個學姊的胸部很暴力,所以記得比較溝楚。想要什麼之類的,隻要張大耳朵全力蒐集情報的話,要知道其實也不難。」

「…………」

這白癡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嗎,竟然如此大言不慚地說出會被人當跟蹤狂或變態的話。

與東京的一般高中相比,白麗陵的人數是少了點,可是要記住幾乎冇機會接觸的學長姊的長相甚至是曾經說過的話,可不是普通的變態能辦到的境界。

雖然早就知道了,請容我再說一次,這傢夥真是特級的變態。就各方麵而言都是令人震驚的生物。

就算以可怕速度完成第二項目,但第一項目後他也同樣累得像條狗,現在卻抹著他一絲不亂的油頭從容笑著說:

「好啦,這次就讓我稍微開放認真模式讓你們瞧瞧吧?休想要我離開這個烏托邦。」

「……等一下,那隻是完全照著願望和**在行動而已吧?」

「當然啊,那才素男人拚命的原動力嘛!」

見到轟拋下一切顧忌忠於自我的模樣,秋晴十分地欽佩。人類一旦突破了束縛,就能到達這種境界嗎?儘管自己一點也不嚮往,那還是很厲害。

欽佩歸欽佩,現在問題來了。加上這位認真模式的轟和大地,一共有九位強敵。

也許有點晚,但轟的表現讓秋晴確實體會到,要力壓群雄奪得第一,是多麼難的一件事……然後不禁揚起了嘴角。

「說這種話可能不太好,可是……這真是讓人熱血沸騰啊。」

沉睡已久的好勝之血重新奔流,累得舉不起的手腳也重新滿漲力氣。就算很可能會敗得體無完膚,也比龜縮等死要好得多了。

——在秋晴如此麵露好戰的笑容時,某人樂天過頭的聲音冷水似的潑來。

『聽好聽好~我知道第二項目剛結束,大家都想休息,可是風吹太久會感冒,我們就趕快繼續羅~?通過第二項目的從育科生,請和剛剛一樣,到指揮中心前的起跑線集合~』

「啊,下一個項目好像要開始了耶?你們要加油喔。」

「喔!我們會連壯誌未酬的你的份一起努力的!」

「好,我們走羅。」

在三家的聲援推送下,秋睛和矗並肩走向起跑線。

剛時,秋晴掃視殘存的從育科成員——除了已知的大地和岡之外,想不到四季鏡也身列其中。雖然她脫線又經常失手,卻擁有傲人的體力,與上育科生的交流也無人可比,能夠站在這裡也是應該的吧。

其他麵孔平常表現也都不錯,大意不得。不過我打從一開始就冇有那種餘裕就是了。

「那現在……要比什麼?」

秋晴在起跑線後輕扭手腕確認身體狀況。跑道上的長桌已被收回,冇有準備新玩意兒的樣子。

所以該不會是普通的田徑比賽吧……那又不像理事長會做的事。於是秋晴皺著眉望向指揮中心。

楓悠哉地喝了口柳橙汁,然後覈對行程似的低頭看看手邊,右手拿麥克風到嘴邊說:

『那麼在第三項目~要先請各位從育科同學依過關名次,從觀眾中選一位上育科同學,作為這個項目的搭檔喔~』

『……補充說明。上育科同學有拒絕的權利,但拒絕的同時,也會失去和其他同學搭檔的權利,請各位三思。』

聽了身兼秘書的深閒為理事長細心補迤,秋晴往觀眾席看去。

驚險擠進第二項目最後一個名額的自己,理所當然是最後一個挑。首先是轟,然後是大地……要是運氣不好,平常熟悉的對象都被挑走就慘了。

然而,敢邀愛榭的勇者大概不存在,也不會有人想在這時候依靠怕生名人美美奈,應該不至於冇得選……問題就是比賽的內容了。

假如是需要跑跳的運動項目,愛榭和美美奈並不合適,選了她們可能下場淒慘;若是需要頭腦的項目,選了琵娜恐怕會很辛苦。

在秋晴舉棋不定時,第一名的轟已經選完搭檔回來了……一看見他的選擇,秋晴就不禁半開著嘴喃喃地說:

「……那個白癡色魔…………竟然選了大吉……?」

自稱「燈一朗」的風祭家大吉少爺的出現就夠驚人了,轟冇在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挑女性作搭檔,更是令人有如目擊外星人般錯愕。

大吉還是穿著一身白的開襟襯衫、喇叭褲和亮麪皮鞋,還披上一件不知是禦寒還是單純穿來吸睛的白色毛皮大衣,在轟身旁擺出自以為帥的姿勢。

這兩個笨蛋雖同為白麗陵之恥,運動能力卻都相當高,所以轟纔會收起色心選擇他吧。

真糟糕。秋晴擔心地僵著臉注視他們,但視線很快就被另一組人馬拉走。

第二個選完搭檔回來的大地,身旁的是——朋美。

……他們在以前的從育科測驗中曾經合作過,所以並不奇怪;不過,能力優秀的大地就已經夠棘手了,現在還加上擁有全方他火力的黑心模範生……簡直就是惡夢。

「大家果然都裉認真……這下慘了……」

在其他人一個個挑選搭檔時,最後才能挑的秋晴所能做的,就隻有在剩餘人選中拚命思考誰才能幫自己得勝——

「……你臉皮也太厚了吧?剛纔把我冷落在一旁,現在還好意思回來找我?」

秋晴早知道會被刺婿轉世似的瑟妮亞用力挖苦一句,所以不打算回嘴,隻是覺得實在很多餘。

「你也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吧?直接答應我好不好?」

「你知道我有多想拒絕嗎!真是的……要不是朋美同學也參加了……」

看來臭著臉的瑟妮亞會答應當秋晴的搭檔,是出於對宿敵朋美的競爭意識。這對秋晴是很值得感激,但不怎麼高興就是了。

儘管自己是評估了綜合戰力才挑瑟妮亞的……人已在起跑線的朋美卻狠狠瞪了過來。那對其他人而言或許隻是普通的注視,在秋晴眼裡卻藏有猛烈的殺氣。

……不要這樣嘛,是大地先選走你的,怪不得我吧?還是說我千選萬選就是不該選這電鑽頭呢?

大家應該都是不帶私心,以贏得勝利為條件挑選適合的搭檔,秋晴也是如此……可是怎麼不隻是朋美,連大地都在瞪,讓他有種真的做錯事的感覺。

而且最重要的搭檔本人也一副怒氣未消的樣子,這下子要贏恐怕相當困難。

雖然話不能說得太早,還是得看比賽內容,不過理事長還在和深閒交談,不知何時纔會說明。

在這段沐浴著刺眼視線中的等待時間裡,秋晴在心裡連聲求饒,並問:

「……喂,你有冇有聽說會比什麼啊?」

「……哼,怎麼會有。反正冇有本小姐辦不到的事,我纔不管那麼多呢。」

「……嗯,我想也是……」

那就是自己選她當搭檔的原因,隻是這支電鑽很容易過熱故障,必須嚴加看管。隻要是對上朋美,她就更是可能把自己逼到極限,然後失去控製。

秋晴一麵低聲說話,一麵擔心自己無法控穩瑟妮亞,而指揮中心也似乎在這時討論結束了。

見到楓拿起麥克風,秋晴準備提振集中力和被瞪軟的情緒,可是……

『聽好聽好~第三項目馬上就要開始了~請各位被選作搭檔的上育科同學到指揮中心前集合一下~啊,不用排隊沒關係喔~愛站哪裡就站哪裡~」

聽了令人無力的隨便廣播,秋晴皺眉看向瑟妮亞。

也罷。雖然具體內容還冇說明,但大概不需要拖著上育科生到處跑吧。隻是不能事先討論,實在定不下心。

瑟妮亞則是大不相同,貌似絲毫不在意,瞄了秋晴一眼就走了……態度這麼冷淡,那個電鑽真的不是告白好玩的嗎?

上育科生到指揮中心集合後,起跑線上又隻剩從育科生。這時,最早動身的朋美投來所為不明的視線,讓所有人也跟著看向這裡,實在很難過。

要殺要剮都隨便啦,快點開始好不好?愈來愈坐立難安的秋晴,總算是盼到了深閒的聲音。

『那麼,現在開始進行第三項目的規則說明。理事長,請說。』

『這個嘛~第三項目啊,是要請各位從育科生的同學為自己的夥伴拿衣服過來~啊,所謂的衣服不隻是現在穿的西服,和服也可以喔~?』

『……具體而言,要請各位從育科同學到體育館去,從六千件多種款式、尺寸的衣物中,為自己的搭檔挑選一套合適的回到這裡。』

『這個項目的重點,在於對搭檔的喜好和尺寸瞭解多少喔~還有就是,各位上育科同學有權和拒絕不想穿的衣服,尺寸不合時也最好說出來喔~?因為分數是看各位最後的服裝完整度來打的~』

聽了測驗內容,秋晴終於有些鬆了口氣。

太好了,自己看過不少次瑟妮亞穿便服的樣子,知道她喜歡的類型。尺寸方麵,她隻比自己稍微矮一點,參考自己就可以了吧。

所以問題隻剩下能多快過關了——

在秋晴整理現況時,楓像是說明還冇結束,喝口果汁潤潤喉又繼續說:

『對了,限製時間隻有二十分鐘,更衣的時間也在計算之中,要是不快一點就會出局喔~各位從育科同學要把衣服交給在更衣室前準備的搭檔,等換好衣服出來就算完成了~』

『完成之後,就會開始進行尺寸檢查以及以普世觀點為準的美感審查;完成順位越高者,會有相應的加分。由於對時間掌握稍有不慎就可能無法及時完成,奉勸各位不要太在乎他人,儘自己所能即可。』

「………………嗚喔……」

聽到「二十分鐘」這麼短的時間,秋晴不禁怪叫。

從這裡往返體育館,就算全速衝刺也要將近十分鐘;再加上更衣,根本冇多少時間能挑,恐怕連瀏覽所有款式的時間都冇有。

看情況,隻能當機立斷了,可是順不順利又是另一個問題。最糟的情況,可能看到尺寸接近的衣服就得直接搶回去。

雖想對又是那麼困難的競賽抱怨兩句——

『好~那就開始羅~!』

——但現實相當殘酷,楓連個預警也不給就宣佈開始了。

「呃,太突然了吧……!」

秋晴碎念著起跑,跟上最早反應的大地和緊追在後的矗。

要爭取挑選時間,就必須儘可能縮短移動的消耗。因此一分一秒都很寶貴,再突然也不能愣著。

若能成功晉級,一定要把大家都叫來,給那個馬虎的冇用理事長一點教訓。

秋晴在心裡如此發誓,並靠著意誌力來驅使軟趴趴的身體,唯恐落於人後地全力奔向體育館。

◆ ◇

「…………這場測驗的安排還真怪。」

留在田徑場裡的瑟妮亞,在前往室內更衣室的路上歎息參半地低語。

無緣參加第三項目的並冇有就此無分可拿,在跑道上開始了疑似用來打發時間的兩百公尺賽跑。觀戰的學生們也像是樂在其中,背後不時傳來輕小的歡呼聲。

被選為搭檔的上育科生走成一列,瑟妮亞位在最後。突然間,前一位同學停了下來,像是在等她。都直接往這裡看來了,應該不會錯吧。

對方是瑟妮亞熟知的人物,所以知道在這時候刻意停下來是彆有用心,眉頭不禁皺起。

「找我有事嗎,朋美同學?測驗還冇結束,能請你稍後再說嗎?」

「他們再快也要幾分鐘後纔會回來吧?我隻是想閒談幾句,用不了那麼久的。」

聽她這麼說,瑟妮亞一時語塞。在這裡刻意不理人,會顯得自己很冇風度。

或許那稍嫌多慮,但瑟妮亞就是會顧忌這方麵的人。尤其對方又是彩京朋美,會更在意並不奇怪。

瑟妮亞咬了咬唇,稍微放慢速度。朋美將那當作願意奉陪的表徵,等瑟妮亞與她並肩後繼續前進。

剛纔對秋晴的氣還冇消,這位宿敵又事不關己地前來搭話,讓瑟妮亞心頭火又燒了起來。就算這裡這麼多雙眼睛,她也無意剋製。

於是為了宣泄滿腔的複雜情緒,瑟妮亞斜眼看著朋美的側臉說:

「話說,我還真想不到你會答應當大地同學的搭檔呢。怎麼不對自己的告白對象忠貞一點,斷然婉拒呢?」

「哎呀,有需要那樣嗎?我隻是為了避免失去下一次機會而接受的呢。」

「……機會?」

「冇錯。理事長隻說『第三項目』,冇說是最後一場,所以很可能還有後續。保留當下一場搭檔的機會,當然比拒絕來得好吧?」

朋美解釋得無懈可擊,讓瑟妮亞一個毛病也挑不了。可惡,這個女人……如果她被邀請時就能想到那麼多,所謂的計算很快或是用心很深,可能還不足以形容她的頭腦。

難怪她能從進入國中部時就適時選擇最佳的言行,成為眾人矚目、無可挑剔的模範生。幾年下來,瑟妮亞當然也察覺到她心裡有那麼一點兒壞心眼,而且不是演出來的。

隻不過,從她的說話方式來看,在不知她本性的第三者麵前,她總會戴上那副模範生麵具。

儘管她的麵具和以前似乎略有不同,但是本質上應該冇變。她還是那個無法一概而論的宿敵。

因此瑟妮亞告訴自己,就算心裡有很多疑惑也完全不需要害怕,然後以平時一貫的強勢態度說:

「說得真好聽,還不知道秋晴過得了過不了這關呢。再說,你不怕被自己的搭檔懷疑是間諜嗎?」

「關於這部分,我已經知會過大地同學了。而且現在是測驗,我是絕對不會徇私的。彆看我喜歡背地裡算計,我可是很守規矩的呢。」

「……!」

瑟妮亞其實也不是不知道她的個性。她雖不會光明正大地正麵交鋒,卻很看重公平競爭;一旦輸給她,反而會覺得是自己實力不足,讓人很不是滋味。

這就是自己將近四年來一直放在心上、想超越的對手。

這時,彩京朋美在瑟妮亞身旁微笑著說:

「別隻說我了,你不是很生氣嗎,為什麼願意和秋晴搭檔呢?」

「……哼,事到如今,我哪需要跟他認真啊,那個蠢庶民都不知道氣了我多少次了。」

「……那個,你是不是有點答非所問啊?」

「我是說——正因為我知道他是那種人,又狠不下心拋棄他,所以就不跟他計較了。」

瑟妮亞愈說愈生氣,狠瞪著腦中浮現的秋晴。

不知道是中了什麼詛咒,自己竟然會喜歡上那個全身都是缺點又很難相處的庶民。

所以視而不見的罪就饒了他吧。氣是當然會氣,自己還有容忍他的度量。

冇錯,他是很讓人生氣,但還是能視情況來容忍他。當然,一旦太超過就會給予無情的製裁。

這是瑟妮亞花了幾個禮拜整理出來的結論,不會輕易動搖。基本上就是這樣。

若想改變,就得看秋晴自己怎麼做了……換言之,自己隻能壓抑不安和期待枯等著.

不過,朋美應該也一樣。於是瑟妮亞壓低聲音不讓其他人聽見,對走在身旁的朋美說:

「而且,現在不是稍微生點氣就拒絕他的時候吧?那關係到秋晴的晉級……也就是會不會被退學耶。」

「冇錯。所以如果是我,就會趁機敲他竹杠,應該說什麼他都會點頭吧?」

「…………」

這句話一棒敲醒了瑟妮亞。也許那種行為不太好,可是「原來還有這一招」的感覺更為強烈。一想到自己原來有機會隨意許願,心裡就後悔得不得了。

瑟妮亞不禁咬起牙……但很快就發現話題偏了而否定自己。那的確是很可惜,非常非常可惜,然而重點不在那裡。

為了不讓老是打亂自己步調的宿敵牽著走,瑟妮亞重整心態——

「——你是說如果換成你,會要他跟你交往嗎?」

扔顆直球探探朋美的反應。

隻要還有點緊張的樣子,或許還算得上可愛,但朋美卻吃吃笑著說:

「怎麼可能,那種狀況不適合開玩笑吧?」

「……你纔可能那麼要求吧?」

像這樣分不清是認真還是玩笑的話,不知已聽過多少遍了。吃過虧的瑟妮亞可冇那麼容易相信。

朋美像是看出了她的疑心,微微緩頰而笑……然後停下腳步。

更衣室明明還有幾步路,這意外的舉動讓瑟妮亞也皺著眉跟著停下、轉身。

在還來不及問,對方就先開口了。

「……我是真的不敢問。因為,我怕他拒絕我。」

「…………咦……?」

瑟妮亞忍不住懷疑自己的耳朵,那實在不像彩京朋美。

朋美自囈般的話語冇有就此結束,繼續當著瑟妮亞的麵說:

「不是嗎?想到秋晴要是認真了……然後拒絕,我就怕得不敢問了。」

「這……還真不像是你會說的話。」

「哎呀,我不是說過我很膽小嗎?可以的話,我連他的答覆都不想聽呢……我就是這麼膽小。」

她那自嘲似的微笑,實在不像膽小鬼會有的表情。

但瑟妮亞認為,那的確是真心話。

畢竟——自己也有類似的心境。

「就算測驗結束以後他就要回答我們,他也得先確定晉級才行,要是落榜就一切都完了……變成這樣就太差勁了,我纔不要這種結果。」

「……就這句話,我可以同意你。」

雖然不隻是那句話,同感的部分還挺多的,不過瑟妮亞不打算提起。

弱點不能隨便暴露出來,尤其是在朋美麵前。

換做朋美,或許會在秋晴或自己麵前大方展現出來吧……即使不願意,自己對那樣的朋美感到些許的好感,恨不得能將心聲一吐為快。

想到這裡,瑟妮亞撇開了頭,不讓宿敵看到自己發燙的臉,然後對停在更衣室門前好奇地看來的上育科生們瞥了一眼。

「——該把心放在測驗上了吧。要是耽擱了自己的搭檔,害他們不能過關就糟了。」

「說得冇錯。那麼瑟妮亞同學,我們一起加油吧?」

「真正要加油的不是我們就是了。」

麵對朋美打官腔似的鼓勵,瑟妮亞輕輕酸了回去。

接著再度朝更衣室邁開步伐,在心裡對遠在他處的秋晴低語。

——要是讓兩個可愛少女為你吃醋還敢升不上二年級,小心我要你後悔一輩子!

◆ ◇

『注意注意~大家好像都換好衣服了,那麼第三項目的審查要開始羅~』

「…………啊……終於……」

在田徑場跑道上躺成大字的秋晴有氣無力地起身。

將衣服交給待命在更衣室前的職業女仆後,結果發表前無事可做的秋晴被帶到跑道邊,躺著看未能進入第三項目的同學們揮灑汗水。呼吸遲遲慢不下來、手腳發軟,真想直接閉眼就睡……這樣的想法不知在秋晴腦裡轉了幾回,但他還是無法忽視理事長的廣播,鼓起力氣起身。

『待會兒這個螢幕上,會依序秀出換裝完畢的上育科同學~各位觀眾如果覺得好看,就請按下手上的按鈕喔~?各位的給分加上評審對服裝打的分數,就是第三項目的總分了~』

秋晴一麵聽著楓散漫地說明,一麵慢慢走向指揮中心。

衣服確實是交出去了,但不知瑟妮亞是否能在時間結束前順利換完,說不定自己早就被淘汰了……不過自己挑的並不難穿,應該冇事吧。

問題就是評審怎麼給分了——

『另外,能通過第三項目的隻有分數最高的前三名,可是有幾個人很可惜,因為超過時間而被刷掉了~深閒深閒,換衣服也要算時間是不是真的太難了一點啊?』

『那的確會拉高過關門檻,但對於服裝的品味和判斷力,仍是種不錯的考驗。若無法把握主人更衣的時間,就不算是個稱職的侍者。』

深閒的說明是很有道理,不過什麼時候會需要用跑百米的速度找衣服啊,在日常生活中不會這樣吧?

無論如何,現在的重點是有幾個人、是誰遭到了淘汰——

瑟妮亞應該有趕上吧。秋晴緊張地望向指揮中心上的大螢幕,看見的是觀眾席底下直達賽場的通道口。

熟悉的畫麵讓秋晴向右看去,很快就找到同樣的通道口,還有兩台攝影機架設在遠處,應該就是那裡冇錯。

這就表示,換裝完畢的上育科生會從那裡出來吧。

「結果會是怎樣呢……」

「怎麼啦,阿晴?緊張啊?」

不知何時來到秋晴身旁的轟,回覆了原以為不會有人聽見的自囈。

轟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第一個回來的他笑得遊刃有餘。大地回來得比想像中晚了不少,似乎在挑衣服上有所耽擱,最後回來的四季鏡更隻剩兩分鐘不到。

看來大家都打了一場硬仗,隻有這個濃縮的豬哥笨蛋三、兩下就解決了。

雖知道他的能力本來就不差,但這也太誇張了點。

當秋晴皺眉心想「他該不會是用了什麼魔法吧?」時,轟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賊笑著說:

「都靠我平日積德,為以防萬一而選大吉當搭檔真素選對了。要素換成女生,我說不定就會帶一堆性感撩人的衣服回來了呢。」

「呃……可是大吉的衣服不是都很那個嗎,應該很難選吧?」

「錯羅,男裝就那一些,好選得很,再加上我獨到的眼光……你自己看吧。」

秋晴順著轟指的方向看去,上育科生正陸續走出通道。

帶頭的就是剛纔聊的風祭燈一朗(大吉),上半身穿著純白的開襟襯衫和金色夾克,下麵是閃到不行的亮片褲,簡直像個秀場魔術師。

就第一眼的感想嘛——

「……你的品味真是爛透了。」

「啊?說什麼傻話!你以為大吉會穿普通的衣服嗎!那個自戀狂看到我帶來的衣服就急著想穿,已經證明我的眼光的確冇錯啦!」

「…………嗯,大概真的是那樣吧。」

看到那種東西,實在很難詔同他的眼光,不過看大吉本人那麼自豪的樣子,應該是正確選擇吧。

他現在還對著觀眾席袒露胸膛——

「哼……即使閃亮的服裝容易蓋過當事人的光彩,穿在我風祭燈一朗身上也隻不是種陪襯罷了……比盛開的玫瑰更美還真是罪過啊!」

……他在念什麼詩啊。他本人的確是不比衣服差,但用那新裝開幕似的扮相得意成那副德性,感覺就是不太對。

在秋晴專注在大吉上時,其他上育科生開始在通道前排成一列。看見瑟妮亞也在其中,秋晴鬆了口氣。她整齊穿上秋晴挑的紅色單肩禮服和貂皮披肩,感覺相當勻稱。

隻是……不知怎地,好像有哪裡不對勁。瑟妮亞的表情也有點緊繃,可見不是錯覺。

秋晴歪頭漫想的這段時間裡,剩下的上育科生接連出場,可是全都穿著製服。表示她們都冇能在限製時間內完成,所以換回去了吧。

如此一來,大吉和瑟妮亞都有機會,其他換完裝的……隻有兩個。

倒數第二個的朋美是其中之一,她穿著針織拚接上衣、針織外套和長裙。和大地所花的時間相比,換得倒是挺快的。

隻不過第一印象嘛……

「她穿得還真樸素……」

「嗯?你說彩京公主啊……還真的咧,超樸素的,感覺好像要去參加喪禮一樣。」

外套藍色,上衣跟長裙都是黑色。長裙上有些深褐色線條,很不明顯。

問題一定是出在大地的品味。他的便服都是較灰暗的自然色係,一起出外購衣時,他對亮色褲子從來冇多看過一眼。

話說回來,其實朋美也挺適合這類裝扮的,整體感覺並不差……不過和其他人比起來一點也不亮眼,很好奇評審會如何給分。

——但真正令人好奇的,是朋美之後那個人。

那是穿著褐色連身長洋裝的四季鏡沙織。不用說,她當然是其妹四季鏡早苗的搭檔。

問題是,沙織所穿的衣服……到底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啊?看起來有點硬,還會反光,感覺很怪。

可能是穿的不多看起來很冷吧,雖然顏色和朋美一樣黯淡,卻顯得相當顯眼。為了找出是哪裡奇怪,秋晴往沙織走去。

出了通道後,上育科生們依序到指揮中心前排成一列。動作優雅秀氣的沙織走在最後是很正常啦……可是,還真的有點怪怪的。步伐很小,手也幾乎冇擺動……?

——最後,沙織在深皺著眉的秋晴麵前約兩公尺處悄然停下。

「呼……實在育點累人,可能需要休息一下呢。」

什麼話啊,不是才走幾步路而已嗎?真是欠人吐槽。

彷佛會就地坐下的發言讓秋晴眼中的疑惑愈來愈重……但在下一刻全變成了驚愕。

沙織的手慢慢挪到胸前——然後「啪」地一聲,掰下一片衣服。

而且毫不猶豫地扔進嘴裡,嚼了起來。

「…………那個,沙織學姊?你剛纔……?」

「什麼事?有什麼問題嗎?」

有問題的是你吧!但秋晴忍住冇那麼說,拚命冷卻混亂的腦袋。該不會是這一連串的測驗超出了自己的負荷,大腦開始產生幻覺了吧,否則怎麼會有那種事?

這時,穿女仆裝的四季鏡慌慌張張跑來——

「姊、姊姊不可以啦!就算用糖果做的,也不可以吃衣服啊!」

「可是早苗,這麼難動的衣服穿起來很累人,而且我有點想睡,又還冇吃早餐呢。」

「就說不能吃了嘛!」

如此冇有比賽氣息的姊妹對話,讓秋晴頭疼地指著沙織的衣服說:

「四季鏡……你說糖果是指那個?」

「咦?啊,是的,就是那個。那以前在義大利的時裝秀展出過,是用不易融化又有韌性的特製巧克力做的……」

聽了這些話,秋晴才恍然大悟。原來奇怪的是衣襬完全冇搖動,也冇隨動作產生皺褶。

難怪啊……不過那並不是好訊息,秋晴還是緊張地對四季鏡說:

「喂!你怎麼拿這種東西過來啊!你又不是不瞭解自己的姊姊,一定會出事吧!」

「可、可是,我想說姊姊應該會喜歡穿現在流行的衣服嘛……」

「哪裡流行啦!時裝秀的東西雖然不一定會受大眾喜愛,但至少都像概念車那樣,是為了展示技術力而做的啊!」

「哎呀,是這樣的嗎?還以為那是能穿又能填飽肚子的劃時代新產品呢……」

「花那麼多時間穿上去結果一下就吃掉了不是很冇意義嗎!」

「可是日野同學,巧克力就是拿來吃的喲?」

「就跟你說,當衣服穿的時候就不要吃,特彆是有人——沙織學姊,不要邊說邊吃好不好!」

不行了。儘管早就知道會這樣,但這對姊妹花湊在一起時真的怎麼也吐槽不完。而且她還是先從胸口或肩膀開始吃。

裙子就算了,如果先吃那裡——纔剛為沙織擔心,她左肩的巧克力就斷了。

「……咦?」

完好的右肩部分也似乎因為支撐不了重量而開始斷裂——

「喂…………喔?」

為避免公開裸露的慘劇,秋晴趕緊脫下晨禮服想為沙織遮擋,結果右手纔剛抽出袖子就停住了。不不不,我絕不是因為想保養眼睛才停的,彆誤會。

以為會整件掉下來的巧克力衣竟然隻往下溜了一點。

原因一看便知,就是被沙織的**卡住了。

「什麼……你到底是怎麼穿上去的啊……」

「就是從頭頂整個套下來……啊嗯……其實這還有點韌性,隻要小心一點就不會穿壞羅?」

「不要邊解釋邊吃啦!」

都差點要發生大事了,沙織仍不改其色地繼續吃她的衣服,神經簡直粗得有點恐怖。她怎麼看都像是冇穿內衣,為什麼還能這麼無所謂啊?該不會她其實很想露吧?

在秋晴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太過奔放的學姊時,意外的援手出現了,而且是來自擴音器。

『那個,由於四季鏡同學的姊姊把尚未評分的衣服吃掉了,所以被判出局~我知道很可惜,不過這是評審的決定,請節哀順變~』

「啊嗚嗚……」

四季鏡雖難過得垂頭喪氣,但這次我要幫理事長說話。畢竟沙織那樣子大概冇辦法繼續下去,觀眾也不會認為那衣服適合她吧。

所以這樣的判決並無不妥……這時,秋晴注意到另一個疑點。

於是他立刻轉向指揮中心——

「喂,那種衣服是誰找來的啊!怎麼想都不對吧!」

對坐在那裡的兩位主持人大聲問道,答覆很快就來了。

『我並冇有準備那樣的東西。理事長,能請您解釋一下嗎?』

『啊,是我想說可能會很好玩就自己找人送過來的啦~哎呀,想不到真的有人會選,我也嚇了一大跳呢~』

『……我晚點會再跟您談談,請您取消所有午後的自由行程。』

『啊?這、這樣太狠了吧,深閒……』

聽著理事長的慣例求饒在賽場中迴盪,秋晴無奈地搔著頭重重歎息。

可以不要浪費時間,快點評分好嗎……

『——大會報告,由於四季鏡沙織同學失去資格,在限製時間內完成換裝的僅餘三名,請靜待評審評分決定排名。』

……這驚人的訊息讓秋晴立刻收手望向指揮中心。

先彆管消沉的楓,依舊麵無表情的深閒不像是在開玩笑。那個冷凍橘子也不會開玩笑就是了。

仔細想想,換完裝的隻有四人,沙織又失去資格,所以剩下三人所搭檔的從育科生就等於自動過關。

換言之——

「我通過第三項目了喔………怎麼一點成就感都冇有啊……」

明明是與晉級直接相關的大事,卻演變得這麼冇勁。

反過來想,隻有三個人過關,代表這項目真的挺難的……不行,真的開心不起來。都已經這麼累了,卻連情緒都振作不了,實在爛透了。

秋晴忍不住就地坐下一個人發悶,背後突然有腳步聲接近,便無力地轉頭。

隻見從育科的岡疲憊的笑著揮揮手說:

「嗨,辛苦啦。恭喜你平安過關。」

「呃……你的搭檔好像冇換好,真可惜。」

「嗯,那也是冇辦法的事啦。我花太多時間找合尺寸的衣服,結果時間留得不夠……應該說,我冇考慮到對方是標準的大小姐吧。」

「嗯?什麼意思?」

「就是呢,即使眼看著要遲到了也不會全力衝刺,有急事一早出門也不會咬著麪包邊走邊吃……心裡大概還是會著急,但就是不會手忙腳亂換衣服,弄得塵土飛揚吧。」

「呃…………這樣子啊。」

岡的說明使秋晴不禁感歎。

最後四人的換裝速度,看起來確實比較快。朋美手腳勤快,又是平民出身;瑟妮亞能看場合放下身段;被判出局的沙織很會脫,穿起來也花不了多少時間吧;然後大吉……那個自戀狂更衣的速度本來就很快。

這麼一來,自己選瑟妮亞還真是對極了……不過,自己認識的上育科生和其他大小姐都不一樣,不管選誰都可能成功。

「無論如何,既然你進到下一關了,就連我們的份一起加油吧?隻是冇想到最後三個都是男生,有點不甘心就是了。」

聽岡苦笑地這麼說,秋晴輕輕搖頭。

「我隻是運氣好而已。如果能事先知道測驗內容,大家選的搭檔一定都比我更好吧。」

「是嗎?在我看來,你的表現和懂得選擇弗雷姆哈特同學……都是你的實力,或者說努力的成果喔。雖然我們的運氯也是有點差啦。」

「成果啊……希望是這樣。」

「既然都勝出了,你就樂觀一點嘛……好了,我去安慰一下早苗,你加油喔。」

岡最後如此開朗地說完就腳步輕快地走了。應該也很累的她還可以這麼照顧人,將來或許能成為一個好主管。

不隻是岡,其他遭到淘汰的女生都有許多自己不及的優點。自己擠掉那麼多優秀人纔來到這裡,若不能繼續好好表現就太對不起她們了。

受了岡的激勵,秋晴重振精神倏然站起。不能再這麼萎靡下去。

接著,他和走向這裡的瑟妮亞對上眼睛,提起一手道謝。

「辛苦啦,謝謝你及時趕上。」

「……就是說啊,差一點就失敗了呢。」

「咦?有那麼花時間嗎?」

留給她的時間雖不足五分鐘,但那種禮服看起來隻要兩、三分鐘就能穿好,讓秋晴有些意外。

聽了秋晴的反問,瑟妮亞眉梢猛然一跳,不耐地咧開嘴角說:

「我說的不是時間,是衣服啦!」

「尺寸不合嗎?還以為你一定穿得下說……」

相較於瑟妮亞的身高,她的腰圍相當地細,不至於套不進去纔對。

然而瑟妮亞更氣紅了臉,齜牙咧嘴地抗議。

「是胸部很難過啦!胸部!我好不容易纔硬塞進去的耶!」

「…………………喔喔。」

的確,她的胸前出現了很有殺傷力的深穀。還以為服裝本身設計就是那麼大膽,看樣子隻是意外。

不過瑟妮亞對這令男性暗爽的結果一點也不開心——

「你知道這種壓迫讓我呼吸有多困難嗎!受不了,怎麼這麼笨呀……」

「不要這樣說嘛,你的身材跟彆人不太一樣,而且我又不知道你的三圍啊。再說,如果選大一號的,反而會讓你的腰看起來粗吧?」

「你要不要自己試試看這有多難受啊!要不是布料跟車工都很好……否則早就撐破了啦……!」

其實問題是出在你發育過度的胸部吧?雖想這麼說,但不想捱巴掌或狠踹的秋晴隻能默默以表情表示同情。

話說回來,這樣就又解開一個疑問了。原來瑟妮亞臉上的不滿和奇怪的感覺,都是胸部太緊造成的。

「真是……我的禮服都是訂製的,想不到現成的會緊成這樣,真想早點解脫。」

「評完分就能脫掉了吧?還冇好嗎?」

「評是評完了,可是那邊還在結算,為了以防萬一——」

瑟妮亞突然闔上了嘴。

原因是附近擴音器傳出的些微雜音,秋晴也跟著看向指揮中心。

理事長似乎已經脫離落入訓話地獄的陰霾,看著手邊笑開嘴說:

『大家久等羅~分數已經結算完畢,現在開始公佈名次~來,深閒請說~!』

『……第三項目第一名,日野秋晴同學;第二名大地薰同學;第三名,轟慎吾同學。報告完畢。』

『真是教人意外的結果呢~接下來的最終項目有可能上演精采的逆轉秀嗎,敬請期待~!』

觀眾席隨指揮中心的廣播傳來稀落掌聲。一、三名都那麼讓人跌破眼鏡,有這樣的反應也不奇怪。

儘管如此,這樣的結果仍使秋晴樂得握拳做個勝利姿勢。

雖不知拿下第一對測驗成績有多大幫助,至少對精神是一大振奮。剛纔廣播明確提到下一場就是最終項目,再來隻要全力以赴就好。

問題隻剩,她們會在最後出什麼招了。秋晴屏息仔細聆聽擴音器中理事長的聲音。

『好,最終項目馬上就要開始了!最後就是要來點最後的感覺,現在請三位自我表現一下!』

秋晴聽得眉頭一皺。什麼叫自我表現,太籠統了吧,現在是要麵試嗎?

秋晴百思不解而交抱雙手時,看見了麵無表情的深閒無奈歎息。

『……理事長,自我表現是不算錯,但正確而言是致詞纔對。請向各位詳細說明。』

『這個嘛……就是從第三名開始依序自我……不對,依序上台致詞,這就是我們最終項目的審查內~限製時間一分鐘,內容嘛……表現自己的決心?』

『要請各位說的,是自己在白麗陵學到了什麼,以及假設自己能順利晉級、畢業的情況下對未來的願景。致詞內容請各位自由發揮,要完全為自己拉票也可以。』

『對對對。請各位觀眾用剛剛的按鈕,將票投給覺得說得最好的同學~票數多寡將決定這三位最後的名次~』

兩人的聲音在安靜的田徑場中迴盪,讓秋晴摸著右耳安全彆針思考。

「也就是……類似人氣投票那樣?」

「整體而言,廳該說是選舉。最重要的,是這幾個項目下來表現如何、是否能以簡短的致詞抓住觀眾的心。」

「原來如此……這麼一來,最危險的敵人就是……」

秋晴喃喃地轉向室友,卻被理事長下一句話定住了脖子。

因為她說的是——

『那麼,從育科晉級測驗最終項目現在開始!請首棒打者轟同學到賽場中央的麥克風前就位~』

「……這行程也排得太緊湊了吧,連更衣的時間都冇有呢。」

瑟妮亞歎息摻半地說,但秋晴冇有心情聽。

愣了一瞬的他立刻發覺情況有多危急,狂搔著後腦勺說:

「這麼快!我還不知道要說什麼耶!」

「真是難看。明明最後一個才輪到你,緊張什麼?」

「可是…………對,你說得冇錯,我已經比轟好太多了。」

秋晴及時剋製了情緒,冇有直接叫出來。

難得瑟妮亞這麼冷靜。現在不該胡思亂想,應有效利用最後致詞的時間纔對。

然而時間還是很緊迫。秋晴對自己在這一分鐘該說什麼毫無頭緒,急得直跳腳。

瑟妮亞也像是感染了秋晴的焦慮,輕哼一聲提手抱胸……卻中途改成叉腰。大概是胸部被擠得更難受了吧。

「那麼我先回去了。你就用那顆有洞的腦袋慢慢掙紮,想辦法吐點象牙出來吧。」

「……嗯,我會加油的。」

字麵上雖像是挑釁或嘲諷,但看在那個電鑽頭其實是想鼓勵人的份上,秋晴安分地提手應聲。

之後,瑟妮亞以較一般女生快的腳步搖著大把直捲髮回到指揮中心前,轟的致詞也在這時開始了。

秋晴儘量忽視擴音器傳來的噪音,拚命地想。隻剩兩、三分鐘就要輪到自己了,得趕快整理整理思緒才行。

……到底要說什麼好呢。就算說些能順利晉級、畢業以後想做什麼之類的事,一分鐘也來不及說完……就算隻挑重點說,現在冇時間擬稿,能多精簡也很難說……

「——日野,有空嗎?」

在秋晴深感最後一關也不簡單時,身旁有人向他說話了,

即使之前完全冇發現那個人的存在,但一下就認出了他的聲音,於是秋晴不慌不忙轉過頭去——

「不怎麼有空耶。下一個就輸到你了,還好吧?」

「我冇問題。隻要轟一結束,我馬上就能上去。」

「……那你找我做啥?」

就情況而言,用一句「現在很忙,先不要吵我」賞大地吃閉門羹也無可厚非。

而秋晴仍這樣和他應對,是因為明白大地不是不懂看場合的人,還有他嚴肅的眼神。那種鬥誌在眼底燃燒的表情,實在難以視而不見。

會讓他在這時談的事,恐怕就隻有那個吧。自己和他同室這一年來可不是白混的。

「你還記得我們打的賭嗎?」

該說是不出所料嗎,果然是這件事冇錯。

秋晴立刻回答「記得」,大地跟著輕輕頷首。

「那就好。可惜不是直接對決,但我還是會全力以赴的。」

「比這種東西,要你留情也不知從何留起吧,就悉聽尊便吧。」

「……你最好是會要我留情啦。」

說完,大地嘴角微微上揚。麵對敵人時,露出笑容通常是代表自信,但他的笑容卻讓人覺得「可愛」、「純真」,使秋晴胸口冷不防怦然一震,陷入混亂。

我到底在想什麼啊,就算他長得很像女生也還是男人啊!對了,一定是我累到腦子裡去了。要是這次又比跑來跑去的競賽,說不定真的會昏倒,所以還算運氣好吧?

在秋晴往奇怪的方向感慨時,大地收起了笑容——

「——轟講完了。」

「喔?哇,真的耶。」

秋晴這才發現耳邊的雜音已經消失,看來一分鐘就這麼過了。

接著,附近的擴音器驗證他們的想法似的,送出了理事長的聲音。

『很好很好~以上就是首棒打者轟同學的致詞,接下來請大地同學上來~』

但理事長那副吹散緊張的語氣冇讓大地改變表情。

「……我上了。」

他毫不畏懼似的簡短說完,就往賽場中央的麥克風架邁開腳步。

相對地,轟直線往這走來,臉上浮著的笑。

「怎樣?我的演說素不素很令人感動,可以拍電影了吧!阿晴,素不素很有壓力呀?」

對轟得意得像是要人誇獎的德性,秋晴遲疑了一下子,最後決定老實迴應。

「抱歉,我完全冇在聽。」

「什麼!這、這可素最終測驗,素踏過同伴屍體的我們的最終決戰耶!這麼不關心的態度素怎樣!」

「冇有啦,我隻是專心在想要怎麼說而已。所以你說了什麼?」

雖想多挪點時間為自己思考,不過今天的轟不太一樣,或許能做為參考。

見秋晴開口求教,轟滿意地豎起右手拇指——

「就素我要在不久的將來完成的後宮計劃!聽到我那麼偉大的夢想,大家都不禁入迷了呢!」

「……真是白問了。」

秋晴直率地這麼說並大大歎氣。完了,笨蛋就是笨蛋。發癡到這種地步,就算蜘蛛絲等級的慈悲也救不了他了。

而轟似乎很意外會遭到秋晴「你作夢」似的完全否定,像個吃了黃牌而對裁判抗議的足球選手誇張地跺腳說:

「你素怎樣啊!你自己不也素很想在一堆女生的圍繞下過著性福美滿的人生嗎!」

「纔沒有。不要一副『其實我都知道』的樣子好不好,小心我揍你。」

「少裝了啦!那個悶騷的大地一定也會讚同我的啦!你看,他要開始說了,你就好好參考一下吧。」

轟不知哪來贏定了的自信。為什麼這傢夥能絲毫不懷疑自己啊,太神奇了。

話說回來,重點敵人大地要說的話確實令人好奇。

於是秋晴望向站在麥克風前的大地,大地也在這時開口,聲音從擴音器傳來。

『未來兩年,我希望能在白麗陵砥礪自己,往我的目標前進——完畢。』

話一說完,大地就地轉身離開麥克風。

這畫麵讓秋晴看開了嘴——

「……什麼完畢,才五秒就冇了耶。」

他還真的隻是表達了自己的決心,極端到觀眾都不知道要拍手,大概都和自己一樣錯愕吧。連轟都說不出話了。

就算大地本來就不是出口成章的人,但這也太誇張了。他是想把所有心意濃縮在一句話裡麵吧,可是致詞冇有人在一擊必殺的啊。

雖然那比起又臭又長的演說來得好,也很有大地的風格。

問題是——

『已經結束了嗎~?那麼,請最後一棒日野秋晴同學好好加油吧~』

……這樣我不就冇時間想了嗎?

原本還以為至少能想個三、四十秒,現在全都完了。在指揮中心等著看重頭戲的楓以及比人造人還冰冷的深閒注視下,秋晴明白自己必須認命。

「上啊阿晴,表現的時刻到啦!能讓觀眾大爆笑就帥呆羅!」

「……吵死了……我走啦。」

就這樣,什麼也冇準備的秋晴留下襬明在烏鴉嘴的轟走向前去。

大地退到一旁冇有走來,想趁錯身時說句話都不行。也罷,他已經儘自己所能努力了,這種想法隻是我的私心而已。假如說這麼短是他的計謀,那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秋晴一麵走近立於田徑場中央的麥克風,一麵拚命地想自己要說些什麼……但就是冇有靈感,人都在麥克風前了也冇有奇蹟發生。

不僅是思緒混亂的焦慮使秋晴冷汗直流,來自觀眾席的視線更是可怕。轟和大地還真厲害,竟然能站在這種地方說得那麼順,總覺得自己螺絲吃定了。

在毫無心理準備的狀態下,就算想深呼吸安定心神也差點嗆到。

儘管如此——

『好,比賽終於來到最後的最後了~秋晴同學,請開始吧~』

理事長還是無情地宣告開始,秋晴跟著緊咬下唇。

完全無法思考,腦袋一片空白指的就是這樣吧。在寂靜的田徑場正中央、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我究竟該說些什麼纔好呢?

焦慮隨著平自流逝的時間逐漸擴大,使秋晴緊張得左右張望——

「…………啊。」

和大地對上視線。

見到即使下了場也繃著一張臉的室友,秋晴抽了口氣。

然後幾近下意識地轉向背後,看向列席在指揮中心前的兩人。

朋美和瑟妮亞跟其他在第三項目時作為搭檔的上育科生一樣,都注視著秋晴。不知她們的心情有過怎樣的變化,表情極為相似。

原以為她們會因為秋晴遲遲冇開口而擔心害怕,但完全猜錯了。

……明明關係那麼惡劣的兩個人,竟然都像出征前的士兵,目光如炬地望向這裡。她們隻是注視、凝視著,眼神中感覺不到任何「加油!」、「振作!」的情緒。

然而——卻能感到無止境的「信賴」。

秋晴不禁苦笑、轉回前方。

……她們這麼相信我,我怎麼能辜負她們的期望呢?那樣太可恥了。

如果不拿出足以回報的表現,或許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我來到白麗陵以後認識了很多人,也學會了很多事。』

聲音經過麥克風送出擴音器,傳回自己耳裡。

混亂的思緒已在不覺間拉成一條直線,讓字句不需多想就能自然地流出口中。

感覺很像所謂的心無雜念……又有點不太一樣。

腦袋中浮現的不是現在需要的詞語或構想,而是一張張的臉。

『有很多就讀普通學校所絕對不會有的體驗,對上流人士難以想像的生活驚訝萬分,被吃重得嚇死人的從育科課業壓得喘不過氣……讓我在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裡,每天都過得十分緊湊、充實。』

——此時浮現腦海的,有入學第一天重逢的黑心青梅竹馬的臉、不由分說就把人當罪犯卻又不時糾纏的金髮電鑽。

有舉世聞名但怕羞內向的畫家學姊、以及跟學姊一樣不甚習慣白麗陵這個大號微縮模型的小公主。

有脫線到不行但深愛姊姊的同學、幾乎什麼都不會但深愛妹妹的絕美學姊。

有溫柔純真的中東大小姐加誓以生命守護她的毒舌侍女、身材姣好的修長中華姑娘。

寡言的萬能室友總是能令人深感佩服,而唯一的男性上育科生能力雖然優秀,但是個自戀過頭的變態,令人避之唯恐不及。

本性橫流的假關西腔萬能笨蛋,和他成天收爛攤卻幾乎不抱怨的室友,都是我身邊的學習對象。

其他的從育科同學和平常不易接觸的上育科大小姐們,在各種場合給予我幫助或指點,告訴了我人際關係的重要。

遊手好閒的懶散理事長和被她耍得團團轉也能完美完成自己職務的女仆教師等師長,也給了我不少照顧。

每天都過得手忙腳亂,下午的課程更是累人,常有服務活動不順而喪氣的時候。在以上種種的圍繞中,我過著充實的每一天。

因此——我有種深刻的感觸。

『可是,我做不好的事還是很多……甚至有時覺得自己很冇用,要幫上彆人的忙還差得遠之類的。』

拿自己和從育科同學比較時就會有這種感覺,與實際服務他人當中的職業前輩相比,那更是慚愧。

自己連深閒和赫蒂耶的一根腳指頭部比不上。不僅是技術麵不行,也成不了他人的精神支枉。

正因為曾如此痛感,纔不願半途落敗。

『所以此後兩年,我要成為一個更有用的人——這就是我現在最大的目標。請給我一個機會,謝謝。』

說到這裡,秋晴輕籲口氣。

……雖然冇有「終於說完了」的成就感,但我確實是把自己心裡的話毫不矯飾地說出來了。

在頓感疲勞而腦袋發暈時,秋晴聽見了理事長的聲音。

『嗯,好像在時間內說完了呢~那麼秋晴同學,謝謝你的致詞~』

『現在,要請觀眾席和指揮中心前的各位上育科同學進行投票。一人隻有一票,請小心不要按錯。』

秋晴聽著深閒時機神準的補違回到原位,冇得到掌聲讓他有著些許的失落。

指揮中心前,朋美揹著雙手、瑟妮亞手叉著腰,看來都冇有鼓掌的意思。真奇怪,還以為她們會有點特彆表現的說。

不過嘛,她們也不是測驗結束就會拍手的人就是了。

也許得等到結果發表或奪得冠軍的時候吧。

『來來來,這邊開始要照順序唱名了~請各位把票投給覺得講得最好的人喔~?要開始羅~?』

由各處擴音器傳來的聲音,使秋晴停下腳步,往指揮中心看去。

『那麼那麼,覺得一號轟慎吾同學講得最好的請按鈕~!』

可能左右秋晴等人未來的最終審查就此開始——

◆ ◇

「……喂,真的沒關係嗎?」

相對於膽小鬼秋晴的再三確認,眼前的兩人不當一回事地大方說道:

「嗯,沒關係。我已經和瑟妮亞同學談過了。」

「冇錯,就是那樣,你就彆管那麼多了。」

既然朋美和瑟妮亞都這麼說,看來真的冇有自己操心的份。

冇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秋晴試著輕吐口氣放鬆心情。都衝過澡換上製服了,還是緊張得隻差冇飆汗。

明明在她們換回製服後分彆約了不同時間地點,來到上育科宿合附近的花園時……卻驚見她們一起出現,恨不得當場轉身就走。在答覆告白時讓第三者——呃,其實也不是第三者,可是這麼讓人胃痛的場麵還是很難受。

「……所以,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知道多少?」

「也不多啦,我隻知道瑟妮亞同學對你告白過,然後你今天要回答她而已。」

「我也差不多。」

「…………你們的感情真的不好嗎?」

為什麼吃飯走路補妝都不會相約的兩個人,會在答覆告白這麼敏感的時候搭上線啊?跟一般女生感情好的方向完全不一樣。

這時,瑟妮亞抱起胸,以微妙的高姿態對壓力三級跳而揉起太陽穴的秋晴說:

「對了,我好像忘了說聲『恭喜』呢,現在補給你。」

「啊?恭喜什麼……」

叉開話題的唐突發言讓秋晴聽皺了眉,但很快就發現那是什麼意思而閉嘴。畢竟值得讓她道賀的事也隻有一個。

而秋晴開口前,在瑟妮亞身邊微笑著的朋美先輕啟唇瓣——

「哎呀,秋晴該不會是累傻了吧?還是想耍帥,要說那不值一提呢?」

「纔沒有咧……隻是覺得有點怪,不會高興到想舉雙手歡呼之類的。」

「會不會是你要求太高啦?至少我認為,這結果很令人滿意呢。」

接著,朋美柔柔一笑——

「能夠平安晉級,是很值得驕傲的事喔?」

……我就是怕她露出這種模範生笑容,準冇好事。聽起來是很像真心話,不過過去種種經驗實在難以讓人欣然接受。

話說回來,那確實是件喜事。全數從育科同學都通過測驗平安晉級,不高興的人才奇怪呢。

據理事長說溜嘴的話,幾乎全數學生都在通過第一項目時就達到晉級標準了,隻有自己和轟要通過第二項目才行……其實還挺危險的。

同時,秋晴也明白了第三項目會那麼亂來的原因——因為那是隻是加分題。所以深閒纔沒有封殺理事長的玩心吧。決定前三名雖是必要,但最重要的項目已經結束了,稍微玩一下也無妨。

而秋晴之斷以不能舉雙手歡呼,完全是自己的問題。

「……可是我還是輸了。」

「冇拿第一名讓你很不甘心嗎?」

「呃…………也不是那樣,應該吧。」

秋晴手搔著頭這麼說,心裡卻認同了瑟妮亞的話。

測驗結果,大地第一、秋晴第二。雖不是不能接受,多少還是有點不甘心,覺得有所遺憾……總之就是不滿意吧。

確認自己的心情後,秋晴有種安下最後一片拚圖的感覺,稍微舒服了點。

所以——或許也不算是「所以」,無論如何,思緒終於全都理順了,時機剛好。

想到這裡,秋晴摸摸右耳安全彆針說:

「我要回答你們了……可以嗎?」

秋晴冇想到要當著另一個人的麵說這些話,好不容易積蓄的勇氣差點全泄光,但總算是說出來了。

聽了他的預告,朋美輕輕點頭應聲「好的」,瑟妮亞則是慍慍地收起下巴。

緊張頓時在花園中漫開,壓得秋晴喘不過氣,很想拔腿就跑。

然而話已出口,不能回頭了。這麼告訴自己後,秋晴看向他約見的對象。

光是這一眼,瑟妮亞就明白秋晴要從她說起,眼睛晃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回敬「放馬過來啊!」似的眼神。

「……你要先回答我嗎?」

「對呀,照順序是這樣冇錯……或者說,我本來就是約你在這裡見麵,是你自己帶朋美來的吧?」

「吵、吵死了啦!還不趕快說結論!」

從她語氣不如平時尖銳來看,其實她也挺緊張的吧。抱胸的手還緊抓在外套上呢。

她就是這點可愛呢——秋晴不禁這麼想。

於是秋晴將這份心情摻進話裡,要吐出梗在喉嚨的緊張似的說:

「——我想,我其實是喜歡你的。」

「…………真、真的嗎?」

「嗯。跟你在一起很快樂,你告白之後我冷靜了一下,也還是很開心。至少,我對你的喜歡比普通朋友還要多吧。」

無論多麼羞人,現在都得忍住。臉好燙,瑟妮亞也像顆蘋果,連旁聽的朋美麵頰上都有著紅暈。

這一定是上天給我的考驗。秋晴不斷對自己這麼說,並在說下一句語前——轉向朋美。

他無視朋美像在說「咦?換我了?」的訝異表情,說:

「當你要我和你交往時,我真的嚇了一大跳,以為你想陷害我,可是我還是很高興。」

「……聽起來好像有點傷人呢。」

「有什麼辦法?就我這個對你有七成認識的人來說,你的個性真的問題不小啊,可怕到根本不敢想像和你交往是什麼樣子耶,真的。」

事到如今,有話就直說了吧。趁這麼害羞的氣氛,把以前不敢說的話全說出來。

相較於出了一小口怨氣的秋晴,朋美則是以令人頭皮發麻的詭異笑容說:

「…………哇啊……就算要拒絕我,也應該說得婉轉一點呀……」

「誰教你平常壞事做太多。今天輸給大地以後,我才知道人望有多重要。」

「可、可是你還是能換個說辭啊!都那麼傷心了還拿把刀在背後追殺我,會不會太過分啊?」

「老是看到彆人的傷口就笑著抹鹽的人還敢說……還有,我想補充一下。」

「……怎樣啦?傷我傷得不夠嗎?」

朋美像是完全拋下了平時的精湛演技,忿恨不平地瞪來;眼中的淚光有種難以言喻的可愛。

即使那讓人有點罪惡感,但為了消解誤會,有句話非說不可。

「為什麼你會以為我在拒絕你啊?」

「咦?可是你……你都已經說喜歡瑟妮亞同學了,所以不就是那樣嗎?難道你……想搞劈腿?」

「說得那麼極端是想嚇死人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見到兒時玩伴突然想瞪死人的眼神,秋晴連忙搖手否認。

「我是喜歡瑟妮亞,可是也喜歡你啊。如果這裡不是白麗陵而是普通的學校,又隻認識你們其中一個……我大概不會猶豫直接點頭,或是我自己先告白了吧。」

「……是喔,所以還是想劈腿嘛?」

「好一個劈腿宣言……你以為自己是萬人迷嗎?」

……奇怪了,她們現在怎麼冇有一點愛意,隻有滿滿的殺意啊?這種你死我亡的氣氛是怎麼回事?

到底是哪裡做錯啦?冷汗直流的秋晴在胸前攤開雙手要她們冷靜,並儘可能正色說道:

「就說不是那樣嘛,我是很喜歡你們兩個——」

秋晴暫停片刻,吸口氣鼓起勇氣——

「……可是很抱歉,我現在還不打算跟任何人交往。」

雖不想這麼回答,但自己真的非這麼說不可,便以在澳門旅遊塔挑戰世界最高的高空彈跳般的決心將它說了出口。

由於逼不得已,再不想這麼說也得說。就算可能破壞至今建立的友情,要拒絕「進一步的關係」,這點覺悟是必要的。

為使情況不至於惡化到那種地步,秋晴眼都不敢眨一下。

「…………那是……什麼意思?」

表情微慍的瑟妮亞鬆手叉腰,在默默看來的朋美身旁這麼問。

這也是難免的事,於是秋晴摸著右耳邊想邊說:

「今天的測驗,讓我深深覺得自己實在缺乏鍛鏈,能當上第二名隻是運氣好而已,在平時……能保持平均水準就不錯了。我可不是謙虛喔。」

「……………………然後呢?」

秋晴儘可能無視似乎更為火大而揪緊眉間的瑟妮亞,老實回答。

「我決定來自麗陵唸書時,也給自己訂了絕不自行放棄、能念多久算多久的原則。不過光要升二年級就是個問題,假如冇這場敗部複活似的測驗,我和轟可能都已經說再見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冇時間和女生交往嗎?」

朋美的語氣是很尖銳,但事實確實如她所言,秋晴便點點頭說:

「要是我晉級測驗結果是冠軍……怎麼說呢,可能會覺得自己做得不錯,或許能交個女朋友……可是現實完全不是那樣,就算隻差一名,成績也完全比不上。」

理事長所發表的得票數是—大地破百、自己不到十票,轟則是奇蹟性的一票。和第三名是冇差多少,可是跟第一名相比,就像是破舊公寓比高級套房了。

剛聽見時,也先是感到「果然啊」才覺得遺憾……對這種結果,自己實在不太能接受。

反正自己現在本來就差勁,儘了全力還那麼差勁也是當然的——若用這種說法安慰自己,肯定會招來下一次失敗。不僅贏不了大地或轟,也得不到多數上育科生的認同。

因此——

「……所以我暫時不想和任何人交往。至少在得到深閒認同、成為一個有用的幫手之前,我不會有那個意思。」

「可是,又不是交了女朋發就冇辦法好好上進。」

朋美說得冇錯,沉穩的語氣也很有說服力。

然而秋晴搔了搔不搖也不點的頭說:

「其他人或許可以吧,但我不行。我不是能夠一心兩用還能麵麵俱到的人——」

「——夠了,不要再說了。」

瑟妮亞打斷了秋晴,話中帶有明顯的怒氣。

這也是當然的。被這麼自私的理由拒絕,不生氣纔怪呢,尤其是對那麼情緒化的瑟妮亞而言。

於是秋晴想著「果然還是得捱打」準備吃耳光……然後發現情況不太對勁。

瑟妮亞的確是既生氣又不耐,無庸置疑。

……不過,為什麼她瞪的是朋美而不是我啊?

而且朋美不知是開心還是得意,臉上掛著不應出現在這種時候的笑容。

當滿腹疑惑的秋晴想質問瑟妮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時,那電鑽頭的凶惡視線突然撇來,說:

「喂,秋晴!你就冇有彆的話能說嗎!」

「唔,咦?那個…………現在是……?」

「真是氣死我了,竟然全都被朋美同學說中了。結果一樣就算了,怎麼可能連說的話都幾乎一樣啊!」

「等等,『說中了』是什麼意思……?」

陷入混亂的秋晴轉向朋美尋求解釋,她卻再也憋不住似的噗嗤一笑,讓秋晴立刻猜中原因。

但在想像化為言語之前,朋美先歪唇一笑——

「——我問瑟妮亞同學要不要一起聽你回答的時候啊,還順便邀她猜猜你在知道測驗結果之後,會對我們說些什麼呢。」

「等等,先等一下………………所以我……?」

「也不到一字不差,可是大致上都差不多。對不對呀,瑟妮亞同學?」

「就是那樣。她猜得真是準到讓人懷疑你們是不是串通起來騙我呢!」

瑟妮亞說得又急又凶,但秋晴現在冇心管那麼多。驚人的事實使他頭暈目眩,真想當場昏倒。

……全都被她算中了。我那些肺腑之雷竟然全被她算中了……!也就是說,她那些不太像她又不斷變化的表情,全都是事先算計好的嗎?

「…………………………你這個…………妖女……」

「哎呀,怎麼對可愛的青梅竹馬說這種話呀?人家的心也跳得很快的說。」

「……哇……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假的話。」

「哼,你以為責任在誰身上啊?還不都要怪你這顆貧瘠又不認識幾個字的腦袋!」

秋晴無力地垂著頭,任憑瑟妮亞恣意辱罵。怎檬都好,可以讓我哭一哭趕快回去嗎?

然而,不能說走就走的秋晴隻能長歎一聲,揉著眉心說:

「……就算被你猜中了,我也不會改變我的結論。抱歉。」

「道什麼歉啊?難道那隻是要用來擺脫我和瑟妮亞同學的藉口?還是拖延戰術?」

「怎麼可能啊!我再怎麼說也是——」

「知道啦,所以叫你不要道歉呀。要你和我交往是我的想法,現在不行是你的想法,也是你的答案吧?這樣就好了。」

朋美一派輕鬆地說,瑟妮亞也跟著點頭。

「雖然不太甘心,但朋美同學說得冇錯。而且……我隻是要你說說對我的感覺,所以這樣就夠了。」

「……是這樣的嗎?」

「要說我能接受你的理由也是可以。若你真的以儘不了自己的職責為恥,會這麼決定也是當然的羅。」

聽了這句話,秋晴再度深感瑟妮亞不隻是普通的電鑽頭,還是個貴族家的大小姐。那麼高姿態地說這種話卻並不覺得她傲慢,隻是在說她該說的話,實在令人肅然起敬。

先行預測到自己會說這些話的朋美也很可怕……總覺得這兩個人的愛投注在自己身上真是種浪費。至少對現在的自己而言確是如此。

因此——自己必須儘快努力成為能獨當一麵的執事才行。

「你就多加把勁,等你覺得自己已經成熟,我再來問你的意思也不遲。況且——」

在秋晴重振決心時,朋美突然笑了笑,說:

「——我也可以想辦法讓你愛我愛到改變現在的決定,這樣就不用等那麼久啦。嗯,那樣快多了吧?」

「什麼……朋美同學!你在說什麼啊!」

「哎呀,我可不覺得自己說錯什麼喔?人的心是很容易隨時間產生變化的嘛。」

「話是冇錯,可是你現在說這種話不太對吧!」

「是嗎?已經比什麼都不說偷偷下手來得公平了吧?」

朋美吃吃竊笑的樣子讓瑟妮亞的怒氣值耦到了極限,齜牙咧嘴地威嚇起來。果然還是該分開解釋,就算冇有這三角關係般的局麵,她們的關係還是很糟。

沉默算不算是火上加油,要不要勸個架啊?這時,不知如何是好的秋晴看見有個人走進花園。

為了不讓人看見這吵架似的場麵,秋晴趕緊移動位置想遮住她們。這雖拖不了多少時間,但機伶的朋美一定很快就會有所行動。

同時,秋晴還打算打聲招呼,讓她們知道有人接近……卻認出了那個人是誰。

「咦,大地?你怎麼會來這裡……」

今天的服務活動全部暫停,還以為大地會想好好休息,消除測驗的疲勞,或是在從育科宿舍幫轟他們準備今晚為測驗順利結束而辦的紀念派對。

看來大地不是碰巧來花園散步,一看到秋晴就直線小跑步接近。他已換上T恤,但頭髮還是濕的,這麼急到底是有什麼事呢。

大地很快就停在秋晴麵前,擔心地瞥向他背後的朋美和瑟妮亞。

「日野,我有事找你……你在忙嗎?」

「呃……嗯,算是在忙吧。」

「………………………該不會……你現在是,那個……要、要決定跟誰交往吧……!」

秋晴全然冇想到大地口中會迸出這種問題,嚇了一跳。

不過呢,朋美告白當時他就在現場,有這種疑問也是當然的。不知道他為何把瑟妮亞也算進去就是了。

總之,差勁的敷衍反而可能產生對她們不太好的謠言,秋晴決定老實說明,苦笑著說:

「都輸你輸得那麼慘,我哪有心情交女朋友啊。要做那種事,等我成為從育科第一或得到深閒的認同以後再說。」

「…………所以……你現在還冇跟任何人交往?」

「簡單來說,就是那樣。」

不知為何,大地聽了安心地放鬆表情,還好像有點高興。該不會是怕我比他先交女朋友吧?

然而秋晴還來不及問,背後的朋美先說話了。

「大地同學,你找秋晴同學有什麼事嗎?」

「對、對啊,可是——」

「不用在意我們,我們的事已經說完了。」

連瑟妮亞都這麼說了,秋晴便識相地選擇閉嘴。這樣一來能避免大地深究,二來事情也不會因大地的出現而變得更複雜。

不過她們各後退一步,使秋晴不得不定在原地,大地的表情也更緊張了。

秋晴一時想不到有什麼事需要大地用這種表情說話,疑惑地皺眉,接著——

「…………那個……關於我們的賭注……」

聽大地這麼支吾地說,秋晴才發現自己忘了這麼重要的約定。明明在最終項目才確認過一次,賽後卻被滿腦子答覆告白的事衝得一乾二淨。

「啊,對喔,好啊。既然你贏了,要我做什麼就說吧。」

「……真、真的嗎?真的什麼都可以嗎?」

「是啊,我不是這樣說的嗎?不過,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喔。」

大地都特地來找人了,當然得挺起胸膛要他放馬過來。

以他的個性,應該不會做什麼無理要求吧……隻是他好像很興奮,臉色顯得比平時還要紅潤。

這麼一來,他會要求什麼就很難說了,有點恐怖。

秋晴吞吞口水,看著大地兩手按在胸口,深呼吸了幾次。

「我,那個……希望你……」

但那些似乎止不了他的緊張,眼睛有點發紅,還用力咬了嘴唇幾次……

「——希望你以後可以用名字稱呼我。」

最後在人生大事般的告白氛圍中說出完全想不到的要求。

還以為精神或荷包鐵定會重傷的秋晴錯愕地眨了好次眼。

「名字……這樣就好了嗎?你可以要求其他——」

「就這樣,我這樣就好。」

大地心意不變,真摯地注視秋晴的眼睛。

秋晴在彷佛要被他射穿的目光下輕摳左眉的傷疤……然後放鬆地笑了笑。

「OK,那我以後就叫你薰羅?」

「……好、好的。」

「既然這樣,大……不對,薰,乾脆你也叫我秋晴吧。這跟打賭沒關係,不喜歡就算了。」

「不、不會!那我也,叫你…………………秋……秋晴羅?」

大地說得忸忸怩怩,垂下漲紅的臉。看來他還需要一段時間習慣這個改變。

「我們還要一直同室到畢業,早點習慣啊。」

「啊…………嗯……」

就算可能有人亂想,但害羞成這樣的大地實在可愛得讓人頭暈,生為男生太可惜了。這種可愛和長得更像女生的三家完全不一樣,到底是為什麼啊?難道是那種傾向開始萌芽了嗎,春假期間就把自己關在山上修身養性一下好了。

在秋晴和心裡奇怪的躁動交戰時,忽然感到背後有種詭異的氣流撲壓而來。

轉頭一看,朋美像是站在極為難以評論的現代藝術品前,表情非常微妙。

「…………最危險的果然是大地同學呢……」

「你這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是在嫉妒男生吧?」

「………………我怎麼會嫉妒男生昵?」

朋美以呆滯的眼神回答瑟妮亞的嘲笑。

這段時間,大地一直都得了熱病似的神情恍惚……

感覺被扔進颱風眼的秋晴深深歎息,不知如何是好地搔起頭來。

原來的目的已經達成,也成功修複了與大地——不對,修複了與薰的關係。

測驗也平安通過,能夠升上二年級,也為該做的事打下了一個起點。

「……現在,就看未來的表現了。」

冇錯,問題現在纔開始。

三年級生隻剩不到一週就要畢業,接著再過一個月,我就是二年級生了。

距離剛進入白麗陵時所期望「不隻能獨力生活,還要支撐他人」的願景,還有一大段的路要走。

一定要更為努力,成為誰都能認同的從育科生。

屆時……大概會更有檢視周遭的餘暇,回握向我伸來的手吧。

即使這條路必然艱辛,也要儘可能地快步前進。

否則將對不起願意關愛我的人們,也會辜負她們的期望。

至少,我還有一點點身為男性的自尊,為了不讓自己變成一個笑話,反得更加——

「秋晴同學,我還是決定收回前言,請你現在就跟我交往吧?我可以給你很多特彆服務喔?」

「你、你怎麼突然說這種話啊!要偷跑也該有個限度吧!」

「因為情況很危險嘛!就算隻是做做樣子,要是不趁現在開始行動,說不定很快就會後悔喔!」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莫名其妙!既然你要玩這種的,那我也——」

「…………直呼名字…………………秋、晴…………嗬嗬……」

……這種和靜靜燃燒鬥誌的我完全不搭軋的吵鬨場麵,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朋美不知道在急什麼,突然展開攻勢,和她對抗的瑟妮亞也是隨時會撲上來的樣子,剛纔那麼和平的氣氛都到哪裡去啦?

另一方麵,薰的意識不知道上哪兒去旅行了,到現在都還冇回魂。看他好像很幸福的樣子,放著不管也無所謂吧。

在滿耳不適合出現在花園的喧囂中,秋晴無奈地聳聳肩……並輕笑起來。

我想,不管到了明天,還是二年級以後——

每天都會是有時開心、有時煩惱、有時難過得想哭、有時興奮得想大叫的日子。

——唯一缺少的,就隻有無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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