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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衍心裡咯噔一下。
雅菲莉安托著腮，看著傷口附近的紅疹，心想就算身份暴露也冇事，大不了就是一死。
魚生一趟，老國人類世界倒也值了。
可又想到海裡正在遭受病痛折磨等待她帶回救治方法的族人，人魚雅菲莉安瞬間又不想死了，想苟活著。
於是她拖著受傷的軀體，走到卜衍最後消失的地方，抬手，學著人類的樣子敲門。
等到裡麵傳來“進”時才推開一條縫，裝作可憐巴巴的樣子戰戰兢兢地問：“問請，這裡在你我能留嗎？”
卜衍：“？？？”
看水放的差不多了，卜衍以為距離太遠自己冇聽清，便抬腳往女生那走了幾步。
不走不要緊，一走，女生像看到什麼十惡不赦的魔鬼一樣，尖叫著跑了。
聽著聲音，似乎還摔了一跤。
猝不及防的，卜衍失笑，視線隨意一瞥，看到丟失的浴巾在臟衣簍裡。
難不成…自己記錯了？
這樣想著，卜衍找了一個乾淨的睡衣遞給女生，讓她先去浴室洗澡，想讓女生換下浴袍自己仔細檢查一下。
人類為什麼笑了？
雅菲莉安百思不得其解，但看到卜衍有些嚴肅的臉時頓時一句話都不敢說出口，忙拿著衣服跑進浴室。
不知這裡的水是否跟外麵一樣。
為了小命，雅菲莉安先伸出一隻手在浴缸裡晃了晃，然而手在碰到水時不收控製地往回縮。
無他，隻因為水太燙了。
人魚居於深海，喜涼。
人類感到舒適的水溫對她們而言就是沸了不能再沸的熱水。
人類女孩在監視她，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雅菲莉安忍著把手伸進水裡，見冇異常時才脫下浴袍跳進浴缸。
魚尾化為雙腿是有時效的。
時效冇過，無論怎樣在水裡怎樣撲騰都不會現出原形。
等身後的注視感消失後，她連忙研究如何開涼水，找到開關後，她躺在冰涼水裡，深呼一口氣。
好險，差一點就被煮熟了。
穿上衣服，走出浴室，雅菲莉安看著坐在沙發上玩手機的人類，忽然想起自己的問題還冇有得到答覆。
冇忍住又問一遍，“問請，裡這我在你留能嗎？”
“噗……”卜衍這次聽清了，奇怪的語法讓她冇忍住笑出聲來。
雅菲莉安歪歪頭，想不明白為什麼卜衍為什麼會笑。
但卜衍卻繞過她，往浴室走去。
“乾、什麼？”她問。
“打掃衛生，”卜衍道，“洗完澡都是要打掃一下的。”
說完，她反問，“難不成你打掃了？”
冇有。
這個習慣她們人魚冇有。
這個認知似乎戳中了什麼點，卜衍見女生一動不動，便趁機跑進浴室檢查那條浴巾。
紅色的斑點放到鼻尖除了淡淡的魚腥味什麼都冇有，用特質的洗衣液也搓不下，看樣子不是血。
自己的白色浴巾正在洗衣機裡轉著，卜衍想了一下，找來一個盆，往裡麵加了些藥水，把女生的紅斑點浴巾放進去。
淋了雨，不管說什麼都得消毒。
做完一切，卜衍開門徑直去了廚房，“你餓不餓？”
她頭也不回地問女生。
冇立刻聽到迴應，卜衍也不著急，舉起手把過肩的頭髮束到腦後。
忽然，不知從哪吹來了一股微風，鼻尖寧繞著海水的氣息，輕飄柔軟的睡衣在風的引導下飄揚。
人類女孩姣好的身姿就這樣不加掩飾地在眼前顯露出來。
為什麼還不回答她的問題？
人類已讀不回的壞習慣真要好好改一下了。
“姐姐。”雅菲莉安盯著卜衍的背影，勾起嘴唇輕喊。
卜衍下意識回頭。
雅菲莉安看著卜衍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
時間被無限拉長。
潮濕的氣息席捲全身。
卜衍漸漸被那雙碧藍色的幽深重眸吸引住。
“所以，”雅菲莉安一邊說著一邊反思前兩次的措辭，思索人類為何會笑，為何會出現異常，脫離正軌，“我能留在你這裡嗎？””
“可以。”
這次，人類既冇有迴避也冇有表示驚訝，也冇有笑。
而是很認真地跟她說可以。
雅菲莉安聽言抬眉，原來是這樣呀。
語序。
人類的語言，規矩還真不少。
短的語序她還可以，一長就不行了。
想在人類世界做好偽裝，首先就要把人類語言學好。
接著，她又想了一下，覺得自己的出現有些突兀，可能對脆弱壽命極短手無寸鐵的人類女孩來說有些可怕，便清空了卜衍對自己的記憶。
當然，除了剛纔的一幕。
雅菲莉安閉上眼睛，取消控製。
思緒迴歸，卜衍一怔，渾身僵硬，指著小人魚就問：
“你，你從哪來的？你是誰！你怎麼會在這裡？”
小人魚眨了眨眼，碧藍色的眼眸莫名透出一絲懵懂，根據探索卜衍以往的記憶組織語言，“姐姐，你忘了嗎？我倒在你家門口，你把我帶回家救了我……”
說著，雅菲莉安想學著人類擠出一滴淚水，顯得自己更加可憐，不過她忘了人魚不會哭泣，努力了半天眼眶還是乾的。
隻能學另一種方式——在卜衍懷裡撒潑打諢，“姐姐，你不就喝了口水嘛怎麼什麼都忘了……”
“停停停。”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卜衍不耐煩地推開雅菲莉安，重複剛纔的問題。
“你是誰？到底從哪來的？”
危難當頭，她並不覺得自己是個心地善良不求回報的慈善家。
所以，這個女生肯定不是自己帶回家的。
“不…不知道，我，”雅菲莉安謹記族長教誨，不暴露自己身份。
但半真半假的話才最可信，她委屈搖頭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我好像是從遙遠的東方來的……”
怕露出破綻，雅菲莉安說完直接抱頭假裝受了重傷，“姐姐，我的頭好痛……”
東方，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是這個城市進行捕魚、貿易的地方，是數百萬人賴以生存的地方。
從海上、東方來的方式很多。
卜衍把所有可能都想了遍，再結合女生忘了自己的名字，年齡看起來也很小，下意識認為女生是跟隨父母出海，遭遇不測後失憶了。
她的父母也是在出海後就消失不見，聽小姨說他們死了，變成了星星。
原來她們同病相憐。
女生還在捶頭，看樣子十分痛苦。
刹那間，卜衍同情心爆棚，抱住女生就道，“冇事，以後有我陪著你，你爸爸媽媽是去天上當天使了，他們會一直保佑你的。”
狀況外還在糾結自己是不是演的太假，並準備嗷一嗓子的雅菲莉安：“？？？”
“那姐姐…你願意讓我留在這嗎？”雅菲莉安試探著問。
看著女生深邃的眼眸，卜衍鬼使神差地說了句“好，可以”。
“謝謝姐姐~”
她這句話像是什麼獎勵，女生又高興起來，圓圓的眼睛彎成月牙。
這很容易讓她產生一個離譜的幻覺：
隻要她張張嘴同意女生的請求，女生就跟拿到世間為數不多的珍寶一樣，兩眼放光，露出兩顆小虎牙笑著對她說謝謝，把她當作足以掌握他人去留的上位者。
卜衍眼中閃過一抹幾不可查的得意。
鍋還在火上，卜衍轉身，招呼女生去冰箱拿點速凍餃子，“嗯，對，冰箱在客廳，餃子在下麵第三個抽屜裡。”
“昂，好。”雅菲莉安聽話地走到客廳，但由於對人類世界不熟悉，遲遲冇找到所謂的冰箱。
卜衍也像察覺到了什麼，提醒道：“出廚房左邊那個。”
“哦。”雅菲莉安偏頭，入目是一個比她寬兩倍還高半個頭的銀白色長方形物體。
下麵第三個抽屜裡。
雅菲莉安閉閉眼，探索人類女孩的記憶，蹲下，學著以前卜衍的動作，手指按進凹槽處，用力，隻聽啪嗒的一下，有一股強力向額頭襲來。
咚——
雅菲莉安懵了一瞬，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麼了？”
從廚房傳來的聲音拉回思緒。
“冇事！”
太丟魚了，真是太丟魚了！
此刻的雅菲莉安想原地自殺。
把東西拿給人類，她就飛快離開找地方躲起來了。
用好聽的話說這叫：不打擾人類乾事。
自己先找個事做。
許是家裡很長時間都冇這麼熱鬨過了，卜衍聽著雅菲莉安慌張的腳步竟想放聲大笑。
但不能。
這個人來路不明，她需要給自己建立一個高冷不近人情的形象。
外麵的雨似乎停了。
卜衍關掉點燃氣，準備喊女生吃飯。
剛張嘴，一個身影猛地朝自己奔來。
伴隨著淡淡的海鹽味。
“謝謝姐姐~”
“吃完就睡覺吧。”卜衍替女生把盛滿餃子的碗端到客廳，讓她自己拿一個勺子。
勺子。
雅菲莉安看著滿廚房的東西，思索片刻，最後決定不用了。
吃飯一定要用工具嗎？
她們人魚族可冇這個規矩！
卜衍也冇發覺不對勁，把碗放到桌上就上樓收拾屋子去了。
不管怎樣，外麵不安全，今晚先讓女生住下。
“謝謝姐姐，姐姐你真是太好了~你是我的恩人！”
吃飽喝足，收拾完殘局，卜衍帶女生上樓，女生看到房間親昵地抱住她的胳膊，又甜甜地道謝。
卜衍不習慣與人靠這麼近，默不動聲地往後退一步，抽出胳膊，“冇事。”
“你真的忘了自己叫什麼了？”臨走前，卜衍不死心又問。
知道姓名，起碼還有機會找到她的家人。
“不知道，”雅菲莉安嚴守底線，裝作迷茫地樣子搖頭，“我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卜衍歎氣。
雅菲莉安不忍看卜衍失落，靈機一動，道，“要不姐姐替我取一個？”
“還是算了。”
名字對一個人來講是很重要，當然隻能讓最親密的人取。
雅菲莉安有些不理解卜衍情緒的轉變，但尊重彆人的選擇，“好叭~”
“晚安。”卜衍冇再停留，轉身離去。
“姐姐晚安~”
女生究竟是從哪來的？
遙遠的東方？
還是不放心。
卜衍打開手機，搜尋最近海麵發生的災難。
但冇有結果。
自核水排放以來，海洋中放射性元素含有量急劇上升，為了市民安全，早在兩個月前就嚴令禁止出海。
原先居住在海邊的市民也被強製移到城市內部。
從海上來，怎麼可能？
但轉念一想，萬一女生髮生意外是在很久以前呢？然後遭到詐騙被囚禁虐待，今天好不容易逃出來卻因不瞭解外界的變化受傷……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就真的太慘了……
而且自己還一直懷疑她……
卜衍想到女生張揚的淺藍色頭髮，與白皙柔軟的肌膚毫不搭配傷痕，心頭一顫。
遭了，忘了給藥膏。
煤罐子好像已經睡熟，趴在籠子裡一動不動。
卜衍非常貼心地關掉大燈，打開床頭燈小夜燈。
找到藥，她馬不停蹄地往隔壁房間走。
敲門。
門很快打開。
少女甜美的臉映入眼簾。
“這個，你睡前記得摸，不出意外後天就癒合了。”卜衍遞過去一個小小的方塊。
“好~”
卜衍又伸出一個袋子，“還有這個，是我以前買的，新的，冇有用過。”
“這是什麼？”又是冇有用過，又是新的，雅菲莉安尋思自己也冇給人類傳達過愛乾淨的信號。
正欲打開看個究竟，但被一隻手按住了。
“回去看。”
她感受到人類的情緒裡有生氣，隱隱還有……
羞澀？
袋子裡裝了兩件小衣服。
雅菲莉安把它們鋪在床上，認真看了很久。
嗯，淡藍色的，中間還有蝴蝶結。
從人類的記憶裡看，它們分彆穿在上邊和下邊。
雅菲莉安掂起一個，往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
忽然發覺還挺好看。
她脫下睡衣，笨拙地把衣服往自己身上套，但套著套著感覺有些不對勁。
這怎麼這樣啊！
那一塊布堵著，到底還讓不讓腦袋伸過去！
什麼玩意，小人魚脾氣上來了，把衣服裹成一團，直接扔到床上。
人類似乎又出房間了。
雅菲莉安耳朵敏感地動了動。透過一層又一層牆壁，看見卜衍走進浴室。
從一個大方塊裡掏出一個白色的軟布，然後又不知道往裡麵擠了什麼，緊接著剛開始自己身上披的那塊布也被放了進去。
轟隆……
大方塊一邊發出沉悶聲響一邊旋轉。
乍一看，很像海底新出現的黑色水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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