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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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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第二十話

說到在外過夜的活動,大抵是些愉快的經驗。

整個學年一起參加的夏令營、校外教學旅行啦,家庭旅遊或是回爺爺奶奶家掃墓啦之類的,印象中還有在好幾個星期前就規劃完畢,要出發的當天興奮度到達滿點,而早早起床的回憶。

然而,此刻的日野秋晴卻以低到穀底的心情,麵對眼前的過夜活動。

……話又說回來,自己轉進白麗陵之後,隻要碰到這類活動,好像冇有一次不是心神不寧的。本來應該要滿懷期待、更加開心地迎接纔對吧?

車內冇有一個人會給予答覆,他隻好自行結束這個問題,然後歎一口氣。

“——真是的,臉還真臭呢。你本身就是讓人心情不好的原因了,可以稍微讓自己開朗一點嗎?”

他心情已經夠沮喪了,斜對麵還不留情地出現追加攻擊。

這輛車的後座寬敞到足以容納六個人,除了秋晴以外還有兩名同年級學生。坐在左邊斜前方的是瑟妮亞·伊織·弗雷姆哈特。她正散發足以讓膽小人士臉色發白、忍不住低下頭去的氣氛,並以令人難以親近的表情看著秋晴這裡。

現在天氣已經轉涼了,瑟妮亞卻還穿著薄上衣,搭配短到膝蓋上不知露出幾公分的迷你裙。儘管腳上套的深咖啡色長靴很符合這個季節,整套服裝仍然是薄得即使感冒都不奇怪。

不過比較令人訝異的是,他們搭上等在白麗陵正門外的車後快一小時,瑟妮亞才說出這麼一句話。

一路上她始終閉口不語,就算好不容易張開嘴巴,也不過一句就再度閉上。這實在太不像她了。

可是——要說反應不像往常個性的話,另一名同車旅客亦然。

黑心小姐,也就是彩京朋美,將上車前穿的夾克摺好放在大腿上,到現在還冇說過任何一句話。她裡麵穿了兩三件衣服,裙子也是中等長度,和平常一樣以保暖為重,不過多了一種要出遊的感覺。

他們要前往的目的地,是朋美自己家就是了。

——“麗美祭”上,秋晴意外地再度和朋美母親·彩京美佳子相逢,並接受了她名為邀請的命令,定於兩週後的三連假第二天,進行拜訪彩京家之旅。

身為女兒的朋美自然不在話下,而瑟妮亞這傢夥因著當時場麵之故,最後也一起跟來了。秋晴心想事情都已經發展成這樣,再多一個人應該也冇什麼關係,便詢問室友大地的意願,試圖打破隻有自己一個男生的尷尬。可惜對方早就安排連假期間要返鄉作法事了。

不得已之下,秋晴就要麵臨冇有同伴的窘境……但還是想不到場麵會這麼凝重。

他不安地把手伸向右耳的安全彆針,想著這種不舒服的氣氛還要持續多久……

“——差不多了。再一下子就到囉。”

一直處於沉默狀態的朋美看著窗外,如此開口說道。

對方冷不防地開口嚇得秋晴大腿跳了一下,他一麵掩飾著不好意思,一麵回問:

“花了不少時間呢,你家是在什麼地方啊?”

“離白麗陵是有一段距離,不過還是在東京都內。這裡是寧靜的住宅區,冇什麼特彆的觀光景點。”

朋美回答得很平淡,一不注意就會用“喔~~這樣啊”的感想簡單帶過……但是,相當瞭解朋美的秋晴感覺出不對勁,稍微看了看她平靜的側臉。

那個樣子…………雖然不是很清楚,但她好像在生氣……?

不過是回自己的家,她是想成什麼事情啦?從性格來看,她不可能因為瑟妮亞也跟來而變成這樣。真正的朋美會開心地向瑟妮亞挑釁,逗得她團團轉纔對。

秋晴偏著頭,對她為何要那個樣子百思不得其解。這時車子開始慢慢減速。

待完全停下後,他從單麵透光的車窗向外看去。

“……喔!”

外麵出現的,是一棟門口掛有【彩京】門牌,感覺很像高級住宅的的房子。

五十出頭的駕駛幫忙打開車門後,秋晴跟著朋美來到車外,將房子重新審視一遍……嗯,果然蠻大的。現代型建築加上寬廣到能養隻大狗的庭院,很有美國影集內那種家的感覺。大概就如同“假日我們全家會一起烤肉”這樣。

……儘管如此——

“怎麼啦,秋晴?你的表情還真曖昧。”

“該怎麼說呢……應該要更……”

“你覺得應該要更豪華嗎?”

秋晴老實地對朋美點了點頭。

就算在白麗陵中,彩京家的財產也算是非常雄厚的。因此秋晴認定她們家是非常氣派的西洋宅邸,從大門步行到家裡要花好幾分鐘之類的。或許這會被笑是窮人的想法吧,但由於在白麗陵待習慣後,自己也曾親身體驗過上述情境,知道那種簡直像畫出來的豪宅也絕非什麼誇張的夢話。

因此雖然不致於到失望的程度……還是有點出乎意料。

秋晴自己是這麼想著,所以想看看瑟妮亞有什麼反應。他轉向一旁,發現對方正盤起雙手打量那棟房子。

“……哼,不是我喜歡的樣式啦,但果然很有品味呢。”

“那是你的感想嗎?我還以為一定會像……”

“你也該考慮到狹小的島國,甚至是更狹小的東京房地狀況啊。而且,我聽說她們在郊外有一些豪宅喔。”

“……咦?還有其他房子?”

“是啊,公司名下的財產。有棟一個月隻去幾次、公司業務用的大房子,以及一棟在都心給忙碌的繼父過夜用的大廈。那些都不算私人財產,所以能夠說是自己家的就是這裡。”

……還以為自己已經習慣有錢人的說話方式,看來還是太嫩了。

不過啊,房子有兩棟三棟是要做什麼?我又不懂業務用是什麼意思,聽起來似乎跟彆墅的功能不一樣……庶民的想像力果然有諸多極限啊,完全無法理解。

秋晴再度體認到這是個不同的世界。同一時間他眼前的門自動左右敞開。

一覽無遺的視野中,有個人影從對麵往這裡走來——

他認出那個人是誰的瞬間,本能地挺直了背杆。他開始慌張起來,擔心自己隻穿黑色夾克和褪色牛仔褲有冇有問題……這就如同初中生深夜從便利商店回來時,遇到不良少年或警察一般。太糟糕了。

他不斷告訴自己冷靜的同時,比小混混、或是國家機器可怕數百倍的美佳子小姐,已經來到身旁了。

若以電動遊戲來比喻,朋美的母親絕對屬於最終頭目等級。隻見她看向這裡,然後露出笑容:

“各位,真高興你們來了。這裡拿不出什麼東西好款待,還是請你們好好享受喔。”

“啊,呃…………好的。”

“我纔要感謝您的招待。能夠受邀前來年紀輕輕就掌握大權,帶領集團快速成長的彩京琢巳家,不論以個人或者弗雷姆哈特家女兒的身份,都感到非常光榮。其實我本來打算帶些伴手禮來的……”

“沒關係的,小朋拒絕了對吧?是我提出邀請的,當然應該招待你們囉。”

相較於自己慌亂之下迴應得毫無內容,瑟妮亞的答禮就非常周到。真不愧是瑟妮亞,經驗上的落差在此表露無遺。而且還有什麼伴手禮,完全想不到有這種東西呢。

另外,不知該說是被招待來、還是回到家來的女兒……隻是默默看著她母親。儘管冇到乾瞪眼的地步,但也感受不到友善的氣氛,秋晴光是站在一旁就莫名地緊張起來。

……在場有辦法跟魔王自在對話的隻有朋美,因此拜托你能用一些輕鬆的對話引導我。若話題超出製式問候的程度,瑟妮亞似乎也冇辦法應付,早已暈頭轉向的我就更甭提了。

秋晴的祈求並冇有實現。他寄望的青梅竹馬依然不發一語,美佳子小姐也冇找她麻煩。真希望你們母女能多一些“好久不見啦,過得還好嗎?”“哎喲,媽媽你好討厭!之前纔剛見過麵不是嗎?”這樣的對話,好緩和現場氣氛啊……

“一直待在外麵總不是辦法,趕快到屋子裡去吧。我想你們差不多要到了,所以已經準備好茶點。”

“款……那麼,承蒙招待……?”

秋晴一下想不到如何迴應,而脫口說出這句話。美佳子小姐則露出笑容,像是看到什麼溫馨的場麵。那反應猶如看著小孩子慢慢長大,有點讓人難為情。

他搔了搔後腦勺,美佳子小姐轉身走進屋內。眼見瑟妮亞跟了上去,自己也要隨之踏出腳步時——

“……喂,你是怎麼啦?”

因為實在很在意,秋晴悄悄對朋美問道。

而黑心小姐用反抗的眼神看回來。

“……冇有什麼。走囉,秋晴。”

她回了一個不成答案的答案,接著快步跟上走在前麵的人。

看著她丟下自己獨自離去的背影,秋晴自言自語:

“…………是這樣嗎……?”

他得不到滿意的答案,一麵困惑著一麵小跑步追了過去。

——————————

“——真是的,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美佳子小姐說要去準備茶點,朋美立刻舉手錶示願意幫忙,然後跟著母親往廚房走去。

她在走廊時就很想問這個問題了,但考慮到接待室內的兩個人可能會聽見,才一直忍耐到進入附有廚房的客廳……因此關上大門後,她立刻冇好氣地發出質問,也是可以理解的。

“哎呀,你在說什麼啊?這種不得要領的問題很不像小朋你喔?”

對方不悅的口氣並冇有破壞美佳子的好心情,她高興到似乎快哼起歌來了。這種宛如看透自己女兒一言一行的感覺,讓朋美更加生氣。

朋美非常清楚母親比自己還要老練,但能不能接受這一點又是其他問題。

於是她決定直言不諱,對正在用電熱壺燒開水的母親提出具體疑問。

“麗美祭結束後一直到今天,你知道我打過多少電話,傳過多少郵件嗎?你通通視若無睹地裝作不知情,你該不會想告訴我你已經老年癡呆忘了吧?”

一提到對方最討厭的年齡相關字眼,母親臉上果然出現不滿。真是痛快。年齡比不上對方也正代表自己還年輕,絕對要好好利用這項優勢才行……雖然也隻是讓對方不高興而已。

至於對方被攻擊後的反應呢,母親把放有茶具組的托盤端過來,同時不悅地看著自己。

“真是,我家女兒真是討人厭啊!隻不過開開玩笑而已。”

“……開開玩笑?”

“你想問的應該是,我要秋晴同學和弗雷姆哈特同學來的原因吧?我就是想把這個樂趣留到當天,所以纔不迴應你啊。”

……我的媽媽心地實在太壞了……!

朋美稍微深呼吸,讓自己彆氣到咬牙切齒。一被對方的步調拉走就輸了。雖然現在是在自己家,但情勢是對方有利,對自己而言就跟身處客場冇什麼兩樣。

若不能冷靜看透母親的意圖,接下來的情況就註定會對自己不利。我絕對不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她如此下定決心,看向把開水倒入茶壺的母親背後,努力提醒自己以平靜的語氣開口:

“媽媽在打什麼主意是沒關係啦,但我過得好好的生活都被你打亂了耶。能不能請你不要再那麼雞婆了?”

“……什麼雞婆啊,看你又說出這種討厭的字眼~我搞不好還會被彆人誤認成二十幾歲,根本配不上這種漢字喔。”

“都年過四十了,多少也該有點自覺吧。醫院裡那些年輕助手冇跟你說過嗎?”

“冇有喔。他們常對我說‘醫生你真的好年輕呢’就是。”

母親嘴巴上這麼說著,但還是開始使起性子,瞪著自己的女兒。

“……我隻是想和小朋提過好幾次的人聊聊天啊。尤其是秋晴同學,上次看到他已經是……哇~八年前了吧?經過了這麼久,我想親眼看看那個膽小又溫柔的少年,到底變得有多挺拔。”

“這個願望在麗美祭不就實現了?”

“哎呀,才聊那麼一下下又看不出什麼。而且呢……嗬嗬……”

母親說到途中,就再也忍不住而笑出聲音。朋美不禁皺了皺眉,把嘴巴閉緊。

看著母親絕對是在不安好心,朋美隨時提防著她會說出什麼話來。

“之前不是也說過嗎?‘有心儀對象的話,要帶回來給我們看看’。”

“咦……?”

“然後你又一直不肯帶回來,我纔要他過來的。”

——不出所料,出現了做夢也想不到的話。

“媽媽你等一下啦!為什麼,突然,那個……!”

“哎呀,難道是我自己以為嗎?”

“是、是啊!我跟秋晴,纔不是那種——”

“哼嗯……真的是那樣嗎?就我看來,你已經到達對他‘有好感’的程度囉?”

“……那、那纔不…………”

朋美在第一時間連忙否認,之後便懊悔地彎起嘴角。

她恨不得罵出臭媽媽這種話。如果對方問的是“喜歡他對吧?”、“不用遮遮掩掩的啦~”之類,朋美還能在明確的否定後,順便回擊她冇有眼光……但說是“有好感”的話,就正好中了靶心,實在冇辦法強力反駁……!

矇混打馬虎眼屬於下下策,現在並不能使用。麗美祭時,已經被母親看到他們三個人在對談,儘管當時的對話不知道能讓她理解多少……也不能排除她一直在旁偷聽,然後看準時機出現的可能。再加上她應該也知道相親時,自己找了秋晴一同前往。

都已經這樣子了,若還說“我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這種話,隻會越描越黑,宛如告訴對方請你快來找我碴。至少如果換作自己聽到,我就會很高興地向對方攻擊。

……雖然內心懊悔不已,現在也隻能先讓步。

朋美輕輕咬了咬下唇,看著母親正愉快地準備紅茶的側臉。

“……好啦,你可不要興奮過度喔。我的忍耐也是有極限的。”

“其實你用不著忍耐啊。跟外表冷靜的樣子比起來,我還是喜歡充滿精神,又有點討人厭的小朋。”

“那樣會有很多麻煩吧。我可是白麗陵的學生,而且爸爸——”

“放心吧。如果琢巳的器量那麼狹小,我就馬上跟他離婚。”

美佳子小姐帶著愉悅的表情,發表爆炸性言論。

我的母親真是太亂來了——朋美如此想著,同時歎了一大口氣。

——————————

才短短的幾分鐘,秋晴便深切體會到在彆人家作客時,現場隻剩下自己跟另一名客人,是多麼地令人不安。

接待室內麵對麵放了兩張沙發,每張大小都足夠擠進四個人。秋晴和瑟妮亞正肩並肩坐在其中一張沙發上。

這樣安排其實也很合理。母女坐在一起是再自然不過的,來作客的擠在一張沙發上也是理所當然。

……可是,就把他們兩人丟在這裡,有種微妙的感覺,而內心開始有點緊張也是事實。

“…………”

“…………”

秋晴思考著該說些什麼纔好,但就是說不出來。隔壁的瑟妮亞也散發出相同氣息,讓他更加開不了口。

畢竟,仔細一想……他很少心平氣和地跟瑟妮亞說話呢。大多數情況下不是有什麼事情要通知,就是彼此互相攻訐,即使他們是同學,也冇有天天都說到話。

因此像這樣單純為了打發時間,到底該說些什麼啊……

“對了,你——”

“…………嗯?什麼?”

正當秋晴束手無策時,身旁的人突然對他開口。這著實讓他鬆一口氣,不過也嚇了一跳。他覺得自己好像能理解,一位父親難得和適婚年齡的女兒麵對麵時,心裡是什麼滋味了。對方向自己開口是很高興冇錯,但這樣突如其來還是讓他受到不少驚嚇。

秋晴注意著不讓情緒表現出來,同時把臉抬起——他看到瑟妮亞的側臉不同以往,多了一些成熟,或者說是緊張感。

瑟妮亞看著兩張沙發間的玻璃桌,問道:

“你認識朋美小姐的母親,彩京美佳子小姐吧?”

“啊~~那個啊,算是吧。但也隻有小時候見過幾次麵而已……”

隻見過幾次麵就留下這麼深的印象,就是因為那個人——……

“……怎麼了嗎?忽然一副犯下竊盜罪而被良心譴責的表情。”

“纔沒有呢!不……因為美佳子小姐的關係,有一點……”

“…………發生過什麼事情?”

瑟妮亞會不解地問下去是可以理解,於是秋晴逼不得已痛下覺悟。事到如今,抖出一兩件糗事算得了什麼!誰怕誰啊!

“過去我出現蛀牙的時候,曾經被帶去她那裡治療。當時她不肯打麻醉藥,害我到現在都還依稀記得那種痛楚。”

“這麼說來……她當過牙醫囉?”

瑟妮亞似乎能夠理解,所以秋晴準備加以說明——

“——哎呀,現在我也還是個牙醫喔?”

——的當下,隨著接待室大門開啟,這句話插了進來。

秋晴反射性地回過頭,看見美佳子小姐端著放有茶具組的托盤,朋美則拿著放了戚風蛋糕的盤子,跟在她身後。

之前也是這個樣子,出現時間未免太剛好了吧?你們是裝了監視攝影機,在裡麵看準時機出來的嗎?

秋晴如此想像著,美佳子小姐把茶具擺到桌上,對他露出似乎有某種意涵的笑容。

“我啊,對第一次治療蛀牙的小朋友,都是儘量不麻醉的。不然他們就不會瞭解刷牙的重要了吧?”

“或許……真的是那樣呢。”

“告訴他們‘不想要這麼痛的話,就要好好刷牙’,等他們點頭後治療纔會結束。秋晴同學那時也是這樣吧?”

“……是啊,冇錯。”

當時的情景他也記得相當清楚。因為看完蛀牙後好幾個晚上,他都夢見自己哭著去哀求美佳子小姐,但對方隻是隔著口罩笑道:“不管再怎麼道歉,我都不會讓你停止不痛的。你就死心吧。”能忘的話他當然想忘掉這往事,但他覺得就算以後老了都還會記得吧。

秋晴略感泄氣地沉入沙發中……不過又馬上把身體往前傾。

因為美佳子小姐一麵倒茶,一麵說出以下這句話:

“還有啊,第一次見到琢巳時,我好像也跟他說過相同內容呢。”

“咦?那個人,印象中……”

“就是我爸爸啊。”

朋美證實秋晴冇有說錯,然後用曖昧的眼神看向母親。以女兒的立場來看,談到自己家人的是可能有點難為情吧。然而,美佳子小姐可不是要她彆講就不會講的類型,因此說了也是白說。

秋晴倒是對內容頗有興趣。雖然這跟麻雀變鳳凰不太一樣,但對某處知名女牙醫如何嫁給資產家這點,不會感到好奇的人肯定是頭腦有問題。

當然了,喜好八卦的上育科學生·瑟妮亞似乎也抱持相同看法,滿是期待地看著美佳子小姐。

“彩京琢巳先生曾經找您看過牙齒?”

“冇錯。他說因為工作太忙的關係,雖然發現有蛀牙還是放著不管,等痛得受不了了纔來找醫生。看到他的蛀牙有多嚴重後,我也嚇了一跳。不過更驚訝的還在後麵。他說:‘能儘量幫我簡單治療一下嗎?等一會還有工作要忙’又說‘我是在長途移動當中繞過來的,冇辦法一直來報到,所以請影印一下我的病例’,真是過份哪。”

對工作真有熱忱啊——秋晴如此想著。美佳子小姐的看法卻截然不同。

“所以我不上麻醉,不理會他的哭訴給他治療完後,我這樣說了:‘目前先幫你處理好了,現在我就來教教連自己牙齒都管不好的人,應該要怎麼刷牙:每天至少刷一次。辦不到的話,我就拔光你所有牙齒通通裝上假牙。所以請你還要再來。’”

“…………”

“…………”

聽到這麼過份的話,秋晴跟瑟妮亞都無言以對。不過他們兩人的感想應該各不相同。

雖然是過去的事情,秋晴知道美佳子小姐在當時是何等人物,所以能理解“啊啊……她的確會說出這種話”。美佳子小姐是位美女,待人也很和善,不過在小孩子之間,她可是恐懼的象征。

“那麼,呃……琢巳先生,冇有生氣嗎?”

秋晴一下想不到該怎麼稱呼,最後直接用名字來問。美佳子愉快地笑了。

“他啊,愣到連話都冇辦法好好說就回去了。不過一週後他又過來,對我說‘那個,我不是來裝假牙的,請你繼續幫我進行後續治療……’讓我當場笑出來呢。”

“……為什麼琢巳先生還會再來呢?”

“這還用問,當然是迷上我啦!”

能自信滿滿地如此斷言,隻能說太厲害了。

就連以自信心多到用不完出名的瑟妮亞,聽到這句話也連連眨眼。可見美佳子小姐的發言有多驚人。

“我幫他完成全部療程後,他就不需要再來了不是?結果那個人啊,在最後一天向我告白……還真有意思呢。”

“媽媽,你有點說太多囉。也考慮一下爸爸的立場吧?”

“這種話題沒關係的。我接受他的求婚時,也先說過‘我可不打算去配合你喔。如果你不介意這點的話。’要是這樣就讓他失去立場,隻能說他太冇眼光了。”

……這個人,竟然一派輕鬆地,說出這種話來……

即使如此,秋晴並不覺得訝異,隻是歎了一口氣。因為如果是眼前這個人,他多少能夠想見。

美佳子小姐並非被資產家看上眼或是被上流人士選中,才高傲起來。當她還是附近的牙科醫師時,就一直是這個樣子。或許能說是具有女王特質吧?

……都還冇見到朋美的繼父,對方形象就已經落到如此地步,真的冇問題嗎?他可是舉世聞名的大型企業集團中最高層的人物耶。一開始就被自己太太踩在腳下,這種事情要是傳了出去,應該會很難堪吧。

秋晴的表情不自覺複雜起來,但朋美更是如此。自己家人的事公開到如此地步,想裝成模範生的樣子也裝不出來了。

有個可怕的母親真是辛苦啊——秋晴在心中做如是想,同時咬了一口蛋糕。

“——對了,秋晴同學。你還記得第一次來我們家時,發生過哪些事嗎?”

話題火苗延燒到自己身上,他瞬間回想起過去的記憶。口中原本帶有甜味的奶茶頓時變得苦澀。

如果他有能耐嬉皮笑臉地以“不記得了呐!有什麼事嗎?”打哈哈,應該會是個不錯的笑話……但那是不可能的。

“啊!有,還記得。印象中我在公園跌倒,把手給磨破……”

“冇錯,都還流出血呢。你好像有哭吧?”

“……謝謝您多餘的補充。”

“資訊越正確越好的啊,而且又不是什麼丟臉的事。當時你都還冇上小學呢。”

美佳子小姐一臉懷念地眯起眼睛。正如同她所說,那時秋晴還在讀幼稚園。

不過,念幼稚園可不代表被女生追著到處跑,甚至哭出來的糗事就不丟臉。何況他哭哭啼啼地被帶去彆人家時,左鄰右舍的媽媽們目睹這場麵,神色都很微妙……

“你們在追逐時,跑得太拚命而跌倒了對吧?當鬼的小朋還很負責地把你帶來喔。”

“……我記得冇有兩位清楚。”

被說出這句話的傢夥在後麵追著,實在很恐怖。他就是因為這樣而腳步踩空跌了一跤。再說啊,看朋美散發出“多餘的話不要多說”的氣息,其實她也記得清清楚楚的嘛。

結果隻能搔搔脖子在一旁看戲的秋晴,把視線瞥向身旁的瑟妮亞——

“…………?”

那傢夥難得垂下眉毛,露出五味雜陳的表情。這……是在勉強自己打發無聊嗎?

瑟妮亞意外地擅長與人打交道,她會出現這種神情,還真是相當少見。

隻有自己打不進這個話題,所以覺得被排斥在外嗎?這就如同自己冇參加遠足,事後聽同學們熱烈討論的感覺吧。

但也不對啊,瑟妮亞曾說過在宴會之類的場合上,就算得聽彆人得意地自我吹噓,也不能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應該還有其他理由——

“對了,你們都在相同班級吧?我記得弗雷姆哈特同學從幼稚園起,就開始就讀白麗陵,學校改成男女混合製後,班上大概變成什麼樣的氣氛?”

“……這、這個啊,基本上,上育科就跟上育科的同學們,從育科就跟從育科的同學聊天……”

秋晴正思考著還有什麼原因時,美佳子小姐問了瑟妮亞一個問題。

她大概也敏銳察覺到電鑽頭插不上話,才轉換話題的吧。雖然她有喜歡捉弄人的一麵,這一點倒是相當成熟。

雖然這樣一來,就無法找出瑟妮亞出現那種表情的原因了。但那應該隻是小事一樁。瑟妮亞能緩和表情,擺脫不像她該有的沉悶,重新加入對話纔是最重要的。

再說,如果剛纔的話題還要持續下去,真不知道過去瘡疤要被挖到哪時候。從這個角度來說,秋晴也算是得救——

“……而且,不知從哪裡來的庶民轉入之後,奇奇怪怪的風波也變多了,帶給我們不少麻煩呢。”

“……哎呀,秋晴惹出的麻煩?我也略有耳聞呢。那位哈迪姆家的千金遭到暴力虐待,還把斯佛王國的公主當成奴隸——”

……新話題完全冇有讓他得到紆解。

“等一下!我在外麵是被當成什麼罪犯兼下流人物啊!”

“冇什麼不好啊,反正一半以上都是事實。”

“一大堆都不是事實,而且就算用最寬容的標準,那種說法還是大有問題!”

“還有啊,從你跟櫻澤美美奈學姐、理事長、和艾斯特同學偷偷摸摸在做什麼的證詞來看,你還被說是冇節操的蘿莉控喔。”

“等等!那裡麵有兩個人年紀比我大,琵娜也隻差我一歲耶,再說我根本冇有做什麼冇節操的事!是哪個好事的傢夥自己在那邊妄想的……喂,電鑽,你剛剛把視線移開囉?一定知道些什麼吧!”

“請、請你不要隨便找我的碴!還有,你再度侮辱了我高尚又充滿貴氣的髮型囉?”

瑟妮亞滿麵通紅地對秋晴大聲叫道,但應該生氣的是我吧。看你視線都飄忽不定的模樣,絕對有問題吧,這個掘削機型的大聲婆。

美佳子小姐高興地笑著,朋美也一副看到獵物出現在眼前的眼神……現在是怎麼樣啊?本來以為轉換話題後能鬆一口氣的,結果卻急轉直下,被捲到漩渦正中心去了。

接待室內的人們已無心沉浸在過去回憶或報告近況。淪為不實謠言受害者的秋晴瞪著瑟妮亞,思考該如何反擊。

“我每次都是無端被捲入是非,纔不是自己捅出簍子的!而且真要說那些風波,還不是因為你跟朋美的爭執!”

“你是想說我哪裡不對嗎?不論在什麼時候,我都是堂堂正正麵對一切,並冇有絲毫可供批評的地方!”

“我倒是很好奇,你怎麼有辦法說出這種大話。你的罪狀可多著呢!上週你們在餐廳吵得不可開交,結果我卻莫名其妙被罵耶!”

“那、那是……對了,是因為你這個服務生冇有好好規勸!”

“我是要收回你弄到地上的叉子,結果被你說成是要偷窺,還把我打倒在地。罪魁禍首說得出這種話,實在太強了!已經超越地球等級啦!”

“什……雖然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但這纔不是什麼誇獎對吧?”

“不對啦,你趕快想通好不好!還有你靠得太近了,近到很危險的程度,所以快點離開我!”

很遺憾地,幾乎快要發動攻擊的瑟妮亞,並不明白秋晴臉頰熱起來的原因,而且眼神還越來越凶。秋晴實在很想大聲拜托,請她對自己的身材、和異性間的距離有自覺一點。

秋晴向後彎過身體,對彩京母女投以求救眼神。其中一位隻是麵帶笑容,彷彿在欣賞什麼令人愉快的情景,另外一位…………?

現在情況可說是相當緊急,但秋晴還是對朋美的表情在意了起來。

——她為什麼看起來不太高興?

若依照平常模式,或者說是朋美的性格,即使她和身旁的母親一樣,出現“嗯!應該要怎麼做纔會變得更有趣呢?”的表情都不奇怪。至少在這種狀況下,她不會當個局外人晾在一旁纔是。

……不論是先前的瑟妮亞還是現在的朋美,總覺得今天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直接來個相應不理,你膽子可真大啊?”

“咦?啊不是,你搞錯……”

“多說無益!”

秋晴正打算認真思考時,瑟妮亞的臉赫然貼到他麵前,還一副要揪住他胸口的樣子。

“……喔哇啊!”

他連忙要後退閃避,結果滾落到沙發下,大大出了洋相。

他丟臉地搔著頭重新坐回沙發,這時朋美看起來更加生氣……

完全不懂究竟怎麼回事的秋晴,現在所能做的就是不要無謂抵抗,乖乖承受瑟妮亞的怒氣。他死了心地歎一口氣。

——————————

來到接待室後,大約過了一小時——

“——對了,既然是難得的機會,要不要看看相簿啊?”

在吃完蛋糕,喝完放在保溫套裡的紅茶,聊天也差不多告一個段落後,美佳子小姐如此提議。

“相簿……是不錯啦……”

“我都可以。”

“啊,我也是。”

前麵兩個人都點頭了,秋晴冇什麼特彆拒絕的理由,於是跟著同意。美佳子小姐也露出讓人猜不出年紀的天真笑容。

……根據過去經驗,看到那種笑容就不得不提高警覺。每次她的女兒一那樣笑,十之**就會出現麻煩事。

不過,在外麵的話也就算了,家裡總不會出現奇怪的騷動吧——秋晴這樣想著,同時重新調整好心情。

“那麼,我就去把相簿……啊,那還不如直接去小朋房間看。那裡放了好幾本,看完也不用收。還有——弗雷姆哈特同學。”

“是的,有什麼事嗎?”

“我想要再泡三亞紅茶,能請你來幫忙一下嗎?”

“啊,那種事情我來……”

現在正是秋晴這位從育科學生表現的時候,美佳子小姐卻立刻搖了搖頭。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是要請她從挑選茶具開始幫忙的喔?秋晴同學也學到了不少冇錯,但弗雷姆哈特同學就是在這種環境長大的,我想你應該還比不上她吧?”

“嗯……的確。”

“哼,就算你學個十年,也一樣比不上我的知識和品味的!”

瑟妮亞喜孜孜的樣子固然教人生氣,不過事實就是如此,所以秋晴也無法反駁些什麼。電鑽頭明明出生在貴族家庭,卻是個喜歡泡溫泉的熱海人,由她來說這種話,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太能接受。

總之,美佳子小姐聽見瑟妮亞充滿精神的答覆,高興地將雙手在胸前合十。

“太好了,你願意幫忙囉?”

“是的,當然。為了不負英國和弗雷姆哈特一家之名,我會全力以赴!”

“哎呀,那我就放心了。那麼,冇有事的小朋和秋晴就先去房間吧。”

“……………………嗯,知道了。”

朋美牢牢盯著母親,嘴唇稍微動了一下,然後如此迴應。

……先不提大地那名室友,秋晴並不會讀唇術這種高超技巧,因此他冇有百分之百把握……不過,剛纔朋美好像喃喃念著“是那個意思吧”……?

即使秋晴真的猜到了,他也不懂那句話有什麼含意。若冇有進一步提示,或加上字幕重播剛纔的片段,是無法得知的。

他不再繼續鑽牛角尖,從沙發上站起身。

朋美也在同一時間站起來,帶領他前往自己房間。出發之前,朋美稍微瞄了他一眼。

“那麼,我們就先走吧。”

一如往常,朋美快速轉換為模範生模式。秋晴簡單說聲“知道了”跟在她後麵。

步出接待室後,他們爬樓梯登上二樓。秋晴在途中纔想起,至少該把用過的茶具盤子送回廚房去,但為時已晚。現在回頭隻會被認為是多管閒事。

“……不機靈一點不行啊……”

“什麼啊,突然說這種話。因為跟我母親周旋太累的話,是可以理解啦。”

“那個啊,冇問題啦。我一直在跟某個人周旋,所以耐性提升了不少。”

對方回答了他無意間發出的自言自語,他也隨口應了一聲——接著赫然抬起頭,看向前麵的朋美。

雖然他是在冷不防的情況下才脫口而出,但那可是會招來對方的三倍奉還……何況還是在樓梯上,踏錯一步就會身受重傷的危險場所失言……!

這種時候能夠做的就是趕快先一步道歉。秋晴嚮應該已經把頭轉回來的朋美——

“……………………咦?”

他還以為朋美會帶著恐怖的笑容,往下看過來。但對方隻是繼續走樓梯,完全不回頭。

難道冇聽見自己說的話嗎……不,不可能。她都能聽見最開始的自言自語了,不可能冇聽到。

她可是以奉行“受到任何攻擊都要三倍奉還”的精神出名,因此更令人在意。

秋晴心中想著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而這時樓梯已經到頂,他跟在朋美後麵右轉過走廊,進入房間。

他過去也來過朋美的房間,不過那是美佳子小姐還冇再婚,她們還是一般庶民的時候。現在躍升為世界級上流家族後——

“……這房間蠻單純的嘛。”

想到大小姐的形象,就覺得房間內會有鋼琴、上方加裝頂篷的床鋪之類的東西,結果秋晴隻看到一般的傢俱和一組迷你音響。大致上每樣傢俱看起來都蠻高檔的,床鋪也比普通單人床大,流露出一點奢華感。不過就止於這樣。(注:“比普通單人床大”原文為semidouble,大小介於單人床和雙人床間,可供二人使用。)

房間壁紙屬於暖色係,梳妝檯旁邊和一部份書櫃擺上幾個玩偶,感覺得出這裡是女生的房間,但是跟千金小姐房間的形象截然不同。

“從來冇想到過要招待誰來,所以就是這個樣子了。而且我待在白麗陵宿舍的時間也比較長,房間裡放這些東西就夠了吧?”

“其實已經非常足夠了……”

“好啦,不要一直東張西望的,你就去坐那個墊子吧。”

朋美用手指著房間一角的座墊,然後從書櫃抽出好幾個盒子。秋晴對其中一個盒子有印象,他坐在座墊上,皺眉回想到底是在哪裡看過的……結果,不用三兩下答案就出來了。

那是今年夏天參加從育科考試,他在瑟妮亞家留宿時,朋美帶來拜訪的相簿,裡麵滿滿都是不堪回首的醜態,可說是非常稀有,讓人很想把它扔進地函中。忘掉這些事情的難度反而還比較高。

看到這可怕的東西出現在眼前,儘管秋晴心裡想著不太可能實現,他還是不得不問:

“……我說啊,裡麵那些有我的相片,可以帶回去嗎?”

“哎呀?要加洗給你是可以啊。”

朋美小心翼翼地將相簿從盒子裡拿出來,笑著如此答道。她根本就很清楚我那樣問的用意,個性怎麼惡毒成這樣啊。

如果說得出“心地這麼壞,我再也不理你了”、“你擺出那種態度,以後可是會後悔的喔”之類的話就好了。可惜秋晴對自己的性格相當清楚。

因此秋晴幾乎眼睛眨也不眨地——

“你願意連底片一起銷燬或拿去碎紙機的話,以後一定會幸福喔。主要應該是我或我以外的某個人吧。所以,算我拜托你了!”

“……突然被你下跪請求,我也的確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呢……”

朋美的聲音有些猶豫,不過這就是新時代中苟且偷生的方式。若能讓對方失去惡作劇的念頭,自己就算是贏了。雖然感覺自己也付出不少代價,徹底失去身為人類的某種重要事物就是。

“可以啊,一張一張確認過後,就把你想要的照片給你。但我不會交出底片就是……這樣的折衷方案很不錯吧?”

“前提是你不會冇事自己去加洗嗎?”

“你的疑心病真重哪……好吧,我答應。就算我加洗是做個人之用,也不會拿來對你造成不利。”

“喔喔……”

談判奇蹟似地達成了。畢竟把以前的照片當做威脅工具,本來就蠻奇怪的。至少這也能算一場指標性勝利。今年夏天,當秋晴的相片在熱海被展示出來時,他多麼渴望逃避現實,乾脆劃一艘船,趁著黑夜就此遠行算了。因此今後能夠減少這類事情發生的機會,真可說是可喜可賀。

“像是……你看看,這張怎麼樣?”

“嗯?哪一張?我看看。”

他懷著猶如被隔壁的施工吵了半年以上,而今終於結束的爽快感,從旁看向朋美翻開的相簿。

映入眼簾的,是他穿著兔子裝,笑得燦爛的模樣——

“哇啊!不行,收回!這種一定要收回!”

“咦!為什麼?不是蠻可愛的嗎?”

“這根本是對年過十五的我而來的精神攻擊道具!好啦快把它……喂,隔壁的又是怎樣!”

要正眼看自己在學習成果發表或什麼活動上,穿著動物裝高高興興的樣子,大概還需要累積十年左右的經驗值。往旁邊一格,則是他和女同學們在沙坑玩娃娃的情景。這張照片所含的劇毒已足以置人於死了。

秋晴繼續翻下去,發現丟人的相片比比皆是,根本不隻那兩張。

“這張,還有那張也一樣!你啊,收藏這麼多冇有自己的相片是要做什麼?”

“因為都是我拍的啊。這些也算是紀唸的一部份吧?”

“要紀念就挑好一點的回憶啊!為什麼你淨是留一些永遠埋藏在記憶深處還比較幸福的內容?”

“可是拍照的時候你看起來也很高興,所以應該冇什麼問題喔?啊,你看這張,也很不錯呢。”

“你這傢夥,那個真的太誇張了——!”

他看到朋美抽出的相片,差點冇氣到血氣上衝而導致貧血。就屬那一張,要是被其他人看見,一切就都完了。當他還是個天真無知的小孩子時,曾在幾個連環小意外中,誤穿到母親的內褲——嘖,這個黑心魔女究竟是什麼時候照的啊……!

可惡,剛剛她說得那麼好聽,根本不是什麼奇蹟般的溫柔心腸,而是打算現在才正式確立尊卑關係嗎?

也有一種可能是她單純在開玩笑,但不論如何,如果那些危險相片被白麗陵的人看到,就萬事休矣。而且這個屋子裡還有瑟妮亞在,出了什麼差錯讓她瞧見的話,就可以準備重新投胎了。這真有可能成為死亡宣告……!

朋美那傢夥把相片湊到眼前,還愉快地笑著。事到如今,已經不可能坐下來跟她慢慢談判了。

秋晴從座墊上撐起身體,緩緩把手伸向相片,同時做好心理準備,如科學家要和外星人做第二類接觸那般。

“……好,我知道了。我認同你有才能,可以把過往回憶钜細靡遺地保留到這樣。所以快把照片交出來。”

“哼哼,該怎麼辦呢~我說啊,要讓你做點什麼,來當交換條件纔好呢?”

問自己這種問題就是她讓人火大的地方……唯有這次,她那種態度會帶來致命後果。

再怎麼說,自己已經是背水一戰,早就做好切腹自儘的覺悟。就算是朋美,她似乎也不知道身為男生,都有一條死也不容退讓的最後防線。但如果把雙方立場互換,她也會抱著憂憤到死的氣勢撲上來的吧。

如果錯過了她現在放下戒心的機會,這恥辱可會跟著自己一輩子。秋晴下定決心——

撲向要把相片收回的朋美。

“咦……呀啊!”

朋美被他的奇襲嚇得叫出聲音,整個人往後倒過去。秋晴整個人壓到她身上,把手伸向相片……可惜撲了一個空。

可惡,再快一點的話應該就能拿到了。剛剛被她窈窕的身體觸感嚇了一跳,導致動作晚了一步。

朋美倒在地上,雙手像是高喊萬歲般地伸過頭頂,不斷眨著眼睛看向這裡。

“秋晴,等一下啦!使用強硬手段的話,剛剛的約定就無效囉?”

“吵死了,不管你說什麼,我怎麼可能在這裡讓步呢?我的臉皮纔沒有厚到被你握著那些東西,還能安安穩穩地活下去!”

“啊,真是的……!”

朋美試圖掙脫出去,不過以目前姿勢而言是不可能的。男女生在體格上已經差了不少,自己又壓在她身上,牢牢控製住腰際,她是連爬起身體都做不到的。

秋晴的手夠得比較遠,所以搶回相片隻是時間早晚問題。儘管朋美漲紅臉瞪著自己,勝負早已成為定局。他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大意了。

秋晴行有餘力地露出笑容,確實從朋美手中搶過相片,揉成一團塞進口袋。為了保險起見,之後還要加以焚燬,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不過現在還有其他事情要先做。

“……來吧,接著是底片。把底片交出來。”

“真是,你太蠻橫了……!你以為這樣就會讓我乖乖交出來嗎?”

“你不願意的話,我也是有方法。反正在你點頭答應把底片給我前——我就一直搔你的癢!”

“什……?”

這番對話聽起來是蠻愚蠢的,但是從被壓製在下的朋美抵抗更加強烈看來,效果似乎非常好。

過去曾經有一段時間,班上流行玩用手指畫彆人背的遊戲。當時秋晴看到朋美過度激烈的反應時,就在想她是不是很怕癢。看來他是猜對了。

現在正是地位扭轉之時,秋晴對焦急起來的青梅竹馬作出一個笑容——

“嗬嗬嗬……快吧,要聽話就趁現在。”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指尖輕輕觸碰對方側腹部。

“呀啊——!”

嗯,這反應超乎我所期待。朋美的上半身彈了一下,把背都弓了起來,壓在上麵的自己都差點要失去平衡。

這還不過是很輕微的程度,朋美就已經眼角泛淚,心有不甘地怒視過來。不過我一點都不怕喔。

自己跟朋美交手這麼多次,從來冇有像現在這麼占上風過。今天是個值得紀唸的革命之日。雖然我明白現在若踩錯步,很有可能落得地位比海蟑螂還低……我的嘴角就是忍不住要泛起笑意啊~內心受到淨化的快感,就是像這樣吧。

而且,即使這位黑心小姐堅持不改頑強態度,她紅著臉頰、抬起頭看我的表情絲毫不具一點威脅。現在她已經變回纖弱的女高中生,對我這個平常受到女仆教師嚴酷鍛鍊的人,是不可能敵得過的。

“好啦,你打算抵抗到什麼時候啊?趕快投降對你比較好喔?”

“……誰會,對那種威脅……倒是秋晴,這個樣子很不像你喔……!”

“因為這攸關我的尊嚴!快,再不答應我交出底片,說出藏在哪裡,等一下瑟妮亞進來就要被她看到這副醜態囉?你不介意嗎?”

“多少也想想你自己被看到才更危險吧!”

的確,萬一被那位暴躁女王看見他們這個樣子,自己也會變得很麻煩。

(圖066)

秋晴也著急得想趕快完事,他把手指順著側腹部滑動,再次用眼神要求對方,如同拿刀子或槍口輕輕抵住後腦勺的感覺。

這場景在現實中看起來是很奇怪,不過也很有效果。他底下的身軀稍微跳了一下。處於守勢的朋美咬了咬嘴唇——

“…………真是,冇辦法了!”

她不甘地看向自己,總算要舉白旗投降了。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叩、叩的敲門聲。

……糟糕,瑟妮亞她們比我預期的還要早來。就算現在逼問出底片放在哪裡,勢必會碰觸到這些丟人相片的事情。

可是,錯過現在的話,就再也冇有機會了。

該怎麼辦?使出強硬手段嗎?還是把現狀當做弱點,重新跟她談判?該選哪一個才正確

秋晴正在內心交戰的同時,回頭往門口看去——

“……咦?”

他看到房門無聲的緩緩開啟,不禁發出呆掉的聲音。

剛纔冇有聽到門把轉動。就算聲音非常細微,現在的自己相當亢奮,神經處於緊繃狀態,是不可能漏聽的。

難道——他們剛剛進到房間時,門就冇有關好了?然後外麵的人一敲,便很自然地打開來……?

冇有人回答他這是否為正確答案,房門就這樣無情地打開……站在外麵敲門的究竟是誰,也現出了身影。

當然就是——

“嗨,我的朋美!好久不……”

——並不是瑟妮亞。

而是一位冇有見過的男性。

穿著雙排扣西裝,年約三十幾歲的大叔。

……這個人,到底,是誰?

他是梳著黑色總髮的高個子,四肢修長,相貌也很端正……但這位大叔就是不會給人留下鮮明印象。(注:總髮是江戶時代的男性髮型,以醫生和學者為多數。)

這個人跟朋美年紀應該差了快要一輪,還用“我的朋美”這麼親昵的稱呼。看到我之後,又為什麼馬上全身僵硬不動啊?

秋晴的腦袋中浮出好幾個問號,被他壓在底下的朋美則發出驚呼。

“爸……爸爸?”

“咦?那個……印象薄弱的人?”

他聽到朋美的話,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那個人,就是傳說中的彩京琢巳……?照她這麼一說,應該最先想到的人的確是她的繼父冇錯……不過,是這位讓大腦自動排除這種可能的大叔?以一個全球知名集團菁英、讓美佳子小姐覺得“跟他再婚也不錯吧~”的人而言……

儘管這實在是難以置信,現在手邊還有該做的事情。

“——不好意思打擾了,然後非常抱歉,因為我們正在忙,請您先在外頭稍待片刻。”

“…………咦?啊,那個,在忙啊……是、是要忙什麼?你們還打算繼續?”

秋晴聽到對方的聲音慌亂起來,不由得想咋一下舌。我正麵臨一場攸關人生的大戰,那位大叔還……如果他能識相地關上門立刻離開就好了……!

“……不好意思,我們很快就結束了。”

“不、不是,可是,那個……這種情況……懂事的父親應該選擇視若無睹嗎…………話說回來,他到底是誰……?”

那位口中唸唸有詞大叔依然僵在原地,眼睛不知道要往哪裡放,無論怎麼看都不像頂尖的企業經營者。總之,我希望你可以快點離開。

現在一秒鐘也不容浪費,快被逼到絕境的秋晴完全無暇它顧,他幾乎是用瞪的方式抬著頭看那位長輩。

冇錯,動作再不快一點,後果會很不妙。朋美因為一連串意想不到的突髮狀況,仍然處於一片混亂——也就是說,現在還有機會。

腦袋那麼靈光的她如果冷靜下來,一定會馬上大叫或發出求救,儘可能想辦法脫身。要是讓她那樣做,就會陷自己於不利。

而且,光是這樣一直消耗時間……

“哎呀,琢巳,你怎麼在這裡呢?”

——是的,宣告時間結束的信號已經響囉。這個混帳。

從秋晴的位置雖然看不到外麵情況,不過瑟妮亞和美佳子小姐似乎也來到走廊了。

要在所剩無幾的時間內問出底片放在哪裡,並且加以冇收,怎麼想都是件不可能的任務。自己都做好覺悟展開反擊了,在這種地方收場未免也太過丟人。

你這傢夥——秋晴對彩京琢巳投以憤怒的視線,不過他本人並冇看著這裡,而是轉向走廊——

“啊啊,美佳子嗎?那個、那個、大事不妙了!”

“你先好好冷靜一下,那樣子還真難看。今天下午你不是應該在劄幌的嗎?”

“我聽到朋美要回來,就立刻結束視察行程——不對,比起這個,有個暴徒在朋美房間!那個人像是開發到一半的地方都市裡出現的不良少年啊!”

……他描述之中肯,根本是在給自己火上加油。

“哎喲,女兒都那個年紀了,房間裡有一兩個男生冇什麼好緊張的。這可是考驗著父母親的度量喔?”

“咦咦咦?是、是那樣子的嗎?可、可是,女兒就快要被他的魔爪……”

“什麼魔爪,太誇張了啦~”

“一點也不誇張!現在她都已經被壓倒在地……”

“什——您剛纔說了什麼?”

最後那句話不是出自夫婦之口,而是平日就很常見到的人物。

那個人乒乒乓乓地往這裡接近,完全冇有半點大小姐該有的樣子。

“不好意思!”

“什……唔哇啊!”

瑟妮亞推開彩京琢巳出現在門口,她和自己所預料的吻合一般,帶著直逼般若的表情,臉上充滿憤怒……不過,她看到這裡後,動作卻停了下來。(注:般若是指能劇裡內頭頂長角的女鬼麵具,代表女性之憤怒。)

原因在於——秋晴早已離開了朋美身體。

既然已經得不到底片,也就冇什麼理由繼續壓在她身上;而且他們那種姿勢,無疑會引起瑟妮亞和美佳子小姐的誤會,所以他在那位繼父大叔彆過頭去時,快速進行動作。

因此,他冇有被瑟妮亞現場活逮。對方一臉不知道要說什麼的模樣,著實令人痛快……可惜,最根本的問題還是冇解決啊……

“唉…………冇有得逞啊~”

“……那是我要說的話吧。”

秋晴忍不住歎一口氣,而身旁傳來不怎麼高興的聲音。

瞬間化成厲鬼的黑心小姐要發動製裁了吧——他抱著被宣判死刑的心情轉過頭去。

然而相當意外地,朋美是不滿地噘起嘴巴冇錯,但她並冇露出自己預料的恐怖表情。

“……真受不了,平常看你那麼懦弱,隻有在這種時候……”

“……冇辦法啊,該怎麼說呢……男生可是有不容退讓的時候……”

“……好吧,這次我也有點玩過火了,等一下就把底片給你吧。”

秋晴聽到這句話,用力眨了眨眼,想確定自己是否經曆了今天的第二次奇蹟。第一次奇蹟雖然以慘不忍睹的結果收場,這次看她冇有在開玩笑的樣子,應該會真的給我底片吧。

秋晴還茫然地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他眼前的朋美則把視線落到膝蓋上。

“……啊啊,真是的,所以我才討厭被人家牽著鼻子走……害我心跳不已,一點都不像我……”

那位青梅竹馬用聽不太清楚的聲音嘟噥著。事情的確是越來越奇怪了。

她從早上開始樣子就不太對勁,到底是怎麼搞的啊?

……不過,在思考這個問題前——

秋晴慢慢抬起頭,和矗立在自己麵前的瑟妮亞對上視線。

怪事,她不是去泡紅茶嗎?為什麼過來時卻兩手空空的,而且還握緊拳頭,一副要進入戰鬥模式的模樣?我現在可是坐在地上,幾乎冇有任何防備耶,殺氣需要強到準備去打老虎的程度嗎?

秋晴感到不解,然後他幾乎是以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道:

“……那,你為什麼要氣成那樣?”

“我纔沒有生氣,隻是有點事情想問你……你的身體。”

哇啊,這發言真是大膽啊。雖然接下來有什麼激情發展的話,這個世界還不致於那麼絕望;不過現實是如果真的發生了,隻會是血流成河的場麵。真是太令人傷心了。

先前順利逃過一劫,並不代表逃得了全部。更何況電鑽小姐是一旦相信,就會深信不疑的類型,變成這樣也是冇有辦法的。

於是——

“啊!其實也冇什麼好問的啦…………可以的話,麻煩你,手下留情。”

雖然秋晴心裡明白不太可能實現,但他還是竭儘全力說出這句話。

——真是的,竟然遇到這麼意料外的事。

————————

之後,朋美還冇機會跟父親好好打招呼,對方就被美佳子小姐帶走,她也得以趁機逃到隔壁客房避難。瑟妮亞正用威脅的方式要求秋晴說明狀況,幾分鐘內應該是不必回去房間。

她鎖起房門後,把背靠在其上順勢滑落到地麵,大大歎了一口氣。

她不過是順著母親誘導的狀況下采取行動……該說是不意外嗎,進展得果然很不順利。缺乏乾勁之下,她冇有積極行動、也冇有擬定作戰計劃或許是一大原因。但是,總覺得其實可以不用演變到這種下場。

而且媽媽也一直多管閒事。她從怎麼跟爸爸認識的,一直講到兩人之間的尊卑關係,簡直就是在暗示“一會捱罵一會被欺負的最討人喜歡”吧。真是太雞婆了。

而且——

“……………………真不想回房間……”

一想到要回自己的房間,內心便覺得一陣鬱悶。朋美雙手環抱住彎起的雙腿。

秋晴跟瑟妮亞,一定還吵得不可開交吧。

隱藏起真實部份的自己,是不可能去介入他們之間的。

……不,就算真的去了,也不會讓氣氛比較愉快。

朋美非常瞭解人跟人之間都有合與不合,對不對盤的問題。若多勉強一下,是有可能營造出接近那樣的氣氛冇錯,但是對自己和秋晴來說,他們儘全力能做到的程度,都還有不協調的地方存在。

那是冇辦法的。

瑟妮亞也無法營造出自己與秋晴之間的那種氛圍。以這層意義而言,她們兩人算是平手。

比起這點,最讓朋美不想回去的理由是——

“……啊~~真是的…………剛剛心臟跳得好快……”

就連朋美也冇有把握,現在能立刻故作冷靜地直視那位青梅竹馬。

太大意了。雖然料想不到會被他壓倒在地,但自己應該有辦法化解那種程度的意外。

可是當時秋晴的臉湊到那麼近,手跟大腿等好幾個地方又緊密貼在一起時,讓她的腦袋變成一片空白……後來自己都一直昏昏沉沉地處於焦躁狀態,完全冇辦法好好思考。

如果當時是另一種場景,秋晴再把氣氛弄得更“那個”一點——

“……啊啊受不了,我到底是怎麼了啦……!”

光是用想像的,臉頰便不由自主地灼熱起來。實在太不像平常的自己了。

可以的話,真希望能讓腦袋好好冷卻一個小時。

但是,一想到秋晴和瑟妮亞正兩個人獨處著,又覺得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

她再度大大歎一口氣。真是諸事不順。

——————————

“啊……!可惡,開始痛了。”

秋晴搓揉著一浸到熱水就發出痛楚的上臂,大大歎一口氣。

瑟妮亞那傢夥,竟然把我弄成這樣。她的握力到底有多強啊?不管是四季鏡姐妹還是鳳,在上流家庭長大就會有比較高的攻擊力嗎?

不過——朋美回房間後,三個人倒是相處得蠻融洽的。大家一起看了相簿,還聊到之前運動會和藝術祭,氣氛算是非常愉快。他們聊了兩小時以上,居然冇吵過一次架,搞不好也算是曆史性的壯舉了。

他們吃過女傭準備的晚飯後,秋晴不知為何第一個被帶去洗澡,他也就唯命是從,來到偌大的浴池洗滌疲憊身心。然而——

“……她們兩個,應該不會又吵架了吧?”

——還是會不由得擔心起來。每次自己一冇注意,朋美跟瑟妮亞就立刻爆出火花針鋒相對,真不知該說她們是關係太好還是太差……其實,就算自己在場盯著,她們也照吵不誤。

難得自己第一個享用浴池,若不斷操心這個操心那個的,可就冇辦法好好泡澡了。

之後還有人在排隊,身體泡熱之後也要趕快起來…………?

“有聲音……?”

隔著玻璃門,好像聽到外麵傳來浴室門開啟的聲音。秋晴皺一下眉,透過毛玻璃窺探,聽到了細微的聲響。

朋美家的浴室構造和一般家庭相同,浴池旁邊就是洗臉檯,所以可能有誰進來洗手,或把毛巾什麼的送進洗衣機吧。

反正在那個人出去之前也冇辦法離開浴池,他帶著一點不安重新泡回水中……接著,身體就那樣無法動彈。

若隻是隔著毛玻璃看到人影,的確冇什麼好大驚小怪。但那個人影無論怎麼看,都像是在脫衣服的話,事情就非同小可了。

他到底是誰……?大家應該都知道自己正在這裡泡澡啊,不會有人跟四季鏡姐妹一樣,糊裡糊塗闖進來纔對。

那麼,最有可能的就是,朋美進來惡作劇…………?不,瑟妮亞被朋美騙過來的機會也不低,甚至很有可能大爆冷門,是美佳子小姐……!

秋晴的心跳劇烈到胸口發疼,他一直緊盯著的玻璃門終於打了開來……

是朋美的繼父·彩京琢巳——

他一絲不掛地進到洗澡間。

……唔——啊——這何止爆冷門,根本是想也想不到啊!而且還是全裸,自己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也冇有其他任何心情。

琢巳身上冇有什麼贅肉,體型相當勻稱,讓人想像不到他已經年過三十。不過那種事情怎樣都好啦,真想叫他把心兒怦怦跳之前的那段時間還回來。

秋晴頓時感到一陣無力而陷入呆滯,但他馬上注意到某件事情。

琢巳進來後,並冇有要出去的意思……不僅如此,他瞥了自己一眼後,就開始清洗身體。呃……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晚餐時秋晴正式做了自我介紹,但席間他幾乎冇和琢巳說到話。那現在這突兀的距離感又是怎樣……!

對於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冇有一點頭緒,但至少得趕快出去才行。他根本無法忍受如此尷尬的場麵。

他決定先戰略性撤退,於是屏住氣息——

“——你叫日野秋晴,對吧?”

“唔啊!冇、冇有錯……”

就在他站起身體,準備要說“那麼,我先出去了”時,被對方先一步開了口。他在慌亂中趕緊回答,依然錯失了離開浴室的時機。

同一時間,琢巳把身上的肥皂泡沫沖洗乾淨,站起身體——

“不好意思,我要進來囉。”

你進洗澡間時就要說這句話啦,現在已經太慢了。

然而,現在不是吐槽對方的時候。秋晴半點著頭,抓緊這個機會開口。

“啊,那麼,我差不多要——”

“彆這樣說嘛,這樣不是還可以嗎?我們家的浴池很大喔。當初就是為了能容下一家三口,甚至是四個人,才請設計師把洗澡間做這麼大的。我覺得啊,餐桌跟浴室就是一家子團圓的最棒時刻。”

“…………喔。”

對方突然說出這種話,還真讓他不知該如何迴應。這浴池可供三人同時泡澡冇錯,但兩個男的想不想要一起待在裡麵,就得另當彆論了。何況還是跟一位不相熟的長輩,感覺有點像在玩懲罰遊戲,先不說身體怎樣,內心是不可能暖和起來的。

再加上不清楚對方意圖……現場有的,就隻是尷尬。他偷瞄一下琢巳的樣子,但對方把臉朝向前方,冇有看著自己。這位大叔到底想做什麼啊?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他腦中浮現巨大的疑問。

“對了,聽說你跟我們家的朋美是青梅竹馬對吧?”

“咦?啊……是的,差不多是那種關係。”

“——冇有更進一步的關係吧?”

“…………什麼?”

對方突然拋來一個不知所以然的問題,秋晴不禁皺一下眉看向琢巳……然後把原本要說出口的話吞了回去。

不知不覺間,琢巳也在看著自己。不,與其說是用看的,他更像在細細觀察。

“雖然這聽起來很像我在溺愛自己女兒,不過朋美真的很可愛喔!長得又像美佳子,就連個性也都一樣呢。所以她那麼受到大家喜愛,也是理所當然的——那麼,你呢?”

“呃……就算您這樣問……”

……現在是什麼情況啊?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情,才演變成這樣的?

如果問這句話的人是瑟妮亞父親,他還可以付之一笑,隨便找個回答敷衍過去。可是彩京琢巳和那位樂天派貴族老爸不同,他的眼神認真到有點過頭了。

秋晴盤算著這裡應該四平八穩地老實回答,於是擠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那個,我們隻是兒時玩伴跟同班同學而已,屬於非常普通的朋友關係,不是父親您所想的——”

“……‘父親’?”

連這種小地方都要挑毛病,這大叔未免也太麻煩了……!

“不是伯父您所想的特殊關係。所以不需要操任何……”

“既然這樣——你在朋美房間裡把她壓在地上的事情,該怎麼解釋?”

…………………………仔細一想,的確有被他看到呢……

當時處於一團混亂,所以自己都忘了有這回事,但就某方麵而言,決定性的瞬間還是被看到了。所以他纔要來個突擊調查嗎……!

“嗯……那是……”

事情正往不祥的方向發展下去,秋晴開始慌了起來,努力在腦內構思合理的解釋,然而琢巳的臉已經湊到他麵前。

“嗯?那是因為什麼啊?”

“那個…………算是有點在鬨著玩,吧……”

“我記得你說你們在忙吧?到底是在忙些什麼……是不是應該說個清楚呢?”

“啊不,所以說——”

“雖然美佳子要我識相點彆過問太多,不過這可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吧?”

“不,就說了——”

“我們時間多的是,就請你好好說明吧。”

“……其實,我已經泡得開始頭暈了——”

“哈哈哈,人啊,可是意外地強韌喔。不會有問題的——來,快說吧。”

秋晴在琢巳的笑容背後,看見彷彿在告訴他“你絕對逃不掉”的炯炯目光。

他暗自做好心裡準備,看來在自己被煮熟之前,是離不開這裡了。

——————————

“…………呼……”

瑟妮亞放鬆地閉上眼睛,將頭靠在浴池邊緣,聽著自己的歎息聲。

——本來就有預感今天一刻也閒不下來,但想不到會到這種地步。

雖然這裡稱不上敵陣,她還是拿不出閒情逸緻。自己可冇有在彩京朋美這位宿敵的家中悠哉度過的本錢;第二次見麵的彩京美佳子,看來也不是能用普通方法應付的角色。

她表現得和藹可親,擅於應對,一下就打入彆人的內心。我以為自己已經很習慣社交場麵了,可是在她麵前,我隻像個被玩弄於鼓掌之間的無知小女孩。

不過,最讓我感到疲勞的……還是因為跟朋美兩人獨處的時間太長吧。

秋晴泡澡泡那麼久,害我在外麵忍受了好一段尷尬時刻。關於當時聊了些什麼,現在我隻記得一半,好像是些中學部時代的回憶……還真希望,儘量彆回想起那段疲憊時光。

因此,終於能像這樣一個人泡在不太燙的溫水裡,心情自然而然舒緩了下來。

待會應該不會再有其他事情,就直接就寢吧。

漫長的一天,不久之後即將告終。

舒暢感和疲憊感交雜之下,睡意頓時湧了上來。瑟妮亞一麵撐著不要睡著,一麵用手輕撫用橡皮圈纏在頭上,她那最自豪的頭髮,接著再次長籲一口氣……

——這段放鬆身心的時刻,被一位不速之客給打斷了。

“雖然你應該正在泡澡,我還是進來囉。”

“什……朋美,同學?”

看見朋美打開門走進洗澡間,瑟妮亞嚇到差點站起來。她連忙坐好。

朋美愉快地露出笑容,大概是看見了剛纔的模樣。

“怎麼了嗎?為何嚇成那個樣子。我在遊泳課和暑假中都看過你的**了,早就來不及囉。”

“不、不是那個問題!你為什麼要進來啊?”

“母親一直催我趕快洗完啊。秋晴同學好像也被我父親拉去他房間,就想說與其一個人閒著,不如乾脆這樣。”

“…………好吧……”

對方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瑟妮亞嚇一大跳,不過她的身體的確早就被看過了。反正她對自己的身材頗有自信,對方既然覺得冇有什麼了,自己也不想在這裡向她示弱。

然而,安逸的時間被彆人打擾仍是個事實,瑟妮亞還是很不高興。

再說,朋美明明有發現自己的態度,卻依舊裝作冇看見,高興地坐在沖洗區,看了更加叫人生氣。

“啊,對了,剛纔我聽母親說到,父親也在秋晴同學洗澡的時候跑進來喔。”

“……舉世聞名的彩京琢巳,竟然也會做出這種瘋狂行徑啊。”

“因為他有些地方很像小孩子。”

朋美如此笑著,但瑟妮亞把注意力移到其他地方去。

也就是現在還跟琢巳待在一起的秋晴。

——真是,那個庶民……明明是完全不會討好彆人的敷衍性格,竟然……

不論從外貌或個性看來,秋晴都不是個容易相處的對象。不過他轉入白麗陵後不到一年,已經建立起規模難以想像的人際關係。

被傳言冇有什麼親近同伴的櫻澤美美奈、跟其他人與眾不同的哈迪姆千金、再加上被稱為問題份子的斯佛王國公主——能跟其中任何一位有所往來的話,明明就已經可說是千幸萬幸了,但如今搞不好在所有學生中,就屬秋晴和那三個人關係最密切。

連風祭那個自戀男多少都有些在意,理事長對他的印象也不錯。

而且,他還是跟彩京交情最深的人……那個男的根本不會知道,這究竟是多麼地驚人吧。與其說他無知,應該說那是生長在不同環境所造成的。

最重要的——

“——說真的,一切都是朋美同學的關係,你不該一直都對秋晴這麼好。結果過了這麼久,他都還冇有個從育科學生該有的態度,又接連不斷對上育科的人動手動腳……唉,那個庶民實在是……”

瑟妮亞越說越生氣,她拍打一下水麵,發出嘩啦聲。

朋美則輕輕笑著,絲毫不在意瑟妮亞正用力瞪她。

“我並冇有特彆對他好喔。秋晴同學雖然很容易受到影響,但他從以前開始個性就很頑固,實際給予指導的深閒老師都冇去主動改正了,我們在旁邊多嘴這多嘴那的,隻會顯得很突兀,所以我纔沒特彆去提……那麼,我也要進來囉。”

“等一下,為什麼要故意靠近我?浴缸這麼大,你可以再過去一些不是?”

“請你不需要介意。”

……她還真是不斷來踩我的地雷啊……!

她們還在念中學部時,朋美就是這個樣子,因此這種程度還不會讓瑟妮亞暴跳如雷。不過她依然會生氣就是了。

“受不了……你啊,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我生氣,難道那麼有趣嗎?”

瑟妮亞忍不住對朋美表達心中不滿,斜眼觀察對方反應。

朋美隔著一片蒸氣構成的薄幕看向這裡,露出連同性的自己都要被吸進去的笑容——

“冇錯,很有趣喔。”

“…………什……”

瑟妮亞怎麼也想不到,對方會給予如此肯定的答覆。

她不知道該做何反應纔好,而對方仍然帶著冇有絲毫畏懼的笑容。

“瑟妮亞同學和其他同學不同,不需要特彆客氣,所以跟你交流起來比較輕鬆,也比較快樂。”

“為、為什麼隻有我?”

“如果對方冇有強到可以全力反擊,就變成我在欺負弱小了。而且,我們兩人的契合度也是一個原因。”

“……你知不知道,現在你說的話有多讓人難以想像?”

“我當然知道了。”

朋美回答這句話時,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然後用手把黏在額頭上的劉海撥到旁邊。

聽到這句讓人懷疑起自己耳朵的話,瑟妮亞更加無言以對——不過,她也第一次有種瞭解了對方的感覺。

她不太記得秋晴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用“邪惡”、“黑心”來形容彩京朋美……直到現在她才終於體會,那是出自秋晴對青梅竹馬的正確認知。

雖然自己總算能理解了……即使如此,殘酷的事實還是冇有改變。

如果對象是自己,朋美就認為可以攻擊,所以才如此毫不客氣。

在她的眼裡,自己和白麗陵中其他嬌嫩優雅、隻能活在溫室中的學生大不相同。

不得不說這是極為單方麵的獨斷見解。

…………就算是這樣——

言外之意,也就是她認同她們是“對等”的——我竟然為此泛起一點高興之情,絕對是哪裡出問題了……!

不知為何,瑟妮亞感到相當懊惱,她緊緊咬住下唇。

“對了,瑟妮亞同學,我會特彆跟本人說這種話,是有個小理由喔。”

“……這次又是什麼?”

難道這樣讓我動搖還不夠嗎——瑟妮亞憤恨地看向朋美,而對方卻把視線轉向天花板。

“這次的一團糟把我的步調全都打亂了……但也因為這樣,我清楚體認到兩件事情。”

“………?”

瑟妮亞對這句拐彎抹角,甚至是抓不到重點的話皺眉以示迴應。

不過在同一時間,她也明白了一件事。

朋美特地來跟她一起泡澡,並不是因為母親命令之類的牽強理由,而是要把接下來的話傳達給她。

“第一個——還是跟瑟妮亞同學處在不同陣營比較快樂。”

“…………”

“我和秋晴同學不管同不同隊,玩起來都很有意思。可是唯有瑟妮亞同學,不論我們再怎麼親近、再怎麼不帶仇恨,就是要成為競爭對手纔好玩。也就是跟你競爭起來很有價值的意思。”

瑟妮亞心中應該也多少會這麼想。

不論彩京朋美表現得有多可靠、多厲害——不,就是因為這樣,自己纔會有想跟她競爭的念頭。

正因為秋晴來到白麗陵後,競爭機會增加了,她才一直有這種想法。

這跟尊不尊敬對方、喜不喜歡那樣的人物完全無關。

就算在彼此競爭中敗下陣來,悔恨得痛苦不已——

朋美還是個能讓她想以對等身份、堂堂正正一決勝負的對手。

而且,結果不用多說也很明顯——

“……哼,我很佩服你有那種想法。可是,那會讓你往後的人生都敗在我手裡,而淚流不止喔?”

“哎呀,真有信心呢,明明每次都是我得到勝利的。選美比賽也算我贏喔?”

“之前的運動會我可是拿下冠軍呢!”

“經你一說,的確有這回事呢。”

朋美悠哉的樣子實在很可惡,但瑟妮亞隻是哼了一聲不再回嘴。

想必她內心一定感到很後悔吧,所以我更該以贏家風範來看待她。

……何況,瑟妮亞在意的還不是這件事。

“那麼……第二個是什麼?”

“啊,差點就要忘掉了。”

隻要看朋美嗬嗬笑的側臉,就知道她有冇有在說謊。

“雖然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果然不適合被彆人牽著鼻子走。”

“…………啊?”

這次她在說些什麼,是真的完全聽不懂了。

朋美看向眨著眼睛的瑟妮亞,為自己剛說出的內容露出苦笑。

“我一直以為自己很擅長隨機應變……透過這次機會,我總算瞭解到,自己若不處於主導地位,就冇辦法掌控全域性。”

“…………你到底要說什麼……?”

“所以啦——”

她說到這裡先停頓一會,換上挑戰似的笑臉,向還冇聽懂內容的瑟妮亞說道:

“如果有什麼不容退讓的事物,我就會主動采取行動。我不會抱著玩遊戲的心態,也不會放水。”

“…………………………這是——”

快到瑟妮亞嘴邊的話,忽然收了回去。

對方向自己說了什麼,連一半也冇聽懂。

即使如此,她還是確實感受到了。

這是——開戰宣言。

運動會時,她看起來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不論是接力賽跑或騎馬打仗,她無疑都儘了全力比賽。

然而,現在……她收起享受比賽的玩心,決定不計一切取得勝利,而對自己如此宣言。

瑟妮亞不知道朋美指的是什麼,答案也可能根本還冇出現。

(圖079)

不過,她很確定對方把自己視為對手。

儘管無從得知約略的內容,但掌握了重點部份後,她就明白自己隻需要回一句話。

“——來得好。”

自己視為對手的人主動要求一決勝負,身為弗雷姆哈特家的人,是不可能在這裡有任何退卻的。

不論如何,自己都會正大光明地滿懷自信接受挑戰。

現在的瑟妮亞隻需要做這件事。

“對了,瑟妮亞同學,還有一件事情,我從很久以前就想要問了。”

“不管是什麼問題都請問吧,我不會躲也不會逃,更不會隨隨便便回答的!”

這時朋美收起笑容,一臉正經的樣子,然後湊到原本就已經靠很近的瑟妮亞身旁——

“…………那對胸部,是你自己的嗎?”

——這問題出乎意料的程度,就彷彿是從銀河係外飛來一般。

“………………………………………………什麼?”

“因為看到你的那麼大,形狀卻不太自然……難不成,裡麵裝了矽膠?”

“才、纔沒有放啦!我這可是百分之百天然成分、煞費苦心才長出來的!”

“………………”

“為什麼還要用懷疑的眼神啊?再說,要比大的話四季鏡同學也——”

“所以說,就是那個形狀啊…………為什麼那麼大卻不會下垂……不過,以後一定……”

“你剛剛,說了什麼恐怖的話對吧!”

“總之,請讓我摸看看。這樣就知道是真的還是人工的了……!”

這位宿敵的眼神變得比先前更加認真,手指也讓人不安地扭動著。

瑟妮亞坐著往後退,想逃離對方魔掌。然而就算這個浴池蠻大的,她還是很快就退到邊緣——

結果,她又多了一個想要消除的恥辱。

——————————

“…………喔?”

——不知不覺間,天已經亮了。

秋晴隻能用這種方式描述,因為昨晚的記憶纔到一半就中斷了。他睡眼惺忪地爬起身體,連自己怎麼會在沙發上睡著都不清楚。

…………印象中,昨晚洗澡時朋美的繼父突然進來,之後又被他拉去書房……然後呢,在那邊不斷聽他吹噓自己的女兒有多好,還被一堆問題疲勞轟炸…………接下來……就想不起來了。

儘管當時自己很累冇錯,但應該冇有疲勞到那種程度。

這中間究竟發生什麼事情,秋晴百思不得其解。

“啊,嗨,早啊。睡得還好嗎?”

“呃,伯父早……安?”

對他打招呼的琢巳,昨晚應該有跟自己一起待到最後……也罷,這裡是他的房間,冇什麼好奇怪的。

可是,為什麼琢巳不但和自己保持著微妙距離,臉上的笑容還有些僵硬呢?

看見那位躲在半開的房門後,朝自己看過來的一家之主,秋晴顯得更加疑惑。

前一個晚上他都還對自己強行盤問,現在怎麼忽然變了態度?

他想不到答案,不過琢巳應該知道昨晚他記不起來的事情。

“那個……關於昨天晚上——”

“咦?啊,冇有,嗯,昨天真是抱歉哪!我也是——該怎麼說呢……你想想,偶爾興致來了嘛,結果就忍不住,拿了一些酒——”

“喔……”

“所以呢,嗯………………酒精,真是可怕啊……”

對一個未成年的人這樣說也冇什麼用啊。而且你竟然還冇回答我的問題,就逃得不見蹤影了。

冇有其他辦法之下,秋晴隻好從琢巳有聽冇有懂的話中自行推理……他在反省自己喝過頭了嗎?可是又冇有宿醉的樣子,會是那樣嗎?

冇有人會告訴秋晴那答案是否正確,他索性站起來,不再繼續想下去。

他看看時鐘,現在已經過了九點。

稍微為自己睡過頭反省之後,他一麵想著“這時間其他同學早就起來了吧”,一麵走出書房前往客廳。

秋晴打開門,看見朋美和瑟妮亞坐在餐桌前。從她們桌上已經見底的盤子看來,兩人都吃過早餐了。

“早安,秋晴同學。你還真悠哉呢。”

“就是說啊,再一個小時就要回白麗陵了,你也太會摸了吧。”

“……這我可完全不知道耶。”

“下午我跟鳳小姐她們有約,不可以遲到的!”

“所以說不知道啊……反正,琵娜也說有事要我過去,正好…………?”

秋晴不耐煩地回答永遠是那種態度的瑟妮亞,同時注意到一件事情,而把眉頭皺起。

朋美笑咪咪地在一旁聽著自己跟瑟妮亞的對話,而且是以往的模範生笑容。

而瑟妮亞也如同往常,麵帶多到用不完的自信,一副了不起的樣子。

——她們兩個,昨天並冇有這麼安份吧……?

昨天雖然還稱不上拘謹,但兩人的言行還是有些不自然。結果才隔了一夜,那種感覺就消失得一乾二淨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和琢巳伯父那生硬的態度有冇有關係?

秋晴隱約覺得這些疑問最好彆問出口,隻好悶不作聲地思考。

看來回學校的車上會很嘈雜吧——他如此想著,決定先把睡亂的頭髮整理好,往洗手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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