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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葉警務部隊。
今天的一切都很反常。
本該安靜的拘留所人來人往,擁擠得像是早上七八點鐘的菜市場,穿梭其中的人們苦著一張臉,丁點不見熱絡。
煙味、汗味以及速溶咖啡的香精味,混合成一股膩歪的怪味,能把誤入其中的人們熏得眉頭緊鎖,像是找不著家的癩皮狗。
杏裡一進門,就把鼻子捂上了。
這地方走道狹窄,門窗緊閉,十足的不通氣。拐角處,光線昏暗,枝葉泛黃的盆栽無精打采地耷拉著,盆裡鋪了一層茶梗和菸頭。
宇智波大勇把她帶進一間審訊室。
這地方冇有窗戶。房屋正中有一張桌子,麵對麵放著兩把椅子。泛黃的白牆生著黴斑,一圈又一圈,在昏暗的燈光下,像個爬行的鬼影。
杏裡雙手搭膝,文文靜靜地坐在靠裡的椅子上。大勇坐在她的對麵,打了個哈欠。
她的麵前有一杯咖啡,用一次性紙杯裝著,棕褐色的飲料倒映著燈光,晃晃悠悠的,半圓形的光點頭尾相連,像個窺探的眼睛。
“那個……大勇前輩,”杏裡垂眸,捧著咖啡,“我為自己缺席會議的事感到抱歉……關於止水的死……我真的毫無頭緒。”
大勇的麵前也有一杯咖啡,杯子是白瓷底的,顯然是他自己的水杯。
“我知道你冇什麼頭緒。”
他轉著錄音筆,語氣無奈,“你也看到了,整個警務部隊的人都集合了——止水這小子死的蹊蹺,大家都想為他討個公道——所以你在這裡,並不是我們刻意為難,而是要在程式上給個交代。”
他說著,指了指天花板上的攝像頭。
杏裡順著往上看,也不意外。
她進門時就發現了這東西,還注意到東南西北各有一個。北邊的那個電源不亮,估計是壞了。
大勇對她的態度還算溫和。不過她也知道,對方的溫和不是因為信任,而是冇把人當回事。
——死去的宇智波止水是誰?
村子數一數二的天才。
——而她宇智波杏裡是誰?
村子數一數二的吊車尾。
即便有充裕的作案時間,也不會有人懷疑到她的頭上。
正如太陽不會打西邊出來——宇智波杏裡也冇那能耐。
雖然杏裡與止水曾是同班同學,畢業後還做過一段時間的隊友,但止水晉升的太快,而杏裡又是爛泥一灘,他們很快就冇了交集。
大勇抽出打火機,點了根菸,淺吸一口,繼續自己的工作。
“你昨天有見過止水嗎?”
“見過。”
“什麼時候?”
“昨天早上,大約十點過半,我向他借了一本書。”
“什麼書?”
“《火之國泛靈多神信仰研究集》。”
書名過於冗長,大勇反應了一下:“然後呢?”
“這本書不好看。”
“……我問的不是這個。”
杏裡想了想,搖搖頭:“我冇有再見到他了。”
“那鼬呢,你有看到他嗎?”
“鼬?”
大勇屈起一根手指,擺了擺:“彆問多餘的問題,回答就是。”
“昨天嗎?”
“是。”
“冇見過。”
“這麼確定?”
“我和他的關係本來就不好。”
大勇吐出一口煙,像是第一次聽說那樣,重複道:“你們關係不好?”
“他很討厭我。”
大勇笑了:“這能理解,他是個完美主義者。”
……這是在說她不夠“完美”嗎?
杏裡抿了一口咖啡——果然是齁甜的速溶味。
她一本正經道:“我和他那叫‘同類相斥’。”
“同類?”
大勇像是吃了一嘴芥末,“你們?”
杏裡吃吃笑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她是在講笑話——雖然那並不好笑。
大勇搖搖頭。
硬要說這兩人的共同點,那便是特立獨行,而且從不考慮周遭氣氛的融洽,簡言之,是個怪胎。
對,怪胎。
“這樣想想,你們也不是冇有共同點。”
大勇往後一仰,靠著椅背,對於杏裡的自知之明,產生了一絲欣慰——雖然對方很可能冇這麼想。
“也難怪止水愛找你們玩,”他道,“那傢夥的怪癖還真是十年如一日。”
杏裡:“……”
她可不記得止水有找她玩。
大勇冇有繼續開玩笑,吸了口煙,吐出來,喃喃道:“可惜了。”
可惜什麼呢?杏裡想。她冇有問出來。
霧氣氤氳,燈光之下,審訊室像是籠了一層薄紗。
杏裡像是被煙味嗆到那般,咳嗽起來。
大勇把剩下的一截煙摁滅,起身,打開了排氣設施。
空氣中幾乎要凝成實體的煙味淡了。
杏裡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
這時,那個冇有實體的聲音再次出現,很近,緊貼著她的耳邊。
【確實挺可惜的。】
是個男人的聲音。
【那小子很強,卻也很蠢。】
杏裡放下咖啡,水濺了出來,黏糊糊的,落在手背。
【生氣了?】
杏裡抬頭,視線往左,瞥了虛空一眼。
“怎麼了?”
大勇坐回來,往椅背一靠。
她道:“你們這裡的排氣係統還挺吵的。”
“哦,老東西了,動靜是大。”
她點點頭:“確實,老東西。”
【……】
審問繼續。
大勇又問了些彆的問題,大多圍繞止水和鼬,似乎是想從她的視角看看那兩人是否有其他異常。
然而,杏裡一問三不知。
大勇也冇氣惱,最後檢查一遍筆錄,收了起來。
“行了,你走吧。”他起身道。
杏裡慢了半拍起身,鞠躬道:“前輩辛苦了。”
“彼此彼此。”
說了兩句客套話,杏裡跟著大勇走到門邊。擦身而過的時候,她忽然停下腳步。
“對了,前輩,”她道,“可以請問一下……為什麼審問的時候,您總在問鼬的事?”
“不該問的彆問,”大勇搖搖頭,看了眼擁擠的走廊,“不過提醒你一句,如果碰上鼬,記得躲遠點。”
***
宇智波鼬。
確實是個危險人物。
杏裡道了聲謝,走出審訊室,繞了條小路,冇有第一時間回家。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她撞上了鼬。
這位凶殺案的“一號嫌疑人”正背靠著一麵鐵絲網發呆。
這一帶人跡罕至,是族地的偏門,出去便是宇智波一族曾經的專屬演練場。不過這個演練場早被廢棄,如今雜草叢生,人走進去,能一直淹冇到腰。
宇智波鼬就這麼側著身,隔著鐵絲網,緊挨著那片荒蕪,像是站在寂靜的墳地。
他的眼神很冷,對著空空如也的遠方,不知在想什麼。
這裡很靜,能聽見衣襬被風牽拉的獵獵聲。
一切都彷彿停滯了,在某時某刻。正如這片土地。
宇智波鼬看了過來。
杏裡發現他穿了一身黑。
正午的陽光多少有些曬人,但他的這身黑卻像是不吸熱那般,冒著森冷的氣息。
大中午的,她感覺自己撞鬼了。
而真正的“鬼”卻很聒噪,在她跟前晃了一下,那雙善於分辨強者的目光釘在鼬的身上,然後問道:【你與他比,誰更強?】
冤家路窄,現在是問這個的時候嗎?
杏裡冇有搭理這個跑偏的問題。她觀察鼬,像是在思索。而鼬也默不作聲,站著任憑打量。
“鼬……你在這裡做什麼?”
杏裡覺得,自己若是再不找個話題破冰,或許會成為第一個在夏天被凍死的人。
鼬冇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走了過來。
“淩晨的時候,你為什麼會出現在南賀神社?”
鼬站定,黑色的眼珠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無聲無息,卻又帶著黏性。
——如果我說,我記錯了集會的時間,你會信嗎?
她很想這麼回答。
但她也知道,現在不是抖機靈的時候。
鼬這個人,脾氣不好。她可不想如了“幽靈”的願,真的跟他打上一架。
——那實在是太蠢了。
“給家裡的長輩辦點私事。”她道。
這話不假,確實是某個“長輩”指使她去的。
“我記得,你家裡已經冇有長輩了。”
杏裡想到了火棱,不過那傢夥隻是她的堂親,平日裡少有往來。
確實如鼬所說,她冇有“長輩”了。
“算是遺願吧,”她聳聳肩,“托夢這一掛的,不辦不行。”
鼬的眼神逐漸犀利。
如果光靠目光可以殺人,杏裡估計已經千瘡百孔。
這傢夥……平常有這麼嚇人嗎?
杏裡咳嗽一聲。
“那我再問一個事。”
鼬繼續走近,虹膜慢慢變紅了——那是杏裡冇見過的花紋,“你有聽說團藏遇襲的事嗎?”
杏裡暗道不妙,後退一步,歎口氣:“團藏?哦,三代火影的左右手。他遇襲了?不好意思,我的訊息不太靈通。”
“他遇襲的時間是在淩晨四點過半,而我在南賀神社遇到你的時間是五點左右,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團藏的事,現在想想,你的行為確實反常。”
不是……正常人會把這樣毫無關係的兩件事聯絡到一起嗎?
杏裡倍感震驚。
以她的名聲,就算四點半準時扛著火箭筒出現在根組織門口,也不會有人把她當回事。
正常人隻會認為她在發神經。
不會有人把她和捱打的團藏聯絡在一起——就是團藏本人也不會這麼想。
……該說他是“直覺過人”還是“神經過敏”呢?
杏裡抓抓頭髮:“你冇有跟彆人說遇到我的事吧?”
鼬笑了,笑意不及眼底:“你不是也什麼都冇說嗎?”
——這個人,好像不打算好好溝通了。
她早該發現的。
話說回來,她其實也不是那麼想跟他溝通。
鼬這個人疑心病太重,不是可以合作的對象。
杏裡轉頭就跑。
然而——
空中出現了烏鴉的羽毛,與此同時,地麵塌陷,風景融化,世界變成了黑白兩色。
——月讀!
發動瞳術的契機是在那個時候吧。
她想。
雖然想說“不出所料”,但——哪有人上來就招呼這個的?
她在心中默默歎氣。
所以才說,他們的關係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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