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郝還是把她帶上了車,並且把注射器和那瓶藥,粗魯地裝進她的包裡。
“不會被髮現的,”陳郝篤定地告訴她。
他開著車把她放回了學校。
回到學校,走上宿舍,悄悄打開宿舍門。
這時天還是黑的,甄言和宋安都還冇醒。
她衣服也不換,拎著包躲進了自己的床裡,拉上了床簾。
她因憂慮和恐懼而渾身顫抖。但憤怒堅定了她的心。
她打開手機電筒,彷彿向漆黑的深淵裡伸手,從那個包裡拿注射器檢視。
她知道她不能現在做這件事,她要等室友們離開的時候做這件事。
就這樣,她乾等了一晚上。等到白天,等到她的怒氣都已經消去了一些。
可這時,甄言和宋安醒了,她們看起來心情很好,漸次收拾著東西。
她們頂著兩個光榮的身份:獎學金一等獎金和二等獎。
她們收拾得很悠哉,與她自己格格不入地,整齊地,離開了寢室。
為什麼她們可以那麼愉快?那麼悠閒?
早晨的這一幕,再一次堅定了她的決心。
“不會被髮現的,”陳郝的聲音在她的腦中迴盪。
等到甄言很宋安都走了,她把針管彆在褲腰上,從床上爬下來,像一隻可怖的幽靈。
她悄悄打開門,從門縫裡檢視外麵是否有人。
冇有,人們都走了。
“不會被髮現的。”
隻要結束這件事後,把藥水喝下去,再把針頭處理掉。
但是怎樣處理針頭,對於她來說是一個很棘手的問題,她的腦子根本支援不了這麼多詭計。
那就丟在垃圾堆裡,就在“垃圾山”裡麵,讓垃圾來掩飾它。
這樣想著,她將針管使勁摁進飲水機桶的桶壁。
感受到針管穿過桶壁的一瞬間,她覺得自己還有退的餘地,隻要自己不把針管裡的藥液注進水裡。
但是,現在鋼針已經進了桶壁,她隻有放棄和繼續行動兩種選擇。
甄言指責她時,宋安對甄言的支援,又浮現在她腦中。
宋安,從獎學金裡得到了更多好處,所以她也轉向了甄言。
不應該是這樣,為一點利益就背叛她的小人,她這樣解釋宋安。
是啊,惡人做惡事的時候,也是可以指責彆人的。
即使自己的惡已經是彌天之惡,諷刺的是,他們察覺不到惡與惡之間的差彆。
所以就趁著那個令她幾乎要尖叫的畫麵浮現於腦海之時。
她的手指使勁一推,透明的藥液射進隻剩半桶水的飲水機裡。
就是這個量,是那個男人告訴了陳郝,也告訴她的量,是那個男人反覆囑咐的量。
趕忙抽出針頭。
不小心滴落的一點藥液,被她用紙巾擦去。
然後她把針頭放在一堆書後麵。趕忙又打開了一條門縫,觀察外麵是否有人。
冇有。
於是她再次把針頭彆在褲腰上,穿上與這個季節已經不太相宜的外套:便於遮擋那個針管。
就這樣急匆匆走下宿舍,走到不遠處堆放垃圾的位置。
她看了看左右,四下無人。
於是她伸手悄悄摸進自己的褲腰。
將針管摸出來一扔,針管落在垃圾桶裡。
一個半滿的垃圾桶。
她還不放心,走上去看了看,發現針管就暴露在垃圾的最頂上。
她不安心,於是撿起附近的一袋黑色垃圾扔進了同一個垃圾桶,將針管蓋住。
她覺得這樣就可以了,再次左右看看,四下無人。
很熱,她覺得很熱,因為穿著與季節不相符的衣物。
於是她趕緊跑上樓,脫下衣服,然後回到自己床上躲起來。
正當她喘息著,用手扇動被子,使自己清涼下來之時,她的餘光瞥到了自己包包裡的那瓶藥水。
那是她自己要喝下去的藥,比甄言和宋安可能喝下的藥,濃度小很多的半瓶藥水。
喝下這個,她也會中毒,也就不至於因為自己是唯一一個不被毒藥影響的人,而被警察懷疑。
但是她很怕,她從來冇有做過這種事,也不知道這裡麵的知識。
冇有經驗,也冇有理論,她還不能確定這瓶水到底會把她變成什麼模樣。
這瓶水,到底值不值得信任?
這瓶水,會不會把她也變成一個手腳失去方向,頭腦混沌不清,口齒流涎的傻子?
“你不會被髮現的。”
但這句話的前提是她能隱藏好自己。
咕嚕咕嚕咕嚕。。。
拉開床簾,她看了看飲水機。
藥液一定已經與礦泉水完全相融了。
但她現在還有機會退出。
隻要她把飲水機裡的水倒掉。
或者不讓宋安和甄言喝水。
可這個時候門被打開了。
宋安回來了。
現在即使她想倒掉飲水機裡的水,她的這個行為也會變得充滿疑雲。
她不能這樣做。
而且,甄言得意的畫麵、宋安維護甄言的說辭,又在她的腦中重現。
憑著那一時的怒焰,她決定,要把這件事情進行到底。
不管現在如何想,她知道自己的本意是怎樣的。
她的本意,就是要讓輕視自己背叛自己的人受到懲罰。
如果要實現這件事,現在隻要什麼都不做就可以了。
隻要等著,隻要靜靜的觀察。
她在床上鬆了口氣。
很久冇睡覺了,她想先躺一會兒。
可是她的精神緊繃著,不允許她這樣做。
她的腦子胡亂地想著,手裡抱著枕頭。
不知等了多久,她終於等到宿舍裡響起了不一樣的聲音:是宋安,她拿著杯子,要去飲水機前接水。
哼,她要這樣做了,和自己想的一樣。
她會去接一杯水,整整一杯,然後一無所知地喝下去。
她會使自己的整個命運在這一杯水裡發生轉折,使自己的整個人生都融化在這一杯水裡,跌落在這一杯水裡,被這一杯水腐蝕殆儘。
是否有些太嚴重了,她的錯誤真的值得這樣的懲罰嗎?
不,不能這樣想,不能為罪人開脫,這杯水是宋安應得的。
可是,現在阻止宋安,還有迴旋的餘地。
但是,阻止一個人,比什麼都不做,要費的力氣多了太多。
是啊,什麼都不做是最簡單的事。
就讓這一切繼續這樣自然而然的發生下去吧。
她的口,她的手,此刻彷彿睡去一般,任由宋安的命運,任由宋安的生命,消逝在夢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